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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酥酥是在第二日, 才听闻大皇子带着龙孙连夜进宫,竟在半路上遭到截杀!
一行侍卫死伤惨重, 那接生的嬷嬷拼死护住龙孙, 硬是被刺客也砍得血肉模糊。
就是大皇子,在伤了一臂的情况下才堪堪脱身。
好在这里正是元宵花灯节,京城巡守禁军值守勤勉, 才免于龙孙一难。
永元帝震怒非常, 下令查办,一天两天的,刑部那边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谢倾母凭子贵, 虽碍于大皇子正妃在,不能被扶正, 但永元帝直接越过皇后下了圣旨, 让清侧妃好生教养龙孙。
但凭这一点,谢倾在大皇子府的地位已然跃过大皇子妃,这样的殊荣,就是在几位皇子后院里,都是头一份。
毕竟,永元帝兴许不缺儿子,可对头一个长孙, 他却是稀罕的。
大皇子很会讨皇帝欢心, 三不五时带着龙孙进宫面圣, 软手软脚的小奶娃子, 能叫皇帝开怀半天。
这让皇后和二皇子有些坐不住了,接连几日召见世家夫人贵女进宫,好从京中世家里择一最合适的人选为妃。
这些事,不曾影响到姜酥酥,她已经和息扶黎订了亲,择妃一事便落不到她头上。
姜家姜程远也是或多或少松了口气,在朝堂之上,姜家素来只忠君,并不亲近任何一个皇子,若是姜酥酥没有早些定亲,只怕姜程远还要忧心几分。
一墙之隔的端王府,这几日便很是不安宁。
正月十四花灯节那晚,息扶华企图行刺大皇子的事,众目睽睽抵赖不得,息扶黎将人绑回府,直接押到南苑。
他三言两语同端王说了来龙去脉,端王请了平夫人谢氏出来,当着面,大义灭亲写下休书,并要将这两母子亲自送到刑部。
谢氏自然不从,护在息扶华面前半点都不妥协。
息扶华此时倒不叫嚷了,也不说那等自己是皇子的话来。
端王罕见的果断了一回,他二话不说,不去刑部,他便直接把人绑了带进宫里。
当着皇帝的面,还有皇后以及大皇子和刑部朝臣,端王当堂跪下,自个先细数桩桩罪状,还直接给息扶华安了个祸乱皇族血脉的罪名。
就是谢氏,他也不放过,只道息扶华那等大逆不道,以为自个是皇子的念头,皆是谢氏怂恿。
永元帝生怕谢氏当众说出不可挽回的话来,当时就叫人将这两母子的嘴堵了。
端王痛哭流涕,边哭边向永元帝表了忠心,那等悲痛和自责,无不让人感怀。
永元帝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既是谢氏这步棋没用了,他便毫不犹豫地舍弃。
当场挥手,将谢氏母子打入天牢!
隔日,便从端王府传出平夫人谢氏突然恶疾,要去别庄休养的消息,而息扶华孝心感人,硬是要同去别庄榻前伺候。
端王府出城去别庄的马车,接连装了三大车的行李,还有诸多珍贵的药材。
京城普通百姓,皆赞端王爷仁义,待谢氏极好。
真正的谢氏母子,在天牢里头,没撑过五日,便前后脚暴毙而亡。
待永元帝反应过来,想要将两人捞出来之时,天牢里的尸体都发臭了。
永元帝沉默了半日,按捺下了想要往下查的心思,何人动的手脚已经不重要,总是人都死了,再言其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时日一晃,过了正月很快便是二月二十五。
姜酥酥给公主府下了帖子,邀约乐宁公主出门踏青,她本是也想请白晴雪,然白晴雪下月出阁,此时正是忙得脚不沾地之时。
一行人没往多远去,就在息扶黎那座梅花庄子上,还能有暖汤可以泡。
乐宁靠在温润的白玉石上,青丝高挽,偶有几丝沾湿了水汽,顺脖颈蜿蜒,并水珠滚落,从她身上就有一种清媚又尊贵的风情流露出来。
姜酥酥趴在汤池壁上,透过雾气眯起眸子看她。
乐宁瞥她一眼,扬手浇了水过去:“你看我做甚?”
