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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袅袅真想给他呼上几巴掌, 不要脸的话信口拈来, 说得至情至理, 好似他真是这么一个慈父贤夫一般。
她抬首看向他, 对她露出了一个不带任何温度的笑容,眼中透出地凉意让惠逸心里一惊。在惠逸想再确认一下的时候, 她又飞速地垂下了头。仿似从来就没有抬过头一般。
皇后的神色微微缓和, “既是左相大人替你们求情, 你若应了, 本宫便当此事不曾发生过。”
皇帝的眼睛眯了眯, 眸光微动, 用余光看着他的皇后,面上神色不变,只在片刻之后, 垂了眸子,掩去眸中悄然浮现的杀意。
承恩侯接到了皇后的目光,正斟酌着要开口劝上几句,魏赫已然站了起来,对惠袅袅道:“你看,左相大人还是很在乎你的。你可能还不知道, 你没嫁,他们都不许你妹妹出嫁。”
承恩侯和皇后以及端王、惠逸都恨不得的掌拍死这个不会说话的小侯爷。
惠袅袅心中冷笑, 觉得若是让自己一生都和惠逸这样的人相处, 必是心疲力乏的。可一想到自己和哥哥等人一起, 心中便又有了无限力量。对于皇后的偏袒, 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嘲讽地看了魏赫一眼,怯怯地对惠逸道:“相爷,我知道错了,不该在相府里挡着惠萧萧的路,以至于让苏姨娘想要我的性命。那天我也和你们说明了,不是我不答应让惠萧萧先我出嫁,只是担心有损相爷的官誉,提议带着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出府另住。你们不应允,说是担心我一个女子另寻住处不安全。却不想……左相府里才是最不安全的地方。我就该在你们觉得我挡了道的时候,一头撞死,成全你们,也不必到如今还要受外人的奚落。”
说到后面,吸了几下鼻子,众人皆是以为她伤心地哭了起来。而她的话,更是如同一个个巴掌,搧在惠逸等人的脸上。
宁泽在偏殿里坐不住了。冷冷地看了魏赫一眼,整理整理衣衫,回了正殿。这个草包,竟还不死心!
苏氏再愚,也知道方才惠逸所说的话有保她的作用,只是被那话里其它的内容冷了心。再想到惠逸这一整天都没有来过问她的事情,便觉得他对自己曾经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对傅灵瑶才是真心。此时愿意保她,也不过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她咬着唇,呆坐在地上,过往的一切快速从脑中回放,一时间,没有理会殿中的情况。
一只手轻轻抚着小腹,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时候,她应该有救了。只可恨即便这样,也没能除掉那个挡了她女儿路的可恶的惠袅袅……
魏赫被承恩侯按到座位上之后才反应过来惠袅袅话里的意思,呆了呆。先前不知道那瑾灵院就是惠袅袅所住的地方,不以为然。知道以后,又以为惠袅袅真的死了,也不过可惜了一下,还没到手的美人就这么快没了……看到惠袅袅没死之后,心思复生,这才想借着机会在美人面前得个好。却没想到,好没得着,空惹了一身臊。立时就瞪向惠逸和苏氏。
好啊,他看上了一个女人,惠府就是这么做的?!
恨恨的样子,好似要将惠逸和苏氏给吃掉一般。
惠逸此时无暇理他,自是没有看到他的恨意的。
此时,正看着惠袅袅,心中生出怒意,面上还痛心疾首,“为父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相爷,我何时有过父亲?”惠袅袅疑惑地抬眼问他。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如水洗过一般,只是缓缓地眨了几眨,便让人感觉到了心疼。仿佛她真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一般。
她前世,当真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只有一个疼惜她照顾她的爷爷。
今生,母亲早故,亲生父亲有等于无,确实也还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惠逸震惊,仿佛受了伤一般,捂着心口,一脸凄苦,“到底是谁教得你这样连父亲都不认了?你不过才离了相府一天的时间,就这般大逆不道了!”
惠袅袅的神色越发疑惑了,“咦?不是你和老太太教了吗?我唤了你十几年的相爷,唤了你母亲十几年的老太太,不都是你们教的吗?”
心中冷笑,想要把自已掖藏了十几年的又臭又脏的帽子往傅家人身上扣?算了,还是你自己戴着吧!
“噗……”笑出声的还是魏赫。
他看惠逸不痛快之后,便巴不得他吃憋。
“左相大人,原来你是这样给人当父亲的啊。我爹要是听我叫他一声侯爷,那非得打断我的腿!”
