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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快便到了,这段时间两人一直未说话。
魏侍等魏渊等了许久,他总感觉自己堂堂一个大辽才俊到了楚朝便像个老妈子似的。而自己那主子便似闺房里管不住的小姐,天天的往钟家钻。都快盼成望夫石了,才远远看见夜色中微微有些亮光的马车。
“主子”,魏侍半跪迎人。
毓秀不便在魏渊府邸面前露脸,“我该走了。”
魏渊下了马车,“风雪大,你早些回府。”
毓秀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魏侍,“你已被罢官许久,不该在这样闲置下去了。”说到底魏渊有才,他不应该被埋没。他是辽人的皇子,便该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发光发热。
魏渊看着她,“我知道的。”两个人四目相对,又有风雪相遥,一时有些相对无话。毓秀撇过了头,道,“我走了。”
“主子”,魏侍看着马车走远了,才道,“现在还是初冬,已经大雪封途,还不走吗?”
魏渊回头,有些不悦的看着他,“还未到我说的时间。”
魏侍问的有些气,却又不敢对着喜怒不定的主子发火,“早晚都要走的,早走一日晚走一日有什么区别?”
是啊,早晚都是要走的。
魏渊依旧目送着马车,虽然那里早已空无一物。起码晚走一日,他还可以与她多在同一片土地下多时。也许到了辽之后,便再也没有如今的心思了。
“还有一件事,我做完了那件事自然会走。”他看着魏侍,“你不必担心,我说要回去定然会回去。那里有属于我的东西,我该拿回来的,也全都会拿回来。”原本属于他的地位以及权力,他都要。读书人所说,功名利禄如浮云,可魏渊也明白。
就是因为这浮云,早在二十多年前,纵然辽王喜欢也保不住他的母亲,而就是因为这浮云,他多喜欢毓秀,也只能远远的望着她。
魏侍没有再问,他怕主子万一问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无论是他或者宋凝,亦或辽王,都无法解释。
——
【黄氏】死了之后,朝堂上似乎风平浪静了起来,昭王一党似乎也没什么动作了。
比起这边的平静,太子那头似乎动作开始多了起来。太子不是个能勾心斗角的人,钟皇后从前也不是如此,可如今两党已然立了起来,再也容不得他们像以前一样了。
这日休朝,钟平到钟皇后宫中。
“见过公主,见过皇后娘娘。”钟平撩起官袍,向两人行礼。
“又没有外人”,钟皇后都懒得从座上下来扶他,毕竟嫂子还有点外,哥哥可就是亲的了,“父亲都没来,哥哥怎么来了?”
“父亲今日身体抱恙,托微臣给娘娘送些东西。”钟平依旧如刚才那样,恭恭敬敬。钟皇后使了个眼色,让身边伺候的人都下去了,才摆了摆手,“去把你舅舅扶起来。”男女七岁不同席,七岁之前钟皇后和钟平都是被钟老太太一个小榻上养大的。
“哥哥,你这规矩比我一个当皇后的都重。”
清平过去拉着他坐到椅子上,又问,“毓秀怎么没来?”
“再来又要被你带坏了”钟皇后瞪了眼清平。
钟平看了眼妹妹和侄女,这才笑着开口,“毕竟是宫里。如今也不比以往了,还是样样都注意些比较好”,如果说以前还是暗地里的勾心斗角,如今朝堂上便是明面上的血雨腥风,除了高处不胜寒的楚皇看不到,他们底下各个都是如处危楼。
“他一个庶子罢了,还没那能耐欺到我身上。”钟皇后冷冷一笑,又因为兄长细心倍感温暖,“哥哥,你放心吧。到底我是中宫之主,他拿捏不住我的,只怕太子那儿……”
钟皇后没有接下去,钟平却道,“是啊,他太心慈了。”
清平茫然不懂,有觉得母后此刻谈论的话题沉重,便想先退下。却被钟皇后叫住,“你就待在我身侧听着。”她不指望着女儿一夕之间什么都懂,但最近这段时间,楚昭来势汹汹,而东宫是他们母子三人的立身之本,太子倒了,不止倒她一个皇后,连带着清平也没落好。
这段时间她顾不上女儿,非她看重权势和地位,而是她根本没有时间。所以她只能希望清平能自己多懂些东西,好歹有些自保之力。
“昨日刘大人有些太心急,想要状告昭王,却被昭王的人马反咬一口,反倒累及自身”,钟平叹了口气,“这也是他高明之处,在众人面前先坐下与刘大人不和,这样刘大人手里有关他唐赃枉法的证据便都白费了,日后倘若要在上报,昭王一个暗害构陷,便能轻易脱身。”
“可他手中不是有证据吗?”钟皇后问道。
“证据人证多余物证。人心本就不古,而且能替楚昭坐下这种事儿又转投于刘大人的,倘若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一举搬到昭王,便是在自己个儿身边养虎为患。”
“是我当年……错把一只狼当成了羊,如今倒好。”钟皇后苦笑,倘若太子真的无德或是别的,她愿亲自扶持别的皇子上位。可如今她的儿子任何过错都无,仅仅只是仁慈,这样的一位君主守成绰绰有余。何况楚昭虽然能耐才干在太子之上。
可这样的人却太过狼子野心。
“这几日皇上心中似乎正为了护城河大桥坍塌一事心烦”,京都的护城河大桥长约五百丈,联系两岸。这一段不仅是交通堵塞,在加上雪水拥堵,原本各地灾情便重,如今都城排下的银钱分发布下去,各地只等着钱才买棉或买粮。
倘若这大桥一直这样瘫痪下去,钱粮运不到那些地方,只怕人心惶惶之余,又会多生出许多事端。古来本就有这个说话,若遇天灾,必有人祸。
钟皇后点了点头,这本就不是什么机密事儿,“这几日他心里烦着呢,平日里颇为得宠的林妃那里也不去了。哥哥今儿来是为了说这事儿吗?”