姜酥酥笑了声,她抹了把脸,拨弄开面前的白玉兰花瓣:“公主好看,身段也好。”
说完这话,她低头看了看自个的,顿时忧伤了。
乐宁低笑了声,扬眉道:“让你家息大黎给你揉揉,胸口就能大了。”
姜酥酥呼吸一顿,那嘴里那口气给呛住了。
她咳嗽几声,小脸就红了。
同样泡着暖汤的阿桑仰面滑过来,她观察了下息乐宁,不耻下问:“当真能揉大?”
息乐宁笑得乐不可支,她也算看出来了,三人里边,她年长自然长得好,阿桑有异族血统,身量也很丰腴,唯独姜酥酥小一圈。
也不知是小姑娘本身年纪不大,还是骨架娇小之故。
息乐宁单手撑白玉石上,眉目溢出一丝风流媚态来:“自然当真,我府里头养了个皮相生辉的乐师,滋味挺不错的。”
那句“挺不错”顿让姜酥酥脸更红了,反观阿桑像是头一回才见识,碧色眼眸亮晶晶的。
姜酥酥犹豫了会道:“可是,公主你都不成亲么?”
目下的大殷,虽说对女子并不是太苛刻死板,也能和离再嫁,可贞洁清白,勋贵之中还是多有看中。
息乐宁嗤笑一声:“我是大殷的公主,成不成亲这事并非我能决定了,年前我听说,今年五月里,四方附属国会来朝贡,父皇约莫是要我去和亲的。”
姜酥酥眨了眨眼,心头动了恻隐:“陛下不会改变主意了么?”
息乐宁摇头,脸上表情淡漠到极致,仿佛这么多年,她已经想的很通透了:“不会。”
姜酥酥沉默了,不晓得自己是该安慰乐宁还是给她出出应对之法。
息乐宁睨着她,心头微暖,她伸手在水下掐了把小姑娘娇嫩如粉樱的小胸口:“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作甚?日后那人若是对我好了,我自然也以赤诚相待,若是待我不好。”
说道这,息乐宁冷笑了声:“本公主就让他瞧瞧,我大殷公主也不是好欺负的。”
早在多年前,知晓自个命运的开始,息乐宁在难过之后,知无法改变,就已经在做万全的准备。
姜酥酥想了想:“我家里有很多药方,有些很好用,我摘抄一些给你,万一哪天指不定就用上了。”
息乐宁没将她的话放心上,但对小姑娘的心意欣然接受。
阿桑也道:“我往后游历江湖,转道就来探望你。”
息乐宁是知道阿桑在姜酥酥心里地位特殊,她也就没将对方当个婢女看待,总是有这份好心,她都高兴。
半个时辰后,雀鸟进来低声道:“姑娘,世子在外头等着,说是午食都准备好了。”
三人当即起身,息乐宁地贴身宫娥进来,一行人转到屏风后头帮着拾掇。
姜酥酥则由雀鸟伺候,阿桑不拘小节,自个拿了细棉布三两下就收拾了。
午食是在梅花林用的,如今整座梅花林抽发嫩芽,虽没了绚丽的梅花,可也别有一番生机勃勃的美。
息乐宁还是和息扶黎不对付,两人看在姜酥酥的脸面上,好歹收敛一些。
姜酥酥记挂息乐宁和亲之事,上辈子的事,她好些不记得了,能想起的也很少,可她知道息扶黎是记得的。
她少少用了些午食,众人小憩的时候,她扯了扯息扶黎的袖子。
两人起身,走入梅花林深处,她才低声问:“大黎黎,公主是不是今年就要去和亲?她和的是哪个附属小国的亲?”
息扶黎挑眉:“你问这个做甚?”
姜酥酥皱起眉头:“我不太放心,公主一向待我不错,我不想她往后过得不好。”
息扶黎哂笑:“你放心,她能过的比谁都好比谁都自在。”
可不就是么,京城之中夺嫡最为血腥残酷的时候,她带着丰厚的嫁妆远避他乡,那娶她之人,待她倒也算真心。
就他上辈子听闻,她在那边传授大殷礼仪学识,受尽了举国上下的尊敬。
姜酥酥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
息扶黎斜她一眼,忽的将人抵在梅树干上,低声问:“别关心她,多关心关心我。”
磅礴的男性气息笼罩下来,让小姑娘浑身一僵。
“酥酥,我们早点成亲好不好?”男人在她耳边呢喃,口吻中的压抑的蠢蠢欲动让人心惊。
姜酥酥垂下眼睑,长而浓密的睫羽颤了几颤:“已经定了期了……”
“我等不及了。”他本以为能再等等,可谁晓得,见着她和见不着她的日日夜夜,他都觉得煎熬,那等想将人叼回自个窝里的念头,疯狂生长,遏制不住。
姜酥酥扭着手,无措又无助:“可是可是,我也定不了啊。”
息扶黎凝视着她,良久将人抱进怀里叹息一声:“是我太心急,吓着你了?”
