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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边塞之地,弘历、弘昼的遭遇,并非书信上那么轻描淡写。
与硕特额驸阿宝汇合前,他们曾经历了一场惊魂之战。
隆兴长并非村庄城镇,在地图上也无标识。
不过多年来有个威名在外,叫“隆兴长”的镖队常于此地扎营,往来的商人渐渐就用镖队的名字,来代称这片地区。
离开青衣袂那个神秘的古村,一路倒也平顺。
弘历、弘昼、云织、云绣、和江平等彩云天的人,皆是身手不凡之辈;现在又有茹逸这个武功高强,又能充当斥候只用的奇女子相助;再加上延丕勒多尔济这位英勇善战的公子,和他的蒙古死士,一行三十多个人,队伍虽不算大,可实力却不容小觑。
而在这一路上,弘历倒是不担心弘皙的暗影黑骑,而是怕遇到准噶尔的流兵。
进入阿拉善额鲁特旗之前,弘历还要与分开的手下汇合,要将有些异心之辈提前处理掉。
两条黄河支流间的草域,弘历他们就在此地扎营。
从古村出来,弘历心中就一直存着个纠结,这会儿营帐内只剩他和弘昼,便索性先解决这个问题。
“五弟,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弘历顿了顿,犹豫半晌也想不不出婉转的言词,只能直截了当地说道:“茹逸的心都在你身上,这点毋容置疑,但她的姐姐恐会坏事。”
茹逸不用再隐瞒身份,就无需掩藏本事,这几天相处下来,弘历算是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弘皙所培养出来的女人是何等厉害。
大清朝从入关至今,虽已近百年,但是在汉人之中,反清复明的意念却从未消亡过。像茹逸这样的明朝宗室血脉,多数都被背负着灭国之恨。
此时被弘皙聚集在一起加以调教,就变成了最厉害的祸国工具。
她们拥有国色天姿的美艳、博古通今的才情、深藏难测的心计、和五毒俱全的狠辣,能被弘皙看重送入紫禁城的,应该是这群女人中的佼佼者。
雍正帝身边暗伏着此种女人,难怪弘皙这么多年都能步步先机,掩藏心思,不被抓住任何把柄。而今雍正帝年事渐高,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皇位之争愈发明显,若不除去那个女人,必定后患无穷。
“我也知道,但总不能现在就逼问茹逸,这一路相随,她已经够苦了。”弘昼早知道会面对这个问题,也不逃避,而是苦笑着直言道:“要查她姐姐不是难事,皇阿玛的妃嫔本来就不多,而且云织姑娘也提过她姐姐入宫的时间,想来弘皙不可能将其安排为秀女,多数是以使女身份应选。目前宫中有一位常在和两个答应,年龄身份都对的上号,只要查查她们入宫的年份,就不难得知。”
“好,就照你说的做吧。”弘历淡淡一笑,拍了拍弘昼的臂膀,可心中却忍不住自叹,刚才是有点枉做小人了,居然害怕弘昼会被温香软玉迷惑,岂料他这位看似荒唐的弟弟早已设想周全。
“四哥放心,五弟我还懂得‘大局为重’这四个字。”弘昼深叹了口气,又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我想,茹逸在选择随我关山千里之时,已经有了各为其主,必会亲人相杀的意识。”
弘历沉吟了片刻,权衡轻重后,才缓缓说道:“知道是谁,至少我们有个防备,也不定就取其性命。动作太大,惹弘皙防备反扑,对你我更不利。”
“四哥是为了我这个弟弟,才想留其一命吧。”弘昼心知肚明,诚恳地说道:“五弟先代替茹逸谢过四哥,但事情若发展到危难之时,四哥也不用留任何情面,还是那句话,一切以大局为重。”
“一个困在宫女的女人,就算能搅弄风雨也不足为患。”弘历眉头微皱,深邃黑眸幽转,缓缓说道:“最大的威胁,是弘皙的品香楼,那云集着天下绝色,招呼笼络各类权贵,我们朝上议的国家大事,转头就有可能成了红绡帐中的乐事。”
弘昼一时没有会意过来,摆手笑道:“我江湖朋友多得是,现在又加上彩云天这帮人,回京后随便安排点戏码,把品香楼捅了不就行啦。”
“那就可惜了。”白了弘昼一眼,弘历唇边浮出一丝高深的浅笑,“如能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弘皙经营品香楼多年,现在可是京中的情报汇集处,各处的官员,朝中重臣,宫内各大总管太监,多少都和哪里有些牵扯,掌控品香楼也就掌控了一半的局势。
对为君者而言,庙堂中听到的只是片面,少不得有上下相蒙的情况出现。而市井之言,又太多着色,太多添油加醋。而在烟花之地,设下这么以广纳各党人士的温柔乡,纯酿美人醉意熏心之下,说出来的可是句句真言。
所以,非但不可铲处品香楼,还得再多建立几个这样的地方,才能看到那些冠冕堂皇下的本来面目。
“四哥此言有理,物尽其用,为我们所用。”弘昼开怀一笑,这样一来弘皙倒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这次回京后,就想法子把品香楼掌事者变成咱们的人,此事茹逸应该能办到。”
见弘昼一副迫不及待,弘历玩笑着说道:“以后品香楼归你,可好啊?”
