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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二这一天,早早的柳氏就起了炕,收拾妥当,这一吃了早饭就急着要走。
被小桥赶紧拉住,给她找了件漂亮的天青团花袄褙子配着青色厚双层的水亮缎裙,硬拉着她梳了个堕髻,别了两根螺旋纹的银簪子,又在鬓边并了两朵红色绞丝珠花,这还是当时去县里夏氏送于她的。最后再坠上一副银耳坠子,再洒了点花露水,难得的在她白皙的脸上又点了胭脂抹了口脂,再轻淡描眉。
这样一看,三十岁的柳氏整个人似那十八的少女一般美艳娇嫩,一双大双眼皮的眼睛,水汪汪如注如清泉一般干净清澈,又带着点纯真。
放了描笔的手,小桥啧啧称赞:“娘,你这一打扮,出去说十八都有人信。”
柳氏嗔怪了她一眼,虽很满意这身装扮,倒底有些担心:“会不会太艳了,你奶到时看到会不会不满?”
小桥没有作声,反正就是去炫的,也没求她满意。
拍了下手掌:“对了,我还有东西没拿,娘你等会啊,一会白大哥车子来了,咋们一齐坐车回村。”
柳氏惊讶:“白小哥也要去?”
这去以着什么身份?这可还没订亲呢。
小桥在那高声回着:“他不去老宅,就是个驾车的,专门接送俺们母女两的。”
白小哥驾车?这让柳氏更加的瞪大了眼,这,这何适么?
小桥回了西屋那把多年未用的匕首别在袄子里的斜腰里,出来时见柳氏还发着愣。
直接拉着她的手道:“无事的,谁让他追我呢,要追俺,当一日马车夫载俺一程再合适不过了。”
“追你?”
“啊,可不就是追我,不追我,我哪能答应他的求亲?”
“你这孩子。”嗔怪她一眼,虽还不大明白追这个字,倒底没在说什么,看着比自已还要高出几指的女儿,感叹着岁月不饶人,不过才眨眼之间,子女都这般大了。
从前的苦难也仿佛在一恍眼之间。
柯氏被留在了镇上看家,挥手道别了柯氏,来到院子里开了院门,见胡闹坐在车椽那,旁边正是那着乳白色银丝镶刻袄袍的白子风。
他难得的着白色袍子,衬着那白色肌肤,倒更显得人温润如玉,却又该死的漂亮英俊。
只见他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大氅,头束银冠,那白色狐毛就那样调皮的在他俊脸边,轻盈偏飞。
看得小桥一阵眼直的同时,被柳氏直接扯着就要上车。
白子风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不时的还得意的冲她挑了一边眉头,让小桥看得脸红的时侯不由得低骂一句:“妖孽。”
上得车里,炭火旺旺,听他淡淡的语调传来。
“婶,走了啊。”
“哎,好。”
他坐在车椽边沿,一只脚支在椽上,支手搭在上面,给胡闹使了个眼色。
胡闹一扯缰绳,车便缓慢的行驶了起来。
为怕着漏风进去,他还贴心的坐在那帘口,挡着那帘子翻飞。
小桥坐在里面,回想着今日里他的装扮,直觉一阵失神,柳氏在那嘀咕着:“又麻烦人白小哥了。”
待回到村北头的新宅,开门的居然是柳春花,问了一下才知,原来是柳柱子的媳妇怀孕了,今儿个把她送到柳家村去养胎,到时明儿就找了自个的爹来跟小弟一起看房,本想着明儿回来跟她说的。
柳春花是特意找来帮着看一天房的。
说完的同时,还不时抬眼看了小桥一眼:“丫头,你不会介意没招呼你吧。”
小桥笑了笑,看了看柳氏,摇了摇头:“下不为例。”
“哎好。”
小桥并不想给谁特权,要知道这是认识相熟的,若是随便一个村民也这般做的话,找了不认识的来暂时给她看家,多多少少会有点隔应。
柳春花问着柳氏回来有啥事?
