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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瑶去到碧笙居, 李氏正在跟管事嬷嬷说话, 见到她笑着招她上前去, “我刚说叫人去找你, 你就过来了。”
“娘不是叫了肖表哥去找我吗?”段瑶奇怪道。
李氏稍微愣了一下, 很快就恢复了表情, 笑着道:“可能是他看我这里太忙, 我没来得及喊人去叫你,他就主动过去喊你了吧。”
这话就更不对了,肖表哥明明说的是母亲李氏很着急, 才找了他去叫她,让她赶快到碧笙居一趟,可是现在看来, 母亲李氏似乎并不是很着急, 两个人说的话前后也不一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还没让段瑶理出个头绪来, 李氏已经起身拉了她到一旁的桌子上, 指着桌上的几匹蜀锦道:“这是你肖表哥刚才送过来的蜀锦, 是晋国公去蜀地的时候带回来的, 东西难得, 你来看看喜欢哪两匹?”
桌上总共摆着四匹蜀锦, 花色艳丽,有牡丹纹锦、花鸟纹锦、蝶花纹锦和荷花纹锦四种,颜色各异, 花纹各异, 每一种又有自己的特色,都十分好看。
段瑶偏头问李氏,“二姐来选过了吗?”
李氏笑着道:“你二姐还没过来。”
段瑶道:“那等二姐选了我再选。”她知道这是李氏疼爱她,让她先选,可是二姐段馨都还没来,她要是就先选了,这对二姐不公平。
正说着,段馨就到了,段瑶上前去拉了她到桌边,指着桌上的蜀锦让段馨先选,谁知段馨也让她先选,“我是姐姐,应该让你先选。”
段瑶微微一笑道:“古有孔融让梨,我是妹妹,应该排在后面,今日让姐姐先选蜀锦也是应该的。”
段馨辩不过段瑶,只能应了她的要求,先选了一匹荷花纹的蜀锦,段瑶则从里面选了蝶花纹的蜀锦,段馨看了看,就把那匹最好看的牡丹纹的蜀锦推到段瑶面前,“妹妹长得好看,牡丹国色天香,最适合妹妹了,这匹牡丹纹的就给妹妹吧。”
没等段瑶开口,段馨又接着道:“刚刚妹妹已经选过一匹蝶花纹的蜀锦了,剩下这匹花鸟纹的蜀锦妹妹就不要跟我抢了,我还没有这种花色的衣裙,正好可以拿来做套褙子。”
“那就谢谢二姐了。”段瑶也不推辞,欣然收下了那匹牡丹纹的蜀锦,虽然这匹蜀锦好看,却是真的不适合段馨,如果让她自己选,她也会选这匹。
两个人分了蜀锦,又陪着李氏说了一会儿话,有管事嬷嬷来回家,段瑶和段馨才告退出来。
段馨要回锦华居,段瑶则让丫鬟妙言把她选的那两匹蜀锦拿回锦瑟居,她记起了落在凉亭里的荷包,要去凉亭取回来。
段馨说陪她一起去,段瑶很高兴地同意了,两个人一同前往凉亭。
路不远,不过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到了。凉亭里已经没有了肖承启的身影,不过装东西的兜子还在,只是兜子里的荷包却被人剪坏了,剪成了一片一片的破布,完全不见了当初的样子。
看到被人剪成破布的荷包,段瑶气得浑身发抖,这个荷包是要绣好了作为答谢礼物送给周成易的,这个荷包她都绣了有七八日的时间了,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去了一半,眼见着就要绣好了,现下却被人剪成了这个样子,叫她怎么办?
一想到周成易那个人性子阴晴不定的,要是她不能在他规定的时间内把荷包绣好,指不定他又要怎么说她?冷言冷语的样子,跟他上一世其实是差不多的。段瑶想到此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段馨看她伤心的样子,关心的问:“你走的时候,就只有肖表哥在这里吗?”
