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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季节已是深秋。
怜星殿内种植的木芙蓉开得正盛,白的,粉的,水粉的,一朵拥促着一朵,争相斗艳。
怜星殿内无菊花,是因永和帝在位时的吕嫔厌菊却独爱木芙蓉。如果那位吕嫔后来不是被贬这罪妃,恐怕怜星殿已被更名为芙蓉殿。
只可惜,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此时的怜星殿中,住着的是并不受宠,此时正跪在永安帝脚下低声哭泣的欣嫔。
灵犀坐在瑛妃的下手,心中因永安帝的怒气一颤,目露惊恐的一抬头,用眼睛的余光把殿内妃嫔的表情都扫视了一遍
朱皇后在永安帝吼出那一句话忙站起身,嫩白的柔荑抚上永安帝的左胸,柳眉轻颦,面色苍白,杏眼中全是对永安帝身体的担忧之情。
柔贵嫔螓首微低,右袖捂着自己的樱唇,盯着章太医的美目中全是恐意。
娴贵嫔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看着的虽然是地上跪着的章太医,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瑛妃灵犀的上方,灵犀看不到瑛妃的表情,可却能感觉到瑛妃在打量自己。
看清楚后,灵犀再次把眼神落在了额头上全是汗水的章太医身上。
章太医被永安帝吼得身子直打颤,跪在那里抖了半天才对永安帝磕头道,“回皇上的话,婉才人误食了大量的麝香……”
章太医的话一出口,灵犀心中迷茫了,婉才人出事居然不是因为朱砂?
思绪一转,灵犀又想通了。朱砂是慢毒,若章太医说婉才人中的毒是朱砂的话,那等于直接告诉永安帝此事和他脱不了干系。现在就算婉才人真是因为朱砂滑胎,章太医也定会说是因为别的毒物。只有这样,才会把他几个月来做下的种种一笔购销。
灵犀看着章太医,心中又生疑惑。婉才人滑胎,为什么只来了章太医一个太医?
永安帝听后气急,一脚把欣嫔踹翻在地,怒道:“朕给你个机会,你来解释解释你殿中为何会有麝香。”
欣嫔被永安帝一脚踹得差点背过气去,胸腔几个起伏缓过气来后,连忙爬起身,跪在永安帝的脚下捂着捂口大哭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的殿中并无麝香。婉才人今日在臣妾这里用膳,所食所用皆是由御膳房送来的,还望皇上明查!”
欣嫔的贴身宫女落晨也跪在地上如捣蒜一般的对永安帝磕头,泪流满面的道,“皇上,婉才人与欣嫔娘娘刚落坐便称腹痛难忍,满桌子的饭菜还未动上一口……”
落晨的话给欣嫔提了醒,欣嫔忙抓住了永安帝的袍子下摆,鼻涕眼泪齐流道,“皇上,皇上,落晨说的没错。婉才人并未动过菜品,怎会误食麝香……”
灵犀心底滑过一丝好笑。
婉才人滑胎,八成的可能是因为朱砂。章太医想随口捏造个误食麝香想诬赖他人,却不想婉才人在欣嫔的殿内什么吃食也未动。
章太医听了欣嫔的话,头上的汗落得更加的厉害了。
瑛妃站起身走到永安帝面前一福,道,“皇上,臣妾觉得此事蹊跷。这怜星殿是欣嫔的宫殿,就算欣嫔想害婉才人,也不会在自己殿中做这样的手脚,落人口实吧。”
灵犀见瑛妃站起身来,自己不敢独坐,连忙也站起身来,立在了一边。
柔贵嫔抬眸看了眼朱皇后的脸色,对瑛妃道,“瑛妃说的有理,不过也不排除欣嫔和瑛妃想到一块去了,所以才会兵行险招……”
“柔贵嫔你不要血口喷人!”欣嫔抬头对柔贵嫔大声咒骂,“你只当我如你一样歹毒,歹毒到连落在子孙身上的报应都不顾吗?!”
柔贵嫔当下便怒了,瞪着欣嫔道,“欣嫔你不要含沙射影!二皇子不仅是本宫的皇儿,更是皇上,是大顺朝的子孙。你这样如疯狗一般乱咬,就不怕皇上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吗?”
“呵!”欣嫔一声冷笑,“柔贵嫔你怒什么?我又没提二皇子,难不成是你心虚了?!”
朱皇后怒斥道,“够了!皇上面前,你们还有点后妃的样子吗?!”
柔贵嫔刚想顶回去,一看朱皇后递过来的眼神马上住了口。柔贵嫔双膝落地,跪在了永安帝的面前道,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下,“皇上,婉妹妹平日里为人和善,也不知是谁对她腹中的龙嗣下这样的毒手,还请皇上下旨细细的查,定不放任那人为祸后宫。”
永安帝本就怒急,听了柔贵嫔的话后更是暴躁。可此时他一颗心全挂在婉才人的身上,已然乱了方寸。
朱皇后见永安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接话道,“还请皇上息怒,臣妾定当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婉才人一个公道!”
