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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门外又传来一阵叮叮当当打斗的声响。
就在周成易和何湛对视的时候, 外面又传来了打斗声, 这是周成易的人跟何湛的人对上了。
有人从外面跑进来, 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没想到周成易居然在, 稍微迟疑了一下, 又快步跑到何湛的身边, 对何湛耳语了两句。
何湛看向周成易,表情里的得意掩饰都掩饰不了,“王爷, 你要的搜查令马上就到。”
周成易心中微微吃惊了一下,宁王周成烨的动作还是挺快的嘛。
显然这事他是兵分两路在进行,从得知张家大伯把栽赃的信件放到段禀文的书房之后, 周成烨就让何湛过来搜查段府, 而他自己则绕开了周成易亲自去要搜查令。
只是,现在哪怕让他搜, 也只会让他空欢喜一场就是。
“那就把搜查令拿来看。”尽管知道他们也搜不出什么来, 周成易还是不准备让他们这么容易。
此刻何湛是拿不出搜查令的, 搜查令还在路上。
两边互相相持着, 李氏扶着老太太张氏过来了。
“王爷。”
周成易对老太太张氏道:“何大人说奉旨来搜查段家, 只是这搜查令还没到, 要稍等片刻。”
说话的语气十分讽刺。
段家一门一心忠君,听到说要来搜查段家,老太太张氏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丝毫慌乱, 依旧如平常一样镇定。
“娘。”李氏扶着老太太张氏的手紧了紧, 老太太张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让人去给馨儿和段瑶说一声,让她们看好院子里的下人,还有安哥儿那里,也让人好生照顾着,不要让他乱跑。”
李氏心里紧张得很,听到老太太张氏的这些安排,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吩咐了人去通知段瑶和段馨还有安哥儿。
搜查令很快就让人送了来,何湛拿在手中在周成易眼前晃了晃,抬起手就要叫人进屋搜。
周成易在他身旁冷冷地道:“何大人,这是先皇御赐的宅子,搜查的时候可要小心点儿,伤及了这宅子里的人和物,到时候就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了。”
何湛看了周成易一眼,不屑哼了一声,尽管如此,却也不得不吩咐搜查的人小心谨慎一些,只因那搜查令上确实写了一句不能伤及段府的人和财物。
官兵很快进去搜查,重点就是段禀文的书房和段雁鸿的书房,他们在两个书房里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搜查了一遍,连各个角落,柜子背后,甚至地砖墙砖也一块一块地敲了一遍,最后就搜出来几本可疑的书和几封信件。
周成易抬手止住他们要封箱的动作,“慢着,先就在这里检查一遍,做个记录,有哪些东西,每一样都登记造册,如果以后有多出来的信啊书啊就不是段府的责任。”
这最后一句话周成易是对着何湛说的,就是明确地告诉他,他不相信他,书信这类东西实在太好做手脚了,何湛把这些搜查到的书信拿回去,等到开封查验的时候还是不是这些东西都不一定了。周成易可是管着刑部和大理寺的,里面那些手段他太清楚不过了。
“何大人,我们一起做个见证吧。”周成易看向何湛道:“你这么铁面无私,不会不敢现在查验,准备拿回去之后动手脚吧?”
