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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吕吉海拜托的这件事,周哲镛这几日都住在了京城, 四处查看妥帖了才回了家, 过几日自己再带人去户部粮仓一趟, 争取早日完成吕吉海交代的工作!
兵马未动 , 粮草先行, 郭樾与刘炳松是替李肇处理军粮征集、运输的亲信。郭樾任陕东大行台左仆射, 刘炳松任光禄寺少卿,这一段时间都往返于京城与陇右之间运输粮草, 二人不眠不休已经奋战了小半个月了。
郭樾与刘炳松虽是文官, 却都有些武官的火爆性子。这一日,二人如常来户部提取了通过户部缴纳上来的军粮,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往回赶。刚来到城西护城河上的一座小桥时, 迎面走来另一队拉着粮草的队伍, 粮草袋上盖着鲜红的户部印戳, 看来对方同自己一样, 都是才从户部提了粮。
郭樾挥鞭向对方示意躲避,因为自己运的是军粮,军情紧急,这批粮草得赶在两日后送达鄞州, 自己先过桥,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郭樾率部策马直愣愣冲上桥, 就要过桥, 没想到对方不仅没躲, 不改来路照旧走上桥,队伍中有一匹马正好脱了缰,拉着马车不偏不倚堪堪与冲在最前面的郭樾撞在了一起。郭樾一个不注意跌落马下,因桥面狭窄,差一点滚下河,他慌乱间用手肘猛推了一下桥栏杆才得以顺利留在了桥面上。
郭樾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后的刘炳松冲了上来,将他扶直了,才转头看向与己方相撞的人马。
对方也是一群壮汉,衙役打扮,一众壮汉蜂拥而至,手忙脚乱自粮车下扯出一个人来,满头鲜血,浑身泥泞。一帮壮汉将这早已辨不清面目的人扯起来后便惊天动地的喊,“参军大人!参军大人!您没事吧?”
周哲镛被撞得头晕眼花,甩了半天脑袋才立稳当了。“他娘的,是哪个龟孙子撞的我?”
刘炳松气急,冲周哲镛大喊,“你们什么人?看见示警竟不躲避!”
周哲镛也气急,压根不为对方的气势所迫,挽袖叉腰立在桥当中,“你他娘的瞎了狗眼!没瞧见我我府衙的旗帜吗?”
刘炳松定睛一看,车队的最后,一辆驴车上悬挂了一面棣州府衙的旗帜。刘炳松看看悬挂西山的太阳,又转头看看满头包的郭樾,终究决定不要再浪费时间在这等无聊了争执上了,便冷哼一声,“今日之事,日后再说,我等军务紧急,没时间与你纠缠,还不快些让开!”
“让开?你叫谁让开?明明是本官先上的桥,为何要本官让开,你紧急,本官就闲的慌了?”周哲镛满脸血,混合乌七八糟的泥,直挺挺立在桥当中,活像跳大神的巫师。“日后再说?撞了人拍屁股就想走人?本官明白告诉你,你这狗日的今日休要想跑!”
“左右!给我拿下!”
周哲镛气势凛人,他大手一挥,这帮壮汉呼啦啦便围了上来,抓住刘炳松便要往马车上带。刘炳松大怒,自己堂堂光禄寺少卿,岂能被几个偏远乡镇的泥腿子给拿了?他一声怒吼,“休要张狂!本官乃光禄寺少卿!军务在身,尔等胆敢绑架朝廷命官,贻误军情,小心尔等的脑袋!”
此时郭樾与刘炳松带来的数十名兵卒也赶了过来,乌泱泱一大群人将一座小桥填了个密密实实。
“哼,还光禄寺少卿,你以为你给自己带个大帽子就能为非作歹了?本官这是赈灾的物资,被尔等毁成了这样,今日不把你教规矩了,本官就不姓周!”周哲镛狠啐一口,挽起袖子,振臂一呼,一帮壮汉抄起木棍便冲将过来,与刘炳松的兵卒混战起来……
周哲镛做官前,常年与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对怎样开展高效的碰瓷活动独有一番心得。前几日的踩点暗访果然到位了,今日周哲镛早早便守在了这桥边,他知道,这座桥是郭樾与刘炳松运输粮草的必经之路。
眼看郭樾与刘炳松押着粮草上了桥。周哲镛凝神屏气,一声令下,自己的部从瞬间松了缰绳,抬腿向马屁股飞起一脚,周哲镛便随着自己的马车直刺刺冲向领头的郭樾。为了让郭樾与刘炳松顺利入网,周哲镛也是下了血本,自己亲自上阵作饵——为了升官,只能拼了!