朱皇后的话一落,灵犀心中一颤。
紫晚从寝殿中走出来,手中托着一只红色梨木雕花圆盘,盘子上盖着一块朱红色的布。紫晚脸上的泪痕还未干,跪在永安帝的面前,揿开那块朱红色的布道,“启禀皇上,婉才人滑下胎儿,是位皇子……”
托盘之上,躺着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此黑色胎儿。五个月大的胎儿已经成型,手脚俱全。弱小身子蜷缩着身子,如在母体中一般。只是,此时已无一丝生气……
永安帝看着那圆盘上的紫黑之物,恶心之余便是怒急攻心,眼前一黑坐回到了矮炕之上,心脏狂跳不已。
后宫之中损掉的皇嗣不少,可真真正正端到永安帝面前让永安帝亲眼看一看却是从来没有过的。眼见本应该正常出生的皇儿此时冷冰冰的躺上托盘之上,任永安帝身为一国之君,也受不了这种硬生生的视觉冲击。
朱皇后对紫晚怒喝道,“越发的放肆!还不快端下去!”
紫晚忙用那朱红色的布把那托盘重新盖起来,对着永安帝与朱皇后磕头道,“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是婉才人执意让奴婢端出来,说定要端到皇上的面前,让皇上看看她的皇儿是怎样惨死的。”
说完又磕个头,起身端着托盘就要往殿外走。
永安帝睁开眼睛,额头上的青筋暴动,咬牙道,“回来!”
紫晚闻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托盘上的胎儿差点摔落出去。
“把六皇子放到桌子上。”永安帝指着内殿之中的红木桌几,对紫晚道。
众妃嫔听到六皇子三个字,皆抬头看向了永安帝。朱皇后更是出声道,“皇上,这不合……”
“朕是皇上还是你是皇上?!”永安帝对劝他的朱皇后怒喝道,“他本应诞下,就因生在皇家才会损于胎中!朕身为一国之君,他的父亲,却连他弱小的生命都护之不住!难道朕还不能给他一个虚名吗?!”
朱皇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耳嗡嗡直响。她此时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永安帝的话,什么祖制,什么法典,那写谱在书籍上的条条例例,远不有永安帝此时的震怒来得骇人!
朱皇后一跪下,本站着的瑛妃和娴贵嫔也跪了下来,在永安帝的厉喝中瑟瑟发抖。
一直燃在内殿殿角的香钟,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未时了。寝殿之中已经听不到婉才人哭喊的声音,只有几名小宫女进进出出,或端着盛满血水的水盆,或是抱出一床带血的被褥。
待到小宫女收拾妥当后,夏菡从寝殿里面走出来,跪在永安帝面前颤抖着声音道,“皇上,婉才人想见皇上。”
永安帝听后蹭的一下站起来,急步进了寝殿。
灵犀的心都是抖着的,她抬头看向夏菡,见夏菡双眼红肿,也看了灵犀一眼。
柔贵嫔在一旁挑眉出声道,“莺嫔可是与这小宫女认识?怎么眉来眼去的?”
灵犀迎向柔贵嫔略琏挑衅的眼神,问道,“柔贵嫔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柔贵嫔跪坐在自己的腿上,挑起嘴角道,“只听闻婉才人平日里与莺嫔感情甚是亲厚,连身边的奴才也是送来送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看来这小宫女便是从前莺嫔殿中的了。”
“没错。”灵犀颔首,道,“这小宫女名叫夏菡,是在灵研殿中当过差。后来我见婉才人身边的奴才不够用,便回了皇后娘娘把夏菡给了婉才人,这事皇后娘娘是知道的。”
“哦……”柔贵嫔长长的哦了声,突然坚起柳眉,对灵犀大声喝道,“大胆莺嫔,你买通婉才人身边宫女谋害婉才人腹中龙嗣,你可知罪!”
“我不知罪!”灵犀仰起头,看向柔贵嫔的眼中毫无惧色,“柔贵嫔你胆大包天,买通太医谋害婉才人腹中龙嗣,你可知罪!”
“你血口喷人!”柔贵嫔神色一愣,脸刷的一下变白了。
章太医跪在一边的地上身子一哆嗦,亦是反驳道,“莺嫔娘娘说话可要凭良心啊!老臣行医二十余载,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之事!”
灵犀一声冷笑,藐视道,“柔贵嫔好不说道理,行你说我买通婉才人身边宫女,就不行我说你买通太医了。”灵犀转头又对章太医挑眉毛,“章太医,你心虚什么?本宫有说柔贵嫔买通的太医是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