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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太多人与车/繁华闹市人醉夜”
提起弥敦道,陈敏娇第一反应想起的就是洪卓立那首歌, 她记得这首歌当年红火过, 她那时很爱。
陈敏娇沿着街道走, 她穿着简单的衬衫配阔腿裤,外套是廉价而颜色艳丽的二手风衣。香港的冬天不冷, 甚至有人说,香港没有冬天。但陈敏娇还是裹紧了衣服。
七十年代末的香港已经显露出了商业的繁荣,至少和这身体记忆里的内地截然不同。复古的红色taxi已经出现,的哥拉客好不热闹,色彩纷呈的桑塔拉鸣笛,奔驰而过时扯动的风撩起了街边靓女的裙。
于是露出了裙下白嫩的双腿和或蕾丝或条纹的底裤。
这是香港啊。
正蓬勃发展的香港, 如同新生的少女。
陈敏娇盯着每家商铺的号, 开始寻找着18号麦当劳。
走到九号时她顿住了。这是一家卖蛋挞的店, 亮色的招牌上还标志着英语。
前世弥敦道九号很出名。周星驰的电影《算死草》带火了这家男士剪发摊档。但那电影是九零年代拍的。陈敏娇出神地想着,现在还只是七十年代末,而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周星驰都还得另说了。
她叹了口气。周星驰算是香港电影的一朵奇葩了。如果这世界少了他, 陈敏娇猜测港娱界会少很多精彩。
陈敏娇继续往前走,她肯定不能一直做小工。只是她现在这样,要让她去捡老本行, 也不太靠谱。一个除了长得好看没别的拿得出手的小女孩, 说是要当编剧, 讲出去怕是会被笑掉大牙。一没文凭二没历练, 凭什么当编剧?她也没背景,摸不准这世界这年代的港娱圈是什么状况,若一脚踩进万劫不复的道,陈敏娇可不愿意。
再看看吧。陈敏娇琢磨着,先脚踏实地一些。她推开麦当劳的玻璃门,走了进去。这是九龙唯一一家麦当劳,还刚开业不久,客人挺多,都是来尝鲜的。
陈敏娇瞥了眼物价,发现若要吃个饱,她这一小时的工费还不够呢!
她想起她的世界里96年陈可辛拍的那部《甜蜜蜜》,黎明和张曼玉,也在麦当劳相遇过。
两个初到香港的异乡人,一场愁绪遍生的爱恋。
可她不是张曼玉,也没有黎明。陈敏娇往里走。
周遭都是打扮时髦的人,但陈敏娇泰然自若。她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眼光而否定自己,更何况,她现今这张脸,倒是和前世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三分。她前世的鼻梁不够挺拔,如今这张娇俏脸,倒是正好。虽然才十六还未长开,婴儿肥还没褪去,有些肉嘟嘟,但眉眼有着樱花的东方含蓄,又有英伦玫瑰的火热艳丽。
再因为内里的核换了,那茶色眼瞳比起旁的女孩来,更加沉稳如水。于是矛盾起来,而矛盾产生难以复刻的美。
现下她虽穿着二手的衣服,却依旧自信。
陈敏娇找到了负责的人,说明了来意,被领去了办公室。入驻九龙的麦当劳的负责人是个混迹商界好些年的中年男人,由于英语讲的流畅,加之目光高远,这才拿下了麦当劳的项目。
“小靓女,想做工?”那梳着大背头一头发油的男人问。
陈敏娇颔首,她开口说粤语,“是啊,我看入了招聘广告。”
“不是本地生?”男人挑眉,“粤语讲得还不错。”
虽然才七十年代,但这时候,本地和异地的界限已被划得明了。陈敏娇的粤语不够正宗,本地生一听便知晓。
大多人以自己是香港人为傲,比起贫瘠的内地,香港的经济的确飞速发展着。但陈敏娇全然没有这样的概念,香港和内地,不过都是华夏的国土,至少以后会是。陈敏娇如此相信着,尽管这是两个世界,但该归华夏的,迟早会被双手奉还。所以二者又有什么高低呢?不过是情况不同,有急有缓罢了。
对于陈敏娇而言,现在的香港是一座捞金池。
或许她迟早得衣锦还乡,虽然她还未知晓乡在何方。
但这不妨碍她闯一闯。
“英语也会些。什么ABC,小case吔。”陈敏娇开了个小玩笑。
主管让她讲讲,于是陈敏娇那一口地道的美式发音流利地脱口而出,让主管都震惊了些许。
“ok的啦。”香港人总爱中英文夹杂,“那tomorrow来上工行唔行啊?”