小姑娘心头生出委屈来,她隔着衣料掐了他腰侧软肉一把:“你就知道欺负我!”
息扶黎扶额:“我只是担心自个哪天一个没忍住,对你做下没规矩的事。”
姜酥酥讶然,想了想道:“那……我们少见面吧。”
“不行!”他一口否决,顿了顿又戏谑的问,“你能舍得见不到我?”
自然是舍不得的,小姑娘踟蹰半天,才期期艾艾的说:“你不要太过份,我不告诉爹娘,连阿桑都不说。”
这话就像是个诱人无比的饵料,勾得息扶黎心头的野兽咆哮不已,恨不得立马扑腾出来,将小姑娘吞嘴里舔几舔解馋。
他后退半步,带惩戒地捏了捏她小鼻子:“这种话不准再说,不然我真欺负你了。”
姜酥酥赶紧闭嘴,怯怯地瞅着他,像无辜单纯的小白兔,恁的好欺负。
息扶黎薄唇抿紧,飞快转身:“下午不是还要和息乐宁去采花做胭脂么?赶紧回去休息。”
姜酥酥还不太想离开:“大黎黎,我……”
谁晓得,息扶黎丢下一句:“我还有事,晚点找你。”
尾音还没落下,他人已经拔腿就走,那步子大的几乎是在小跑了。
姜酥酥一头雾水,想不通他走那么快作甚?好似刻意避开她一样。
小姑娘心头诸多猜测,想不出头绪,反而让自个患得患失起来。
却说走出去很远的息扶黎胸膛起伏的厉害,他眸色幽深,肚脐三寸一下,袍裾已经没法遮掩异状。
他二话不说从腰上解下长鞭,朝某个方向吼了声:“伏虎,出来。”
一身玄色衣襟的伏虎握着长剑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凌厉的鞭影当头就罩下来。
他心头一惊,反手撩剑格挡:“世子,这是何故?”
息扶黎杀气腾腾,体内气血沸腾叫嚣的厉害,满脑子都是小姑娘笑靥如糖的娇娇模样。
他喝道:“来战!”
伏虎无意瞥见他袍裾间异状,顿时想骂娘。
合着O欲O求不满了,就来找他发O泄?他还满肚子不能成亲的幽怨又该找谁?
两个求娶心切的男人,当即在梅树林里头一言不合打出真火来,半点都不留情,也不顾及脸面!
接近三月的时节,桃花还没开,也只有白玉兰和迎春花等坠在枝头,洁白的花朵,大瓣大瓣的,团团锦簇,煞是好看。
阿桑动作灵活,不肖片刻,就摘下无数朵白玉兰。
姜酥酥挑选出其中含苞半开的,用银剪子去了叶和柄,再将花瓣剥开来扔水里洗干净。
乐宁公主则抱着一石钵在捣:“这个弄来有什么用?”
姜酥酥将一片洁白如玉的花瓣从水里捞起来甩了甩:“用来做香膏啊,味道清雅,很不错的。”
乐宁笑了:“回头我送你点宫廷香。”
姜酥酥摇头:“我的方子是我爹给我的,经常用会很养人。”
息乐宁听闻京中传言,说小姑娘亲生父母出生乡野,她只当姜酥酥是见识少,也就随她。
姜酥酥不多解释,且沐家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姜酥酥看息乐宁一眼,她意味不明的道:“公主金枝玉叶,又长得好,谁都会喜欢你的。”
息乐宁往石钵里添了几片花瓣,她继续捣,头都没抬:“这是自然,我是公主,谁能不喜欢我?”
