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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5 孰是孰非
靠在窗子边的人,赤裸着上身,冬日清晰的寒冷并不能唤醒他冻僵的身体和呆滞的思绪。
接着,他双拳紧紧地握起,脸上时而是愤怒,时而是悲伤,时而是悔恨,时而又是毫不掩饰的欣喜……他缓缓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心脏,那里强有力的搏动在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当他狠狠地进入清水时,受到的阻碍和随之而出的鲜红液体……无不在提醒他——这才是清水宝贵的贞洁,是她的第一次!
这一切,都是他带给她的。真是辛酸讽刺。鲜红的液体和清水疼得皱成一团的小脸,无不在嘲笑他。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误会了清水。三年,他居然误会了她三年。这期间,无论他接触多少女人,无论他如何说服自己去爱别人,他都不能坦然地接受任何一个女人。
都是他的错!突然,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清水呼出声音,翻了一个身。黎啟赶紧大步迈过去,用衣服裹紧清水,见她还没有醒,只是翻身时抽到了疼痛的右手。拾起旁边的衬衣穿上,黎啟坐在地板上,静静地看着清水的睡颜。他记得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安静地看清水了,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不允许他有机会向她吐露自己的心迹。
她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但脸颊上明显有两块欢愉后的红晕,睫毛温顺地低垂着,就像两只栖息在眼睛上的黑亮蝴蝶,淡粉微翘的唇瓣此时红得就像要滴出血来一般,可能怪他刚刚吻得太过用力。
小巧的鼻子上还渗着一层细密的汗丝,刚刚她的确疼得出了一身汗。黎啟用指腹轻轻揩去清水鼻翼上的汗,她仍旧昏昏沉沉地睡着,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清水,对不起……”黎啟俯身吻在清水的额头上,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自己的肤浅和无知,差点就让他失去了他最宝贵的人。幸亏,今天他赶回来了。他刚刚扔下他母亲和整个黎家董事会,风尘仆仆只为了她。
“对不起,还好……我没有错过你……”黎啟沉沉地说,声音有些沙哑,但从未有过地轻快。
“少爷,夫人在下面。”门外是戚卫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汇报。
闻言,黎啟的双手再次紧紧地握起,他的好母亲,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向他母亲佘清韵证实。如果真如他派去的人查到的那样,他不会善罢甘休。即使是他母亲!任何伤害过清水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他们!“我马上下来。”沉思着,黎啟冷冷地说。
“清水,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带走你。”黎啟看着清水,温柔地说,接着站起身。
“少爷……还有,风沐昕的人在外面和我们的人打起来了,要不要……”
“放他们走。”不等戚卫说完,黎啟已经开口,眼里的眸光沉冷,想不到风沐昕的人消息也这样快。
不过这次,风沐昕休想再带走清水,因为她已经是他的人了。
“噔噔噔……”门外忽然响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戚平的声音。
“少爷,风沐昕和房登禹来了。”
“哼,让他们在外面等着,我先去见夫人,你们在这里守着,保护好清水,不要吵醒了她。”黎啟吩咐着用旁边的毯子仔细盖好清水,生怕冷到她,这才走出房间。
戚卫、戚平被留在了楼上保护清水,黎啟带着另外几个保镖从楼上下来,远远就看见端坐在雅座里的佘清韵,旁边坐着一个人,头发凌乱,双肩不住地在颤抖。
黎啟没有耐心细看,径直走到佘清韵对面,沉住气坐下,没有开口。
“黎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薇然?你又为了字清水那个贱人……”
“妈!请不要这样说清水。”黎啟皱着眉,不耐烦地看向旁边的白薇然,见她双眼红肿,整个人扑在了佘清韵的怀里哭泣。
“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你就为了字清水那个贱人,连你妈都不要了?”佘清韵气极了,这就是她的好儿子。
“你真是我妈吗?”黎啟挺直背,眼眸漆黑沉黯,冷着脸说,“以前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如果你真是我妈,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地对我,对我爱的人?”黎啟不掩饰眼里的悲愤,他终于看清楚了他母亲佘清韵的真面目——残忍、自私!