陈敏娇的脸上绽开笑颜,像一朵清新靓丽的花,她说谢谢老板。
两个人又交谈了会其他东西,一切都敲定,陈敏娇才离开。
办公室的门一被合上,陈敏娇眼底的笑意消失,但唇角依旧上扬,这是她礼貌的伪装。
做人啊,没个三十六张脸,日子不好过。
她穿过拥挤的端着餐盘的吵闹人群,顺着原路返回。
其实弥敦道离她现今住的地方还有些路呢,但她想多走走。熟悉一座城的办法就是用脚步和她的街道亲吻。
七十年代末的香港,那些只在黑白或彩色的胶片里看到过的影像,一下就变得生动起来。尽管这是两个世界,但在大体上,却还是相似着。
双层电车鸣笛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尾气四散开来。
开字花档的人叫卖着,抱着一口吃个大胖子心思的人都凑过去买个彩头。
陈敏娇可没这个闲钱,她现在一穷二白,不过对于博/彩这事,她本来也不太热衷。但她在字花档的摊排前立了许久,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她喜欢观察,更喜欢从观察中琢磨人性。许是因为自己没多少情感体验,她才采取这种办法。她大概是写作界的方法派,同体验派不同,不是靠挖掘自己,而是靠挖掘世界。
赌博是很能体现人性的一件事。
陈敏娇站了会,直到老板都注意到她,她才扬起甜甜的笑,略微鞠躬,转身离开。
-
还没走到,隔了老远,摆了个鱼铺的阿婆就火急火燎地走过来找她。这阿婆人好心善,家里儿负责出海打鱼,阿婆就负责卖。以往就爱给他们俩兄妹送些鱼肉,有时候还熬好了鱼汤分给他们喱。
只是现在这阿婆脸上还残留着宰鱼的血和鳞片,陈敏娇刚想出声提醒她,阿婆就苦大仇深地给她说,“女啊,你家大佬闹事了!”
陈敏娇蹙眉,她拉过阿婆颤巍巍的手,安抚她,“不慌啦,你慢慢讲咯。”
原来今天陈子豪没上工,路过这摊市想买条鱼,正和阿婆聊天呢,远处来了一帮人,围着陈子豪,把人领走了。
说是领,那不过是礼貌话。
走之前还留了张名片。
“等阿婆找找嘅。”卖鱼的阿婆摸索着全身,最后找出一张略有皱褶的卡。跟后世的名片很相似,只是无甚设计,白底黑字。
开心皇宫,张三开。
深水埗探弯街48号。
“说是要让阿妹拿钱去换人。”阿婆注意着敏娇的神色,又从兜里掏出几张港元来,想要塞进敏娇的手里,“这些你拿着,阿婆我这点钱还能做主。子豪是个好哥仔,女啊,你千万是要把他带回来。”
陈敏娇点了点头,她接过名片,攥在掌心,却把钱推了回去,就算这种时刻 ,她脸上的神情也显得从容镇定。
“阿婆,钱是用不得的。你放心,人我肯定带回来。”
“没钱你一个女仔搞咩啊?”阿婆倔强地想把钱给陈敏娇。
陈敏娇终是收下了,在阿婆的叮嘱下离开。她回了住所,找到了子豪哥藏在床垫下的存款,一张一张数过,不到千元。
想起陈子豪,陈敏娇敏锐地猜测着这突发事件该是同这几日混道有关。她的脸上显露出同外表不符的成熟。
无论如何先去一趟吧。
在这香港无亲无故,陈子豪也就剩下她了。
所以不管前路多刀山火海,陈敏娇也会闯一闯。更何况,陈敏娇伸手碰了碰藏在衣服下的玉佩。大不了把这典当出去,该是值得些许钱的。
陈敏娇决定好后,转身出了住所。
-