被周成易这么一将,何湛哪里还敢说拒绝的话,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当着在场众人的面让官兵一一查验,每一样都登记造册,最后周成易、何湛和老太太张氏在册子上面签字画押。
然后当场把书信封起来,打上封条,何湛才带着人把东西拿走。
何湛走的时候把门外把守的那些官兵也一并带走了,这是他们只拿到搜查令,没有拿到查封文书,如果有查封段府的文书,他们就能更嚣张了,只是很可惜,景熙帝还是愿意相信段家的。
官兵走了,李氏让人把段府的大门关了起来,闭门谢客。
老太太张氏看着周成易道:“王爷,今日之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刚才他们带走的那些书信老太太也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老太太不用担心,皇上一定会秉公处理此事,还给段家一个公道的。”周成易脸色很平静,说的话很沉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那就好。”老太太张氏点了点头。
李氏心中也稍微安定了一些。好在他们之前就得了周成易的提醒,家里面早就已经检查过一遍了,不然今日不知道会不会搜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周成易看向老太太张氏道:“老太太,这件事本来不该我管,但是我还是想给老太太说一声,张家大伯那里,老太太要早做打算。”
让周成易来说,他如果处理张家大伯这种瘟神的话肯定是分分钟的事情,但是这毕竟是老太太张氏的亲侄子,她也看顾了他那么多年,人非草木,总是会有点感情的,而且还是血缘亲情,他怕他不先说一声就动手,以后在老太太张氏面前不好交代。虽说他也无须交代什么,是张家大伯不争气,险些连累了段家,但毕竟他以后是要娶瑶儿的,老太太张氏也是他的长辈,这也算是对她的尊重。
老太太张氏早就被张家大伯伤透了心,这一次更是做得过分,险些把他们段家给毁了,枉费她以前还那么维护他,这次事件让她觉得好累好累,她深感无力地道:“王爷,老婆子我老了,处理起这些事情来也是瞻前顾后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果断,那个孽障是我的一贯的维护才纵容了他这么大胆,我现在是不想再见到他的了,还请王爷帮老婆子我这个忙,老婆子感激不尽。”
这意思就是把张家大伯交给周成易处理了,至于周成易要怎么处理她是不会过问的,是好是歹都无所谓,她就当没有这么个人一样了。
下这么个决定还是不容易,周成易看到老太太张氏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是张家大伯这种毒瘤不得不除,此次惹出这样的大祸来,险些害了段家,以后不知道还会干出多么无法无天的事情来,越早处理了越好。
“那我就听老太太的。”周成易道。
老太太张氏道:“那就麻烦王爷了。”
今日发生这事也是凑巧,正好段雁鸿和段禀文都不在家,不过现在估计是在回家的路上了。好在周成易先赶了过来,有他在还压了压何湛的气焰,否则的话,何湛还不知道会多嚣张。
周成易跟老太太张氏说了一会儿的话,见老太太张氏也累了,起身道:“老太太好好休息,等段大人他们回来了,我会再跟我们商量一下此事。我现在去看看瑶儿。”
老太太张氏和李氏自然是不会拦他的,李氏扶着老太太张氏进屋里去休息,周成易就转去了锦瑟居找段瑶。
刚走到锦瑟居门口的时候,段瑶闻讯就跑了出来,急急地道:“仲卿……”
周成易上前一步拥住她,大手抚摸着她的背部,安抚着她,“别怕,一切都有我。”
当那些官兵冲进来搜查的时候,段瑶确实是害怕的,上一辈子,段家还没有被人搜查过,景熙帝和太子一直都对段雁鸿和段禀文信任有加,段雁鸿和段禀文在朝堂上一直做得很好,偶尔有不顺利的时候,也没像今日这样。只是到了最后的时候,才被宁王周成烨让柳青山带着叛军来大肆屠杀段家的人。
今日忽然看到官兵冲进家门,令段瑶一下子就想起了柳青山带着叛军冲进段家的那一日,她要极力的忍耐才能控制住自己尖叫出声。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噩梦又一次再临了。
好在那些官兵虽然看起来凶恶,但也只是在屋子里搜查了一番,连屋子里的摆设都没有摔坏打烂,也没有打屋里的丫鬟下人,更没有动刀子,她才咬牙忍了过去。
“他们已经走了,后面的事情我会去处理,不要担心,没事儿的。”周成易扶着段瑶进了屋,让她坐在镂空雕花圆木椅子上,他感觉到她单薄的身子在颤抖,便坐在她的身旁,把她揽在怀里。
段瑶靠在他的怀里,怯怯地道:“刚才我看到官兵冲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他们是来杀人的。”
周成易一下子就想起那一回在醉仙楼上,段瑶喝醉了酒,拉着他哭得很伤心,说着死了,都死了,段家一家人都死了的话,他当时就觉得很奇怪,追问她又喝醉了没有说清楚,今日她再度提起,想来她上辈子肯定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周成易低头看她,疼惜地抚摸着她的身子,柔声道:“你在你的梦里面经历过?是谁来杀你们?”