“你!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今天我和薇然都在这里,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要那个贱人,还是要这个黎家!”佘清韵徒然提高声调,异常生气,声音尖锐。
“妈,你这又是何必?我早就说过了,这一切我都不稀罕!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如果你再敢伤害清水一根汗毛,我不会再顾及你和整个黎家。还有,白薇然!”黎啟说着恶狠狠地看向白薇然,说,“今天的事,你别以为搬来我母亲,我就会放过你,今天你对清水所做的一切,我都会让你百倍偿还回来!”
“黎啟,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少爷,不好了,字小姐被风沐昕从另一边接走了!”
“他们在哪儿?”随着慌慌张张而来的戚平急忙汇报,黎啟勃然大怒,不再理会身旁的一干人等,迅速奔上二楼。
远远可以看见风沐昕抱着昏迷不醒的清水,黎啟带人快步走过去。
“黎少爷,你这是干什么?”旁边突然一个身影闪出,黎啟这才看清楚,是房登禹。
“你们凭什么带走我的女人?”黎啟紧紧盯着远处的清水和风沐昕,只见清水无力地依偎在风沐昕怀里。
“凭什么?你倒是问问你自己,你又凭什么?”房登禹说着走到路中间,挡住黎啟的去路,直视着他,“你没有资格带走我们风家的少奶奶。”
“她不是……”
“她将是!你还没收到请帖吗?”房登禹面无表情地反问。
“什么请帖?”黎啟按捺住情绪,眼睛丝毫不离清水半步。
房登禹冷冷地讥笑着说:“昨天风家在四海广下请帖,风少爷将于下月中旬举行婚礼,新娘是字清水。”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自胸膛里燃起,黎啟挺直身体,背部突然传来的绞痛贴合着他的衬衣,衣服再次被裂开的伤口染红,触目惊心。可他并不在意,推开挡在前面的房登禹,大步朝风沐昕的方向走去,脸色铁青,脸上的肌肉在跳动。
“不管她字清水要和谁结婚,在我这里,统统不准!”黎啟霸道地宣布,声音里隐隐咆哮,但压得很低,如果不这样做,喉咙里似乎就要喷出火来一般。
“抱歉,你还没这个资格命令我。”一个声音远远传来,转眼间,风沐昕已经走到了房登禹身旁,看着黎啟,微微颔首一笑,眼里的志在必得完完全全浮上眉梢。
只有房登禹知道,这是风沐昕怒极时才会有的表情。看来为了字清水,眼前的两个人又要开战了。
“哼!”黎啟不满地哼出声,再看清水,只见她正被李江涛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黎啟胸腔里的火苗顿时又蹿高了几分。
“风沐昕,不要用我的女人当你婚姻的筹码,你一点都不了解她,凭什么娶她?天底下有比她更好的女人,条件适合你的不少……”
“既然有那么多女人,你又为什么独独只抓住清水不放?”风沐昕冷冷地打断黎啟的废话,极力克制心底翻涌的疼惜,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清水冷静地说,“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我有资格娶她,而你不懂珍惜,只会伤害,你不配拥有她。”
风沐昕的声音清冷,有一种深深的感情沉淀其中,以前的犹豫不决,让他没有勇气亲自告诉清水他的真实感受,再看此时的清水,竟被人算计到这种地步,所以他再不会退让了,他要名正言顺地保护她。
“她不爱你!”黎啟攥紧拳头,眼光凌厉,竟然有人敢和他抢清水!
