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失窃

邹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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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经常有人夸赞秦诺好脾气, 他自己都不以为然,现在, 他真真切切地感觉,自己的脾气真是好!好的简直能立地成佛了!

    跪在自己面前的太医院院正汪子平声音和身体一起颤抖着, 让人怀疑他下一秒钟就会直接晕厥过去。

    好吧, 主持疫病解方研究的左院判梅竞已经晕倒了, 在看到锁在壁橱内的符纸不翼而飞的那一刻, 如今正在太医院里抢救着。

    如果说之前金衣教主在刑部大牢里离奇身亡, 可能是潜伏的南陈间谍在暗中捣鬼,实际上, 昨晚的那出好戏也已经证实了这个猜测。

    那么太医院里这桩变故呢?

    “也是南朝间谍潜入?”葛长海犹豫着说道。

    “哈,若是南朝有这般神通广大,太医院紧密看守的要紧之物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盗走, 哪一日潜入宫中盗走朕的首级, 只怕也是轻而易举吧。”秦诺的声音平静中压抑着怒火。

    站在阶下的几位大臣一片静默。

    范文晟瞟了葛长海一眼,你闲着没事儿非掰扯什么南陈间谍啊?这事儿能是南陈间谍的手笔吗?

    符纸失踪的消息传到之后。太医院几位领头的, 还有当晚轮值的学徒都被叫了进来。很快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自从承担了研究解方的重任以来,太医院众人也知晓责任艰巨, 无不殚精竭虑。经过这些天的苦苦煎熬, 进展也很大, 解方已经开始摸到头绪了。

    就在昨天晚上,梅竞等人实在支撑不住, 没有熬到半夜, 走得比往日早一些。

    研究所用的符纸已经所剩不多了, 这是最珍贵的资料,所以梅竞亲手将其收入了殿内的壁橱里,并谨慎地锁好。

    殿内整夜都是有人的,两个值夜的御医在核对往年的脉案,还有几个学徒在整理药材。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晨,梅竞等人过来上工,想要取出符纸继续研究,却发现壁橱内的符纸不翼而飞了。

    壁橱锁得好好的,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内中的不少珍惜药材和丹药都完好无损,只有符纸不见了。

    准确地说,不是不见了,而是变成了一摞宫中常用的普通纸张。

    梅竞当场就昏了过去,太医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巡逻这一带的侍卫冲进来,将所有人扣留,同时紧急搜查了周围,却一无所获。

    同时消息被紧急送到了御前。

    早朝还没有散,秦诺真觉得眼前一黑,这几日朝会本就一直围绕着疫病展开,如今听到这种噩耗,简直群臣愕然。

    霍东来上前一步,严肃说道:“此事应细查快查,除了太医院值守之人,巡逻的宫禁侍卫也责无旁贷,臣奏请重罚。”

    秦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宫中守备,是禁军五卫轮流担任,前天神策营刚刚替换下了霹雳营的班。正好是霍东来的嫡系。既然老丈人要表现自己大公无私,秦诺也不会拦着。

    他是真火了!无论这件事是谁干的,他发誓绝不会轻饶。

    范文晟却有不同意见:“这些人固然该罚,但还是延后的好。此事干系重大,未免动摇人心,暂时不可轻易外传。”