话音刚落地,周成易明显地感觉到段瑶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圈住他的手臂搂得更紧了,声音很低,却足够他听清楚。
“是宁王……”
宁王?
是的,他早该料到的,宁王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甘居人下?
一直以来,宁王周成烨和太子周成康素来不和,小时候为了个吃食都能打起来,长大后又为了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明争暗斗。周成烨本就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手段狠毒,为了达到目的啥事儿都做得出来,他为了那个位置,很可能是会要造反的。
而周成康却要忠厚得多,不过他虽说是太子,但他的太子之位也坐得不牢固,前些年景熙帝还年轻,对周成康还给予了厚望,近年上了岁数之后,越发贪恋手中的权势,对周成康也有诸多防备,特别是在皇家猎场遇虎之后,越发的怀疑起周围的人来。
帝王都是多疑之人,他若死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就该换成别人来坐了,性命、权利、金钱、美人,哪一样能舍得放弃?在享受过天下间最美好的事物之后,没有谁能心甘情愿地把这些拱手让人。尤其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现如今,景熙帝心存猜忌,太子和宁王关系势同水火,这三方总有一天会爆发大的争斗。
周成易看着段瑶道:“能给我说一说你做的梦吗?”
段瑶的心颤了颤,她已经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一些深意,他只怕不是现在才发现的,可能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吧——这哪里又是什么梦不梦的,明明就是她经历过的上一世。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必要,段瑶道:“仲卿,我有些记不全了,只零零星星的记得一些,有些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那毕竟只是梦,万一说错了话,我怕给家人惹祸。”
她的心里也有顾虑,自她重生回来之后,发生了许多的事情都与前一世不同,她已经无法确定她所经历的前一世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一场噩梦?如果只是噩梦,可那些噩梦里面的画面未免也太真实了一些,温热的血、真实的刀剑、每一个人的脸孔,都是那样的真切,她就像是切实感受过的一样啊。
周成易摸摸段瑶的脸,温和的声音给人真实的安全感,“别怕,告诉我一个人就好,就算你说错了,我也不会告诉别人,这你总是能相信我的吧。”
是的,她确实是相信他的,如果只是存留着上一世的记忆,她可能还不会那么依赖于他,偏偏有这一世的亲密相处,他对她的爱护,在她亲身感受之后,越发的明显,叫她想不依赖他都不行了。
段瑶犹豫了一下,决定把真相告诉他,“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景熙帝明年会大病一场,太子会暂代朝政,此后景熙帝的身子会越来越不好,到得景熙帝二十五年夏,江南一带会发大水,大江决堤,数十万人受灾,朝中发放出去的赈灾款会被底下的人贪墨,真正发到灾民手中的银钱不足十分之一,太子会去江南赈灾,不慎落水下落不明,在太子生死未卜之际,景熙帝又病重,宁王趁机谋反。”
周成易“嗯”了一声,他是猜到了宁王会谋反,竟没料到其中还有这些波折。
忽然周成易觉得少了一些什么,一脸奇怪地看着段瑶,“那我了?我会在哪儿?你的梦里面怎么没有我?”
这在周成易看来太不可思议了,他和她都这般好了,没道理她的梦里会没有他。以他的脾气来说,她的梦里要是没有她,他是挤也要挤一个位置的,好歹也要在她的心里留点儿影子。
段瑶不解地看着他脸上有些发狠的目光,心中颤了颤,不知道要不要把他会登基称帝的事情说了。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心里,要说是刚重生的那一阵子,她的的确确地很相信周成易会成功的,以后肯定会要去做那个皇帝的。
但是在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她又不确定了,今生发生的许多事都与前一世不同了,谁又知道这一世的命运齿轮会怎么转动?
特别是周成易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帮着太子周成康,是有着忠君之心的,他此时又从她这里得知了以后会发生的事情,他又会怎么抉择了?
