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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理推门而入的时候, 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厚重的窗幔垂下, 将光源阻隔在窗外。然而卧室并不黯淡, 温暖的床头灯将光芒铺撒洒在整座军营里最高规格的卧房里, 连好友的银发都被映成暖色。
“……你在干嘛?”见好友专注地凝视着手中柔软的物件,爱德理不由轻声问道。
其实他没必要压低声音, 毕竟室内一点儿也不安静, 电视机嘈杂的声音, 正流淌在房间内。
这种老式电视曾经遭到过爱德理无情的嘲笑, 但亚托维尔平时从未打开过他, 也就没有管过。
不过爱德理心想, 好友现在肯定后悔得不行,毕竟老式电视清晰度真的很糟糕。
“预备军营破格出现了第一位校级指挥官……”
“思维缜密,究竟是天才还是厚积薄发……”
“第一家精神力锻炼馆出现, 只面向B级以下精神力招收学员,馆长竟是天才指挥官……”
“据说其与亚托维尔上将关系非凡,下面请看详细报道……”
眼见好友搂着伴侣,从半空一步步踏下,爱德理搓了搓手臂。
亚托维尔这家伙,肯定心里得意得不行——毕竟, 一个从不打开电视的人突然开了电视,原因用脚指头也想得出来。
绝对是为了米萨那个小家伙。
爱德理望向满脸平静的好友, 在淡金色精神力的掩映下, 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亚托维尔的手中捏了一只玫瑰。这朵“玫瑰”似乎是丝质的, 柔软的花瓣很有厚重感, 沉甸甸地缀在掌心。
淡金色的精神力像是穿针引线般,不断在玫瑰花中穿行。爱德理再度望了一眼高大的好友,感觉这个场面处处透着违和感。
亚托维尔望了眼不请自来的好友,依旧自顾自织他的“玫瑰”:“准备礼物。”
爱德理直觉那朵玫瑰颜色不太对,不由轻声问道:“我能问一句吗……你手上那朵小东西,究竟是什么做的?”
精神力动作一顿。亚托维尔抬眼,神色认真:“这是米萨第一次送给我的东西。”
他掌心小心翼翼托着那朵物件,看起来专心极了。见好友这副硬汉柔情的模样,爱德理有股不好的预感。
米萨看起来,并没有心思送好友这种东西,那难道……“他是在什么情形下送给你的?”
见好友目光越来越奇怪,亚托维尔只能彻底停下动作:“……我受伤了。他帮我包扎过。”
爱德理终于反应过来,面色一变:“所以你手上那块东西是纱布?!”
亚托维尔看了看掌心托举的玫瑰,眸中闪过困惑:“不行吗?”
爱德理说:“倒不是不行……但是他给你包扎过,就是说……”
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这玩意儿之所以是这种颜色,是因为染了血?!”
亚托维尔珍而重之地点了点头:“我的血。”
见爱德理长久说不出话来,亚托维尔以为好友是说完了,继续低头,用精神力在早已成型的玫瑰上刻着什么。
见他这副模样,爱德理连劝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完全不敢想象,米萨若是收到一团染血的纱布,会作何感想……
但……见到亚托维尔那副仔细的样子,爱德理又不想去劝阻他。看那朵玫瑰别扭的模样,八成是亚托维尔亲手捣鼓出来的。
一个接近两米的硬汉,为了讨好爱侣,做这种细致的小东西。爱德理觉得,真是无法想象。
亚托维尔不知挚友在想什么。他只是仔细的,慎重的操控着精神力,在花瓣内侧留下无数爱语。
诗句是从书上学来的。亚托维尔不看书,因为觉得书中的文字没有意义——他既没有感情共鸣,又不能陶醉于文字。
除了学习,他从没主动翻开过。
但现在,他想让米萨开心。
情话、约会、搜集对方的一举一动……恋爱。
亚托维尔尝试着从零学起。
他要重新和米萨结婚。他要在婚礼上下跪,送出这朵玫瑰,让全天下共同见证二人的结合。
电视中的报道仍在继续。他知道米萨会被所有人认可,现下,当爱人终于取得他该有的荣耀,亚托维尔竟察觉到一丝异样的低落。
人都是有独占欲的。
他压下波动,继续编织爱语,金色的微光似乎越来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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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报道绘声绘色的说着米萨是如何发出精湛的指挥时,遥控器被一双布满皱褶的手举起,毫不犹豫地按下。
“老爷!”看呆了的女仆长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她不愿相信那个草包真的有如此能耐,然而事实证明,这次她看走眼了。
童叟无欺,米萨是真的今非昔比。那张脸被无数话筒抵着时,看起来竟还是那么的平静与淡然。