段瑶回忆道:“肖表哥说母亲有急事找我,让我过去碧笙居一趟,我想着母亲那里指不定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就带着妙言匆匆赶过去了,走的时候,凉亭里就只有肖表哥一人。”
段馨心底忽然冒出来个猜测,不过很快就打消了,“现在这个荷包坏掉了,也只能重新再绣一个了。”
“不行,重新绣一个是一回事,我要把剪坏这个荷包的人抓出来!”段瑶一脸愤恨,简直要被这种恶劣的行径气坏了。
段馨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
段瑶气呼呼地道:“不行,我得去问问肖表哥,在我们走后,有谁来过凉亭,看他有没有看到?”
“瑶儿……”段馨想要喊住她已经来不及了,段瑶已经拿着坏掉的荷包跑远了。
在路上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肖承启,段瑶赶到前院,找到肖承启的时候,他正在跟段云琪两人下棋。
“肖表哥。”段瑶气喘吁吁地跑上前去。
肖承启抬头看她,见她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就把手边的还未用过的茶水递给她,“大热天的,跑这么快做什么?你看你都出汗了,快喝点儿茶歇一歇吧。”
段瑶推开他的茶,着急地道:“肖表哥,你离开凉亭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其他人去过凉亭?”
“没有。”肖承启想也没想果断地道。
段瑶把手中的破布荷包递到肖承启面前,“那你知道是谁把我绣好的荷包剪坏了吗?”她急得都快哭了,这是她七八天的心血啊。
肖承启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个被剪坏的破布荷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是我。”
“什么?”段瑶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他。
“我说是我剪坏的。”肖承启言简意赅,干脆有力。
段瑶简直不敢相信,要不是他自己承认,她根本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会是他,因为他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她一直都是相信他的,根本就没把他往那方面想。
半响,段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肖承启没作声,他做这件事的之前就预料到她会生气,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要这么做,因为他不想让周成易有一个跟他相似的出自于段瑶之手的荷包,不管怎样样,他就是不想让他拥有,他就是这样的目的。
没有及时得到肖承启的回应,段瑶提高了音量朝他吼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根本没有想到会是他,她以为可以是其他任何人,但绝不可能会是他,他一直对她那么好,她的东西他都十分爱惜,他却干了这样的事情,这让她又气又恼,心头的火气熊熊燃烧。
肖承启看着她,缓缓道:“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让他有一个跟我类似的荷包,我就是不想让他也得了你亲手绣的荷包,仅此而已。”这个他就是周成易,在场的几人都心里明白。
“你有毛病!”段瑶气得骂了一句。
肖承启惨笑一下,“对,我就是有毛病,我一直都有毛病,你不知道吗?我的那个毛病,那个病症的症结所在就是你啊!”
“你……”段瑶被吓了一跳,白色一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肖承启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她的肩头,如一汪深潭的黑色瞳孔紧紧注视着她,深情又忧伤地道:“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放开我……”段瑶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还是段云琪上前来一把抓住了肖承启的手,肖承启吃痛,松开了手,段瑶才得以解脱。
段瑶慌忙躲在段云琪的背后,紧张地看了肖承启一眼,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撒开腿就跑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敢面对此时的肖承启,不想听他说那些话,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腿想要逃跑,所以她就跑了
“瑶儿……”肖承启情急地大喊。
“你够了!”段云琪把肖承启往后一推,顺势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定在远处无法动弹,沉下脸色道:“你把瑶儿吓到了。”
肖承启挣扎了一下挣不开,段云琪的武功在他之上,他也打不过他,偏头乞求地看着段云琪,语气忧伤失落,“我只想给她讲清楚。”
“你觉得现在说那些话合适吗?”段云琪沉声道:“你把她的东西剪坏了,再告诉她你是因为喜欢她,才故意剪坏了她绣的荷包,你觉得她会怎么做?是把你打一顿骂一顿,再叫人把你赶出段府?还是让你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大哥……”肖承启眼眶都红了,哀求地看着段云琪,“你让我去给她说清楚,求求你。”
段云琪的嘴动了动,“现在不是时候,你好好冷静一下吧。”
“你叫我怎么冷静?”肖承启心有不甘地吼:“看着她被人抢走吗?”