有太多的不确定了,上一世的周成易过得不好,才会有那样的企图。这一世他有婉蓉长公主的帮助,也从太子和瑞王那儿得过诸多照拂,一路走来虽吃了不少的苦,可也比上一世要过得好些。至少没有像上一世那那养成铁石心肠、冷酷无情的性子。如此看来,万一他本就没有那个企图心了?要是被她的话误导了就不好了。
段瑶轻摇了摇头。
周成易一把捧起她的脸,双眼不顺不顺地注视着她,要把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清楚,“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就那么深深地望进段瑶的眼睛里,段瑶看着他,蝶翼一般的眼睫毛眨了眨,最后还是没有把她所知道的“周成易”告诉他,“我不记得了,我在梦里跟你不熟。”
的确是不太熟的,前面十几年她和他都没有接触过,后面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被他所救,她会求着他让她留下,也不过是想要借助他的手他的势力报仇雪恨而已,她跟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看到的也不过是他冷肃的脸,没有一丝一毫表情的模样,在他的身上根本就看不到一丝人情味,只觉得他像个冰冷的木头一般。如此一来,两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多少交集可言?
对于段瑶来说她这么回答是正常的,可是听在周成易的耳中那就刺耳了,他在她的梦中居然是“不熟”两个字,这可叫他受不了了。
不熟,不熟,周成易磨了磨牙,咬牙切齿地对段瑶道:“我们以前是不熟么?”
段瑶没有意识到他把“梦中”改成了“以前”的用意,也没有发现他正在为此而恼怒,如实地点了点头,算是肯定的回答了周成易的问题。
啪地一下,屁股上挨了一巴掌。
段瑶惊得跳起来,手摸着被打疼的屁股,眼眸含泪地瞪着周成易,委屈地指控道:“你干嘛打我?”
周成易哪里是想打她,完全是气不过啊,他在她的梦里不熟,那她和谁又很熟?那个肖承启么?想想就来气。
周成易恨恨地磨了磨牙,对上段瑶娇气的眼眸,又不忍心看了,伸手把她拉回来,段瑶扭捏了几下,最终是没能扭过他,被他按在腿上坐下,大手揉了揉她的屁股,“打痛了?”
段瑶含泪点了点头,周成易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恨恨地道:“打痛就对了。”
“你欺负我……”段瑶挣扎着就要从他身上下去,无奈被周成易桎梏着纤腰下不去,气得用粉拳捶他。
周成易捉住她的手,气闷地看着她,还是舍不得她难受,就只有自己难受了,耐着性子道:“你也不想想你刚才都说了什么话,你以前跟我不熟,跟谁很熟?”想到她也会跟别人这般,任人抱着、亲着,就跟拿刀捅他的心窝子一般啊。
这下段瑶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了,睨了他一眼,眸中还含着水光,格外的娇嗔,让人怜惜,“我跟谁都不熟。”
“真的?”
“真的。”段瑶点头。
周成易这下才释然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凑过去吻上她的唇,段瑶要躲,周成易的大手正好掌在她的脑后叫她根本躲不开,就被他控制着吻了好一会儿。
等到一吻作罢,周成易放开段瑶,瞧着她被吻得红艳艳的双唇,就像晨曦雨露浇灌过的玫瑰花,色彩那么艳丽,叫人都移不开眼了。
周成易笑着还想吻她,段瑶倒是飞快地用手捂住了唇,他的唇便吻在了她的手背上。
段瑶又大又亮的眼睛里闪着光芒,有一丝小得意,谁知下一秒她就差一点儿忍不住惊呼出来了,不为别的,只因周成易用湿润的舌头舔她的手背,又痒又麻,蕴藏了叫人心悸的暧昧之意。段瑶的脸蛋儿红得都快要烧起来了,她就坐在他的腿上,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身体变化,就抵在她的小屁股下面……
“三小姐。”
好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妙语的声音。
段瑶如蒙大赦一般,朝着周成易使了使眼色,周成易翘了一下嘴角——吻我。
这人……
段瑶急于解脱,不得不凑过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拿眼看他——行了吗?