探弯街48号。
陈敏娇是靠着一张嘴问路找到探弯街的,她有些想念前世的手机导航和志玲姐姐的甜美嗓音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
越往里走敏娇才发现这探弯路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她早该想到的,什么开心皇宫,不过是夜总会罢了。
这一路的灯牌虽然在白天暗淡,但陈敏娇依旧可以辨别上面的字。清一色的xx夜总会。
她想起14年在她世界上映的那部《金鸡》,吴君如主演,而电影里老香港的写照就如同眼前的探弯街。只是白日少了夜里霓虹招牌下穿着bra外套透纱站于街边的女郎。
再早些年的香港,其实只要女人愿意纳税领牌,就可以合法经营。只是后来禁女昌,才导致了夜总会的出现。
陈敏娇看着商铺墙上的标号,默数着往里走。
46,47,48.
陈敏娇顿住了脚步,黄色的灯箱就立在她的面前。
繁体的开心皇宫写在上面,后面还跟了一排小字。
大波北妹,新做陀地,白净马拉,狂野鬼妹。
各个标价不同。
陈敏娇一时有些无言。
北妹代指大陆女孩,陀地则是本地港女,马拉便是外来女,鬼妹远从俄罗斯而来。
这陈子豪到底沾了什么腥惹了什么祸?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陈敏娇那本就天马行空的脑袋开始飘忽,该不会是搞了人姑娘没给钱就溜叭?她想起陈子豪也算是大小伙了,年轻人,气盛也是该。来这烟柳地找乐子,也是人之常情。
陈敏娇叹了口气,往黢黑的楼道里走。
这像是一阵深渊,而她毫不犹豫地踏入了。
七十年代末的香港已经显露出了商业的繁荣,至少和这身体记忆里的内地截然不同。复古的红色taxi已经出现,的哥拉客好不热闹,色彩纷呈的桑塔拉鸣笛,奔驰而过时扯动的风撩起了街边靓女的裙。
于是露出了裙下白嫩的双腿和或蕾丝或条纹的底裤。
这是香港啊。
正蓬勃发展的香港,如同新生的少女。
陈敏娇盯着每家商铺的号,开始寻找着18号麦当劳。
走到九号时她顿住了。这是一家卖蛋挞的店,亮色的招牌上还标志着英语。
前世弥敦道九号很出名。周星驰的电影《算死草》带火了这家男士剪发摊档。但那电影是九零年代拍的。陈敏娇出神地想着,现在还只是七十年代末,而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周星驰都还得另说了。
她叹了口气。周星驰算是香港电影的一朵奇葩了。如果这世界少了他,陈敏娇猜测港娱界会少很多精彩。
陈敏娇继续往前走,她肯定不能一直做小工。只是她现在这样,要让她去捡老本行,也不太靠谱。一个除了长得好看没别的拿得出手的小女孩,说是要当编剧,讲出去怕是会被笑掉大牙。一没文凭二没历练,凭什么当编剧?她也没背景,摸不准这世界这年代的港娱圈是什么状况,若一脚踩进万劫不复的道,陈敏娇可不愿意。
再看看吧。陈敏娇琢磨着,先脚踏实地一些。她推开麦当劳的玻璃门,走了进去。这是九龙唯一一家麦当劳,还刚开业不久,客人挺多,都是来尝鲜的。
陈敏娇瞥了眼物价,发现若要吃个饱,她这一小时的工费还不够呢!