钟平笑了笑,“这几日大桥坍塌,地方百姓受苦不说,只怕钱粮迟迟不运出去,日后便永远也运不出去了。”大桥坍塌,天底下哪有这般凑巧的事儿。尤其是那桥坍塌前后,便是运粮日前后,只怕是有心人已经盯上了这份巨款。
“哥哥什么意思?”
“无论昭王心中是怎么想的,到底国本为重。”钟平虽然立在太子一党,却从没想过贪百姓银钱,“我倒是有主意将钱财运送出去,但只能由太子出面——只是若由他出面,恐会得罪朝堂上半数之上臣子。”楚昭拿这个烫手的山芋,必定是下了本钱,六部那里得了利,只怕不愿意有人此刻站出来,因此钟平犹豫到现在才与钟皇后说。
钟皇后微微愣了愣,片刻后笑了笑,“哥哥小瞧我了”,她顿了顿,“到底我身上还留着咱们钟家人的血,太子虽然是皇子,可他身上也有一半儿我的血。”这天下不只是皇家的,更是百姓的。
可惜楚昭看不清这一点,他为争夺皇位迷乱了双眼。若不制止便由他这样下去,即便他日后争夺到了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罢了。臣民若无欣欣向荣之气象,国家也离没落不远。这一点钟皇后非常清楚。
她宁愿儿子不当皇帝,也不愿意他接手一个千疮百孔的楚朝,恐他日后背上亡国之君的骂名。
“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的多了去了,这次若离了那些人也是好的。若支持晖儿的,便剩下了些能臣,如此也是好的。”
钟平笑了笑,“是这个理。”到底自己的妹妹,有有些叹气“这些年在宫中,确实苦了你了。”她这样的性子,一坐后位做了二十多年,平常人都道高不可攀,可钟平哪能不了解自己亲妹妹的想法。
钟皇后笑了笑,倒未回复哥哥这句话。
——
朝会刚散。
孙子道与昭王在一侧走,二人面上皆一片青黑。
现在哪能能漏出丁点开心的表情,煮熟的鸭子还没到嘴就给飞了。
今年雪下得比以往早,也比以往大,自然少不了有些地势低压的地方就要受了灾,朝廷拨了钱粮赈灾。楚昭倒不是如钟平想的,那么一点远见都没有。
到底身为一个皇子,他还没那么缺钱,不过他确实是想据为己有,准确的说是先据为己有。然后再以他的名义下发——到底他和太子之间差了一个正统,若他登基,差了一线,但他若掌握民心便不同了。
可偏偏事还没起,钱财便是最为紧缺之物。民心向背虽然重要,可楚昭也没想着用全副身家来买这样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如今朝堂拨了钱下来,他与谋臣商量自己扣下来,等到时灾情越发严重时,在以自己的名义发送下去。
只会让灾民觉得自己是雪中送炭。君不见尧舜禹三人,可都不是正统为帝。若有一贤王再侧,还有太子何事?
只是那些个谋臣倒是计划的好,偏偏变化要比计划更快。今儿早朝太子便站了出来,说要自己出资建船将钱粮运往各地,原本等着分一杯羹的大臣各个脸都黑了,更何况在占了大头的楚昭。偏偏楚皇觉得此点子甚好。
他最近本来就为这事儿愁的头发都白了,朝堂上众位大臣各有各的站位,自然不敢发声。太子这一声解决了他一个头疼的问题,便是无数的夸奖上次,也因此楚昭这次完全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给他人做嫁衣。
“难保不是钟家那父子两搞出来的事儿。”孙子道表情一暗。
他能想到的楚昭未必想不到,又是钟家。心中更加是烦,脚步便又加快了,孙子道想要跟上,却听前面道,“本王自己走走,莫跟着。”他这幅表情明显不复以往沉着,该是着急生气了,孙子道摇了摇头,觉得外孙虽然哪里都强,到底还是年轻人。
——
楚昭一路走到御花园处,这里到处都是飞花奇石,即便是冬日都美不胜收,天底下也只有皇宫里的御花园敢这么美,普通臣子家里便是有更胜过这里的花儿,又岂敢摆出来。
这个皇宫,诺大的金碧辉煌的宫廷,一直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吸引着她。
楚昭闭上眼睛,慢慢感受附近微微的风声。突然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他耳朵一动,眼睛便睁开了,面前是梳着宫女头的小宫女,见着他便弯了身子,“林妃娘娘等王爷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