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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芬芳听到大姑的声音在耳边轻唤, 这才从梦境中醒来。
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睑,她发现眼前的田玉娥正焦急的盯着她看。
见她睁了眼睛,大姑才松了口气,说道, “芬芳,你怎么睡得这么沉,还出了一身虚汗, 简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田芬芳本想说话回应大姑,可刚要张嘴, 就发现喉咙干哑得不行, 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看着她发白的嘴唇,田玉娥赶紧给她倒了水过来。
喝过水之后, 田芬芳才感觉好多了, 可还是手脚无力。
这不禁让她想起梦境中雀仙所说的不要在识海中停留太久, 否则有损身体,看来当真不假。
见到侄女儿醒后, 若有所思的模样,田玉娥不放心的摸摸她的额头说道, “芬芳, 你是不是昨晚没盖被子着凉了?”
听到大姑的关怀, 田芬芳这才回过神来, 再一想那雀仙说的大姑身体亏空大, 以后可能还要遇到病劫, 田芬芳心里着实难受, 没等说话,先一头扑到了田玉娥怀里,然后抱着大姑哭了一鼻子。
田玉娥一边拍着侄女的后背,一边问道,“芬芳,你这是后返劲儿?才想起来自己分家单过,心里没底害怕了?”
因为不好跟大姑解释梦见雀仙的事情,她也只能胡乱点头应付过去。
田玉娥知道侄女性格坚强,很少在人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如今却抱着自己哭成这样,她哪能不心疼,不由也抱着田芬芳掉了几滴眼泪,但最后还是说道,“芬芳,你别害怕,这不是还有大姑呢么,再说,咱不跟田大业他们掺和了,虽然日子苦点,但更省心啊。”
说完,她放开田芬芳,从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两张大团结放在了侄女的手里。
“芬芳,有钱,心里就有底,大姑的私房钱也不多,一共就这些,都给你留下,眼前你日子也不好过,有了钱,也好办事。”
看着手里两张叠的四四方方的钞票,田芬芳眼睛又禁不住湿润了,大姑为她做了这么多,可她却没什么能回报对方的,一时心里更不好受。
“大姑,这钱我不能要,二虎和大妞、二妞他们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我跟他们比,都已经是大人了,都能自己挑家过日子了。这钱你留着给他们吧,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刚才也是睡迷糊了,梦见我爹和我娘了,所以才哭了一鼻子,你可别笑话我。”
说着,田芬芳对着大姑笑了一下,这才让田玉娥放了心。
但这钱最后田玉娥还是劝田芬芳收下了,她道,“你别逞强,芬芳,别的不说,这家现在连调料都不全乎,你炒菜都没有咸盐放,难道还要天天去跟别人借?那不的让人笑话?钱你收下,我相信你能把日子过好,跟大姑就别见外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田芬芳也就把钱收下了,又跟大姑合计着,正好去今天的集市上买点生活必需品。
两人收拾着起来之后,这才发现二虎早就没了人影。
田玉娥埋怨道,“这个孩子,一天净想着出去疯跑!”
可话音刚落,就听见二虎赶着小黑子进了院。
两人闻声,赶出去看,发现二虎这次还真不是出去瞎跑,而是和小黑子出去干正事儿去了。
此时小黑子的驴背上搭了两个大编筐,筐里放的都是大石头。
两人一看就明白了,也都不由笑了起来。
二虎摸摸脖子,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早上去大河滩那边捡了点大石头,寻思帮着我大姐把院墙垒一垒,这院墙好多地方都缺了。”
田芬芳听了,特别感动,赶紧道,“二虎,你快去屋里洗把脸,垒院墙的事儿,一会儿我来就行。”
二虎小脸通红的瞅着大姐,“嘿嘿”笑着说,“我咋的也比你有劲儿,院墙还是我垒吧。”
田玉娥看着儿子这么懂事,心里又感动又高兴,伸出一根手指头点着二虎的脑袋说,“亏你小子还知道干点正事。”
二虎赶紧笑嘻嘻的迎上去,“妈,昨天的炖野鸡是不是还剩了汤,我想吃馒头蘸菜汤。”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勤快,哼!”面对馋嘴的儿子,田玉娥又气又笑,不过二虎现在十多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也正常,又在外面干了一早上的活,此刻累得满头是汗,田玉娥自然也心疼。
一边的田芬芳忙笑着道,“行,大姐这就去给你蒸馒头,纯白面的,管你吃个够!”