她想起她的世界里96年陈可辛拍的那部《甜蜜蜜》,黎明和张曼玉,也在麦当劳相遇过。
两个初到香港的异乡人,一场愁绪遍生的爱恋。
可她不是张曼玉,也没有黎明。陈敏娇往里走。
周遭都是打扮时髦的人,但陈敏娇泰然自若。她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眼光而否定自己,更何况,她现今这张脸,倒是和前世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三分。她前世的鼻梁不够挺拔,如今这张娇俏脸,倒是正好。虽然才十六还未长开,婴儿肥还没褪去,有些肉嘟嘟,但眉眼有着樱花的东方含蓄,又有英伦玫瑰的火热艳丽。
再因为内里的核换了,那茶色眼瞳比起旁的女孩来,更加沉稳如水。于是矛盾起来,而矛盾产生难以复刻的美。
现下她虽穿着二手的衣服,却依旧自信。
陈敏娇找到了负责的人,说明了来意,被领去了办公室。入驻九龙的麦当劳的负责人是个混迹商界好些年的中年男人,由于英语讲的流畅,加之目光高远,这才拿下了麦当劳的项目。
“小靓女,想做工?”那梳着大背头一头发油的男人问。
陈敏娇颔首,她开口说粤语,“是啊,我看入了招聘广告。”
“不是本地生?”男人挑眉,“粤语讲得还不错。”
虽然才七十年代,但这时候,本地和异地的界限已被划得明了。陈敏娇的粤语不够正宗,本地生一听便知晓。
大多人以自己是香港人为傲,比起贫瘠的内地,香港的经济的确飞速发展着。但陈敏娇全然没有这样的概念,香港和内地,不过都是华夏的国土,至少以后会是。陈敏娇如此相信着,尽管这是两个世界,但该归华夏的,迟早会被双手奉还。所以二者又有什么高低呢?不过是情况不同,有急有缓罢了。
对于陈敏娇而言,现在的香港是一座捞金池。
或许她迟早得衣锦还乡,虽然她还未知晓乡在何方。
但这不妨碍她闯一闯。
“英语也会些。什么ABC,小case吔。”陈敏娇开了个小玩笑。
主管让她讲讲,于是陈敏娇那一口地道的美式发音流利地脱口而出,让主管都震惊了些许。
“ok的啦。”香港人总爱中英文夹杂,“那tomorrow来上工行唔行啊?”
陈敏娇的脸上绽开笑颜,像一朵清新靓丽的花,她说谢谢老板。
两个人又交谈了会其他东西,一切都敲定,陈敏娇才离开。
办公室的门一被合上,陈敏娇眼底的笑意消失,但唇角依旧上扬,这是她礼貌的伪装。
做人啊,没个三十六张脸,日子不好过。
她穿过拥挤的端着餐盘的吵闹人群,顺着原路返回。
其实弥敦道离她现今住的地方还有些路呢,但她想多走走。熟悉一座城的办法就是用脚步和她的街道亲吻。
七十年代末的香港,那些只在黑白或彩色的胶片里看到过的影像,一下就变得生动起来。尽管这是两个世界,但在大体上,却还是相似着。
双层电车鸣笛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尾气四散开来。
开字花档的人叫卖着,抱着一口吃个大胖子心思的人都凑过去买个彩头。
陈敏娇可没这个闲钱,她现在一穷二白,不过对于博/彩这事,她本来也不太热衷。但她在字花档的摊排前立了许久,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她喜欢观察,更喜欢从观察中琢磨人性。许是因为自己没多少情感体验,她才采取这种办法。她大概是写作界的方法派,同体验派不同,不是靠挖掘自己,而是靠挖掘世界。
赌博是很能体现人性的一件事。
陈敏娇站了会,直到老板都注意到她,她才扬起甜甜的笑,略微鞠躬,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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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走到,隔了老远,摆了个鱼铺的阿婆就火急火燎地走过来找她。这阿婆人好心善,家里儿负责出海打鱼,阿婆就负责卖。以往就爱给他们俩兄妹送些鱼肉,有时候还熬好了鱼汤分给他们喱。
只是现在这阿婆脸上还残留着宰鱼的血和鳞片,陈敏娇刚想出声提醒她,阿婆就苦大仇深地给她说,“女啊,你家大佬闹事了!”