周成易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唇。
一口气憋到段瑶的嗓子眼,可又挣不脱周成易的钳制,门外又传来了妙语急切的声音,段瑶无法,只好在他的唇上亲了亲。
得偿所愿的周成易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她。
段瑶飞快地跳下周成易的腿,整理了一下衣衫,又抚了抚鬓发,坐到离周成易有点儿远的雕花椅子上去,才开口叫了妙语进去。
妙语很着急,进了屋,连礼都没有行,就噼里啪啦地道:“有人来府里报了信,说雀儿胡同那边出事了,张家大伯一家都被人杀了,尸体就摆在院子里,老太太听了消息,差一点儿晕过去了,三小姐快去荣安堂看看老太太吧。”
段瑶和周成易一同赶去荣安堂。
丫鬟捞开门帘让两人进去。
老太太张氏乍然之下听到张家大伯一家被人杀的消息,气怒之下有些受不住,眼前发黑险些晕过去,现在就闭着眼睛躺在紫檀木雕花罗汉床上,额头上戴着抹额,形容疲倦。
今天先是段府被搜查,接着又是张家大伯一家人被杀,两相刺激之下,老太太张氏受不住也是有的。
段瑶走上前去,轻声唤道:“祖母。”
段瑶和周成易进门的时候老太太张氏就已经听到了动静,只是精神不好不想睁眼,这会儿段瑶叫她,她却是不能不睁开眼了。
“你们来了。”
周成易就站在段瑶的旁边,看着老太太张氏道:“不是我动的手,我还没来得及安排。”
之前老太太张氏把处理张家大伯的事情交给了他,是对他的信任。张家大伯是干了太多的龌龊事,不过在周成易看来,老太太张氏并不想要张家大伯的命,那毕竟是她的亲侄子,他再怎么不对,老太太张氏也狠不下那个心肠,她之所以把处理张家大伯的事情交给他去办,只是为了表明一下她想要处理张家大伯的决心,她自己是动不了那个手的。
周成易一来就告诉老太太张氏不是他动的手,就是为了告诉她,他没有打算对张家大伯痛下杀手,这是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去办,张家大伯一家就遭了毒手了。
老太太张氏看了镇定的周成易一眼,周成易也坦然地回视了她,这一眼相触就让她明白了,这件事确实不是周成易动的手,杀张家大伯一家的另有其人,“是谁?”
周成易没有立马回答她,看了一眼四周,老太太张氏便对吴嬷嬷使了个眼色,吴嬷嬷心领神会,叫上屋子里的丫鬟都出去了,还把房门都关上了,亲自守在房门外。
周成易刚要开口,又听的外面报,说是段雁鸿和段禀文回来了。
这样正好,周成易心想,他把话一并说了,也不用再说第二遍了。
待段雁鸿和段禀文进了屋来,询问了老太太张氏的身体状况,确定老太太张氏没有大碍,几人才坐下来。
周成易道:“据我所知,张家大伯跟宁王的幕僚屈广家的下人有来往,张家大伯会把栽赃嫁祸段家的信偷偷放进段大人的书房里,想必也是受了屈广的指使,现在张家大伯一家人被杀,显然是为了杀人灭口。而屈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是受何人指使,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
段雁鸿和段禀文对视一眼,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都已经猜到了,何湛之所以会带着官兵来搜查段家,就是宁王周成康去跟景熙帝要的搜查令。
自从上一回从皇家猎场回来之后,景熙帝对太子的态度大有变动,宁王在政事上也诸多阻挠,两边的关系急剧恶化,已经不惜当众撕破脸了。宁王到景熙帝面前去举报段家有异心,景熙帝只稍微斟酌了一下就下令搜查段家,虽说也提了不要伤及财物和段家的人,这也算是景熙帝对段家的看顾了,但是景熙帝同意搜查段家背后的深意却是值得人深思的了。
段禀文道:“王爷说得甚是。”