一听这好消息,二虎激动地蹦了起来,赶紧牵着小黑子到了院门外面,开始卸石头,说干就干,这就开始垒院墙了。
田玉娥看着这姐俩一个忙着做饭,一个忙着垒墙,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知道大姑和二虎这几天为了自己的事儿奔波辛苦,田芬芳和面做饭的时候,便用上了灵泉水。
因此,等到馒头一出锅,那股香味儿格外诱人,馋地二虎活都干不下去了,赶紧冲进屋,洗了手,就坐在桌子跟前等着开饭。
吃饭之前,田芬芳又用大瓢舀了灵泉水出来,递给二虎,让他喝。
二虎喝了一口,马上就说,“大姐,你家这井水咋这么好喝,好像有股甜味儿。”
说完,他又喝了一口,可这次喝完,不由皱眉头道,“再喝又尝不出来了。”
田芬芳笑着道,“你这是渴得,其实就是普通的井水。”
说完,她又给大姑倒了一碗,田玉娥喝了也说,“恩,是好喝,不像我家的井水那么硬。”
不过田玉娥倒是没那么大惊小怪,喝了水,几人便开始吃饭。
正吃着饭呢,院里来了人,就听那人站在门口喊,“玉娥,在家呢么?”
田玉娥一听,还没见到人,先笑了起来,“这是二楞媳妇来了。”
说着,她就出门把人迎了进来。
二楞媳妇拉着田玉娥的手,亲热的一同进了屋,田芬芳赶紧把炕梢的位置让出来,叫二楞媳妇坐,又说,“二婶子没吃饭呢吧,一起吃点吧。”
说着,她就去外屋捡了几个白面馒头上桌。
一看白面馒头,二楞媳妇不由咽了咽口水,现在生活条件不好,能吃上精面可不容易。
想着田芬芳分家之后生活还不错,二楞媳妇笑道,“芬芳,你大姑帮你分了家,你这就省心了,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田芬芳看二楞媳妇不好意思动手,就拿过一个馒头掰开,放到她手里一半,说,“二婶子,你尝尝我的手艺过关不,以后我自己过日子,你还得多照顾着我点。”
“照顾,照顾,那自然是得照顾,不看你大姑,看你这孩子这么好,也得照顾你。眼下有啥需要帮忙的不?你尽管开口。”
二楞媳妇挺喜欢田芬芳爽快大方的性格,因此这话不是客套,是真心。
不过田芬芳知道她的男人常年不在家,她自己又带了好几个孩子,小的还不到周岁,自然不好拿自己的事儿去叨扰人家,便笑着说,“没啥大事,以后要是有需要帮忙的,肯定去找你。”
可她话音刚落,还没等二愣媳妇再客气,那边的田玉娥就开了口。
“怎么没有需要她帮忙的?芬芳,你昨天不是说想把那十亩地都租出去,就留下两亩自己种么?快让你二婶子帮忙打听打听,看谁家想租地,咱得找个稳妥的人,最好和咱们有交情的。”
一听田芬芳要租地,二楞媳妇眼睛睁的溜圆,她道,“这好事儿还用打听别人,你直接把地租给我不就得了。”
此言一出,田芬芳和田玉娥都是一愣,异口同声说道,“你种的过来么?”