真材实料?女仆长不愿相信,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形象,在她心目中正悄然发生着改变。
“……你怎么看?”良久,坐在沙发上的老人终于问出一句。
女仆长感觉挺直背。她不愿说自己刚才被吸引得移不开目光,只能不看老爷的眼睛,盯着墙角一隅道:“……恐怕是为了造势。”
“哦?”老人眯起双眼。
“造势。为了更好地抢夺亚托维尔身边的位置。”女仆长深吸一口气,缓缓分析:“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预备军里出了个天才指挥官,而且还可能改变所有预备军的命运……下一步,恐怕米萨就会逼少爷承认他的身份,好光明正大,站在少爷身边。”
老人静默了一瞬。他也知道这话可信度有多岌岌可危——毕竟在短暂的接触中,米萨看起来不像是贪图钱财的人,反而处处为亚托维尔着想。
但像是要为接下来的事找一个借口,老人也默认了女仆的说法。
“那他,恐怕是找错了插入点。”良久,他才缓缓道:“改变所有预备军的命运?B+级的专属机甲?——呵,恐怕米萨的父亲,第一个就不答应吧。”
看起来,改变世界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但事实上,一个阶层的翻身,不知触及到了多少利益。
比如维利多家族的那个老家伙。他的致富之路,就是靠招揽低天赋者挖矿,用人命堆起来的,如果少了剥削对象,维利多家族肯定会元气大伤。
再往上,也许还会触及元帅的利益。
老人缓缓摇头。改革哪有这么容易?或许米萨是真心实意想做出一番成就,可惜,还是太嫩了。
“联系亚托维尔,让他近几天回一趟家。”老人起身,锤了锤酸麻的腿:“时机到了。我去联系维利多家族,你……”
他眼神瞥过去。女仆长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脸上神情微妙,似乎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充满了不忍。
“你去联系研究院,准备感情清洗。”最终,老人还是下了决定。“不要舍不得,这是为了亚托好。”
女仆长站在原地,良久,缓缓点了点头。
她的手搭在围裙上,仿佛非常怜悯,十指倏地紧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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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泗接到家里发来的通讯时,正在新鲜建立的机构中忙碌。
走廊宽敞明亮,照明充足,装了空气净化器后,待在机构里的感觉和在室外差不多舒服。
不断有人路过,朝他打招呼,笑容中满是感激。骆泗一一回望,朝他们点头示意。
他举起手腕听通讯,手指上的圆环十分显眼。等他打完电话,刚刚路过的学员仿佛按捺不住,又追回来问他。
“米萨少校,你结婚了吗?”
骆泗摸了摸手上硬物。这名学员是其他营队来的,根本不知道米萨请婚假回家闹得沸沸扬扬那几天。
他本来早就想将这枚戒指取下。然而事到如今,竟然越来越……离不开命运之子了。
他只能对着那名学员笑了笑,干脆地承认:“是啊,结婚了。”
见米萨小小巧巧的样子,这名长了雀斑的学员挠挠头,脸上流露出不舍:“——啊。那我能问问对象是谁吗?”
骆泗自然是不可能说的。他只能老老实实绕了个弯:“他不愿意讲。”
应该是不愿意讲的吧——骆泗不太确定的想。
“不愿意?”那名学员仿佛听到天大的坏消息,眼睛一下子瞪圆:“是说您的伴侣不打算对外承认您的身份?”
他这一声吼得有些大。骆泗尴尬,被迫接受众人惊讶的眼神:“……是啊。”
学员好似很委屈,皱了皱眉:“那……那您还愿意跟着他?不打算离婚吗?”
这倒是提醒了骆泗。
他从头到尾都想离婚。一场不明不白的结合,一个虚有其名的称呼,他不愿意被这样绑一辈子。
更何况,也从未有谁接受过他。包括亚托维尔,他也……不懂婚姻意味着什么。
骆泗只得移开眼睛。顶着那人执着的目光,他低头望向足尖:“……大概是要离的吧。”
学员整个人差点跳起来。他压抑住内心的兴奋,小心翼翼望向面前人:“那……那您刚刚在和谁通话,米萨少校?是在和您那个不负责任的伴侣……聊离婚的事吗?”
被他提醒,骆泗倒是摇了摇头:“不。哈里斯和弗洛伦在哪里?我有点事要告诉他们。”
家里突然传来通讯,要他回去一趟。骆泗不可能将这具身体的原生家庭弃之不顾,只能先把机构的事交代好,再回家里。
最高办公室中,弗洛伦和哈里斯正待在同一张办公桌的对面,疯狂地处理着光脑上繁杂的报名信息。
绿植清新的味道飘散在这座覆满科技感的房间,弗洛伦满脸严肃,双手舞得飞快。
他对面的哈里斯像是要哭出来了:“为什么我也要做这些事啊……”
骆泗心生愧疚。要哈里斯一个一心想受的小可爱位居高职,好像确实太为难他了……
哪知哈里斯又补充了一句:“这就该拿给外面的学员练手嘛——我今天还没上跑步机呢!”