陈敏娇蹙眉,她拉过阿婆颤巍巍的手,安抚她,“不慌啦,你慢慢讲咯。”
原来今天陈子豪没上工,路过这摊市想买条鱼,正和阿婆聊天呢,远处来了一帮人,围着陈子豪,把人领走了。
说是领,那不过是礼貌话。
走之前还留了张名片。
“等阿婆找找嘅。”卖鱼的阿婆摸索着全身,最后找出一张略有皱褶的卡。跟后世的名片很相似,只是无甚设计,白底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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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要让阿妹拿钱去换人。”阿婆注意着敏娇的神色,又从兜里掏出几张港元来,想要塞进敏娇的手里,“这些你拿着,阿婆我这点钱还能做主。子豪是个好哥仔,女啊,你千万是要把他带回来。”
陈敏娇点了点头,她接过名片,攥在掌心,却把钱推了回去,就算这种时刻 ,她脸上的神情也显得从容镇定。
“阿婆,钱是用不得的。你放心,人我肯定带回来。”
“没钱你一个女仔搞咩啊?”阿婆倔强地想把钱给陈敏娇。
陈敏娇终是收下了,在阿婆的叮嘱下离开。她回了住所,找到了子豪哥藏在床垫下的存款,一张一张数过,不到千元。
想起陈子豪,陈敏娇敏锐地猜测着这突发事件该是同这几日混道有关。她的脸上显露出同外表不符的成熟。
无论如何先去一趟吧。
在这香港无亲无故,陈子豪也就剩下她了。
所以不管前路多刀山火海,陈敏娇也会闯一闯。更何况,陈敏娇伸手碰了碰藏在衣服下的玉佩。大不了把这典当出去,该是值得些许钱的。
陈敏娇决定好后,转身出了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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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弯街48号。
陈敏娇是靠着一张嘴问路找到探弯街的,她有些想念前世的手机导航和志玲姐姐的甜美嗓音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
越往里走敏娇才发现这探弯路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她早该想到的,什么开心皇宫,不过是夜总会罢了。
这一路的灯牌虽然在白天暗淡,但陈敏娇依旧可以辨别上面的字。清一色的xx夜总会。
她想起14年在她世界上映的那部《金鸡》,吴君如主演,而电影里老香港的写照就如同眼前的探弯街。只是白日少了夜里霓虹招牌下穿着bra外套透纱站于街边的女郎。
再早些年的香港,其实只要女人愿意纳税领牌,就可以合法经营。只是后来禁女昌,才导致了夜总会的出现。
陈敏娇看着商铺墙上的标号,默数着往里走。
46,47,48.
陈敏娇顿住了脚步,黄色的灯箱就立在她的面前。
繁体的开心皇宫写在上面,后面还跟了一排小字。
大波北妹,新做陀地,白净马拉,狂野鬼妹。
各个标价不同。
陈敏娇一时有些无言。
北妹代指大陆女孩,陀地则是本地港女,马拉便是外来女,鬼妹远从俄罗斯而来。
这陈子豪到底沾了什么腥惹了什么祸?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陈敏娇那本就天马行空的脑袋开始飘忽,该不会是搞了人姑娘没给钱就溜叭?她想起陈子豪也算是大小伙了,年轻人,气盛也是该。来这烟柳地找乐子,也是人之常情。
陈敏娇叹了口气,往黢黑的楼道里走。
这像是一阵深渊,而她毫不犹豫地踏入了。
然而现在,她面前的香港第一高楼已经易主,面前的大厦门前写着四个大字“怡和大厦”。不知道为何,这是世界上的人虽然不同前生,但一切的大体走向却又和前世贴合。比如这座怡和大厦,张伯说是前两年落成的,十六个月就修建完成,还破了所谓的记录。
整栋楼高52层,位于中环康乐广场一号。所以怡和大厦也叫康乐大厦。
真奇妙阿。不管世界的人换了多少批,该出现的发展还是会出现。大抵是因为人这种生物,整体来说,欲望和目的都相似吧。
陈敏娇同张伯告别,走入大楼,按照杜风给的单子寻找着目的地。
她进了电梯,摁下43层。在门快要缓缓合上的瞬间,一道女声闯了进来。
“Wait!”