柳氏直接说了老宅过寿的事。
看着那大大小小似包了不少的东西,柳春花倒是没有说啥,这两年多没有大动静,人两家要和好孝顺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来的。
柳氏要急着过去:“要不,我们先过去吧,一会子也好帮着洗洗菜啥的,免得你大伯娘累着了。”
小桥并没有动,让柳春花帮屋子里的人上了杯热茶。
得白子风喝着热热身,这家伙装得像个没事之人,见他下车时虽面无表情,可那车行所吹的冬季北风,岂能没事的?
本是很想拉他的手感受一下他是否有凉着,又怕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惹人说嘴。无法,只好忍着,等热茶一来,赶紧先端了一盏给他:“喝喝看,暖暖身。”
白子风抬眼看她,对她温润一笑,伸手接过了茶盏:“好。”
柳春花端着托盘倒是愣了一下,跟柳氏对了下眼,见她摇头,遂作没看到状,给几人又派了茶。
待茶水进肚,一伙人都暖了不少,小桥便商量着白子风留在这里等着。
见一家人有话要说,柳春花倒是早早知趣的出去了。
小桥让柳氏先跟柳春花叙叙旧,说是还有事跟白公子商讨一下。
她倒是没啥心机的出去了。
小桥把玩着茶盏说道:“若是我有小半时辰未出来,你便过来相救可成?”
他颔首:“我知。”
“你可得上点心的。”
见他淡淡,小桥倒底有些忍不住道:“那家子很有可能没安好心,对于你未来人妻的人身安全,你可得注意点了。”
“人妻?”他温笑的看她,眼中笑意溢得满满,小桥则一掌拍向他的头。
“正经点,跟你说正事呢。”
见他黑面,眼神危险的瞄了过来,小桥心肝立马抖了两抖:“那个,总之,你可得记住了啊。”
他轻“哼”一声后,转头再度黑面。
小桥有些不确定的抖着心肝出了屋,走时还不放心的又交代了一遍:“你可要记得啊,虽我很久没动武了,我怕我到时发起疯来,没人制住俺,到时就真的要两败俱伤了。”
这话引得他一记重眼看来,似笑非笑一句:“你到是敢。”
随后又一挥手道:“我知道了,你也别玩过火了。”
什么叫她玩过火?这说不定要拼命的,哪就是玩了?
没理会他,直接跨步出去,拿着那些个封好的礼盒包袱啥的。
这才跟柳氏向着村中老宅悠悠走去……
来到那久围的泥坯土房,看着那木栅栏的门院,再看那上首的堂屋和着东西厢房,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和熟悉。
柳氏立在那里整个眼眶都是红的,小桥叹了口气,伸了手就拍起了门。
里面正在‘忙碌’的一家,听到外面的敲门之声,赶紧的出来一人开门。
开门的是小陈氏,这两年来,整个人显得有些干瘪瘦弱,再一看到小桥两母女的光鲜亮丽后。
到底有些气难平的说道:“哟,好些个年不见的,如此倒是越活越滋润了啊。”
柳氏有些羞愧:“那个大嫂,俺们是来给娘过寿的。”
小陈氏看了看她提着的大包小包,冷哼一声,开了门站在一边。
待柳氏正好进门时,一把扯了她背上挂着的包袱和那手中提着的礼盒。
快步的向着高基之上的堂屋走去:“娘勒,你快来看看的,这好些年不曾见的人儿,这回可是没少拿呢。”
说着,快步进了屋。
陈氏坐在上首,乔大富给她暗中使了个眼色,乔荷花起身立在门边笑脸相迎着。
“二婶,你来了?快快进来,奶可是早盼着呢。”
柳氏点头“哎”了一声,当真提快了脚步跨栏。