弘昼打千儿谢道:“知我者,四哥也,弟弟可就却之不恭了。”
与弘皙的暗战才刚刚开始,品香楼乃其老巢,哪有这么容易能的手,他们两兄弟不过是苦中作乐,寻得一笑罢了。
此时,有兵刃相击之声从帐外传来,又有许方和几个蒙古人的喝彩声。
弘历和弘昼疑惑地对视一眼,掀帐而出,竟见云绣正与尼斯格巴日、茹逸与延丕勒多尔济,两对人在于不远处的河边空地过招切磋。
尼斯格巴日的弯刀耍得出神入化,云绣只能勉强招架。
另一边的情况就完全不同,显然延丕勒多尔济已经落了下风。
茹逸是杀手出身,招式比别人更诡异阴变,若论平地上的单打独斗,弘历都要自叹不如。
不过现在是马上比试,蒙古人骑术精湛,也无法在茹逸手中取胜,两人切磋看着像势均力敌,实然则是延丕勒多尔济输了。
旁边观战的蒙古高手,见两位姑娘巾帼不让须眉,都不由得齐声叫好。
把手臂搭在弘历的肩上,弘昼闲闲地说道:“他们还真有兴致啊?”
弘历询问了许方才得知,原来是茹逸要向延丕勒多尔济请教马战,虽然她功夫高强,可战场拼杀和江湖武斗完全是两回事。
近几日,茹逸也有与弘历相同的担忧,这片地区常有准噶尔的流兵生事,若不提前熟悉战术,只怕他朝与敌军偶遇,非但不能相助弘历和弘昼,还会拖累这帮蒙古兄弟。
“二小姐想着,准噶尔部的人也和蒙古人差不多,都是能骑善射之辈,这才约大公子马上切磋。”和云织交换了个眼色,琼音又一本正经地对弘昼说道:“咱们二小姐是为了你才会这么辛苦,以后你可不能辜负她啊。”
闻言,弘昼倏的站直了身子,知道这是两个女人在联手逼他表态,可他和茹逸的关系并非三言两句就能对外人道明,而且他也不想许诺任何无法确定的事情。
偷瞄着弘历,弘昼原想向其求助,可余光扫到的竟是一张幸灾乐祸的脸,嘴角勾着似有似无的浅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茹逸姑娘真是深情撼天啊!”眸中含笑地瞟了弘昼一眼,弘历火上浇油地说道:“五弟,你也该收收心,少点荒唐了。”
“四哥,你好样的,算你狠。”弘昼一脸哑巴吃黄连的苦色,怏怏睨着弘历,低声嘀咕道:“你就别有求我的时候,不然看弟弟我怎么报答你。”
弘历哑然失笑,却不与其相辩,只等着看弘昼如何回答琼音。
弘昼正不知所措时,耳畔突然响亮的呐喊助威声,顿时吸引了全部人的视线,也化解了眼前的尴尬,让他暂时逃过一劫。
“对哦,那两个又是怎么打起来的?”弘昼指着云绣和尼斯格巴日问。
“一句笑言,就搞成这样了。”许方微微一笑,说道:“他们那些蒙古男人说:没想到汉人姑娘也不全是弱不禁风之辈,学点简单功夫,虽然不能上阵对敌,但也可以强身健体。”
“唉,绣儿就是这争强好胜的性子,之前还喊累说要睡觉,结果听到人家说她是花拳绣腿,就立刻精神大振,拉着人家非要分出个高下。”云织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你看看她那模样,已经是在硬撑,还死活不肯认输。”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低声在弘历耳边嘀咕了几句,相视一眼后,弘昼又像个孩子似得补上一句:“你刚才就是小人。”
全神贯注地看着两人招式的变化,弘历淡淡一笑道:“不过那位勇士,像是要做君子了。”
尼斯格巴日想不到这小姑娘如此倔强,已是颓势难挽,仍然全力相拼。心中佩服之余,便故意露出了破绽,佯装是被云绣挑掉了兵器,失势的退后几步,双手手到背后算是认输。
待云绣也收了兵器,尼斯格巴日才抱拳赞道:“姑娘身手不凡,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承让了。”他的谦让令云绣顿生好感,娇笑道:“是尼日大人让着我呢,大人若不嫌弃我身手迟钝,可愿意传授我几招?”
“姑娘若有兴趣,在下乐意相授。”尼斯格巴日朗声一笑,爽气的答应了。
这时茹逸和延丕勒多尔济也已尽兴,牵着马向弘昼走来。
“看来上阵对战,比单打独斗辛苦多了。”茹逸气喘吁吁的对弘昼一笑,虽然一身戎装,也无珠宝装扮,却仍然抹不去她天生的妩媚。
“那明日我也要向延济大公子讨教马战。”云绣鬼灵精地一笑,又转头对尼斯格巴日说道:“这马上对战需要注意什么,还望尼日师父不吝赐教。”
听着云绣对这些蒙古人的称呼,弘昼不禁皱眉,还没等他发问,茹逸已莞尔一笑道:“蒙古兄弟们的名字太长,云绣妹妹觉得唤拗口,还总是记错,所以就取头留尾,全都精简成了两个字。”
“这样也好,大公子日后随我们入京,蒙古名字太引人注意,早晚也是要改的。”弘历赞同地点了点头。
傍晚,众人在河边烤食了猎来的野兔,又说笑了一阵,才各自回帐。
天刚擦黑,一道寒光闪过,穿帘入的飞箭深深插在帐柱上,茹逸和琼音错愕地面面相觑。
“别惊动他人。”琼音正欲冲出去,却被茹逸拦住了,“弘皙身边能有如此精湛箭术的人不多,我大概能猜到这人是谁,让他安安全全的离开。”
说着,茹逸取下箭上绑着的留笺,上面写着两个人名,和四个字“今夜小心”!
“难道是童九?”这个字迹琼音熟悉,神色担忧地低声问道:“他冒死过来送信,是今晚会有大事发生?”
茹逸心中一凛,握紧手中的字条,转身往弘历、弘昼的营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