姜酥酥弯眸笑了:“所以不管和不和亲的,公主往后一定能过得幸福。”
闻言,息乐宁瞄她一眼:“就你嘴甜。”
这一日过后,进入三月时节,宫中就传来选秀的消息。
盖因此次选秀,多是为了几位皇子择妃,故而限七品以上的朝臣家眷和一些百年世家中,年满十四到十八年岁之间,没有婚约在身的贵女方可参选。
这样一来,符合条件的贵女,其实并不多,除却京中的贵女,就只有外放官员家眷。
选秀和姜酥酥无关,她也就不怎么关心。
临到白晴雪出阁之前,姜酥酥的五师兄沐封刀来京了。
九位师兄里,沐封刀拳脚最好,但他素来就是一张面瘫脸,不苟言笑,也不太爱说话。
姜酥酥觉得五师兄其实心性最是温柔,会默默地宠着她做很多事,虽然嘴上从来不提。
多年之前,他就在江湖上闯荡,姜酥酥只晓得他闯出了名头,至于名头大到哪种地步,沐家人都不太了解。
然而这回他来京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让人吃惊的是,他还带回来一位姑娘。
那日,姜酥酥本是在白家看喜袍,沐家下仆来找,她急匆匆告别白晴雪回了沐家。
甫一进门,就见着一袭烈焰如火,那等红艳,同她刚才看过的喜袍一模一样。
那姑娘回头来,娥眉淡扫,半含烟波的柳叶双瞳,似醒非醒,似醉非醉,当真妩媚。
战初棠见她愣在门口,遂招手道:“酥宝儿快来见过东方姑娘,她是你五师兄带回来的,往后就是你五嫂呢。”
姜酥酥应了声,提起裙摆跨过门槛进来。
一向无甚表情的沐封刀,轻咳一声道:“酥宝儿,这是东方姝,这次回来,我就让师父和师娘看个好日子。”
东方姝是典型的江湖儿女,骨子里透着英气,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不拘小节的大气。
偏生她又长了一双极尽妩媚的柳叶眼瞳,映着丹朱红唇,再是那一身的绯红,单单站在那,就像是一团永不熄灭的涅槃焰火。
她看着姜酥酥缓缓伸手:“我叫东方姝,这个送你做见面礼。”
她的手里,赫然是一枚铜钱大小的金枫叶子,那金枫叶通体黄灿灿,脉络纹理清晰,很是精致。
东方姝见姜酥酥没接,便将金枫叶翻转过来:“这个你平时可以钗发髻上,遇到危险,这样掰开再扭合,就是一柄食指长短的小刀,很锋利的。”
战初棠拍了姜酥酥一下:“你还不赶紧收下,对东方姑娘道谢?”
姜酥酥回神,她接过那枚金枫叶:“谢谢,我很喜欢。”
礼尚往来,沐封刀自幼失怙,是沐潮生捡来教养,后来收做徒弟,故而战初棠勉强可算他母亲。
战初棠笑着退下腰间小香囊塞东方姝手里:“你们江湖儿女,我也没甚好送的,这香囊里头有几枚小药丸,平时可以当熏香,有那意外的时候,可用来疗伤。”
东方姝诧异不已,她是晓得沐封刀身上时常都有很好用的伤药,可从不知道这伤药竟是他师父师娘给的。
她也不忸怩,直接手下香囊,爽朗笑道:“伯母的心意,甚的我心。”
战初棠越看东方姝越满意:“往后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从头看到尾的沐潮生没有多言,膝下徒弟的选择,他自来都尊重。
他只问道:“这回能呆多久?”
沐封刀道:“阿姝的父亲是武林盟主,明年九月要置办武林大会,东方伯父的意思,是要我们在九月之前成亲。”
沐潮生点头:“那这个月我看个期,你师娘将聘礼礼单给你准备好。”
虽说是明年九月之前,可今年姜酥酥十月出嫁,沐家人都忙活了起来,也并不得空。
沐潮生就其他琐碎之事和沐封刀以及东方姝聊了起来,战初棠时不时插嘴几句,一厅之中其乐融融。
唯有姜酥酥捏着那枚金枫叶,皱着的眉头许久都没舒展。
须臾,沐潮生说:“酥宝儿十月和端王世子成亲,今天晚上邀世子过府用顿膳,恰好佩玖和越尧也能过来。”
姜酥酥黑眸聚焦,她大声道:“我去端王府支会姊姊。”
她声音大的很是突兀,让厅中众人看过来。
战初棠轻笑出声,伸手点了她额头一下:“收了你的小心思,为娘让下仆跑一趟就是了。”
姜酥酥看了东方姝一眼,见她嘴角含笑地看过来,顿时挽着战初棠手,嘀咕道:“娘亲,我没有。”
众人但笑不语,直让姜酥酥红了脸。
当天晚上酉时中,沐家正厅里头,开了席面,盖因人不多,加上厚着脸皮蹭上来的端王爷,一共也才九人,又是家宴,故而男女不曾分席,只开一桌足够。
席间,男人们自然少不了推杯换盏,这厢女人便小声低语。
战初裳是世家出身,从未涉足过江湖,是以对东方姝家颇有些好奇。
东方姝也就捡着江湖上有意思的趣闻说道一番,引得不太又心思的姜酥酥也多听了一只耳朵。
半个时辰后,席散了,众人移偏听品茶小憩,姜酥酥悄悄瞥了息扶黎一眼,她随意找了个借口出了偏厅。
一刻钟后,息扶黎出来,他直接在中庭凉亭里头找着小姑娘。
是夜,无星无月,夜色极暗,初春徐风,还有些冷。
息扶黎踏进亭来,笑道:“怎的,这般迫不及待想见我?特意用眼神勾我出来。”
姜酥酥扭着帕子,她急急问道:“大黎黎,你从前认不认识东方姝?”