“她也不爱你,黎啟,你不要自欺欺人了。”风沐昕收起眼底的疼惜,反唇相讥,眼前的人并没什么可顾虑的,毕竟清水已经不爱他了。
“我的事不劳你操心,快点把清水……”
“黎啟!”忽然,一声充满警告意味的女声自黎啟身后响起,风沐昕和房登禹抬头看去,就见佘清韵快步朝这边走来,很快就走到了他们面前。
“黎啟,注意你的身份,你要让别人笑话吗?”佘清韵说着走到黎啟和风沐昕面前,脸色明显不好,看向风沐昕,微微颔首道,“风少爷,让你见笑了,刚刚得知你的婚讯,真是恭喜了。”
“谢谢。”风沐昕面无表情地淡淡回答,礼貌地点点头。
当他查到那些关于清水三年前的旧事后,他看清楚了眼前这个黎氏当家主母的可憎面目。接着又看见佘清韵身旁的白薇然,风沐昕的目光瞬时变得漆黑无边,看得心里有鬼的白薇然一阵冰寒。
风沐昕指节泛白,眼前这个女人,他不会再顾虑任何脸面,他现在决定对白家动手了。
“妈!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这是我和风沐昕的事,不用你管。”黎啟声音冰冷地对佘清韵说,眼里分明多了一层疏离和陌生,丝毫不看白薇然。
白薇然站在一边,紧紧抿着嘴巴,跟在佘清韵身后温顺至极,只敢用眼角偷偷打量黎啟。
“黎啟,这就是你对你母亲说话的口气?整个董事会现在还在线上等着你,请做好你的表率,否则我们黎家就败在你手上了!”佘清韵走近黎啟低语道,眼圈微微有些发红,看来已经被黎啟气得不轻了。
远处,清水迷迷糊糊地醒来。周围很吵,她觉得自己就像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样,全身酸痛无力,头又晕又重,微微蜷缩一下右腿,才发现,她似乎在一个人的怀里。
张开眼,她看见了李江涛。
“小水水……别怕!”李江涛轻轻哄道,不想惊动远处冲突的黎啟和风沐昕。
“我……怎么了?”清水本想晃晃头,但她根本动不了,虽然体内火热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但她仍旧全身无力。
“没什么事,等一会儿就好。”李江涛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含糊过去,接着又说,“风沐昕让我转告你‘别怕,很快就带你回家’。”这是实话。
突然,远处有声音传来:“为了字清水,你就什么都不顾虑了!这样做,对得起你死去的爸爸吗?”见黎啟毫无反应,佘清韵忽然拔高声调,眼波流转,情绪激动。看看远处,见字清水窝在一个男人怀里,气又不打一处来。
“不要用爸来逼我,你不配提他。”黎啟冷声回答,看向风沐昕,却见风沐昕早已折身走向了远处的清水。
“风沐昕,你把清水放下。”黎啟越过他母亲,直直走向风沐昕,眼里有风暴在肆虐。
看着随后而来的黎啟,风沐昕顿住脚步。
“黎啟,请自重,你认为……清水会愿意和一个伤害她父亲的人在一起吗?”风沐昕冷冷地说,果然看见远处佘清韵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什么意思?”黎啟也止住脚步,冷声问。
闻言,清水有些发愣,为什么黎啟和风沐昕都在?还有……他们在说什么!
风沐昕远远地看看清水,见她还没有醒,才转过头来,看着黎啟,顿了顿接着说:“三年前,清水父亲患艾滋病的事,是以你的名义向整个画界公布的,而那幅名画失窃的案子,也是你做的手脚。”
天昏地暗,清水听得清清楚楚——她爸爸的事竟然是黎啟直接做的手脚!