“你这样就决定认输了?”段云琪挑眉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没必要再帮你了,直接把瑶儿交给肃王我也安心。”
“你什么意思?”肖承启惊觉段云琪的话中有话。
段云琪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以为肃王为什么会把神医张延齐叫来给祖父治病?”
肖承启一听就直觉不对,一把扭住段云琪的衣服领子,看他的眼神像只喷火恐龙一样快要喷出火来,“你什么意思?你们居然把瑶儿拿去跟肃王做交易?”
“不是你想的那样。”段云琪把握住肖承启的手腕,把他的手从领子上拿下去,解释道:“我们没有拿瑶儿跟肃王做交易,瑶儿是我们家的宝贝,谁也不会昧着良心敢这样的事情,肃王也不是那样的人,他没有提过那样的要求。”
“那你为何说出那样的话?”肖承启厉眼瞪着他,天知道他听到那样的话的时候心里有多么难过,“我还以为你们……”
“没有,肃王没有说过,我们也不会那么做。”段云琪正色道:“那日,父亲拿了拜帖去求见肃王,从中午一直到下午太阳落山才回来,我们一直以为肃王是不愿意帮忙才会拖那么晚,原来不是,父亲见到肃王之后,就把想要请他帮忙找神医张延齐的事情说了,肃王只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找得到张延齐?’,父亲道是瑶儿跟他这么说的,只要照着她说的去做,诚心恳求肃王就一定能够找到张延齐。肃王听了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立马就叫人准备了马匹,顶着炙热的大太阳出了王府,亲自赶到城外五十里外的张延齐家把他找了来。你也看到了,肃王喜欢瑶儿,对瑶儿格外不同,要不是看在瑶儿的面子上,肃王不能做到这种地步。”
肖承启不甘示弱地道:“如果我能一早就认识张延齐,那我也愿意去找,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能为瑶儿做到更多做得更好,从小到大我为瑶儿做的事情数都数不过来,他有吗?我认识瑶儿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在哪儿,我宠着瑶儿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干嘛?他一个后来者,横插一竿子,他这又算什么?”
段云琪也知道他对段瑶的心思,可是这个男女感情的事情哪里那么容易说得清楚,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扯清楚,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的为情所伤之人了。
段云琪皱了一下眉头,“你是不是糊涂了,这件事里面,不管他是不是后来的,最重要的是瑶儿的心意。如果瑶儿愿意,你不做什么,瑶儿也会站在你这边,但是如果瑶儿不愿意,不管你做什么,瑶儿都不会觉得你对。就像你刚才剪坏了瑶儿的荷包,那根本就是意气用事,你可知道瑶儿为何会绣那个荷包给肃王?”
“为什么?”肖承启依旧气鼓鼓地心里不爽。
段云琪拍了他一下,“是肃王要求的,肃王把张延齐请来给祖父治病,作为感谢,瑶儿就要绣一个荷包给他。”
“就是这样?”肖承启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段云琪点头,“就是这样。”
肖承启忽然想起那一日在食味斋门口碰到周成易的事情,当时周成易就看到了他身上戴着的荷包,他那会儿就觉得周成易的眼神很古怪,带着那种只有男人才能看得懂的敌对之意。后来周成易一声不吭走了,他还以为是他成功挑衅到了他,原来周成易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在这儿等着他,简直是心机深沉,可恶!
“我要去找瑶儿。”肖承启急道:“我要去跟他说周成易不怀好心。”
段云琪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一把制住他,瞪着他道:“你是不是发傻了?你现在去?你才把瑶儿吓到了,还剪坏了她绣的荷包,她正在气头上,你现在去见她?她会见你吗?”