当一身锦缎袄裙,肤若凝脂的柳氏进门后,乔大富整个眼快要移不开了。
小陈氏见了,直接“咚”的一声把那包袱礼盒扔在了炕上。
见众人回了神,僵着脸笑道:“娘,这是老二家给你送的礼呢,赶紧的看看,这几年不见的,是送了金啊还是银啊。”
她酸话一堆,眼却直直的瞟向柳氏头上的银簪子耳坠这些,看得心一阵阵泛酸的同时,又觉得眼疼不甘,可再一想到一会要干的事后,更是气得整个胸口都有些难受的呼吸不了了。
小桥暗中打量着各路人的神色,只见乔荷花去到小陈氏身边伸出手挽了下她的胳膊,那原本气得不轻的小陈氏立马的恢复了神情。
上首的陈氏再看到柳氏这身装扮后,本是有些坐不住的要开口骂了,可看到自个的孙女在那使着眼色,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别坏了事,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忍了这口气。
随后抓过那个包袱,冷哼了一声:“什么金不金银不银的,人能来就不错了,这没有三跪九叩的请,就该烧了高香了。”
她虽不骂人了,可这难听的话还是出了口。
嘴里说着,手却没有闲着的开了包袱皮,见到里面那件暗红万字不断头的锦缎袄子后,眼中精光闪过,倒底满意了几分。
又顺手折了那礼盒,见里面是一些寿桃子,还有些不悦,又折了另一个,除了点心,柳氏还有心的送了一根银簪子。
看着那根发光的银簪子,柳氏终于露了笑脸,“啪”的一声把那装首饰的盒子合上。直接拉到身上放着。
柳氏赶紧的拉了小桥:“桥儿,来,给你奶磕个头。”
小桥瞪圆眼睛,上首的陈氏则直接的坐直身子,朝着她狠利看来。
这一眼狠利让小桥放下心来,表明着这陈氏还是不喜欢他们一家,还表示着今儿必有妖蛾子,同时庆幸着没有叫青山回来,虽柳氏有那意,倒还是被小桥以学业为重给推了。
看吧,就说没有什么好事的。
小桥依言的给她磕了个头,跪在那里,陈氏也不急着叫起,而是还在翻着那些礼品。
柳氏见自个闺女还跪着有些焦急,于是小声的叫了一句:“娘,你看桥儿她……”
“我知道。”
冷哼一声,对着小桥说道:“起来吧。”
小桥起来,就跟着柳氏在那站在屋子中间,那一家四口就那么把小桥两母女看了又看。
随后乔大富咳了一声。
陈氏回神:“这时间也不早了的,本不盼着你来能搭把手做个饭啥的,你大嫂倒是有心,早早的把饭给做好了。这就开饭吧。”
说着挥了挥手,乔荷花扶着陈氏下了小炕,向着堂屋另一边放着的桌子走去,一边还回头对柳氏说道:“二婶,你跟小桥就过来做吧,你今儿是客,陪俺奶聊会天,我去跟俺娘到厨房炒热菜,很快就好了。”
柳氏在那摆了摆手:“不不不,还是我去吧,我给大嫂打打下手的。”
“让你坐便坐,哪来的这么多废话?”陈氏不满的吼道。
小陈氏站在小炕那满眼怨恨的恨着柳氏,恨完后,又转眼恨着乔大富,见乔大富瞪圆眼的看着她,眼中狠光诈现的,吓得她赶紧的低了头。
“那个,我去把热菜炒了,荷花你先来上凉菜吧。”
“哎,好。”
乔荷花笑道,对着小桥异常的热情:“一会小桥妹妹可得多吃点。”
小桥亦是哼笑:“倒是谢谢荷花姐的盛情了。”
如此野蛮占便宜的一家,会这么好心的让她跟柳氏歇着?天下红雨了不成?
乔荷花快速的上了菜,小陈氏在那炒着热菜的同时,心里又气不过,暗骂一嘴:“个个男盗女娼,不得好死,呸!”
