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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有一句话,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溪光拿脑袋撞花盆之前,她绝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宁家三小姐的体内。可偏就有这么离奇的事,且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原本她还陷在不知怎么摆脱裴溯的困局,没想到“嘭嘭”几下撞了花瓶,竟是真撞晕了自己。等她迷迷糊糊再睁开眼时,瞧见的是几人围在她跟前嘤嘤的哭。
那哭声一顿三折,婉转悦耳,别是一番风味。
缓了好一会,溪光才真正确信了……她这是又回到了宁三的体内了。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下可真是如了她的意了。
先前溪光就觉得她跟宁家的三小姐很是有缘,她们一个是因没了魂魄而变得痴痴傻傻的,一个则是魂魄无身子可依托的。而且,这缘分还很厚实,即便断了一次还能再续回来。
“咱们家这三姑娘好生命苦!”说这话的是个年轻女子,用帕子捂着唇发出“呜呜”的哭声。她此刻正低着头,肩头轻轻耸动,十分纤弱柔美。“好不容易回了京,却……却……”
后头的话并未说完整,可这说话的人却是稳不住情绪,哀声哭了起来。
坐在她身旁的是个穿粉紫色衣裳的女子,也是连连附和,“可不是!三姑娘这样好的出身,又是这样好的模样,往后有的是旁人艳羡不得的好日子!谁想平白遭了那样的事,真叫是可怜……”说罢,她也跟着大哭了,且这哭声是一声高过一声,好似有意盖过她身侧那人。
这两人就坐在溪光此刻所躺着紫檀雕花嵌象牙的大床跟前,你一言来我一语。句句都透着对宁三的心疼和不平,可皆是没发现她们口中那个心肝宝贝儿早已经醒了,且盯着帐顶愣了好一会的神。
此情此景,的确叫溪光很是为难,有些不知如何才好化解自己的尴尬处境。她实在苦恼,咬着唇挣扎了片刻后决定闭上眼,权当自己刚才没有醒过来。
咦……溪光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何同她形影不离的盼兰不在屋中?
哪知这两人毫无停歇的意思,一阵之后溪光被哭得脑仁疼。苦于没招架应付的本事,她也就只能随她们在这“暗自较劲”了。相较比起面对“那人”,她倒还是乐意被这两个吵着耳朵的。
可溪光虽能如此想,却不代表了人人都如她一般的心思。就比如从外头忽然响起的一道娇娇的女声呛道:“你们快给我打住!自己院不呆,尽想在外头丢脸?”这声音还未落下,三四名婢女就簇拥了一名穿镂金刻丝飞仙绿纱裙、梅色钉珠缎鞋的少女走了进来。这少女瞧着年纪并不算大,至多才十三四的样子,派头倒是十分的足。
她这一进来,使得原先坐在溪光面前的两个女子慌慌张张的起了身,一瞬间脸色也难堪了起来。
溪光虽然此刻闭着眼,却也能听见床前这样两人起身时将身底下的紫檀木圆凳移位作响的声儿。显然,这两人是被来人给惊着了,仓促的站了起来。
可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宁相府里头的人溪光都没见过,她飞快的张开眼偷瞟了一下。心中暗付这少女按照年纪来看,怕就是府中的五小姐宁栀了。
先前那个着粉紫色衣裳的女子虚心一笑,勉强开口辩道:“五小姐真是说笑了,妾身……妾身也是关心三小姐。”
宁相府除了老相爷和老夫人外,底下三房儿子也都一道住在里头。这五小姐宁栀是三房老爷宁闳应的独女,自小是被三房跟眼珠子一般疼爱着的,脾气也就免不了骄横。
“真是笑话!”少女冷冷朝着那两人扫了一眼,讥笑着说:“也没人死,你们在这哭什么丧?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同她关系这么好了?呵,哭得这么伤心,别人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你们死了爹娘。既然你们两个这么爱做戏,依我看不如卖了去戏班子!”
“五小姐!”
“五小姐!”
那两人听了之后都是脸色大变,脱口惊呼。暂且不论这话是真是假,总之是震慑到了她们。
“妾身们来看三小姐,也是一番好意。何况,何况妾身……妾身到底是三爷身边伺候的人,怎么好买出去。”粉紫色衣裳的女子忍不住出声,却被宁五姑娘嗤笑一声给冷冷打断了。
宁栀虽然身量还小,可却有种身居高位的优越。她缓步走到那人面前,扬手狠狠打了一记巴掌:“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外头送进来给我爹的玩物,连个正经姨娘都不是!还真当自己有头脸了?竟然敢顶撞我!呵,咱们府上供你们吃喝,你们却是想兴风作浪了不是?”