周成易道:“宁王对段家记恨颇深,何湛从府里搜走了一些书信,我和老太太已经事先检查过做了登记备案,内容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到了皇上面前,两位大人还要是要谨言慎行才好。”
景熙帝现在对周围的人都起了怀疑之心,这一次下令搜了段府,尽管没有搜出什么,但在心里已经扎了一根怀疑的刺,要拔出并不是那么容易,段雁鸿和段禀文已经不如当初那么令景熙帝那么信任了。
段禀文道:“这一点我们也考虑到了,我们会小心的。”
周成易点头,“宁王和太子殿下不睦已久,经此事可看出他心怀不轨,只怕他有更大的企图,两位大人都要小心为上。”
身为皇子,谁又愿意真的甘愿屈居人下,宁王性子凶狠暴戾,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不图谋大位才有鬼,周成易之前就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手段罢了,今日又听了段瑶的述说,他便知道宁王是要用血洗一途篡位了。
段雁鸿和段禀文对视一眼,心里惊起了惊涛骇浪,他们一直觉得太子之位十分稳固,虽然宁王与太子不睦,但是宁王的才能有限,望之不似人君,这是朝中众多大臣都看得出来的,怎会料到他还会有那种企图。不,其实也料到过,只是觉得他根本不会成功罢了。一个只会在背地里行阴私手段,性格又残暴凶狠之人,根本比不上宅心仁厚、礼贤下士的太子殿下嘛!
得,这便是太过自信,轻敌的缘故了。
既然已经提到了宁王之事,自然要商议一番。
后来几人又说到张家大伯的事要怎么办,宁王现在这样咄咄逼人,大家又要怎么应对,如此这般商讨了一番,议出了一个章程,大家心中也有了数。
半个时辰之后,周成易从段家离开,吩咐了人去查张家大伯的案子。
侍卫查了回来禀告,跟张家大伯联系的吴陈不知去向,顺天府以凶杀案处理的张家大伯一案,抓了三个入室抢劫的歹徒,三个人供认不讳。
隔日,侍卫在郊外一处山洼找到了吴陈的尸体,他又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他死了就是死无对证。
何湛查封的那些书信呈到了景熙帝的面前,这本来无需景熙帝亲自御览,不过因为是段家,又有太子和周成易到处活动的原因,东西原封不动地呈了上去,景熙帝看过之后,自然是没有找出段家的可疑点。
上朝之日,景熙帝当众斥责了宁王及其一派的人,又赏了段家一些东西作为补偿,并称段雁鸿为段卿,是他最为信任之人。把打一巴掌赏一颗糖发挥得淋漓尽致。
见此,朝堂风向又开始变幻。
……
且说,上一回李氏邀请了工部侍郎蔡家夫人和蔡秀芝到段家来作客,当时两边的感觉都不错,照当时的情况来说,就是双方都已经看上了,李氏就请了媒人上门去提亲。
谁知媒人去了蔡家一趟之后,竟被蔡家夫人不软不硬地推回来了。李氏得知蔡家夫人没有答应,气得当场就想拍桌子,不过好歹是把那口气给咽下去了。吩咐了丫鬟拿了红包送媒人出去。
段瑶和段馨本来是高高兴兴过来帮大哥段云琪听信儿的,却撞见这样的情况。
段馨走上前去道:“母亲,这蔡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先前都已经说好了,差不多都同意了,现在怎么又变卦了?
李氏气得很,“什么意思,不就是因为我们家被景熙帝下令搜查了,他们蔡家就不那么放心了,要再观望观望了。”
这李氏说的是气话,却也是实话,话里不无对蔡家的不满,却也有对景熙帝的不满。
段瑶赶紧安抚李氏道:“母亲,你别生气,为了这种事生气不值得。”又拿眼示意了一下皇宫所在的方向。
李氏道:“就是太过分了。”
段瑶又赶忙端了茶给她喝,劝道:“母亲,大哥那么优秀,不差找不到好的,蔡家如此趋炎附势,不把蔡家小姐说给大哥正好,我们之前也是没看明白,如果真娶了蔡家小姐,说不定反而害了大哥,娶妻娶贤,我们家也不稀罕是那种人。”
这些道理李氏哪里会不懂,她只不过是心疼自己的儿子罢了,喝了一口茶,把茶盏放在桌子上,深深叹了一口气,“你大哥的亲事怎么就这么不顺了?”