说完冲正在扒拉的炒肉里吐了口口水,立时的又回了盘。
待乔荷花来端时,只哼说道:“赶紧端走吧,可别误了你们一会的发家计。”
“嘘,娘你小声点,再如何,她能大得过你去?别计较这么多,看看那女人所穿所戴的,再看看她的脸色,该忍就忍着,啥也比不过银子来得好使的。”
她悄声的劝着她,把那热菜端上手的同时,又对她道:“赶紧的把鸡汤用碗盛好了,菜可别让那两吃太多,这般好的菜,奶可是不愿多进别人嘴的。”
“啪”把锅铲一把扔进锅里,她哼了一声:“知道了。”
说着拿着粗瓷碗向着那熬鸡汤的炉子走去。
待菜上齐,陈氏招呼着人一齐坐下,乔大富坐在陈氏的下首,那小陈氏像是故意错开坐在了他的对面,乔荷花又坐到了小陈氏的下首。
小桥眯眼一瞧,赶紧的坐在了乔大富的下首。
岂料才坐上位置,陈氏就“啪”的把快子拍在了桌上。
“你懂不懂长幼之序,尊卑之分?那地儿是你能坐的?”
柳氏拉着小桥,小桥甩脱她手,笑眯眼的说道。
“可不是,懂不懂,大伯娘说你呢,这夫的下手可不就是妻么,你这般坐在对面,这个位置空着,让我们如何坐都是错的呢。”
陈氏利眼瞪她,柳氏赶紧说道:“娘,桥儿说得在理呢,这如何坐都是错的呢,让大嫂换过来吧,我坐你右手下边。”
小陈氏不满的拍了下筷子:“哪就那般多的讲究?”
虽是这么说着,看着自家人给自已使的眼色后,到底坐了过去。
小桥顺势又跟乔荷花换了个位置,两人错身之间,乔荷花身上的胭脂味倒是清淡得宜,很明显不是便宜银钱能买到的味。
也得亏于小桥自已前段时间为着要道歉,买不少脂粉来钻研,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这个味她倒是闻过。
最好的梨花白,得近一两银,别有深意的笑了笑,快速的坐到柳氏身边去。
把那托盘里的鸡汤一人一碗的放在面前。
“这鸡还没熟的,咱们先喝口汤暖暖,一会子边吃边等鸡熟。”
“哟,这得是多少年的老母鸡啊,这会还没熟呢?”
“这一般做菜不得先下鸡炖着?这一整起码得近一个时辰的,是那上了年纪的老母鸡不成?还没炖熟?早知这样让家里的柱子哥帮着抓只我们今年养的好了,保证三刻钟炖得烂烂的。”
知她们故意扣着不愿拿了出来,小桥直接口无遮烂的给指了出来。
这一下倒是惹怒了陈氏,她一拍筷子:“你是吃还是不吃?这是成心来给老娘气受的不成?今儿个可是老娘的五十大寿,这是成心要气死我不成?”
“桥儿。”
柳氏轻斥一声,小桥更觉诡异,这般刺激都没暴跳如雷的指天骂日,怕是真有大事了呢。
陈氏一口喝了碗里的汤,乔大富亦是跟着喝了。
乔荷花轻呡一口,打着圆场:“二婶,你赶紧的喝点汤暖暖的,开了胃咱们好吃饭菜了。”
柳氏“哎”了一声端碗喝了两小口来。
小桥轻哼的一声,倒想看看这一家想搞什么鬼,端碗亦是跟着轻呡了呡。
“小桥妹妹,你得多喝两口,这刚在外面走来,吹了寒风,可要暖开了才好。”
小桥笑,又假意的呡了一口,柳氏跟着又是一口。
小桥刚要伸筷子夹菜,听着旁边柳氏“咚”的一声叭在了桌子上。
小桥惊讶,刚要回头,亦是跟着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