肖承启心有不甘道:“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让周成易骗了她!”
“你当我段家人都不存在吗?”段云琪耐心劝他道:“你先回去,等瑶儿过两天气消了,你再来跟她好好说,现在去跟她说这些只会是火上浇油,更觉得你是故意使坏,对你没好处。”
“那瑶儿那里……”肖承启还是有些犹豫。
段云琪懂他的意思,道:“你放心,有我看着瑶儿,她不会有事儿。也不会让肃王占了便宜,这总行了吧?”
肖承启默了一下,点头,“这样……也好。”
段云琪拍拍他的肩头,“回去吧,好好想想,该怎么把瑶儿哄好才是。”
肖承启“嗯”了一声,恹恹地走了。
大街上行人不多,肖承启恹恹地骑马走在街上,心里想着段瑶的事情,今日他剪坏了那荷包确实有些冲动,他就是看不惯周成易罢了,但是却没想到这里面竟还有这些缘由,如果他早知道,他是万万不会干这样的事的,这件事真是干得太糟糕了,不仅不能让段瑶对他有好感,只怕还把她往周成易那边推了。
现在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了,小时候他对段瑶干了坏事,段瑶最多跑到他们的母亲面前告状,对着她的大哥段云琪和二姐段馨撒娇诉苦。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们都长大了,如果他有什么稍微做得不好,她可能不是去找他们的母亲,不是对着大哥段云琪和二姐段馨诉苦,而是对着其他的他不喜欢的男人撒娇求抱了,一想到会这样,光是想一想,他就万分受不了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段瑶应该是他的,以前是,以后也是,他只需要到了合适的时候把段瑶娶回家就行,可是现在跑出来一个周成易,这个男人不简单,这让他有了强烈的危机感,他想他应该做点儿什么才是。
长街的尽头就是晋国公府,不知不觉间就从段府走回来了。肖承启敛了敛神,他想他应该回去好好跟母亲说一说,让她找一点儿让人上段府去说亲。
这时,前面过来一辆马车,肖承启扫了一眼,认出马车上的标识,是蒋府的马车。他记得蒋家有一个叫蒋妍的小姐跟瑶儿是死对头,两个人一见面就斗来斗去,明明蒋家小姐每次都输,却每次都找瑶儿比试,每次都被无情打脸,也是够有恒心的。
蒋妍坐在马车里,这条路她经常走,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这是到了晋国公府了,她像往常一样撩开车窗帘子,本来都没抱任何希望了,却没想竟然一眼看到了肖承启,那一眼,简直叫她欣喜若狂。每次她从这条路上过,十次有十一次撩起车窗帘子往外看,但是没有哪次能碰上肖承启,这次竟让她看见了,怎能不高兴?
“肖世子。”蒋妍叫了一声,忙叫车夫停了马车。
肖承启听得喊声,懒洋洋地回过头去,映入眼中的是蒋妍那张笑得格外灿烂的脸,他却觉得有些无趣,淡淡地开口,“有事儿?”
这口气着实算不上好,蒋妍犹如被浇了一盆凉水,一直从头顶凉到了心底,不过肖承启对她的态度如此冷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都已经习惯了,强压下心中的不舒服,依旧面带笑容问,“肖世子这是出去了才回来?还是准备出去?”
肖承启瞟了她一眼,“去了一趟段家才回来。”
蒋妍一听,心中刚刚强压下去的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甚至比刚才更胜更强烈。她知道肖承启一直很喜欢段瑶,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从小把段瑶当成一块宝宠着,事事依着顺着,除了段瑶就再看不到其他人了,把其他那些爱慕他的女子都当做了不存在。这里她令她的心中充满了妒忌的熊熊烈火。
她假装感慨了一句,“听闻段瑶的祖父段大人生了病,还是肃王帮忙找来的神医张延齐才救了段大人一命,段瑶还真是好命呢,以前有肖世子和段公子宠着护着,现在有肃王宠着护着,真真是比我们这些人幸运多了。”
这话听起来古里古怪的,肖承启知道蒋妍跟段瑶不对付,从她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冷冷扫了她一眼,略带恼意地斥道:“说人话!”