骆泗陷入沉思,隐隐觉得哈里斯的人设有点崩坏……
“少校。”弗洛伦发现了他,恭敬地一点头。这人从来都喊得这么疏离,骆泗也不强迫他,说过几次后,就随他去了。
发现挚友来了,哈里斯兴奋地回头,一下子站起身。机构里的制服是定制的,墨蓝色的立领一直竖到下巴尖儿,看起来禁欲又正经。
骆泗二人拍拍肩膀,简单地交代两句,说自己要回家一趟。
弗洛伦听着听着,却突然皱起了眉:“你和家里关系应该不好吧?”
骆泗老老实实点头。关系确实不好,米萨可是维利多家族唯一一个B级天赋者,从生下来,就注定是一枚弃子。
也难怪原主性格那么别扭。
“那他突然让你回家,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弗洛伦看起来很担心,他摸索两下,取出一块芯片一样的东西:“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骆泗乖乖接过。
“以防万一。”弗洛伦说,让骆泗把芯片贴上手表处:“可以展开一次性防御光罩的小东西。必要时,也可以用来定位。”
“定位?我在哪儿你们也能知道?”骆泗举起手腕,惊奇地看着那张芯片融进腕表中,不留一丝痕迹:“那防御光罩怎么用?”
“按下去。”弗洛伦说着,比划了一下。
骆泗暗暗记下那个位置,向二人道谢后,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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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利多家族是全星际著名的矿产大亨。绵延不绝的山脉上,到处都插满了它的旗子。
因为是大家庭,维利多几乎盘踞了一整颗星球,主宅更是有大半座山脉那么大。米萨是嫡系子孙,但地位比起其他有天赋的旁系,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也只有在他破格被升为少校后,家里这些人,才勉强愿意给他展露一两分笑脸。
被管家引进别墅后,骆泗站在阴影处,望向这所陌生的客厅。
男男女女来得不少,大部分靠坐在迷你吧台前,扬唇抿着酒。这具身体的父亲维利多就坐在吧台后,一身勋章挂在胸前,看起来颇有几分唬人的意思。
不过骆泗记得,他早就退役了。
“米萨。”见到骆泗,这位父亲并没有起来迎接的意思,只是朝人招了招手,示意骆泗过去:“好久不见,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
他说得随意,骆泗也就随便应两声,没放在心上。毕竟米萨还是维利多亲手送出去的呢,条款可是列举得清清楚楚,就是把米萨给卖了。
虚伪的家族情——骆泗感慨,顶着兄弟姐妹们凶残的目光,对吧台后的男人叫了声父亲。
“听说你最近在搞什么精神力锻炼机构。”男人单刀直入,右手转着杯子,酒液在杯中流淌:“怎么样,辛不辛苦?”
骆泗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个染了一头绿毛的少年插嘴道:“辛苦你就别弄了,反正这群人也烂泥扶不上墙。”
说罢,他还自顾自笑成一团,带得旁边人群也纷纷捂住嘴笑了起来。骆泗等他们安静下来,才不疾不徐道:“你说的烂泥扶不上墙的人,现在就站在你面前,军衔是少校。”
那人笑脸一僵。
“而你又是什么身份呢?”骆泗看着他肩上的勋章:“尉官?”
旁边的兄弟姐妹也有些笑不出了。除却几个在军营担任高职的哥哥,在场众人,竟没有一个人压得过骆泗。
骆泗不知众人在想什么,真诚的向最初那人建议:“不然还是先锻炼一下自己?等军衔升上来了,再去笑话人家?”
那人说不出话,险些咬碎一口牙。
“米萨。”维利多将酒杯放在吧台上,声音一沉。这名最不受宠的儿子,竟敢如此嘲笑他最喜欢的侄子——维利多双眼一眯,啤酒肚几乎将扣子崩开:“最近升迁太快,你心态出问题了?”