闻言段瑶的心里一颤,上一世大哥的亲事也是这么不顺利,好不容易订了亲又退亲,大哥因此心灰意冷,这一世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喜欢的姑娘,原本以为能够顺顺利利的订下来,也能全了上一世的遗憾,谁知道又发生这样的变故。段瑶不禁也跟着心疼起段云琪来。
几日后,段云琪从京郊大营回来,听说了此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一个一干二净。什么话也没有多说,沉默着就回了自己的锦墨居。就连段瑶亲自送吃食去看他,他也是恹恹的没有精神,随意的应付了段瑶几句,就把段瑶打发走了。
夜里,段云琪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蔡秀颖的模样,犹记得那日陆霸天的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样,那么清亮坚定的一双眼睛,深深地望进了他的心里,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记。她怎么会是那种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人呢?他不肯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除非亲自听到她说她不愿意,否则他不会放弃!
段云琪从床上爬了起来,闪身出了锦墨居。
……
段云琪在工部侍郎蔡家府宅外面守了三天,到得第三天午后终于看到蔡秀颖带着丫鬟小采出了门。
段云琪心中略有些奇怪,蔡秀颖出门居然只带了小采一人,连粗使婆子都没有带一个,马车也没有,更别说车夫了。
这与自家妹妹段瑶和段馨出门的情形差别很大。
就算段瑶和段馨偶尔出门不带多的下人跟随,一两个粗使婆子再加上丫鬟和车夫是必须的,再带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的物品,总是会零零散散弄出一大堆的东西来,这一点跟蔡秀颖的情况极为不同。
也是这会儿段云琪才想起来,他几次碰到蔡秀颖的时候都只有丫鬟小采一人跟着她,也没有其他人跟随照顾。
再看她身上穿的衣服样式也都是以前的旧款式了,衣料也很普通,花色也不是最新出的花色,头上的发饰也很少,只插了一支金簪子,不是新款,倒像是旧物翻新的。
段云琪的心情沉了沉,蔡秀颖跟他说过,她的父亲是蔡敏,十年前就过世了,工部侍郎蔡恒是她的大伯,从她穿着打扮和出行的情况看来,她在蔡家想必过得不太好。
想来也是,父母早逝,寄人篱下,一个孤女生活本就艰难,蔡恒忙于工部的事情大约也没多少时间关心她,多半也是负责管理中馈的蔡夫人在管着蔡秀颖的衣食住行。
后宅女人的心眼儿有时候是非常小的,一丁点儿事务都在意得要命,蔡秀颖这样一个寄居在蔡府的孤女,蔡夫人大约也不是多上心。
段云琪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不远不近地坠在蔡秀颖和小采的身后,直到看到蔡秀颖和小采一起进了一间书画铺子。
段云琪随后也跟了进去,佯装看书的样子,偷偷察看蔡秀颖,看到她低着头在书架上找书,侧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莹润光泽,耳朵上坠着的那一只米粒儿大的珍珠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摆动,让他的心也跟着飞快地摆动起来。
段云琪心想,来都来了,总要问清楚了才好,不然怎么能甘心了?先前想了那么多的话要当面跟她说,见到人了,又怎么能忐忑退缩?
脑子里这么想着的时候,双脚已经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当段云琪走到蔡秀颖的身边,蔡秀颖似有所觉,正好也抬起头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蔡秀颖认出是段云琪,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段公子,你也来买书吗?”
段云琪脸上的表情略沉了沉,目光落在她笑容明媚的脸上,竟是丝毫没有拒绝他提亲的尴尬和窘迫,依旧如原来一样落落大方。
“我不买书,我想跟你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