果然,此次碰瓷,时机之精准,节奏之得当,让郭樾与刘炳松来不及思考,便随了周哲镛的步调陷入了群殴。
日落西山,周哲镛带的兵卒终是不敌太子府的府兵,落荒而逃,连粮草也来不及拖了,一个个抱头鼠窜,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这么多粮车怎么办?”刘炳松望着满桥的粮车皱起了眉头。
“咱留一队人马将他们丢下的粮送回户部粮仓吧,指不定那泼皮参军会去户部寻。”郭樾头晕眼花,坐在地上直喘气。
将人马重新分配妥当,郭樾唤住了策马就要继续上路的刘炳松,“刘大人,今日之事怕是有不妥……”
“郭大人,此话怎讲?”刘炳松止住了脚。
“刘大人,那泼皮参军说这批粮乃赈灾粮,如今留咱们手里,怕是要给太子爷惹麻烦。”
“咱们不是要送回户部麽?送还时同户部员外郎说清楚不就好了?”
“话虽如此,可在下依旧觉得还是同太子爷说说的好。”
“……也行,既然郭大人担心,便由郭大人去东宫寻太子爷说道,炳松独自押送这批粮草,大人意下如何?”
“妥,咱便如此安排吧!也能不误了这批粮草。”
……
太子府。
李肇望着眼前花猫似的郭樾皱紧了眉头,他勾勾唇,“子康(郭樾表字)可是因长久不归家,被尊夫人行了家法?”
郭樾却是没法再调笑了,只苦着脸将傍晚自己与那郊县参军的“车祸”纠纷细细复述了一遍,末了还不忘提醒李肇,“太子爷,咱是不是先与皇后娘娘说道说道,毕竟此事有关赈灾大业……”
“不用!”李肇挥挥手,“既然你们已将赈灾粮归还户部,此事待明日早朝,孤寻了户部尚书说说便可,子康今日遭了罪,早些回府将息,养好伤再征粮吧。”
李肇不以为然,转身复又投入到繁忙的西征的预备工作中,可防火防盗防小人却是千古的经验之谈,磊落的李肇甚至没有等到第二日早朝,便收到了自己母亲的传唤。
太子跋扈,于闹市劫掠了赈灾粮草,打伤棣州司户参军,有失天家威仪,速来太极宫听训。
还没来得及回家养伤的郭樾傻了眼,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殿下,是下官不好,下官不应该冒冒失失便与他人争执……”
“子康莫要自责!这与你没关系!”李肇抬手止住了郭樾的话,他转过头,面沉无波。此种小事,母亲大张旗鼓揪住不放,明显是拿自己作筏子了。
“就算今日你忍气吞声,让他们把你活活打死,他们也不会满意的,他们……这是冲我来的。”李肇抬手将郭樾自地上扯了起来,他望着郭樾满面的血痕,轻轻地说,“子康放心,肇会护着你的,郭大人有一家老小需要照顾,肇会让你毫发无伤的。”
郭樾闻言满面悔恨,“殿下……毋需顾及下官,殿下好好同皇后娘娘说说,误会一场,作何如此上纲上线……”
李肇颔首,他轻轻拍拍郭樾的肩,示意他放宽心,便转身撩袍出了殿门。他神情落寞,眸中幽深如暗夜。母亲终究还是不放心我的啊!只不知这一次她又想让我放弃什么……
人皆道:苏家女,美娇娘,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因苏琬儿的浩大名声,连带苏家所有的姑娘都成了京中贵胄们争抢的对象。毕竟苏琬儿只有一个,且尚未及笄,苏家其他姑娘就算没有琬儿小姐的十分风流,也能沾上她三分气质,放在人群中亦是拔尖尖的好人才了。
苏家老爷苏敬贤官拜中书舍人,能谋善断,辞采风流,为当朝惠帝近臣,主掌文诏、玺书册命。作为北衙学士,苏老爷将这老苏家的好风水生生拔高了不止一两个度!苏家族人们无一不以苏敬贤为荣,无一不为这中书舍人竖起大拇指:咱老苏家的人,有啥可说?看我京中苏舍人!
可是谁也没料到,这老苏家的好风水,可是在今夜就要转完了?这三更半夜的,苏舍人被当朝皇帝一个急诏给召进了宫……
苏敬贤素来端方,但今夜的他却前所未有的激昂,甚至超过了堂上苍白羸弱的惠帝。
“皇后专横,海内所不能容,恳请陛下废黜妖后。”
苏敬贤面对帝王胆敢出此狂言,并非他目中无人或活得不耐烦了,而是今夜的惠帝亦十分的激动。
惠帝面容悲戚,口中念念有词,兀自压低了喉咙怒吼,“这个毒妇!刽子手!她就如此轻描淡写地杀了她的娘家侄女!葵儿才十四岁,十四岁啊!她亲手把她接进宫来,又亲手杀了她!”
惠帝原本也是一名器宇轩昂,英文神武的潇洒帝王。他十六岁自自家二哥手中抢来这帝位,二十岁自自家舅舅手中夺回对这朝堂的政军全面掌控权。灭朋党,诛政敌,培植己方实力,拉拢、分化、制衡……帝王之术可谓玩转得出神入化。
奈何帝王之命亦得由天,惠帝才过不惑之年便染上了痛风症,这一病症也不知华佗再世能不能治好。总之,自此以后惠帝的身体便每况愈下,风眩之症发展到后期逐渐成了风痺,脑血栓恶化为脑栓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