    最终从统领贾辟到几位负责宫禁的军官,都被罚俸一年,当晚太医院周边值守的侍卫,则统统杖责。

    只是在符纸找回之前,惩罚都暂且寄下,以免动摇人心。

    短短的时间里,内廷又送来消息,符纸失踪,找到了新的线索。

    刑部官员赶到现场,仔细查看了壁橱内部,发现在贴着墙的角落,有一处木板松动了,轻轻拍了一下,一块巴掌大小的木头掉了下来。

    秦诺带着几个重臣来到太医院。

    御驾降临,太医院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一声“免礼”,秦诺匆匆进了殿内。

    出事的壁橱在墙根儿边上,是铁杉木制成,古拙厚重,看着有些年头了,外表泛着铜色的光芒。

    打开看去,下层是一摞一摞的脉案,上面摆着一些珍稀的药材和丹方,其中符纸放在最上层。

    为了研究符纸的构成,这些天太医院也搜罗了不少普通的符纸来对比,都被搁在这里。当然其中金衣教主的那一摞最为重要,今天一早,却发现被替换成了跟旁边一样的普通符纸。

    秦诺绕道壁橱旁边,果然看到左侧有一个孔洞。洞不大,狭窄细长,刚好够一个人将手指伸进去,将符纸夹出来。

    经过太医院研究消耗,再加上林嘉上次扮演神棍发放药材,符纸已经所剩无几了,很简单就能取出替换。

    刑部唐晨上前躬身道:“皇上,之前已经详细调查过,昨晚太医院内在此殿内值守的有六人,两名医官,四个学徒,另外前来的宫中之人则有三次。第一次是在辰时末,两个小太监为福来宫管事取风湿腿的药材,第二次是辰时末,前贤妃的宫女,前来取医治头疼病的药材……”

    前贤妃?是秦聪的林贤妃,那个生下子嗣却又不幸夭折的女子。

    唐晨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一次是,皇上身边的方侍卫,前来取腿伤的药材。”方源之前跟北朔的马球对峙中腿部受了擦伤,秦诺也是知道的。

    殿内有些冷场,秦诺抬起头,盯着唐晨。

    唐晨则老老实实盯着地面,没有任何异样。

    “可有派人询问?”

    听到皇帝的问话,唐晨松了一口气,立刻回到:“已经安排人手前去传讯三人,并且搜查其住处了,只是方侍卫……”

    方源是住在乾元殿的。

    秦诺没有多说,径直吩咐道:“叫方源过来。”

    李丸连忙出了殿外,作为贴身侍卫之一,方源正在太医院门外。听到传唤,立刻入内。唐晨言简意赅地说完了整件事情。

    方源跪地回禀道:“臣昨晚是来过此地,取药之后立刻离开了。”

    “朕相信你说的。不过稳妥起见,昨晚前来过此殿的人,都要严密搜查。”

    方源冷静坦然:“臣一身上下,皆为皇上所赐,有何不可见人的?”

    “那好,就从朕身边的人开始吧。”秦诺冲着唐晨吩咐道,“朕心急如焚,务必要在今天落日之前听到有用的消息。”

    唐晨有喜有忧,喜的是没想到皇帝如此配合,忧的是这时限也未免太短了吧!

    好在皇帝并没有将话说死,有用的消息是什么?未必要求水落石出,能摸到线索也是大功一件。

    刑部立刻安排人手搜查宫禁。

    秦诺也无心理政,回了乾元殿,在内殿焦急地来回走动着。

    两个时辰之后,唐晨那边送来了搜查的结果,一无所获!

    这也在预料之中,符纸轻薄,隐藏容易,而且最领人头疼的是,万一是居心叵测之徒,偷到手之后干脆一把火烧掉,根本无迹可寻。

    有嫌疑的所有人都被询问了一遍。当晚轮值的御医和学徒都有没有充足的作案时间,因为太医院的那个壁橱可不是普通的木材,而是千年铁杉木打造的,其质坚硬,胜过金铁。太医院一向用来盛放重要资料和丹药,从没丢失过。想要在上面挖个洞,普通人一时三刻绝对不可能做到。就算是武功高手,借助锋锐的匕首,也需要费些手脚,才能完成。

    秦诺坐在桌前,手中捏着一张奏折,松开又握紧,周而复始。

    旁边霍幼绢明白他的矛盾。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方源都是最有可能的一个。因为昨晚所有接触过那个壁橱的人,只有他会武功,而且随身也有削铁如泥的匕首。

    还有这份奏折……

    沉默半响,秦诺叹了一口气,将奏折递给霍幼绢。

    为了避免干政的嫌疑,霍幼绢一向是不会主动看奏折的,秦诺也不想给她太大压力。不过如今殿内没有外人,两人也不会墨守成规。

    将奏折接过,她一目十行扫过。

    片刻,神情复杂地抬起头来:“皇上……”

