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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结束后, 韩昌很是郁闷了一阵,但又别无他法。赐婚的圣旨是皇帝下的, 又有谁能置喙呢?就算是李广然要后悔, 那也是不行的。
可他不明白的是李广然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前途早已经注定的皇子呢?无论将来皇子们之间的权力斗争有多激烈,被绊倒多少个, 都不会轮到他的啊。身上流淌着乱臣贼子的血液,而且是皇帝最厌恶的乱臣贼子。
思绪到了这里,韩昌正准备拿过茶碗喝一口吗, 却忽地顿住。近几日朝堂上都在疯传太子的地位已快不保,如今三方皇子势力鼎足而立的局面很快就要被打破, 然则四皇子的实力太过雄厚,而广平帝又不是很属意四皇子做太子, 难道说皇帝的意思是拉过李广然和赵基绑在一起做平衡朝中局势的棋子?
这么一想就通了,赵基本是个被广平帝厌恶至极的皇子, 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到当朝第一权臣的嫡女。可是李广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真的连整个镇国公府的未来都不要了, 甘愿做一颗皇帝的棋子到死,也不为自己, 不为儿女们考虑?
齐王曾说, 李广然是个老滑头, 有几分本事不差, 却最会韬光养晦。难道说, 他这是为了讨好皇上, 存着别的心思?这样, 他是不是就有机会?想到这里, 韩昌乱如麻的心才渐渐屡明白一条线出来。可是一想到李珠妍的的确确又和赵基订了婚,又满腔嫉妒地冒出火来。
二人本就珠胎暗结,勾搭在了一起,偏偏要装出一副素未谋面的样子,是为了骗婚?真可恶,李珠妍既然能中意一个前途堪忧的皇子,又怎会在意与镇国公府稍有些嫌隙的齐王府呢?要是他当年早些下手的话,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此时,李珠妍姣好的容颜又开始在面前飘荡,韩昌心都碎了一地,这样美的的姑娘,如何舍的放手呢?
韩昌此时又心乱如麻,屋外却传来动静,小厮忙不迭地进来通报,“世子爷,英国公府的张世子来了。”
韩昌烦躁不堪当即摆了摆手,“不见,不见,烦死个人。”
小厮很是有些为难,“可是张世子说与您相熟,人已经到院子门口了,这下就要进来。”
韩昌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张世子从小就与他交好,算是挚友,只得强自定了定神,“罢了,你去把张世子请进来吧。”
“是,世子爷。”
小厮得了令刚跑出去,张世子就笑吟吟地走进来,只见他披了一件雪狐的银披风,衬的人玉树临风,玉润盈盈,是个很儒雅的翩翩公子,当下冲韩昌拜了拜,“韩兄,小弟这厢有礼了。”
韩昌见张世子提了一罐酒,眼睛一亮,急忙起身走到人前,把那罐酒拿过来,仔细一瞧,可不就是飘香坊的新酿——一醉香!当即心情舒朗了些,拍着张世子的肩膀,朗声道:“听说这飘香坊的老板最是古怪,卖酒不看钱看脸,有缘者才能得之。这一醉香都出了半年了,我也没有拿到手,你小子倒是可以啊。”
张世子听了夸奖,笑容淡淡,却是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带着些淡淡地愁绪道:“一醉香,顾名思义,一醉方香。这酒极烈,初喝时极为苦涩,只有酩酊大醉时才觉得口中芳香四溢,浑身飘飘欲仙,不能自已。”
韩昌掂量着手中的小罐子,有些探寻地问道:“怎么,你有心事?”
张世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前几日大殿上的事。我小妹在家闹得十分厉害,我做大哥的既心疼又无能为力,左右我还不能当家做主。”
韩昌一听,脑海中登时电光火石般亮了起来。他怎么把英国公府的嫡女张凤语给忘了。张世子的亲妹妹,英国公的掌上明珠,早年间机缘巧合,看见了正班师回朝的赵基,一眼万年,自此茶饭不思,一心一意要嫁给赵基。
赵基回京不久便被革了职,打发到了外城当起了闲散王爷。英国公纵然爱女心切也不敢把一家老小的性命开玩笑,硬是往枪口上撞。奈何张凤语对赵基情根深种死活不依,硬是逼着家里退了好几门亲事。如今都是二十岁的老姑娘了,也还是孑然一身,可愁坏了英国公和张世子。
“怎么,凤语妹子又闹起来了?”
“哎,已经不吃不喝三天了,愁死个人。说什么人家镇国公府的姑娘都能嫁了,她为什么不能嫁?把一家老小可愁坏了。”
“可是皇上已经把李县主许配给怀亲王做正妃,难道凤语妹子也还不死心。”
张世子长叹一口气,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她为了怀亲王连命都不要了,还会在乎名分?”
韩昌也跟着叹了一声,“可怜凤语妹子一片痴情。可是仔细想来,凤语妹子的话也不无道理,人家镇国公府都肯把女儿下嫁了,你们英国公府还怕什么?这孩子实在命苦的很,伯父又那么宠她,何不全了她一辈子的心愿?”