陈敏娇从缝隙中瞥见了一抹紫色,她抬手摁下电梯开关,于是门大敞开,露出了紫色的全貌。
是个脸颊有些肉的可爱女孩,留着细碎而卷的刘海,放在现代大概会被称之为港式空气刘海。她的卷发是小而细的,蓬松的散在脸庞边,紫色的贝雷帽压住了头顶。
“谢啦。”女孩麻溜地跻身入电梯,朝陈敏娇笑着道谢。
陈敏娇道了声没事,又问,“哪层?”
“43!”女孩说,又对着能反射影像的电梯镜子整理起着装。她穿了身紧身吊带裙,披了件浅薄皮草。高跟鞋细而尖,怪不得刚刚能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我叫Holiday。你也可以叫我慧玲。”王惠玲朝站在电梯另一边的陈敏娇伸手。
来而不往非礼也。
陈敏娇也握上这双染着粉色指甲油的手。
“敏娇,陈敏娇。”她说。
她还是不太习惯讲出自己的英文名,若非必要,她或许一直会使用自己的中文名字作为代称。
王惠玲打量着这个女人,来来回回,确认了她身上的衣服不属于任何在她已知范围内的名牌。
但简单的格子衬衫与牛仔裤,配一件针织外套,倒也显得干练而清纯。她挎着一个深咖色的皮包,普通如楼下来来往往的上班白领,但通身的气质和容貌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浑身上下没有过多的单品,一条腰带就足以点缀美色。
Less Is More。
王惠玲忽然觉得自己脖颈的宝石和坠耳的银饰变得有些多余。
王惠玲眨了眨,问:“你也去43楼?”
她倒是不需要直接问出对方是否参赛,只要二者的目的地相同,那么上一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陈敏娇点头,“是啊,凑巧。”
其实哪里又是凑巧呢?今天这怡和大厦的美女十有八九都是冲着43楼的港姐一轮面试来的。说是下午两点开始,许多人该是提前都到了。只有她俩,卡着时间来。只剩下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陈敏娇是毫不着急,只要能在面试正式开始前到场就好。而王惠玲全然是在家打扮久了,这才稍微迟了一些。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陈敏娇和王惠玲互看一眼,相视而笑。敏娇后退一步,王惠玲率先出了电梯。
“你紧张咩?”王惠玲问。
陈敏娇轻轻摇了摇头,这女孩年纪轻轻,该是没见过什么风浪。又对自己的容貌格外在意。
“冇事啰,命数看老天。”陈敏娇劝慰她。在她看来,这女孩生的不错,只要脑子灵光点,进二轮面试是毫无问题的。
王惠玲刻意俏皮地用英文回答:“Thank you的啦!”