息扶黎见她表情不对,熄了玩笑的心思:“不认识,怎的了?”
姜酥酥心头发闷,就像是暴雨将至之前的那种心慌。
她道:“我看见她和五师兄站在一起,心里就发慌,总觉得不应该让他们在一块,可是我又想不起来,我好想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还是和五师兄有关的。”
她捏起拳头捶了捶脑袋,一脸的懊恼和沮丧,整个人都快急哭了。
息扶黎心疼坏了,他上前虚虚半搂着小姑娘:“不急,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让人去查,定然不会让你五师兄出事的。”
姜酥酥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揪着他胸襟,嗅着他身上的松柏冷香,适才安宁几分。
她靠在他怀里,良久低声道:“大黎黎,五师兄人真的很好,虽然瞧着冷冰冰的,可是他心最软……”
“乖,我都知道,”息扶黎安抚地揉搓了她后背,“你跟我说说这东方姝是何身份?”
虽是姻亲,可对别人的家底,也是不好多问的。
姜酥酥道:“五师兄说,她父亲是江湖上的武林盟主,明年九月还要开什么武林大会,五师兄是英雄救美才认识她的,她是家中独女,一手刀法使得很好,好像还是什么江湖第一美人。”
息扶黎表情一凝:“武林盟主?江湖第一美人?你确定?”
姜酥酥点头:“是五师兄和她自己说的。”
息扶黎凤眸一眯,随即冷笑:“如果我没记错,你五师兄还真不能跟她成亲。”
姜酥酥心头一惊,她趴着他胸襟连忙问:“大黎黎,你知道的对不对?”
息扶黎斟酌道:“可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武痴四皇子,若是依着上辈子的轨迹,我父王应当是在新年宫宴那会给皇伯父护驾挡刀去了,我今年承袭亲王之位,皇伯父龙体渐衰。”
“等到年中,二皇子代政,四皇子被逼出京城遁入江湖,我只是听说,他在武林大会上大放异彩,得到武林盟主的赏识,同盟主之女定下亲事,然后盟主全力助他攻回京城。”
姜酥酥捂住嘴,抖着声音道:“那我五师兄呢?我五师兄怎么样了?”
息扶黎摇头,不确定的说:“有传言,盟主之女是江湖第一美人,从前有过未婚夫,只是那未婚夫性情残暴,是个弑杀的魔头,四皇子拿他祭旗,为武林除一大害,获得满堂称赞。”
“不是的!”姜酥酥大声反驳,“我五师兄人最好了,才不是魔头!”
息扶黎捧起她脸,指腹摩挲着她泛水光的眼梢:“我知道,我们都知道的,你五师兄不是那样的人,那些不过都是上位的手段。”
姜酥酥小小地抽搭了声,她一抹发酸的鼻尖,坚决的道:“我要去跟爹娘说,不准东方姝进我沐家的门!”
说着,她抬脚就要去偏厅,息扶黎赶紧抱住她:“酥酥听话,你这样去跟五师兄说,他定然不会相信的,容我好生思量一番,必定帮你拦了这门亲事。”
有人宠着,有人关心,有人帮着,小姑娘就娇气起来。
她水光盈盈地望着他,依恋而信赖:“嗯,要快点,我担心五师兄,他那样的性子,吃亏了怎么办?”