顿时,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如泉涌一般。
一个月后,初春回暖。
大地渐渐地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冰雪融化,草木萌发,花圃里各种花次第开放,争奇斗艳。
初春雨后,天空半阴半晴,片片灰云在头上移动,修剪得体的草坪冒着薄薄水汽,树上带着如烟的湿雾,这一切就像一幅朦胧的水墨画。
清水淡淡地看着天空,云朵的变幻多姿让她不知疲倦地回望着。
“在看什么?”书房的门忽然打开,风沐昕正满手原料地从里面走出来,就看见清水愣愣地看着窗外。
“看天空,我觉得今天的天空特别可爱,风大少爷啊……你终于出来了,我是在等你呢。”清水说着快步走到风沐昕面前,语气里有几丝不同于往常的娇嗔,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有什么事可以等我来看你时再告诉我,今天有没有吃药?”见清水少有的撒娇,风沐昕微笑着看着她,同时伸出双手把她抱到自己怀里,仿佛怕碰破了她似的,他抱得很轻。
“我怕来不及……”清水轻柔地说,有些责怪他。
“傻瓜!”见状,风沐昕笑着说,笑容里尽是宠溺和关爱。
清水任凭他抱着,笑道:“药我早吃了,这一个月,真的很难见到你……其实我想说——谢谢你的关心和照顾,我真的欠你好多,你是不是在躲着我?”清水嬉笑着控诉,挥去了空气里的尴尬,怕风沐昕又会收手逃开,清水忙伸手回抱住风沐昕,主动把头埋到他怀里。
“你……不要再离开了,不要躲我。”清水有些失落地说道。
“我没有躲你,只是最近很忙,还有……不要这么说,不然我就真娶你了。”风沐昕酸涩一笑。
其实她不知道,他看不见她,就不安心、不舒服,怎么可能想躲她?
他只是在害怕,怕清水提出那个他已经明了的要求,所以他不敢单独和清水在一起。他把所有的苦涩都吞进了肚里,只让清水看见他的快乐和明媚。
自从一个月前,清水心甘情愿地跟他回来,他就隐隐不安,他不知道清水什么时候会离开。他不会困住她,只要她想走,他会让她离开,还她自由,但他要保护她。
“我……愿意嫁给你,但你要给我时间,我……需要适应。”犹豫着,清水实话实说。
“那清水,你爱我吗?”风沐昕苦笑着问,见清水没有回答,轻轻放开她,但她仍紧紧地抱住他不放。
“给我时间,我一定会爱你……”清水语气里是完全的肯定,她确定自己会爱上风沐昕,因为她早就动心了。
况且他对她,已经不再是她冷漠就可以面对的了。一个月来,虽然不常在一起,但她知道,他总是小心仔细地看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那黎啟怎么办?”风沐昕哑声问,清水的话,他本该兴奋不已,但他知道,她心里是有黎啟的。
“忘记他,我会忘记他,你要相信我……”清水认真地说,目光诚挚,随即把头深深地埋进风沐昕怀里,仔细地辨别着他的心跳。她知道,他在紧张……和害怕。
“清水,下个星期就是婚礼了,如果你不愿意,拒绝还来得及。”刚刚的拥抱已经够了,风沐昕再也经受不了清水的温情,挣脱禁锢,退后几步,定睛看着她,他怕自己会舍不得这个拥抱、这份温暖。
“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只要是你……我都愿意。”清水说着走近风沐昕,不容他回避她,说,“风沐昕,你在害怕什么,我说我愿意,我心甘情愿,这份感情与你为我做的一切无关,我……喜欢的人是你!”清水不知道为什么,风沐昕总是在逃避,他到底要逃避什么?
“大哥!”