蒋妍噗嗤一声笑,勾着眼角朝他瞟了一眼,露出一抹同情又怜惜的表情道:“你不知道吗?在前些日子的梨花茶会上,段瑶喝多了酒,我就让丫鬟把她送到休息室去休息,后来不知道怎么,段瑶竟然不见了,段馨带着人在园子里找了一大圈,都差点儿把园子掘地三尺了,依然没有找到段瑶。后来你猜怎么招?”蒋妍故意顿了顿,小心地查看肖承启的脸色,果然见他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她的心中就越发得意快慰了。
肖承启那些日子不在齐都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沉着声音问,“后来怎么了,快说!”
蒋妍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左右,然后才慢吞吞地道:“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就是段瑶喝醉了酒,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大家都找不到她。后来过了一两个时辰她才出现,跟她一起出现的还有肃王,你说他们两人失踪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段瑶又喝醉了酒,他们在一起会做什么?”
不等肖承启反应,蒋妍又补充了一句,“有人看见,段瑶再出现的时候,身上的衣裙都从新换过了,虽然还是同样的款式和颜色,但是就不是同一件了……”
不知怎么的,好端端的天空中竟刮起了一阵劲风,强风卷着落叶从街道的这一头吹到那一头,打着旋儿从半空中零零散散飘落下来,就像是人的心一样忽然被提到最高处又落下来,摔得碎了一地,莫名让人从脚底到头顶生出一股寒意。
蒋家的马车已经走了多时,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肖承启依旧立在街道上许久未动,脑海里还是不断回响蒋妍刚才说的话些话,段瑶喝醉了酒,跟肃王周成易单独呆了一两个时辰,再出现在人前的时候,连身上的衣裙都已经另外换了一套,这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内容,炸得他久久无法回过神来,他完全无法接受他所听到的一切。
他不敢去想在段瑶和周成易单独相处的那一两个时辰里,她和他做了什么?不,是他对她可能做了什么?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把他一直真藏了十多年的宝贝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拿了去占为己有,强占了他最宝贵最珍爱的东西。仿佛是拿了一把刀毫不留情地捅进他的胸口,还拿着刀在他的伤口处用力转了两圈,在他的胸口处留下一个大窟窿,血流不止,痛到无法呼吸。
肖承启忽然调转马头,他要去找周成易算账!
“世子,世子!”身后传来管家急切的声音,带着好几个人追了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世子,你这是去哪里?夫人她身子不舒坦,叫你赶紧回去。”
肖承启还沉浸在被悲伤淹没的情绪之中,坐在马上恍恍惚惚听到管家说谁身子不舒坦,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是说的他的母亲肖李氏。
“母亲她生病了?”肖承启愣愣地问道。
管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忙不迭地道:“是啊,夫人突然就说心口痛,让人去叫大夫了,老奴看你站在府外头一直不进来,夫人正到处找你,老奴就赶忙带人来叫你了。”
先前肖承启骑马到了街头,国公府的人就已经看到他了,谁知他跟蒋家的人说了话之后,就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神色也看起来不对,像是有什么心思。管家也是个机灵的,看情况不对,赶紧回去禀告了晋国公夫人,把前后事情一说,晋国公夫人大约就猜到是可能出了问题,知儿莫若母,她对肖承启是再了解不过了,平日的肖承启可不是这般模样,会出现那种怔忪的表情,显然就是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连忙就吩咐了管家带着人去把肖承启叫回去。还好来得及时,在最关键的时刻把肖承启拦了下来。
管家气喘吁吁地道:“国公夫人心口痛,世子快回去看看吧,夫人一直都在念叨你。”
肖李氏的身子一直不太好,晋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人对她都照顾得很好,晋国公更是对她敬爱有加,从来不会做任何让她不高兴惹她生气的事情,就怕她的病犯了有个好歹。