息扶黎又是心疼,又是有些醋,他低头咬了一口她软软的小耳廓:“怎的不见你担心一下我?你再多关心别人,我要醋的。”
姜酥酥坏不过他,她偏头躲:“你你不要这样,一会爹娘出来会看到的。”
息扶黎扬眉:“你给我使眼色让我出来的时候,怎的不担心一下你爹娘会知晓?”
姜酥酥不太好意思:“我不是心急么?”
息扶黎低笑了声,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我晓得,你心急见到我。”
姜酥酥轻推了他一下,不依的道:“大黎黎,你帮我想想法子嘛,好不好?”
娇嗲嗲的声音,软酥酥的,像糅杂了蜂蜜,甜的腻人。
息扶黎低头,脸凑过去:“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姜酥酥眸光闪烁,她左右四顾,没见着旁人,才犹豫着踮脚飞快在他薄唇上啄了口。
“咳咳咳……”
她才鼓起勇气亲了那么一下,冷不丁就从背后传来响亮的咳嗽声。
姜酥酥吓了一跳,赶紧蹦到息扶黎背后藏了起来。
息扶黎一脸黑线,他看着三丈远檐下站着的一群人,顷刻觉得脸皮都要没了。
沐潮生表情尤为阴沉,端王爷和息越尧都是一脸尴尬,就连沐封刀神情都不太好,瞧着息扶黎的目光,锋利的像刀子一样。
息扶黎轻咳两声,借着宽大的袖摆扯了扯姜酥酥,谁晓得小姑娘根本就不出来,任他一个人挨眼刀。
“今晚月色极美,都出来赏月的么?”息扶黎干巴巴的道。
若是换了旁人,他还能反过来抽人几鞭子,可檐下的那几人,却是他一个都不能抽的,非但不能抽,还得夹着尾巴装孙子。
沐潮生冷哼了声,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今晚上没月亮,你赏哪门子的月?”
息扶黎一脸正色,考虑下道:“酥酥是在跟我说悄悄话,她说很是向往东方姑娘嘴里的江湖,要我往后带她去游历一番。”
这借口勉勉强强,沐潮生只得接受。
端王爷适时吭声:“时辰不早了,姻翁、姻姆我等就先告辞,来日下帖子,两位定然携家眷过府小聚。”
关键之时,姜还是老的辣,端王爷十分会审时度势,一个不对率先开溜了再说。
沐潮生将端王府一行人送至大门口,瞧着人彻底走了,他才回头瞪了姜酥酥一眼。
姜酥酥低着头躲在沐封刀背后,还揪着他袖子,怎么都不肯出来。
沐封刀到底不忍她被训斥,只得道:“师父师娘,我先送酥宝儿回房,阿姝你也去休息吧。”
瞧着两人慢慢走远,战初裳笑着对东方姝道:“东方姑娘不用客气,有甚需要只管提。”
东方姝笑了笑:“无碍,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这厢,沐封刀送姜酥酥到房门口,他点下颌道:“进去吧。”
姜酥酥踏进房门,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怎的了?是担心师父骂你?”沐封刀问。
姜酥酥摇头:“五师兄,你是不是很喜欢东方姑娘?”
沐封刀那张没表情的脸上,赫然闪过一丝不自在,并且他耳朵尖还红了。
姜酥酥明了,她掩下眼睑,用力握着门棱:“五师兄,东方姑娘她像你喜欢她那样喜欢你么?”
沐封刀回答不上来,他只板着脸,冷冰冰地点了点头。
姜酥酥不知为何,忽然涌起想哭的感觉,她咽回那股子酸涩:“五师兄,你能不能不成亲啊?”