不知什么时候,房登禹已经在清水和风沐昕身后了,此时正在偷笑,对清水的主动和锲而不舍相当满意。
“你怎么来了?”风沐昕趁机又退开几步,走到房登禹身旁。
“黎啟又来了。”房登禹无奈地看向清水,有些愁眉苦脸地说,“清水,看来我们是别无逃处了。”
是的,从一个多月前,他们就更换地方回避黎啟的打扰,但黎啟总能找到他们,要吃定清水似的。
“我不见他。”清水冷冷地说,再次看向房登禹身边的人,“风沐昕,相信我。”
清水站在顶层的阁楼里,这里放着很多东西,其中一件,是上中学时单之蔷送她的工艺小熊。由于时间久远,珊瑚和贝壳的颜色有些发灰,不过因为当年被清水用塑料袋仔细包得严严实实的,所以看上去一尘不染。
昨天她拒绝见黎啟后,和风沐昕几个人连夜开回自家老宅,风沐昕和李江涛还在下面的客厅里等她。她上来找些东西,顺便看看这个单之蔷不远万里带回来的纪念品,因为单之蔷给她的东西,很多都在那场大火里烧得面目全非了。
阁楼还是老样子没变,但眼前的人已不再是当年的人。清水的眼睛有些酸涩,她永远不会忘记单之蔷父母老泪纵横的样子,她有罪。
胸前的白色小花依然雪白娇小,可那件事,还是过去29天了。
书柜上陈列着以前不用的书,一本本英语课本被整整齐齐地排列起来,清水又想起了那些年——那些有单之蔷和楚莫西的童年。
大概是一起去游泳馆后回来不久的日子。天气越来越热,熟悉的盛夏再度来临,处处笼罩着炎热和压抑,因为期末考,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
游泳馆一役,单之蔷轻松完胜楚莫西。至此,楚莫西完全沦为单之蔷的奴隶,沦陷之初,迫于舆论和惯例的压力,楚莫西唯单之蔷马首是瞻,谄前媚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劳苦奴隶楚莫西适时发动叛变,撕破了在游泳馆订立的《泳馆条约》,引燃了内战的导火索,单楚关系一度紧张,并随着争夺字清水再度恶化,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伴随着末考的神秘节奏拉开了序幕……“字清水,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个楚莫西打什么主意吗?”单之蔷趁英语老师打盹的当口小声问清水,时不时瞄一眼讲台上已经鼾声大作的英语老师。
她讨厌,不!他们全班都讨厌那个没有真才实学的无脑英语老师。
“我知道,可我没当回事,你放心吧!”清水说着把写错的英语单词改了过来。
“你虽然不当回事,可人家是当大事呢!你没看到他那满眼贼光荡漾,写着‘志在必得’吗?不能,你一定不能被他俘获,不然我们就不战而败了!”蔷蔷觉得目前的局势对她十分不利。敌方采取了一种防不胜防的战术——爱的攻陷。这对她相当不利,毕竟她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字清水的好姐妹而已!怎么能让那个自大狂得逞,她家清水可不能随便就被这种毛头小子骗了去。
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哼哼,楚莫西你别忘了,还有一种残忍的战术叫作——同归于尽!你再来烦人试试看。
“单之蔷!自习课窸窸窣窣地讲什么小话?出去罚站!”在离下课只有最后五分钟时,英语老师准时醒来,利用仅剩的五分钟充分行使她的教师权力,以此向各方人士证明她是在多么努力地传道授业解惑也。不幸当炮灰的单之蔷因为数月前公开发表了对英语老师的不满和教学解读,于是被永久地记在了英语老师的心里,从此找碴儿不断。
蔷蔷抖抖双手,麻利地收拾好课桌,向清水示意“再见”,随即背起书包走出去,直接回家了,无视英语老师。英语老师怒气冲冲地拍案而去,不过并没有多少同学理会她的怒意,毕竟教师要胜之于才学,而不是这些狐假虎威的教学权力,又有多少人会喜欢她?清水挑挑眉,对这个嚣张可爱、爱憎分明的发小又爱又恨……过去的种种,从清水脑海里一一闪过,刺得她心痛不已,寂静的阁楼里,她的啜泣声微弱而凄凉,充满了绝望的悲哀,越是触景,越是伤情。心里喷薄的痛在她体内止不住地横冲直撞,她双手捧着脸,痛哭起来,肩头剧烈地颤动,眼泪很快浸湿了小熊全身。
29天来,她总这样哭哭停停,风沐昕和李江涛在的时候,她会笑着告诉他们她没事,但每到夜深人静时,蚀骨的疼痛总会侵蚀着她。29天……单之蔷已经离开29天了。接着,细密的恨又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身体,啃咬着她,她知道,这辈子她都不会释怀。那件事发生时,是风沐昕把她从黎啟那里带回来的第三天。