溪光刚刚一直闭着眼装睡,哪晓得这刚进来的少女这样厉害。她记得来前些日子,盼兰曾经跟她介绍过宁相府中的人事,特别提醒了叫她要尽量避着这位府里最小的“祖宗”。当时溪光听了并不以为意,可现在看来……盼兰说的还真是在理。
先前那两个女子早已经脸色雪白的被逼到了墙脚,眼中含着的眼泪也直往下掉。即便如此,那宁栀却还是咄咄逼人,冷着脸骄横道:“哭什么!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还是想叫旁人都以为是我宁五欺负了你们?”
“妾、妾身们绝没有这个意思!”站在粉紫色衣裳旁边的女子急忙忙开口辩解,捂着被打的脸颊一副仓皇害怕的模样。
溪光只偷偷将眼睛眯了条缝隙偷看那边,见那宁栀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催促二人离开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走?”
“是!是、是!妾身们这就走!”两人如蒙大赦一般正想要疾步离开,旋即又让宁栀给喝停了:“你们出去时低着头,可别叫这幅丑样吓着了郡主!”
这两人哪敢还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就真如宁栀所言的这般,低着头用帕子捂着自己的脸飞快的走了出去。
溪光白看了一场戏,暗付自己机智,庆幸自己没早醒了,还是装睡最省事。正打算继续时,脑中忽然又回闪了宁栀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可别让这幅丑样吓着了郡主!”
郡主?
她口中所说的……是哪个郡主?
溪光一时间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总不会是那个许思娇吧?
“幸亏我提前一步来,不然叫思娇姐姐瞧见了,还不知怎么以为我们家没规矩呢!”宁栀庆幸道,语气比之前和缓了许多。她身边的丫鬟立即附和了起来:“那两个也实在没规矩,见老夫人这两日为着……伤心,上凑着来讨好罢了。小姐回去不如告诉了夫人,好叫夫人处置。”
宁栀斜了说话的那丫头一眼,“何必拿这事情去烦我娘,不过是因着思娇姐姐马上就要来了,我才先打发了她们走。回去之后,我多的是对付她们的法子,难道这两个东西我还收拾不了?”停顿了片刻,她又道:“你去门外替我迎一下思娇姐姐。”
溪光躺在那不动声息,心中早就翻搅了起来。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冤家路窄得很,这许思娇好似同自己……孽缘很深啊。正想着这些,外头有人进了来。只听那宁栀脆生生的喊道:“思娇姐姐!”她这一声,甜得几乎都要掐出了蜜水来,跟先前训斥那俩女子可完全是两幅面孔了。
正是许思娇刚从外头进来,今日她是由着她大嫂海定侯嫡女吴汀阑陪着来宁府的。前几日在府元巷的事闹得实在大,惊动了宫里头,她姑母许贵妃特地叫人传了话出来,非得让她亲自来宁相府赔罪。
许思娇怎么肯来,出了事后她前思后想了许多,只觉得自己是着了宁溪光的道。不然当时好端端的,她甚至都没有碰到她分毫,怎么就忽然晕了过去?更可恨的是宁家将这事大做文章,到最后就好像她真成了那个恶人一样。
她出身高门,又有宫中贵妃姑母的宠爱和照拂,从来都是被人捧着顺着的。像如今这般被强行带着登门赔罪,这还是第一遭,只觉得自己的脸面都全丢光了!
“什么姐姐,别喊得这么亲热,我可不敢当你们宁家人的姐姐。”许思娇板着脸儿,冷冷打断。
往日她倒还算喜欢这个宁栀,可眼下因着迁怒,她看任何一个姓宁的都觉得讨厌。许思娇是刚从宁老夫人那过来的,她大嫂吴汀阑还在上房说话,所以此刻只她一人没个约束的,自然装不了先前那种懊悔的神情。
宁栀却丝毫不介意,甚至还很是能够理解许思娇,凑了过去挽着她的手臂亲昵道:“思娇姐姐,我可是同你一条心的。要不然,我哪会特地来这儿等你。”这倒是实话,宁老夫人为了府元巷的事动怒,宁许两家关系越加恶劣。可她知道许思娇要来,还是先一步假意来看宁溪光候着了。
“等我做什么?”许思娇却也没将她推开,只是侧过头看着身旁的人,不冷不淡的问。
“你们都给我去门外守着。”宁栀故意卖了个关子,叫她带来的几个丫鬟都退了出去。不一会,屋中除了在床上的溪光之外,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许思娇见她这样鬼鬼祟祟的安排,有些瞧不上的嗤嘲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而宁栀则是对她神秘一笑,拉着她穿过粉白玛瑙珠帘来到了床前,抬手指着床上之人献宝似得开口道:“思娇姐姐,把你害得这么惨的人就在这躺着——”
“……”
这话是什么意思?
溪光觉得自己有点炸毛,如果她没有理解错,宁栀这意思是要许思娇对自己“有怨抱怨、有仇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