有此一问也不奇怪,毕竟田二楞农闲时候要出去打短工,只有农忙时候在家,可他家孩子多,但成人的少,最大的才十来岁,地里的活基本上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她婆婆岁数大了,也不能下地干活了,他们两口子还得忙活婆婆名下的十来亩地。
再加上自己家的地,里外里就是二十多亩了,这时候都是靠人力耕种,根本没有农用机械。
二十多亩地,一年种两轮,可够两个大人干一阵子的,何况还有一堆孩子要照顾,而且二愣家还养了不少鸡、鸭。
要不是考虑到这些情况,田芬芳觉得对方根本没有余力再种更多地地了,田玉娥他们姑侄两个当然会优先想着把地租给二楞家,毕竟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农民没有别的收入,要想多赚钱,只能是多劳动,多种地这一种途径。
所以,当时的土地都是珍贵的资源,轻易是没人往外租的,即使出租,也都是租给关系好的,亲近的人,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好事不能便宜了别人。
二楞媳妇见田芬芳她们两个不可置信的口吻,便说道,“我今年打算把家里的鸡鸭卖点,好给我们家老大凑点上初中的学费,买了鸡鸭,我就有时间多伺候点地了,以后我家的老幺也好看了,我打算让我婆婆在家带孩子,我们两口子好腾时间下地干活。”
一听二楞媳妇这么勤恳,田芬芳很是敬佩她,但也劝道,“二婶子,你家的鸡鸭养得好,卖了能舍得么?”
“不舍得能咋办?以前都是我家老大去放鸭子,过了暑假,他就要去镇上读初中了,他赶不了鸭子,到时候鸭子不下蛋,不长膘,养了也是赔钱,还有那些鸡也是,从去年开始,闹了两次鸡瘟了,差点把我的鸭子也给传染上,我想着,老人说的对,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养这些玩意儿,还是不如种地稳妥,尤其咱们村的地产量又高,又平,还有渠,引水也方便,怎么想也是种地更实惠一点。”
经她这么一说,田玉娥还有点后悔了,大腿碰了碰田芬芳,瞅了瞅侄女,意思是,这地还租不租。
但田芬芳的想法跟大姑不一样,她现在有了雀仙给得那根五彩羽毛,可以保证家禽无恙,自然不会有二楞媳妇那样的顾虑。
至于种地,她名下的地确实都不错,但再不错,凭她自己的力量,种上十多亩,也费劲儿,何况,对于她自己而言,肯定是搞养殖要比种地来的实惠,养鸡养鸭不仅可以卖肉,还能产蛋卖蛋,更可以孵小鸡,卖鸡苗,鸭苗,赚钱的法子多了去了,哪一种都比种地产出高。
所以,田芬芳租地的主意并没有动摇,她冲着大姑点了点头,意思是自己心里有数,然后便对二楞媳妇道,“二婶子,只要你能种的过来,这地我肯定会优先租给你的。”
一听对方同意把地租给自己,二楞媳妇高兴地不得了,拍着田芬芳的手说,“芬芳,你说吧,这十亩地,你打算要多少租子?不用客气,你尽管说。”
田芬芳回头看看大姑,田玉娥笑着点头道,“你二婶子不是外人,你就说吧。”
这她才笑着开口道,“二婶子,你看着给就行,我对租地啥价也不太懂,但好像都是给粮食。”
二愣媳妇也是爽快人,看着田芬芳憨厚实在,也不耍奸,便说,“那我按照一亩地五十斤粮食给你,一共是五百斤粮,其中细粮三百斤,粗粮二百斤,行不行?”