三天前,白薇然以黎啟的名义约她出来,并给她下了药,想让几个男人玷污她,结果被黎啟及时赶到,并救了她。然后,她和黎啟发生了关系,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同时,她也知道了爸爸当年得艾滋病的事情,是黎啟向整个画界公布的,那场她拼命想打赢的官司,也是黎啟在暗中支持那个人。爸爸的凄惨和冤枉,竟是拜黎啟所赐!自己的耳聋,还有休斯伦萨的落榜,与黎啟和黎家关系莫大。而这一次……想到这里,清水咬紧唇瓣。这辈子,她后悔自己认识黎啟并爱上他,这种曾经疯狂为之的感情,此刻在她看来,却如此不齿。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不曾遇见他,是黎啟,夺去了她所有幸福的可能。这一次……绝不可饶恕!清水攥紧拳头,强烈的恨让她嘴唇隐约泛起血色,她不会原谅他!
回来的第三天,黎啟逼单之蔷带清水去见他……想到这里,清水更加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那天她生病昏迷,单之蔷没有告诉她,就一个人去见了黎啟。回来的路上,单之蔷发生了车祸,当场死亡……这样的痛,清水怎能释怀?
“蔷蔷……”呜咽着,清水蜷缩下身体,强烈的悲恸流遍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蔷蔷……”她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似乎单之蔷就在她身边一样。
“蔷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错……”清水喃喃自语,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天早上,单之蔷还陪她一起吃早餐,因为大家的鼓励和安慰,她的心情开朗了许多,和李江涛、房登禹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她还催蔷蔷早点嫁人……下午,蔷蔷公司有事要处理,就离开了。
她没想到,这竟会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单之蔷!
得知这个噩耗时,她以为车祸是意外,可当事故调查的报告放到她面前时,她才恍然大悟——一切都是阴谋!
有人在蔷蔷的刹车上做了手脚,目的是想害死车里的人。
如果她也在车里,那死的……就不止蔷蔷了。
清水知道,其实那些人的目标,是她!换句话说,是她害死了单之蔷。
因为清水昏迷和怨恨黎啟,单之蔷没有告诉清水黎啟约她们见面的事情,独自赴约,然后发生了车祸。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的,都怪她!楼顶一阵强风吹过,发出呜咽的声音,似乎在和清水一起哭泣。阁楼上的灰尘落到清水脸上,掺着泪水滴到地板上。由于长时间哭泣,她的眼睛肿得很高,但她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即使已经感觉到有人在身后,清水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伤心地哭泣。这世上,除了单之蔷,没人能让她如此伤心。
见清水没有停止的意思,身后那个人还是上前抱住了她。“清水,乖……不要哭了……”那个人用自己雪白的手帕轻轻擦干净清水脏兮兮的小脸,然后把清水揽上自己的肩膀。
“不哭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带你回家。”淡淡岩兰草夹杂着薄荷酒的味道,是风沐昕专属的味道。
清水清醒了许多,这感觉让她想起了他们初见时的情景——那时候,她不小心撞到风沐昕,只觉得自己鼻子快要掉了,很疼很疼!由于疼痛,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触感——有一双温暖柔软的大手扶住她的双肩,但身形不稳,一个踉跄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那双大手有力却不失温柔地把她向前托去。一阵岩兰草混合着淡淡薄荷酒的味道扑鼻而入,清新怡人如沐春风,疼痛缓解了不少,意识也清醒了许多。
她晃晃头,抬眸,入眼是一个眉宇淡然、眼睫如织、目光清淡幽远的年轻男子,白皙光洁的面容隐隐透着冷俊,瘦尖的下巴和英挺的鼻梁极富立体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但并不影响他的俊朗,嘴唇微抿,礼貌且清俊疏远。感觉心跳窒了一窒,仿佛有暖流从鼻孔流过……这,就是她初见风沐昕时的情景。
她很丢脸地流了鼻血,更丢脸地还把鼻血弄到了风沐昕的衣服上。
这一切,她都还记得。
清水常常想,遇见风沐昕是自己的福气。
因为风沐昕明白她的快乐和悲伤,了解她的感受,并且那样全心全意地呵护她。
他宁愿自己痛苦,也不逼她嫁给他,这样如大海一般沉静包容的男人,她何德何能可以嫁他为妻?