张世子摇了摇头,“韩兄有所不知,我哪里不是这样想的。可是我父亲不肯,他说镇国公家大业大,有皇上撑腰,就算把女儿许配个乞丐也能翻身。可英国公是三代人拼着性命打下来的基业,不容得半分马虎。”
“那难道就让凤语妹子就这样了此残生,恐怕她会痛不欲生吧。”
“所以,我只能找你发发牢骚。”
“广发牢骚有什么用。你年纪也不小了,将来还要担起整个英国公府的担子,看着妹子受苦,就只能借酒浇愁?你这样跟害了她有什么区别?”
“可我一介书生,在府里有没有实权,怎么帮得上忙?”
说道这里,韩昌挑了张世子对面的座坐了下来,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可知,皇上为何要把李县主许配给怀亲王?”
“那日宴会上,是皇上自己要提出来给李县主选夫婿的。”
“那我问你,皇上为什么突然要给宠臣的女儿赐婚呢?”
张世子摊了摊手,“这我哪里知道?”
“在那日宫宴前,京都里曾流传着关于李县主的传闻你可曾知道?”
“略微耳闻,说是李县主在南福寺上香祈福时,主持大师给她算命说克夫之命需要龙气来化解。如若不然,就会越发厉害,对家里的人也不利,听说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李玉瑶就是误伤的。”
韩昌眯了眯眼,咬了咬牙,“是啊,所以皇上才给李县主赐婚皇子,足以可见镇国公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可是,我又要问了,如果皇上果真为李县主考虑,当时五皇子,九皇子都在,哪个不比怀亲王好,为何会偏偏选择了皇子中条件最差的怀亲王呢?”
张世子很是疑惑,迟疑了半晌才道:“不是因为宫宴上,怀亲王舞剑不小心抖出那枚藏有李县主小像的香包吗?”
韩昌笑着摇了摇头,“你啊你啊,这些年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咱们当今圣上胸怀天下,英明决断,会是那么肤浅的人吗?会因为一个香包就动了恻隐之心?”
张世子更迷惑了,“那到底是为何?”
韩昌长叹一口气,心里不知道骂了张世子多少遍,之前看着诗词歌赋,音律舞蹈样样精通,在京都小有名气的才子,如今也不过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草包。跟他那个一辈子谨小慎微,懦弱无能的爹爹一个德行。
但眼下,还得用着他,想到这里,韩昌便耐着性子把广平帝的意图说给在张世子听,费了好半天功夫,才说明白了,当即累的口干舌燥,喝了好几大碗茶水。
张世子恍如大梦初醒,对韩昌更是佩服地五体投地,忙不迭地问道:“那如此一来,皇帝是真要把怀亲王当做一枚棋子。那我爹的推论没错啊,万一哪天皇上看赵基不顺眼了,可不马上就随意丢弃了?”
“镇国公那么宝贝的女儿嫁出去了,你觉得他会舍得让她受苦?”
“话是这么说。可是就算这样,我妹子嫁过去有能如何呢?”
“怀亲王虽然式微,可毕竟是个皇子,而且以前是京都中有名的百捷三杰,至今在军中的威望犹存。李广然又把控着大周朝近乎三分之一的兵力,二者若是联手,你觉得咱们多疑的皇帝陛下能不忌惮?”
“那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皇帝陛下又要怎么防着二人呢?”
“皇上既然能下一道赐婚的口谕,就能下第二道,往怀亲王府再塞个人进去,你觉得李广然还能心无旁骛地照顾他的女婿吗?更可况是英国公府的人?”
“你的意思是只要现在我的父亲去求皇上,就一定能成?”
韩昌笑了笑,“如探囊取物耳。”
“可我父亲不会同意的,先不说别的,你知道他一向跟四皇子走的比较近。”
韩昌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口干舌燥,但想到事关重大,也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只想着日后可不要与这头蠢猪共事。
“那我问你,能给怀亲王添堵,你说四皇子会不会高兴?四皇子一高兴,你父亲还能不同意?”
张世子终于恍然大悟,点了半天的头,激动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韩兄真是神机妙算,我这就去四皇子府上。”
韩昌苦笑一声,“你这人真是的,急什么,咱们坐下来从长计议,保准把这件事情促成了。”
张世子一听,赶忙有坐下来,悉心听从韩昌教诲。直到夜半三更,二人才商量完,撤了一桌子的酒菜,洗漱休息去了。
直到最后,二人都没喝那罐一醉香,韩昌把张世子送到自家客房后,回到屋里却打开了这坛千金也难买的好酒。果然极烈,但醉意朦胧回甘时却好像整个身子都要飘起来往月亮上飞去了。果然好酒,一醉方香。
恍恍惚惚中,他仿佛看到李珠妍脸上似乎是带着眼泪,梨花带雨地朝他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声泪俱下地求他做主,他情深意切地把她搂到怀里,轻声安慰。
不知不觉笑出声,他倒要看看,如果广平帝硬要把英国公府的女儿塞进怀亲王府做侧妃,李广然还能坐得住?赵基还能顺顺利利地迎娶李珠妍?就算李广然还是要昧着良心要嫁女儿,他也还有别的法子。
大不了这一世荣华全不要了,他只要她,他可以带她走,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