田芬芳听了十分惊喜,这时候田地的亩产都很低,能换回来这么多粮食已经不容易了,尤其是,二楞媳妇还给了那么多细粮,要是换别人,都是细粮和粗粮半对半的给。
痛快答应之后,二楞媳妇高兴的很,跟田芬芳说,“那我这就回去给你取粮,你等着哈。”
田芬芳赶紧站起身拉住她道,“二婶子,哪里就那么着急了,我和大姑今天还要去赶集,一会儿就走,估计下午才能回来呢,你不用着忙。”
二楞媳妇这才笑着道,“那太好了,对了,我看你家现在缺的东西还挺多,一会儿我回去给你搜罗搜罗,看有啥,能给你带过来的都一并给你带过来,省的你再去集上添置了。”
“那敢情好,二婶子,其实我想在你家抓点鸡苗和鸭苗,省的我去集上买,集上的贩子不托底,万一是有病的,就不好了。”
二楞媳妇一听,点头应道,“这个好说,我看你这院子也不大,你又自己一个人,抓多了也照应不过来,这样,我给你各抓十只,也不要你的钱了,你养着看,能养活更好,养不活再去我家里抓。”
田玉娥看自己的姐妹这么够意思,很是高兴,拽着二楞媳妇道,“你倒是真大方,那你再看看,家里还有啥菜籽之类的不,一并给我们芬芳拿过来点,她现在的小院里啥都没种呢,你看时下能种的瓜菜种子,帮她挑一挑。”
“哎呦,看你那护短的样儿,这事儿不用你说,我刚才进院就看见了,都好说,都好说,等你们下午回来,我就都备齐了。”
说着,她就站起身,道,“那你们快吃饭吧,吃了饭好上集去,我不耽误你们了。”
见她要走,田芬芳赶紧去外屋,从大锅里捡出好几个大馒头,给二楞媳妇装进了随身的挎蓝里。
“二婶子,别客气,回去拿着给孩子们吃。”
二楞媳妇一闻那馒头的香味,本来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也没说出来,最后一改口就成了,“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芬芳,等下午我再过来找你。”
送走了二楞媳妇,姑侄两人便收拾着准备去赶集。
问二虎去不去,二虎表示,要在家垒院墙,不跟着去了。
但田玉娥对他非常了解,瞪了儿子一眼,道,“什么垒院墙,我看你根本就是惦记着锅里的大白馒头,不想走。”
被一眼看穿,二虎脸红的向两人保证到,“你们俩下午回来的时候,我一准儿垒好了,不信你们看着,绝不偷懒。”
田芬芳赶紧笑着说,“没事儿,你别累着,我在炕桌上给你留了一碗水,你累了就喝点,就是你早上说的那种甜井水。”
闻言,二虎高兴不已,忙点头应下。
田玉娥去套驴车,田芬芳则在屋里查看,还缺什么东西,需要到集上购置。
正在屋里查点的时候,突然听见后窗那边有动静,一开始她以为是风吹得,也没当回事儿。
可没过一会儿,又听见有动静,她便壮着胆子开了窗去看。
这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窗台上被人放了一束漂亮的野花,看到花和叶还都鲜灵灵的,一点没打蔫,就知道,这必然是刚采下来的。
野花都是小朵的,有粉,有蓝,还有鹅黄色,虽然不起眼,但是凑成一大束,看起来却特别可爱,田芬芳看到那野花,一下就笑了出来。
紧接着,她便趴窗往外看去,果然,老宅窗外的那条乡间小路上,有个年轻男人的身影,他正透过小树林间的缝隙,对着自己招手。
田芬芳的心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起来,她从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收到过别人送的花,以前上山干活,自己偶尔采点,戴在头上臭美臭美,可到了村口,她也是赶紧就摘掉,生怕别人看见了,说她丑丫头多作怪。
一时不敢再往窗外看,只是把那束野花紧紧捧在怀里,放在鼻子底下轻轻的嗅闻,田芬芳觉得那清甜的香味格外醉人。
等到大姑已经套好了驴车,在外面喊她了,田芬芳这才赶紧把野花放进水瓢里,然后用灵泉水生好。
马上要走之前,她又忐忑的打开后窗,向屋后的小路看了一眼,果然,那俊雅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田芬芳心里不由几分失落,可她又在窗台上看到了一张小纸条。
怕是自己刚才漏看了。
赶紧将小纸条拿起来查看,田芬芳上过初中,在他们村也算是有文化的了,因此看到那纸条上苍劲有力的钢笔字,她又是羡慕又是惊艳,再一看那一行字,更是马上羞红了脸。
“送给芬芳姑娘,人如其名,花如其人。”
虽然田芬芳的文化程度没办法和孙天成相比,但这句话她还是能理解的。
这是夸自己长得像花儿?
虽然很开心,但对方是不是也太睁眼瞎了,竟然能把自己这模样看成花?!
又羞又窘的田芬芳赶紧将那小纸条叠好,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往外走的时候,她还觉得那纸条贴在身上滚烫滚烫的,让她脖子连着脸都红了起来。
田玉娥一眼看出侄女的异常,赶紧问道,“芬芳,你这脸怎么通红?咋了?发烧了?”
