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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几天里,阿秀都没再见过陈显。
府上人倒是对她尊敬,一口一个夫人。他们敢叫,阿秀却有点不敢应。
阿秀再见到陈显是某一天晚上,那天雪下得很大,阿秀躲在屋子里不出来,这样的寒冬,她原本应该被寒冷和饥饿包围,现在的处境她不是不感激陈显的。更何况她隐约看得出来,他是凶狠了些,却从来没有真正地为难自己,不论是吃穿而是别的什么。
外面呼啦呼啦的风声将门吹得晃动,阿秀手里抱着一个暖炉,那是小欣给她准备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安然地渡过今年的冬天。
呆坐片刻,她忍不住想陈显此刻在做什么,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外面就响起小欣的声音,“老爷。”
那人没应,黑影映在木门上。不一会儿小欣退下了,房门被打开。阿秀此时已经缩在床上,一双胆怯的眼睛望着门口的陈显。
他一句话没说,慢慢走在她身边,阿秀见他靠近了往后又缩了缩。陈显坐在床上,“把衣服脱了。”
他的语气像中午吃什么那么平淡。
阿秀瞪大眼睛,连往里面缩都忘记了,什么脱衣服?他是反悔了吗?反悔也不能过了好几天再来反悔啊?
“听不见?”
声音震得阿秀抖了一下,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那天的胆气了,她想自己不愿意陈显总不能强迫自己吧。
“你要我亲自动手还是自己来?”
“……”阿秀攥紧了被子,“公公,天气冷……”
陈显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她上次既然敢做,这一次又有什么不敢的。阿秀认命地闭上眼睛,两只手抖着将外面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她心里想,陈显什么都没带,又是个太监,应该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吧,即使是他想做,自己也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陈显从袖子里拿出什么,阿秀紧张地看着他,却见他掏出了药瓶,抬起头将冰凉的膏药涂在她身上,她缩了一下,听见陈显嗤笑了一声,“怎么?来真的就不敢了?那日不还投怀送抱么?”
阿秀不敢回答,她还不知道自己被陈显耍了。
“你是不是仗着我是太监,所以不怕?”陈显手上的动作一顿,“即使是太监,我也能对你做些什么?不是么?”
最后一个问句染了些微笑意,却让阿秀打了个哆嗦。
她看不见陈显温柔的神情,却只能感受到他令人发憷的气场,因而跪在床上绷紧了身体。
陈显仔仔细细地给她上药,眉眼间藏着些许温柔,那瓶药是他侍奉贵妃时百般讨好才要来的,能消除疤痕。
“公公,你给我涂的是什么呀?”
阿秀问完之后却没得到回应,便不再开口。他柔软的手划过她的脊背,叫她呼吸急促,阿秀想,他只是个太监,在宫里也是伺候过其他女人的,所以没关系。
默念了几遍之后她才淡然下来,“公公,谢谢你。”
她好像明白过来,这个冷面的人,竟然是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即便他有时候很凶,但他不会践踏自己,刚才说的那些也不过是吓她而已。
陈显手指微顿,神情些微地不自在,“只不过是一瓶没什么稀奇的药罢了,别人随手送给我,总不能浪费了。”
阿秀抿了抿唇,“谢谢公公将这随手拿来的药给我用。”
他眼神微闪,将这药轻柔地涂在她身上,完了之后捡起一旁衣服给她穿上,“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阿秀听到这无厘头的问题愣了一下,抬眼却见他紧紧地盯着自己,“公公指的是谁?”
