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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名年轻的小旗脸上满是硝烟,凄厉的吼声从已经沙哑的嗓子中发出,透露出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果决和无畏。
随着他的命令,身边的明军立马点火,而后几人合力将一门佛朗机小炮抬起,炮口下压,对着城下蚁附登城的清兵就是一炮。
“轰隆”一声响,硝烟弥漫,守军们连忙将小佛朗机放下,换上装好火药的子统。
这时小旗将自己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看刚才一炮打掉多少清军,又看看哪里清军密集,需要炮火支援。
“轰隆!”一声炮响,碎石飞溅,却是清军的一枚炮弹砸在墙朵之上。
那小旗还没来得及指挥手下再放一炮,便被碎石击中,浑身是血的跌下城墙。
操炮的几名明军见此,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显得十分麻木,他们已经不是普通青壮,而是三十天的守城战,磨炼出的大明官军。
死亡每天都在身边发生,他们已经来不及为谁悲伤,因为下一个倒下,就是他们其中一个。
“放!”一名守军很快顶替了小旗的位置,挥手指挥着身边小队,再次抬起佛朗机小炮,对着攀爬云梯的清兵就是一炮。
“轰隆!”的声响中,攀爬的清犹如一串糖葫芦一般,被打倒一片,一样的那么殷红,鲜血和碎肉,让人作呕。
“杀虏啊!长枪手,将他们挑下城去!”另一处,墙朵边的明军统统战死,城上堆满插满箭雨的尸体,一名百总提着战刀,大声疾呼,挥刀乱战。
在刀剑交击声,箭羽入体声,以及充数天地的喊杀生中,一队队明军踩着同伴的尸体,同登城的清兵血战在一起。
扬州城的每一段城墙上,都发生着同样惨烈的一幕。
西城的缺口,清军炮队立于城外高坡上,俯视城下,使得明军依靠城墙守卫的优势荡然无存。
连日炮战,明军炮队在陈于阶的指挥下,虽然不落下风,可却始终无法摧毁清军炮队。
相反在清军炮击下,西城的城墙坍塌的更加厉害,明军炮队失去阵地,只得暂时撤退下来。
在清军的火炮下,缺口已经无法守卫,王彦便听从何刚之策,让人趁着夜晚,在缺口之外重修一段一丈高的子墙。
子墙被修成口袋状,王彦在子墙之后再铸高台,置佛朗机火炮于上,带清军涌进,便开炮轰击。
高坡上的清军炮队因为有城墙遮挡,无法对子墙构成威胁,也无法摧毁高台上的明军火炮,而明军则可轻易炮击冲入缺口的清军。
子墙上,明军鸟统手不断轰击,长枪手不断戳击子墙下的清军。
子墙后,明军弓箭手不停的向口袋内的清军抛射箭雨,而清军也同样将一波波箭雨抛射到子墙之后。
炮弹不时在清兵中炸开,但绿营清兵身后,有真满州持刀督战,因而只得冒死继续攻城。
大片大片的清军,在子墙下,同守军刀矛对刺,弓箭对射,火器对放,尸体不断堆积,最后高过子墙,在尸山上疯狂厮杀。
扬州的攻防战,随着清庭对绿营的世兵制改革,以及准塔部的到来,顿时变得异常惨烈。
五月初多尔衮惊闻多铎在扬州城下折损上万,真满州勇士也死伤数千,心生忧郁,随即发山东之兵,令固山额真准塔统领偏师由南下,收李成栋等高部将领,直逼淮安。
五月十五日,几乎就在李自成败亡之时,准塔部清军直逼淮安,刘泽清乘船出逃,其麾下总兵柏永馥开城投降。
淮安失守,自此江北四镇,除了在池州、芜湖的黄得功之外,其他三镇兵马,全部投清。
多铎写给多尔衮的奏报中说,来降的南明总兵多达二十三员,副将四十七员,马步兵马共计二十三万八千三百名。
江北降清的明军,总数已经超过南下的多铎和阿济格两路清兵的总和。
江北三大藩镇望风而降,并不是兵将不堪一战,而是他们凭借“定策”等原因,形成尾大不掉的势力集团,有挟制朝廷之心,无忠贞报国之志,加之史可法经营江北失败,屡出昏招,使得他们只想保住自身荣华富贵,一旦强敌压境,立马以投降保全自身为上策。
五月二十四日,准塔率领麾下清兵,裹挟徐州李成栋一部,刘泽清大部,南抵扬州。
扬州被围一月,连日大战,却未得朝廷一兵支援,而清军在等来山东准塔部后,兵力已经曾至三十万。
多铎从河南收复刘忠后,引十万兵南下攻掠淮扬,后得李棲凤、张天禄、张天福、刘良佐之兵,现在又有准塔带着刘泽清一镇,徐州一部,前来助战,使得他兵力空前强大。
准塔部到来,不仅使得本已经陷入拉锯的扬州攻防战,全面倒向清军,他从刘泽清手中得到的大批船只,还使得清军控制大运河和部分长江水面,逼得郑鸿逵的水师不敢靠近江北,让扬州于朝廷的联系彻底断绝。
去岁弘光朝新立,不知山海关的吴三桂已经降清,曾下令运送漕米十万石接济吴三桂。
多次办理海上运送南方漕米到天津和辽东松山的大臣沈廷扬,负责运输。
他手中的船只,都是能航海的大船,但却被刘泽清看中,船队行至淮安地区时,刘泽清派兵据为己有。
如今这些大船又随着刘泽清的部众降清,统统归了清庭。
清军掌握水道,使得扬州成为真正的孤城,形式不容乐观。
五月二十五日,王彦独守扬州的第三十日,随着准塔部清兵的到来,扬州迎来了最为猛烈攻击。
清兵伏尸近万,扬州城也被火炮轰得千疮百孔,守军同青壮死伤无数。
“清兵退了!”
忽然一声呐喊在城上响起,绿营兵,终于在巨大的伤亡面前屈服,如潮水般退去。
城外,清兵帅帐里,和托大发雷霆:“三十万大军,居然打不下一群贱民守卫的城池,真是岂有此理!”
城内,王彦驻立在南面城楼上,他身上的明光铠已经失去光泽,嘴上长满了乱糟糟的胡须,眼眶深陷,显得十分疲惫。他用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向南方眺望,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无一艘战船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