两个人找了工作人员,在指引下拿了号牌进了面试厅。陈敏娇在二十来位,王惠玲却要比她更前面些。
在陌生的环境里,人总是习惯于同自己熟知的对象交谈。比如现在,周围或站或坐的几十位佳丽,王惠玲头疼,于是只和陈敏娇坐在边沿地带聊天。
女人聊天也不外乎美妆服饰这些话题,她们从不谈政治,也不谈经济。若是再熟悉,还能同你讲上几句八卦。
生在购物天堂,香港女人的话题就不可避免地从消费开始入手。比如最近哪个大牌出了新款,在哪家商店可以买到,或者这个季节流行什么,有哪些东西又已经out。陈敏娇面对着王惠玲的侃侃而谈,一直充当着倾听的对象。偶尔回应两句,让这个女人能够更加热情高涨。
这样的聊天似乎削弱了王惠玲的紧张,她的五官很快放松下来。
话题从化妆品衣物转到了明星八卦。
这时代的无线依旧是香港数得上名号的电视台。从无线走出的明星更是红火。
王惠玲讲到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小花,谈她同某个大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勾连。
见陈敏娇不大信,王惠玲一拍自己的大腿说:“珍珠都冇这真啦!坚过石坚,你信我啰。”
这个年代同往后半个世纪不同,互联网还没有疯狂发展,舆论还处于依靠人和人或者报纸媒介传播的阶段。这其实是有利有弊的,但对于八卦来说,这种古老的口头讲述的八卦所带来的交流感和刺激感,其实是甚过网络的。
看着王惠玲激动的脸 ,陈敏娇笑出声,“阿玲,再过二三号该你了。”
她听到喊号都到了十几,这女孩倒是讲八卦讲得上了头,忘了正事。
“哎呀。”王惠玲惊讶,“下次聊,那下次聊。”
陈敏娇笑着说好。
只是谁又知道走出这道门还能有多少再见的机会呢?
陈敏娇目送着王惠玲进面试间,这丫头还半路转身同她龇牙咧嘴,又抬手做出加油的姿势。还真是小孩,陈敏娇感叹。却忘了自己现在才是最小的那个女孩。
女人是怎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呢?
她们天性热爱抱团,能够在一个群聚的空间里敏锐地找到共同的敌人和与之比肩的战友。
现在王惠玲的离开,让陈敏娇处于孤身一人的状态。因而那些还留在这候场的女人都或多或少对她加以了关注。
陈敏娇对于这种关注习以为常,并且朝着打量过来又正好同她目光相撞的人回以善良的微笑。
无能的女人依靠男人。普通的女人混迹二者之间。有能力的女人征服女人。
这种征服并不是谈及爱情的征服,而是更多的其他方面的。只有傻子才会利用异性去攻击同性,懂得生存道理的人都知道,能把女人伤的最狠也捧得最高的,都是女人本身。
尽管大家都是在利益链里竞争的对手,但在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之前,陈敏娇愿意同她们交好,至少保有一个还算ok的初印象。
她的美貌已经足以引起众人的敌意了,如果她的性格不再表露的和善有礼些,只怕到时候真的竞争起来,她只会处于群起而攻之的状态。也不说面对这样的境地她反击不了,但是能够有更加轻松的处境,她为什么不选择后者呢?非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她很懒的。
懒得不想提真情实感。
“27号。陈敏娇。”
有人叫道她的名字。
“在。”陈敏娇从座位上起身。
她礼貌地同过路的女孩说着请让,谢谢。在穿过人群后终于抵达了门前。工作人员替她拉开门,陈敏娇颔首表示感谢,拎包走入。
“评委好。”陈敏娇礼貌地打招呼,笑意温柔而不乏暖意。
她扫了一眼,对面坐了三个人。
中间那女士率先讲话,让她落座。
“陈敏娇?”女士翻看着资料,讲到。
陈敏娇点头:“是的。”
女士往下看,眉头却皱起了。“不是香港人?”