肖承启听闻肖李氏的心口痛又犯了,找他赶快回去,他知道这是她的老毛病,心下担心她有个什么,可是又纠结万分,犹豫地看了看前路,没有吭声。
管家一个劲儿在旁边催他,“世子,世子,你赶快回去啊,夫人正在找你,你快回去看看夫人。”
肖承启听得他聒噪的声音,眉头深深蹙起,一边是他喜欢了十几年的姑娘,一边是生他养他十几年的母亲,哪一边他都放不下,哪一边都让他万分为难,内心好一番激烈的挣扎,难以抉择。好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找周成易算账有的是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肖承启念及母亲身体安危,最终叹息了一声,调转马头,对管家道:“走吧。”跟着管家回去了。
只是等肖承启回到晋国公府,见母亲肖李氏高端端地坐在屋里,怀里抱着新买来的一条白毛小狗逗弄,丝毫不见半点儿病态,肖承启就知自己被骗了,转身就要离开,被肖李氏叫住,“你给我站住,你这是要去哪里?”
肖承启停下脚步,但还是执拗地不肯回过头去,肖李氏见他不说话,复又提高音量道:“你给我过来!一回家就到处乱跑,连你娘我都见不到你几面,你这么做什么?叫你回来不情不愿的,转身就要走,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肖承启动了动脚,不得已转过身去,几步走到肖李氏身边,行了一礼,“儿子拜见母亲。”
“坐下。”肖李氏冷着脸道。
肖承启有些抵触的情绪,嘴角动了动,“母亲,你为何要骗儿子,你明知道你身体不好,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肖李氏打量着他,把他脸上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她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却也有缺点和弱点,她对他太了解了,他说的话是不是真心的,她一听就能听出来,对着他轻笑了一声,“你半真半假的话就以为我听不出来了,你是我儿子,你想做什么,一抬手一抬脚,我都清楚得很。是觉得我让管家把你叫回来不高兴?那你站在府外面那么久在做什么?到了家门口了都不进门,你遇到什么事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自己的母亲,她对自己实在太了解了,肖承启思索了片刻,最后似下定决心一般,握紧了身侧的拳头,抬起头来对肖李氏道:“母亲,我想娶瑶儿,我喜欢她,从小就喜欢,你请人去段府提亲好不好?”
肖李氏顿了一下,她是猜到了开头,没有猜到结尾,她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段瑶,但他一直都不说,也未曾向她提起过,她还以为他对段瑶的喜欢是跟小时候一样,还没明白这个男女之情,不过现在看来,是她忽略了这一点,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你想娶瑶儿?”肖李氏脸上露出笑脸。
肖承启想也不想地道:“对,我想娶瑶儿,一直都想,母亲,你请人去段家说亲吧。”
“你这孩子。”肖李氏指着他道:“你怎么不早说?今日不问你,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才告诉我?”
肖承启脸色却不是很好看,苦恼地道:“我之前不说,是想等到瑶儿明白了我的心意之后再请人上门去说,可是现在瑶儿也大了,我不想等了。”
肖李氏笑起来,“你也说你等了这么久了,那为何今日又想起来说不等了?”
肖承启的眸色变得晦暗,向肖李氏求道:“娘,你就不要问了,你找人去帮我说一说吧,我想早一点儿把瑶儿定下来。”
以前他笃定了段瑶会是他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去求娶,她就一定会是他的,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已经没办法像当初那么笃定,他害怕等待,哪怕多等一天,情况就可能发生变化。周成易是一只强悍的猛兽,充满了强大的像是要征服一切的力量,一直守在旁边等待合适的时机伺机而动,他怕他动作晚了,段瑶就不再属于他了。
作为一个了解自己儿子的母亲,肖李氏当然明白肖承启说这话是认真的,他对段瑶的情意,她一直都看在眼里。段瑶是她的亲侄女儿,这门亲事要是成了,自然是再好不过,她是巴不得乐见其成的。
“好,我答应你。”肖李氏眉开眼笑道:“我明天就找人去说,这总成了吧?”