田芬芳赶紧摆手,道,“没事儿,大姑,可能天太热了。”
田玉娥不放心的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将驴车上的草帽罩在她头上,说,“你这丫头,也不让大姑省心,快身体好好的吧,要不我又该为你牵着肠子了。”
闻言,田芬芳赶紧将大姑从驴车前边请到了后面,道,“没事儿的,大姑,你去后面歪一会儿吧,我来赶车,你看我赶车就知道了,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姑侄两个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往集上走去。
她们去的晚了点,集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两人一通采购,还是把该买的东西都置办齐了。
包括锅碗瓢盆和调料,买完这些,田芬芳又想买点种苗。
因为她想着在那几亩地上种葵花和绿豆,所以必须买点好种子。
但让人沮丧的是,卖种的人说了,现在已经过了这两种作物最好的播种季节,即使今年种上,也未必会有好收成。
听了对方的话,田芬芳兴冲冲的劲头一下子被浇了一盆冷水。
田玉娥看出她的情绪不高,赶紧安慰道,“今年种不上,等明年再说也一样,二楞媳妇给你的粮食满够吃,你再喂点鸡鸭,这一年的日子怎么着也对付过来了,说不定不用等明年,你就嫁人了呢,这种地的事儿,就轮不到你操心了。”
被大姑这么一打趣,田芬芳又羞又笑,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不过这事儿也让她意识到,要是想把种地这事儿整明白,不再像以前似的靠天吃饭,还真的多学多看,别看她从小在农村务农长大,可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对于土地的秘密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姑侄两个正要往回走的时候,田芬芳忽然注意到了一个背着大背篓的老太太,一个赶车的碰了她一下,她的背篓一下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田芬芳和田玉娥两个赶紧过去帮忙捡起来,又扶那老太太起身。
老太太谢过她们两个,也没多说,起身便去了对街的药铺。
姑侄两个也没当回事儿,继续在集上转,等她俩转悠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发现那老太太已经从药铺里出来了,一边往外走,还一边数着手里的钱,虽然钱数不多,可看上去也有个三、五块的样子。
而她的的大背篓里也空了出来。
田玉娥没当回事儿,可田芬芳却看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难道老太太那一篓子不值钱的草根和树叶,就能卖这么多钱?
她很是纳闷,为了解开心中的疑问,她打算去药铺里问道问道。
田玉娥看着侄女要去药铺,还很纳闷,上前问道,“芬芳,你是不是真的身上不得劲儿?这药咱们不能瞎抓着吃,还得看过大夫才行。”
闻言,田芬芳笑着跟大姑解释道,“大姑,你没看刚才那老太太用一篓子草换了那么多钱么,这里面肯定有门道,我去打听打听。”
别看田玉娥是出马仙,但她到底只是个世代务农的农家女出身,对于做买卖,经商,没有那么敏感的神经。
但是田芬芳就不一样了,她是重活一世的人,自然对后世的事情了解的多。
再过二三十年,农民大都出去打工,见过了城里的世面,了解了不一样的世界,思想也活络开放多了。
就算是那些不走出去的人,因为电视和网络的发达,也能坐在家里了解到相当多的信息,脑筋也不会那么僵化,所以田芬芳能从细微之处发现商机也就不奇怪了。
田玉娥不明就里,但还是跟着田芬芳去了药铺。
两人一进门,那药铺的掌柜就问道,“两位抓什么药,有没有方子?”
田芬芳笑着回道,“我们不是来抓药的,是来跟您打听点事儿。”
那掌柜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头,穿着件不知道有多少年头的衬衣,胳膊上还带着套袖,鼻梁上则架着一副眼镜。
看上去和他们这些农民不太一样,像是个肚子里有点墨水的。
因此,他听说田芬芳是来打听事儿的,虽然很纳闷,但也没有马上把人赶出去,只是摘下眼镜,好好端详了一番对面这个姑娘,发现她其貌不扬之后,便冷漠的开口说道,“你要打听啥?”
“我是想问问,刚才那个老大娘,她是来卖给你东西的么?你们收的是什么,不知道我们能在哪个里弄到,是不是你们也会收?”