来了。
陈敏娇面色不变,依旧笑语盈盈:“是的。”
“你知道我们是香港小姐选美比赛吗?”坐在女士旁边的男人略带不屑地说。
然而这点攻击力在陈大魔王面前完全不够看,她云淡风轻地回答:“我想我并没有走错,这是香港的怡和大厦。”
是香港,而不是别的地方。
靠左的老人捋了把胡子,“能站起来走几圈吗”
“当然。”不过一点小要求罢了。陈敏娇已经记不得自己在跑马地的别墅里走了多少个来回了。现在走起来,像是信手拈来般简单。
明明只是空旷的面试房间,她一手搭在挎包上,一手随意自然晃动,昂首挺胸的模样,倒像是已经走在了红毯之上。
仪态无可挑剔。
三人又问了些别的问题,浅谈了几句,就让陈敏娇休息,说是回去等通知。
陈敏娇推门离开,撞上别的女孩观望的脸,有甚者更是凑过来问她感觉如何。
“还行吧。”陈敏娇笑着说,然后挥挥手,潇洒离开。
几天后,她收到了通过的信息。
四月初,二轮面试结束,集训名单出炉。
陈敏娇赫然在列。
1977年的冬日,九龙半岛深水埗巴域街的唐楼里挤着无数的偷渡者。
一个不过十来平的小房间,却摆上了好几张床。
逼仄的空间里充满着压抑的气息,但对于陈子豪来说,这已经是足够好的住所了。
早在几天之前,他和妹妹还住在木棚搭的天台屋里。勉强称得上遮风挡雨,却全然止不住严寒。好歹他干了些跑腿的活路,也做了几天木工,跟几个人搭伙凑齐了房租。
别的住客都还没回来,因而现在空间还算得上宽阔。只剩他和妹妹。
说起妹妹。陈子豪把剥好的去壳瓜子拿在手里掂了掂,递给趴在上铺木床上,只掀开帘子露出个脑袋看书的女孩。
帘子里没光,书本纸张泛着黄。
递过去时女孩没反应,陈子豪叹了口气。
他叫她阿娇。
“阿娇。你吃。”
穿着宽大男款衬衫,露出白皙皮肤和精致锁骨的女孩终于有了反应,猫似的眼眨了眨,说了声谢谢,合上书页,却只是伸手捻了几粒瓜子,放入嘴中。过炒的瓜子还带着五香的甜。
不知道那一弯浅滩可以栖息多少月?
陈子豪瞅着那锁骨有些发懵。但他很快回神,见她吃下,这才自己抓了把往嘴里塞,开口时有些得意:“这瓜子还是进口的,走道的时候阿B哥给的。”
阿B哥,合着古惑仔系列没在骗人。
陈敏娇刚想翻开书页的手顿住了,她那张稚嫩而白净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她看着陈子豪,开口:“子豪哥,你是不是又去混道了?”
陈子豪心想又说漏了嘴,他眼睛提溜一转,伸手拍了拍嘴呸呸呸几声,给面前的小妹妹赔笑:“哥错了,错了成不?”
他也是奇了怪,分明先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眼下一见这阿妹要发火,他这小心肝就着急得紧。
打他骂他倒是无碍,怕只怕那俏脸泛起皱纹,弄得她不开心。
该是有缘,二人都陈姓,陈子豪认命。
“你可别跟二黄他们去当什么古惑仔,大圈仔也不成。”陈敏娇强调道,她认真地注视着陈子豪笑眯眯的眼睛,“哥,我要你答应我。”
陈子豪被这捡来的小妹妹看得心里发慌,她那双茶色的眼倒是有种看破人心的穿透力。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哥想存钱把你送回去。”
从香港回内地的渡轮票,陈子豪还买不起。
陈敏娇摇了摇头。
回哪儿去?她已经在香港了。
陈敏娇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黑瘦男孩,又哪里不知道他的打算呢?前不久街口杂货店的电视上新闻刚播了,说内地恢复高考了。这哥哥又看她终日爱看书,便生出了这么个破主意。只是这香港又哪是你内地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呢?一想到他们是如何偷渡到香港的,陈敏娇就生理性感到发寒。那一日的一切已过,但她的身体代替前任女孩记下了面对死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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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不该是这个时代的人的。十天半个月前,她还是微博上小有名气的时尚博主,美妆和穿搭了解一点,但正职是编剧,操刀了好几部大火的电影剧本,还有一个剧本甚至上过好莱坞名单,被一眼看中后大爆于奥斯卡。只是不知道为何,她不过是进了家古着店,换了身衣服,出来后世界就变了样。周围的高楼林立,鼓楼阁店全没了,她呆呆地立在一片丛林里,前方有子弹破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