    这份奏折是刑部呈上的,关于昨夜金衣教法事大会上刑部逮捕的南陈探子的口供。

    刑部的办事效率极高,将逮住的探子分批关押审讯,问出的口供相互对照,很容易辨别出真伪,按照口供,他们还袭击搜查了一处南陈势力在这边的据点,又逮住了一批新的探子。

    让霍幼绢惊讶,让秦诺为难的,并不是这些功绩,而是南陈探子在严刑拷打之下所供出的一条信息。

    关于他们的领袖。

    作为老对头,南陈和大周之间互相都有完备的谍报系统。

    早些年南陈在京城安插的探子极多。但是经过这些年的严酷搜查,已经歼灭了他们的大部分。再加上南陈败亡,苟延残喘。京城里南陈的潜伏势力后继无力,早已大为衰弱。

    三年多前,在刑部的追索下,连他们的首领都被禁军追铺杀掉了,更加一蹶不振。

    直到两年前,新的首领才重新出现,代号为瑶光。

    瑶光,北斗七星之中的最末一颗,又名破军。

    这一次被俘虏的探子们,领头的都带着秘密毒、药,还没有来得及拷问就相继自尽身亡,拷问出口供的都是二三流的人物,所以对幕后之人的供述也很模糊。

    只知道这个新首领是南陈在这边潜伏的最重要棋子,据说此人在南陈身份高贵,隐瞒身份潜伏这边,只为了光复大业。交接任务,传递消息,都极为隐蔽,而且总共没有出现几次。

    但是能判断出此人年龄不大,武功极高,而且对大周宫廷消息灵通。

    霍幼绢无语,从这些简短的描述中,好像方源有很大嫌疑呢,连出现在京城的时间也能对上。

    “刑部还真是费心了。”秦诺撇撇嘴,他不是没有动摇,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会登上皇位,完全是意外的结果。若方源真是南陈苦心安排的棋子,怎么会一开始来自己一个闲王的身边呢?就算是在秦勋的身边,都比自己消息灵通啊!

    秦诺将奏折放到桌案一边。

    看来是要留中不发了。霍幼绢想了想,问道:“可是此事瞒不过朝中诸位大人,只怕明日早朝会有非议。”

    “朕会下令将方源暂时禁足,只要将符纸尽快找回,便能还他清白了。”

    霍幼绢很想问一句,若是找不回来了呢?

    倘若真是南陈奸细所为,无论是不是方源动手,只怕到手的第一个选择就是将符纸销毁,这简直无迹可寻。

    看着心上人隐约浮黑的眼圈,终究没有问出口。

    秦诺很烦恼,在他看来,这一次犯案嫌疑最大还是太医院之内的人。但是在外人看来,嫌疑最大的无疑是方源。如果他不同意对方源进行拷问审理,那么对其他人的便不够理直气壮了。

    旁边李丸欲言又止,秦诺注意到了,抬头问道:“有什么事情吗?”这种表情。

    李丸抖了一下,满脸纠结,“皇上,是有一个消息,奴才……实在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皇帝忙成这样,论理不应该再给他添乱了,但是这件事情好像也不该瞒着。

    “什么?”

    “是秦撼小世子……染上疫病,不幸过世了。今日下午刚刚送进来的消息。”李丸低声说着。

    秦撼死了?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自己的伴读。

    这些日子因为忙于疫病,秦诺干脆暂停了御书阁的课程,几位伴读都没有进宫。

    之前好像还听说,秦撼他家老祖母极为惧怕疫病感染,干脆在家中储备足了粮食物资,将大门封闭,说是要在疫病过去之前都不出门了。这也是京城不少富户的选择。

    记得听说这个消息,自己还调侃了一两句来着。

    “他们家不是足不出户吗?怎么会如此?”秦诺难以置信,“难不成是秦撼顽皮,偷溜出去了?”

    “不是,听说国公夫人管束地极严,并无人出门。只是也不知道为何,府中连续有人感染疫病,宅邸中竟然死了近半的人。”一边说着,李丸打了个哆嗦,难怪城中如今连闹鬼的传言都有了。

    霍幼绢也神情郑重,“此事我也听说过,近来多有富豪人家被传染疫病的,就算闭门锁户也毫无用处。”

    闭门锁户无用,按理说已经断绝了传染源,竟然也无法避免染病?

    不对,疫病未必是通过空气飞沫这些东西传染的。秦诺猛地站起来,就算闭门锁户,有一件事情是免不了的,人活着,必须要吃饭喝水。

    富户闭门,粮食是备齐了的,水源却未必足够。像秦撼这样的贵族人家,宅院内都是有专门的水井的。

    而水井是地下水,彼此之间相互流通……

    一道闪电划过脑海,秦诺猛地喊道,“将京城的地图给朕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