“赵府的人。”
阿秀的眼神黯淡几分,低下头说,“他们也没做什么……”
陈显衣袖下的拳攥得紧了,最后却不再提及此事,“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抚平裙摆上的褶皱起了身,眉眼里藏着些许戾气,阿秀看不懂却又不敢问。
之后的每天陈显都来给她涂药,叫她受宠若惊。
然而有一天陈显不知被什么事给耽搁了,一直到深夜都没有回府,阿秀等着等着就睡着了,陈显进来的时候她正沉浸在睡梦中,恬静的睡颜显得十分安好。
从来冷漠刻薄的陈显,自然而然地露出清浅的笑。
他伸出手将她的被子往上扯了扯,免得受了凉。然而原本平静的阿秀,突然不安起来,仿佛遭遇了什么梦魇。
“阿竹哥哥。”
陈显心一扯,脸上变得苦涩。
“阿竹哥哥,我不要走,你救救我,救救我。”
阿秀哭泣起来,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滚落:“我害怕……”
陈显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别怕,阿竹哥哥在,从今以后都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
梦里的阿秀渐渐平静下来,只是鼻子还泛着红。陈显微微皱着眉,微弱的灯光在他脸上镀上一层金,比平时温和许多。
夜渐渐地深了,阿秀梦见阿竹哥哥回来了,她绽开一抹笑,醒来却发现外面又下起了冰冷的雪。
转眼就到了除夕,平日里没什么生气的陈府总算是稍微热闹了起来,奴仆们在府上走动着,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是又一个喜庆的日子,也许这天主子不会再打骂他们,可以暂时高兴一番。
可对阿秀来说意义非凡,这个冬天她没有再遭受虐待,她没有再忍受饥寒,几乎是安稳度过的,连这个春节好像都赋予了特殊的意义。也许是新生,也许不是,但是暂时的安稳让阿秀感受到了暂时的幸福。
这个除夕夜唯独陈显不在,一直到那天快结束了他才回来,面对着满桌的饭菜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筷,“陈秀娘呢?”
“夫人在西院。”
“怎么?饭都不陪我吃了?”
阿齐立马去叫阿秀去了,他可不想主子把脾气都发在他身上。他可都看得出来,主子再凶,对夫人都是疼爱的,换作他可不行。
过了好一会儿,阿秀才来了东院,她不敢坐,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陈显面前。
陈显看她一眼,“还要我请你坐?”
“阿秀不敢。”说着她便坐在了一个离他稍微远些的地方。
所幸陈显并没有计较,他语气异常地柔和,“陪我喝些酒。”
阿秀看着面前被斟满的酒杯,迟疑了下。她不是会喝酒的人,幸好陈显并没有勉强她,而是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
“你整天都呆在府上做什么?”他突然问。
阿秀愣着了,她从前在赵家是不许出门的,所以她觉得现在在陈府没什么区别。
她还没开口,陈显先替她回答了,“是觉得作为一个阉人的妻子,丢了你的脸?”
阿秀不会知道,太监最忌讳别人说“阉”这个字,更何况这个字还被他亲口说出来,更是一种痛苦。那种粉饰的淡然下面掩藏着的,是惊涛骇浪。
“不是。”阿秀赶紧否认。她怎么说也是有点眼力见的人,怎么敢不吭声。
“既然不是,那以后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阿秀哪里知道怎么做?但是看见陈显有些醉意,赶紧附和他说,“阿秀知道怎么做了。”
陈显总算是满意了,他的眼睛蒙着一层薄雾,阿秀犹豫片刻,还是结结巴巴地开口,“公公,吃点菜吧。”
说着便走到他身边给他夹了些菜。
“为什么?”
阿秀只当他只是问为什么要吃菜,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喝酒伤身子,公公还是吃些菜好。”
她的话语是那么诚挚,陈显从未听过,这世上讨好他的人,要么是因为怕他,要么是因为他有权有势,对那些人有利用的价值。可从来没有一个人,会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除了他的阿秀,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陈显总以为他只要别人畏惧他也就够了,可今天,他才知道有多贪恋这种感觉。以至于他的语气都没有平时那么尖细了,“你也吃。”
“谢谢公公。”她莞尔一笑。
陈显吃了几口菜,这才感觉到了些许年味,是二十多年都没有尝过的年味。喝到最后他就醉了,阿秀有些无奈,她看向一旁的阿齐,对方也看了她一眼,明显不敢上前。
大眼瞪小眼之后,阿秀开口道,“我扶不动。”
“我不敢。”
“……”阿秀不解,“为什么?”
见他不说话,阿秀又说,“万一明天公公发现自己睡着这上面,会不会更生气?”
阿齐迟疑了一下,还是帮阿秀一起将公公抬到了床上,完了之后阿齐站在一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阿秀偏头看他一眼,阿齐立马吓得走了出去,顺便将门带上了。
阿秀:“……”
她看了眼面前的陈显,觉得他穿这么厚重的衣服睡一晚上不太好,犹豫了很长时间还是小心翼翼地上前,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阿秀有些忐忑,最后还是伸出手准备解他腰带。
陈显本来睡着正熟,突然睁开眼睛,“你在干嘛?”
阿秀吓得猛然把手缩了回来,“帮你……脱衣服。”
“滚出去。”
“……”阿秀抿了抿唇,滚就滚嘛,那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