田芬芳开门见山,一点没跟药铺掌柜的兜圈子,倒把对方弄得一愣,心说,这姑娘说话还真是直白爽快,有股子飒劲儿。
但掌柜的却没那么痛快,他问道,“你以前是不是没来过药铺?”
田芬芳点点头,道,“没有,所以我才跟您打听打听。”
“哦,那我估计即使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咱还是别费这事儿了。”
说着,那掌柜的就做了个赶客的手势。
一看对方如此不屑的神情,田芬芳还要再问,却被田玉娥给拦下了。
“芬芳,你瞅他那嘚瑟样,咱甭搭理他,走!”
田玉娥说着话,就拽着田芬芳的胳膊出了门。
她们俩刚把一条腿迈出门槛,那掌柜的就在柜台后面嗤笑了一声,小声说了句,“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这句话田玉娥没听到,要是听到非得炸毛不可。
但是田芬芳听到了,她转身看了那掌柜的一眼,正好和他对上视线,那掌柜的颇有点尴尬,忙咳嗽了一声。
田芬芳不由一笑,对他说道,“我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那老太太肯定是过来给你送药材的,对不对。”
因为被对方抓了个现行,掌柜的也不好装听不见,便敷衍的点头说了句,“是又怎么样,你又不懂分辨药材,这买卖你做不了,赶紧回家种地去吧。”
田芬芳听了很是气愤,但也无可奈何,对方说的确实没错,她就是不懂药材,虽然听老人说过一些简单的草药,之前还因此救过孙天成一命,但田芬芳知道,这药材铺里收的,肯定不会是那种漫山遍野都能长出来的普通东西,必然是稀有难寻的,但对方不愿意告诉自己,她也没有办法。
田玉娥见侄女受了委屈,不禁更加生气,她可不像田芬芳那么能隐忍。
反身回到柜台跟前,田玉娥拿起掌柜的算盘,在柜台上狠狠摔了一下,说道,“你这老头,太瞧不起人了!”
说完,她没管对方圆瞪的双眼,回身领着侄女就出了门。
出门之后,田玉娥还忿忿不平,说道,“你看见了吧,芬芳,这些稍微念过点书的就这幅德行,瞧不起咱们种地的泥腿子,你看他那个得意的样儿,不就是开个破药铺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大姑还在为此气闷,田芬芳倒不那么生气了,反而还觉得大姑像个小孩儿似的,挺可爱的。
她劝道,“大姑,不怪人家有文化的人瞧不起咱们,咱们就是知道的太少了。”
一听侄女还替那老头说话,田玉娥很是不解,说道,“芬芳,你咋还胳膊肘往外拐?”
“哈哈,大姑,你看你,还较真上了,这就是个小事儿,你别往心里去,他瞧不起咱们,咱们还瞧不起他呢,真正有文化,有知识的人才不像他眼皮子那么浅呢。”
田芬芳说这番话一方面是为了劝慰大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心里忽然想到了那个人,孙天成就从不因自己的身份和学识倨傲,他无论什么时候,见到村里人都是笑意盈盈的,对村里读书的孩子也特别有耐心,对自己……
一想到这儿,她忽然记起那张还贴在胸口的纸条,马上又面红耳赤起来。
看来自己真的是有点不对头了,怎么说起什么事儿都能想到孙老师身上,这样可不行啊,对方只不过是为了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可千万不能再想多了。
虽然一再的这么告诉自己,可田芬芳一想起孙天成,还是会忍不住笑起来。
姑侄两个逛完了集市,便赶着驴车往家去了。
等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路上,她们凑合着吃了点干粮,田芬芳又取了灵泉水来给两人喝。
因为想着大姑身体底子不好,这几天在自己身边,有机会就让她多喝多用灵泉,或多或少肯定都对身体能有好处,这样一想,田芬芳心里也好受了一点。
有了灵泉的滋养,果然奔波了大半天的两个人也没觉得如何累。
马上要走到家的时候,她俩正看到二虎和一个男人在院门口垒院墙,而且老远就听见了两人说笑的声音。
田玉娥的眼神不如年轻人好了,她遥遥看着,感觉那男人的身影有点像孙天成,但不太敢确定,就问旁边的田芬芳,“芬芳,你好好看看,那人是谁。”
田芬芳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但她不好意思说,把头转到一边,不说话了。
一看侄女的模样,田玉娥心说,看来这两人是都有意思,这事儿还真是难办了了。
等她们走到院门口,孙天成和二虎才听到动静,笑着回过身来跟她们打招呼。
田芬芳看到两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半袋子水泥,因为垒院墙,弄得手、胳膊,甚至脸上都是,看着好不狼狈。
见田芬芳盯着自己看,孙天成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头笑了一下,然后又抬起头看着对方,有些局促的说道,“那个,我刚才路过,看见你表弟在干活,就过来搭把手。”
二虎赶紧在旁边帮腔道,“孙老师可厉害了,干活比我还好,而且他还从村委会借来了半袋子水泥,我俩把上午垒的那些都返工了。大姐,这回你家院墙肯定结实!”