承恩侯看他这样,恨不得真的给他一巴掌,打死这个敌我不分,只会惹事的草包!
不过,这是在皇帝皇后面前,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这么无所顾忌,只能在桌下狠狠地踹了魏赫一脚。
魏赫吃痛叫出声来,一偏头便看到了他家老子警告的目光,立时脖子一缩,不敢出声了。
承恩侯道:“犬子年少不知事,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知要寒了多少父母的心,你们莫要学他。左相大人平日里事务繁忙,后宅之事,难以照料周全,该多体谅他的辛苦。”
傅严岳哼笑一声,“看来,承恩侯是希望小侯爷一天到晚地称呼侯爷爵位了。那与下人下外人有何区别?难道小侯爷不是你亲生儿子?”
承恩侯一噎:“……”
魏赫缩着脖子连连点头。收到自己父亲的目光,立时就不敢动了。
惠袅袅眨眼,倒没理会一边被傅严岳挡住的攻势,看着惠逸问道:“听侯爷那话的意思……相爷是不是觉得为官辛苦,顾不过来吗?那便辞了这官,或者向圣上请调一个闲官岂不是美哉?要不然,我们回到左相府,又如从前那般,生死堪忧。”
承恩侯顿时觉得呼吸不畅。倒没想到他自己的一番劝诫之语,被小丫头轻易的拿捏了短处。若是惠逸不再是左相了,他插手这桩事又还有什么意义?扶植一个左相出来所要的人力物力心力,哪一样不是多得惊人?原本只等除去沈笑,便能让惠逸成为一朝文官之首,却不想,自己的妹妹迟迟不答应做这事。
他阴沉地看了一眼沈笑,又看向皇后,复垂下眸子。若不是沈笑接手了这桩案子,事情必不会这么麻烦!只消他的人私下里造一个苏氏无罪,实属意外的假象便好了。
又恼那苏氏不识抬举。一个庶出的女儿,还已经被他儿子沾了身,竟还这般拿乔,非得要做小侯夫人。想到魏赫脸上至今未消的抓伤,再任皇后如何给他使眼色,他也不说话了。
惠逸也一时无言以对,看着这个双眼纯真坦荡的女儿,说不清她是真的单纯还是故意这般说话。
周围传出窃笑声,私语声。
宁泽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定,面上带着浅笑,眼底藏着笑意,“有道理,左相大人若力不能及,还是早日让贤的好,误了儿女是小事,误了天下,圣上怪罪下来,可是大事。”
惠逸:“……”
傅芷安在心中大叫痛快,但还记得母亲等人对她的嘱咐,紧抿着唇,垂着头,不笑出声来。可一双肩膀却止不住的颤动着。
傅然总算寻得了说话的机会,却没有理会惠逸,而是对皇后道:“敢问皇后娘娘,臣因何事欺君?”
众人:“……”好胆大的人!
皇后沉了脸,好不知好歹的一个人,和傅家人一样的臭脾气,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既是他自己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惠袅袅主仆三人好好地活着,你方才所言不是欺君?”
傅然早有准备,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因为皇后的厉声而失了分寸,语气不卑不亢,声音落地有声,“臣,何时说过她们三人死了?”
满座突然的沉默,似乎是一齐在想,傅然方才可有说过她们已死的话。而后哗然。
从头到尾,傅然只说了瑾灵院被化为灰烬之事,不曾说过惠袅袅已死!
傅然继续道:“上次袅袅险些被杀的时候,臣在北境,心有不安。昨天夜里,火势惊人,幸得我心中不安,赶往左相府查看,才能将人带了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臣曾不相信双生子的感应之说,但昨日之事,让臣深感庆幸。担心妹妹再被有心人图害,不敢明言她还活着,却也不曾提及她死在那大火之中。圣上,那火势惊人,可自始自终,惠府都无人出现相救。还请圣上明察!”
皇帝缓缓点头,“不错,你不曾说过。”
皇后心惊,偏头看向皇帝。
算不算欺君,关键还是要看皇帝的意思。她不过是心引导。半夜三更瑾灵院被毁,听得他那番陈词,有谁会不以为惠袅袅主仆三人已经死了的?却没有想到,皇帝会认同傅然的话……
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抓着凤袍,将凤袍抓出了纸伞的折痕雍容端庄的面容上,神色有些僵硬,终是缓缓开口道:“陛下仁德。”
而后,便噤了声。
皇帝看向沈笑,“沈爱卿,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