“儿子多谢母亲。”肖承启连忙道,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他有一定的把握,只要肖李氏出马,这件事一定能成。
肖李氏笑眯眯地道:“好了,这下总可以留下来陪我用晚膳了吧。”
肖承启赶紧陪着笑脸道:“母亲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吩咐厨房给你做。”
“你啊。”肖李氏指着他点了点,高兴地笑了起来。
隔日一大早,肖李氏亲自备了一些礼物前去段府,先是去拜见了老太太张氏,又去看望了生病的段雁鸿,因着生意张延齐的高明医术,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段雁鸿的病情已经好了许多,说话也已经没有当初发病时那么困难,精神也不错,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康复。
陪着老太太张氏说了一会儿话,肖李氏就转道去了李氏那儿,肖李氏和李氏是亲姐妹,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家中众多姐妹里面,就数肖李氏和李氏的关系最好,感情最深,是以两人在嫁人之后,也是时常走动,彼此之间常常互相来往。
见了面,肖李氏也不跟李氏拐弯抹角,直接就把她想让段瑶做她儿媳妇的话说了,“我今日来就为了一件事,就是启儿和瑶儿都已经大了,差不多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我是看着他们两个人一起长大了,两个人从小感情就好,正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我这个做母亲的,对启儿是十分了解的,他对瑶儿的心思再认真不过,非一般人可比,我对瑶儿也是喜欢得紧,只要你同意,瑶儿嫁到我们家之后,我保证不会亏待她,会把她当做亲女儿一样疼爱。”
李氏当然知道肖承启对段瑶的感情,可以这么说,段家人都知道。肖承启的家世人品都不错,两家又是亲戚关系,所以大家也都是乐见其成的。当然,这是在之前,在没有发生肃王周成易的事情之前,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现在,事情已经变得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她已经听说了段瑶和肖承启昨天为了荷包吵架的事情,她特意问了问段瑶究竟是怎么回事,段瑶把前后的事情也说了,但是她看段瑶当时的表情,似乎对肖承启并不满意。她当时就觉得段瑶和肖承启之间的感情肯定是产生了嫌隙。就关切地多问了几句,谁知段瑶却是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她也只好作罢。
回头李氏把自己的担忧跟段禀文说了,可没想到的是,段禀文告诉她,肃王周成易竟然也对瑶儿有意,因为肃王周成易的缘故,肖承启才和瑶儿发生矛盾的。而听段禀文话里话外的意思,瑶儿和肃王周成易之间的关系只怕没那么简单,或许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存在。这纠葛的感情,叫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李氏在脑海里把前一晚跟段禀文谈过的话飞快的过了一遍,然后对肖李氏道:“姐姐,要说这门亲事,我也是很赞同的,启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人品性情我都十分满意,瑶儿要是能和他在一起,这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
肖李氏一听这“只是”就知道不好了,然而面上还是维持着一贯的笑容,“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姐姐也知道,瑶儿一向都是个有主意的,这件事还需要问问她本人的意思,免得好好的两个人,因此产生矛盾就不好了。”李氏把话说得很委婉,意思就是别亲事没结成,反倒结成了仇。
肖李氏心里咯噔了一声,她原本以为,只要她来说,这件事百分百就会成,竟没想到还要问过段瑶才行,这里面难道有什么缘故?
肖李氏心下狐疑,面上却带着笑,道:“那不如就把瑶儿叫来问问吧,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她了,想她想得紧。”
这就是不能立刻得到答复就不罢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