沐封刀瞧着小姑娘薄红的眼圈,只当她年纪小,担心往后没人疼她了。
于是,他轻声说:“可是以为往后我就不疼你了?不用担心,往后阿姝也会如我一般宠你的,我不是要离开,只是家里会多个人。”
姜酥酥低下头,飞快掩饰了眼里泛起的水光。
“别多想,”沐封刀口吻冷硬,听不出半点安抚的意味,“好生休息,再过不久都要嫁人了,莫要孩子气了。”
姜酥酥闷闷应了声,反手就将门牖关了。
沐封刀怔了下,又在门口站了会才离开。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姜酥酥蹲下身抱着膝盖,脑袋忽然抽抽的疼,疼的她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朦胧的黑暗之中,姜酥酥听到了惨叫声,那声音十分熟悉,熟悉得让她心口撕裂般的痛起来。
她睁眼,视野之中尽是一片猩红。
“你是沐家人,你不可能不知道医典在哪。”有人在逼问,声音森寒,恶意满满。
姜酥酥眨眼定睛,她就看到猩红血泊之中,正正躺着玄色衣衫的沐封刀,他趴在地上,披头散发,一双腿赫然齐膝被砍断了仍在一边。
她黑瞳骤然紧缩,宛如杜鹃啼血般悲鸣了声:“五师兄,五师兄……”
她往那边冲,可是任凭她如何努力,她始终止步于一丈外,再接近,便想被透明的琉璃隔断了难再寸进。
“医典在哪?”锋利的九环大刀当头落下,正正插进沐封刀的大腿里。
“不要!”姜酥酥哭的嗓子都哑了,双眸赤红,仍旧无法靠近。
她想捡起沐封刀断成两截的重剑,指尖才触及,就从剑身上穿了过去,根本捡不起来。
姜酥酥愤然抬头,周遭尽是薄薄白雾,她除了能看清沐封刀,却看不清逼问他的人。
“呵!”沐封刀喘着气冷笑了声,他抬头似乎看着某处,忽而问,“阿姝,你图的也是我沐家医典么?”
姜酥酥睁大了眸子被慑在原地,恍惚之间,她反应过来,这应当是她忘掉的前世记忆。
所以,果真是东方姝害了她五师兄?
她才这样想着,就听见东方姝的声音:“成贤,给他个痛快。”
成贤?
谁是成贤?
姜酥酥用力一挣,猛然睁眼!
她惊恐四顾,发现自己原来还在拔步床上,刚才是梦?还是记忆?
她浑身冷汗涔涔,软枕枕面也湿了。
“酥酥,你刚才是在哭?”隔壁听闻动静的阿桑披着衣裳进来。
姜酥酥掀开锦衾下地,死死抓着阿桑手,小脸惨白的道:“阿桑,我要见大黎黎,我现在就要见他,你帮我去找他吧?”
她说着就又快哭了,眼睛红肿的和兔子一样。
阿桑扶她坐床沿:“是出了什么事?”
姜酥酥拼命摇头,她抱着膝盖缩在床尾,可怜极了。
阿桑无法,只得道:“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姜酥酥好似没听见,她还沉浸在梦境里沐封刀的惨死之中,竟是有些走不出来了。
不过两刻钟,息扶黎推开窗牖翻身进来:“姜酥酥?”
小姑娘像是找着了依靠,她跳下床飞奔过来,如乳燕投巢扑进他怀里。
“大黎黎,我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她有些语无伦次,整个人都在发抖,“是东方姝,就是她,和一个叫成贤的男人,他们砍了五师兄双腿,还逼问他医典,五师兄他……他……”
她说不下去,边哭边说,气都快喘不上了。
“慢些说,不用怕,我在的。”息扶黎弯腰,将人抱回拔步床上,扯了锦衾来裹来,就那样抱着她小声哄着。
姜酥酥缓和了些情绪,她抽了抽:“他们怎么能这么坏呢!”
心性绵软还良善的小姑娘鲜少这样去怨恨过某个人,但是她现在恨东方姝!
她死死抓着息扶黎的手,声音都不稳了:“沐家人成亲,拜天地都是拜的医典,五师兄定然没瞒过东方姝,所以她伙同那个成贤,也想要沐家的医典。”
“成贤?息成贤?”息扶黎皱起眉头。
姜酥酥咬牙切齿,像是被激怒的兔子:“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只是听东方姝这个喊他。”
“那就是四皇子没跑了,”息扶黎脑子转的飞快,前生今生,诸多的事此时串联在一块,所有的不解豁然开朗,“二皇子觊觎医典,四皇子自然也会同样。”
姜酥酥气得将唇肉咬出血痕来:“我爹说不能皇族中人有牵扯是对的,他们太坏了。”
息扶黎还有一点不解:“你家的医典可是有特别之处,不然何以他们都垂涎?”
姜酥酥将医典内容飞快回忆了遍:“没有,都是很平常的药方,医典之奇,不过是被传言夸大了,我记得上辈子二皇子之所以垂涎,是因为他的身子骨坏了,当了皇帝也活不久了。”
小姑娘幸灾乐祸的话,让息扶黎心头一动,他慎之又慎的道:“上回你提过医典的事后,你爹是如何处理的?”
姜酥酥看他一眼,吐出两个字:“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