“大哥,黎啟在外面……”李江涛站在门外轻声道,生怕打扰了清水和风沐昕。
清水咬咬牙,眼眸漆黑,抱着她的风沐昕,神色不变。
“清水,要见吗?”低头看着清水,风沐昕出声询问,眼里的淡然顿时让清水一阵心安。
“见!我有事要问他。”因为长久的哭泣,清水声音有些沙哑,然后用手拂去眼角未干的泪珠。
很多事情可以开门见山地问清楚了!
帮清水理理头发,风沐昕扶着她下楼,远远可以看见黎啟站在外面的院子里,神情颓丧。
“清水……”见清水下来,黎啟快步走进客厅,见她面容如此憔悴,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他没想到,清水会这样虐待自己。
清水没看黎啟,僵硬着身子站到客厅中间,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桌子上的黑色小匣子,旁边的墙上挂着她爸爸字画的遗像。
“清水……”
“黎啟,你还记得单之蔷吗?”问完,清水的嘴巴抿成冷漠的弧度,此时琉璃的眸子里一片死灰。
“你和她,曾经也是朋友,你的良心不会受到谴责吗?
“是我亲手给她换的衣服,她身上被划伤的地方很多,还有骨折……你知道我帮她清理了多少伤口吗?
“她就那样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了无生气,她那样美……脸色洁白如玉,就连汽车爆炸的灼伤都似乎不忍心弄脏她的脸……“我认识她18年了,18年……我们情同姐妹,她还那么年轻,她的父母那样疼爱她……莫西死了,现在……就连蔷蔷也走了,下一个应该是我吧。”
说着,清水眼泪又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见不远处的风沐昕要进来,她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然后转身直视着黎啟。
“她的骨灰,现在就在我手上,你敢碰吗?”
“清水,你听我说……”
“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多绝望吗?那时候你到底都干了什么?”清水丝毫不听黎啟的解释,低头直直地盯着怀里的黑盒子,右手轻轻抚在上面,神情越发憔悴。
“清水,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但请你相信我,当年我没有针对你父亲的意思,那件事是误会,请你给我机会解释。”黎啟的嘴角苍白,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悲伤,自从清水拒绝见他后,他整个人颓废了下来。
当年,他不知道那个患艾滋病的画家居然是她父亲!
“我现在只问你——是不是你,或者是不是佘清韵派人在找我父亲的画?还有,你是怎么拿到《夜荷宴》的?”清水冷声问。
“不是我派的人,但我母亲那边,我会尽快调查清楚。《夜荷宴》是我从大火里拿出来的,我已经派人送到世纪庄园了。”
“希望你说话算话,现在单之蔷走了,等调查结果出来,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清水止住喉咙里“嘶嘶”的呜咽,转头看着墙上的遗像。
“还有,我不想再见到你,我恨你……快滚吧!”
清水握紧手掌,逼自己认清现实。这辈子,她不想再见黎啟,即使她曾爱过他,即使她要毁了他。
闻言,黎啟脸上的血丝急速抽去。
同时,清水耳朵里忽然有一阵尖锐的呼啸,她吃力地摇一摇疼痛无比的脑袋,紧接着,四周静了下来,她看见黎啟的嘴巴一张一合,可她什么也听不见。
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