一边说,二虎一边崇拜的看向孙天成。
孙天成便伸手呼噜了他的头发一下,惹得二虎开心的嘿嘿笑。
田芬芳不知道该说啥好,她脸红的道了句谢,然后说,“我给你们倒水去,你们等着。”
说完,就跑进屋了。
孙天成一手还拿着抹灰的工具,可眼睛始终追着田芬芳,都忘了旁边还站着个田玉娥。
田玉娥使劲儿咳嗽了一声,吓了孙天成一跳。
他回过神之后,赶紧笑着说,“原来是大姑,我听二虎说,你们去集上买东西了,是不是搬了新家还有好多东西要添置,我那边有很多单位给发的劳保,我都用不上,这次都给芬芳带过来了。”
不过田玉娥可没谢他,而是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直到把孙天成看到后背发凉,她才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孙老师,谢谢你,不过我们在集市上把东西都置办齐了,就不用你费心了。”
在田玉娥这吃了个大窝脖,让孙天成很有几分尴尬,他也感觉出来了,田芬芳的大姑可能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要不不会一见面都就这么针对自己。
但这事儿他也不急着解释,他的心意是真诚美好的,这点毋庸置疑,他相信,只要假以时日,不仅是田芬芳,还有她的家人,都会感受到,也会接受自己。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用实际行动表白心意,其他的都不重要。
所以,田玉娥的冷淡和疏远,对他来说,打击就不那么大。
他也没忙着解释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就继续转身跟着二虎一起干活了。
孙天成不受打击,倒是让田玉娥很受打击。
她心想,这城里的文化人还真不简单,被自己这样的老农民给讽刺了一番,也不为所动,看上去还笑呵呵的没脾气。
他是真没脾气,还是为了达到目的装的没脾气?
田玉娥感觉孙天成很是可疑,看他那样子,是对自己侄女重了心了,一看见芬芳眼神就发直,这自己要是回了家,他可别弄出什么事情来,毁了侄女的名声!
田玉娥担心不已,赶紧追到屋里去,想着叮嘱田芬芳几句。
可她刚进屋,就看见田芬芳正对着窗台上的一束花出神傻笑。
田玉娥不禁纳闷,这花是哪儿来的?刚才她们出去赶集的时候还没有呢。
莫不是……
一想到这儿,田玉娥心中更是警铃大作,想着这事儿可不能再拖,必须跟侄女直白的陈明利害了。
于是,她上前拍了一下田芬芳的肩膀,将走神的人吓了一跳。
“大姑,你进来怎么也没个动静。”
“动静?你还想让我弄多大动静?敲着锣,打着鼓进来?我看不是我动静小,是你心都飞了,耳朵也不好用了。”
田玉娥说着话,就瞪了侄女一眼,弄得田芬芳很是心虚。
两人在屋里正要说话,却听外面传来了动静。
“孙老师,原来你真在这儿啊,我听我爹说,你借了村委会的水泥来了田芬芳家。哎呀,你看你,怎么弄得一脸灰啊?这种粗活可不适合你。”
一听这把甜嗓,田玉娥和田芬芳都是一愣,不由走到窗边看出去。
窗外,村长的闺女田玉茹正在举着毛巾要给孙天成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