骆泗摇摇头,很认真地说:“我是在建议弟弟充实自身。”
维利多冷笑,不再废话。骆泗摸了摸腕表,问面前人:“您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维利多也没有闲扯的心情,顺势把肥手一拍,落在桌上:“你那个机构,别做了,停手吧。”
“为什么?”骆泗当然不可能就此同意。或者说,他压根儿没考虑过同意,只皱眉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业——您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见他不听话,维利多冷哼一声:“听话。要不然,后果是你无法承受的。”
骆泗会理他就怪了。这种因为天赋就放弃自己孩子的父亲,他并不打算抱有尊重。米萨会有那种糟糕的性格,明显也和维利多的教育理念脱不了关系。
他站起身,有些失望。本以为这次回家会是一场比较轻松的旅程,再不济,就是看上他现在的潜力,能坐下来说两句话也好啊——但没想到,真被弗洛伦说中了,这群人只想再度操控他的人生。
明明没有参与,却老想着支配他的生活。
骆泗摇摇头,准备离开。他现在好歹是一名少校,要想威胁一名军官,这群人明显还不够格。
哪成想,他刚转过身,背后就想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众目睽睽之下,维利多掏出一张纸。那张纸上绣了金边,明显是高级指令所留下的痕迹。
骆泗不由望过去。维利多势在必得地对他一笑,摊开书页。
他肥厚的唇一张,缓缓道:“米萨少校,听闻您最近十分优秀,元帅身边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骆泗瞳孔一缩。那是一张调令。
将他由预备军营,调往元帅身边的调令。
“什么意思。”骆泗声音冷下来,望向这个肆意操作儿女人生的家庭。
维利多却并不在意他的怒火。只一下笑起来:“恭喜升迁,米萨。这样的机会,不知多少人都求不到,你一定要把握住。”
好不容易废柴回家,却治不住他,还被反压一头——被骆泗压制的众人像是终于扳回了一局,一个个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骆泗缓缓摇头,眼神坚定:“如果是想调离我,那请按军中程序来——我记得,这种跨军营的调任,至少得处理一个月吧。”
见他抬步想走,维利多右手一挥:“那可由不得你了。”
骆泗尚未反应过来,那群坐在吧台前后的闲散少爷均是一起身,一同朝他扑来!
这时候,精神力微弱的坏处就体现出来了——骆泗连防御腕表都没够上,已经被一群人按住,动弹不得。
维利多挥手,示意众人将米萨带离大厅。
“想走?”他朗声道:“敢一个人回来,就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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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托维尔再度回到家中时,总觉得这次气氛和往常完全不同——他的父亲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站在他面前,破铜锣般的咳嗽两声:“咳咳……亚托,你终于回来了。”
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亚托维尔停在原处。老人却像没注意到他的抗拒,朝他挥了挥手:“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客厅的电视正亮着。与他军营中的老式电视不同,家中的是最新型号。平时可以靠电子模拟出人物的立体形象,若是需要,还可以做出身临其境般的虚拟空间。
屏幕上的身影略微有些眼熟。亚托维尔望过去,他的伴侣出现在屏幕中央,总是柔和的侧脸也染上丝焦虑。
他对面有个人——弗朗大校声音压低,表情狰狞,正恶狠狠问他:“要交给元帅的东西呢?”
“这是什么?”亚托维尔收回目光。
“录像。”老人说。他喝了一口女仆长端上来的茶,声音波澜不惊:“米萨来你身边的原因太奇怪,我也一度想不通,元帅为何会赐下这场婚姻。现在看来……”
他脑海中闪过下一任选举的民间调查率:“是为了挖掘你的黑料。米萨是间谍。”
亚托维尔看一眼屏幕,神色依旧平静,没有丝毫变化。他冷淡开口道:“这份录像哪来的?”
老人品茶的动作一顿,将杯子放回桌上:“弗朗大校亲自送来的。”
若是骆泗在,一定要骂弗朗是个二五仔——先是想抱亚托维尔的大腿,没抱上;又心思活络去抱元帅大腿,好不容易抱上,又再度看上亚托维尔的潜力,把自己卖给了他爹……这操作太强了。
亚托维尔颔首。他说:“所以呢?”
老人面色一变。似乎没想到爱子这样冥顽不化,他声音绷紧:“你还不明白?米萨这个人,来到你身边是有目的的。他根本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
亚托维尔打断,身子还站在门边:“我相信他。”
短短四个字,已经昭示了他所有立场。
在老人愤怒的目光中,亚托维尔再度看一眼电视上的场景,垂下眼睛。父亲根本不知道,这一幕,他早在最初就撞破了。
为了救米萨,亚托维尔千里迢迢跑去虫族入侵的星球,之后看见了米萨在与弗朗对峙。
发现他那一刻,米萨脸上的神情,分明是震惊又心虚的——他知道那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但亚托维尔不想深思。
似乎震惊于爱子的反应,老人嘴张了又合,最终只像放弃一般道:“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亚托维尔的体质特殊,这是从一开始,整个家庭就深埋在心底,并且讳莫如深的秘密。
最开始,他们只以为双S精神力会压抑感情区域,害孩子沉默又迟钝——老人焦急坏了,他与夫人带着亚托维尔在星间航行,寻找刺激他感情的方法。
直到有一天,夫人意外去世。那一天,亚托维尔爆发出的精神力,瞬间吞没了整座宅子。
如果不是及时送去进行了感情清洗,他们早就没命坐在一起谈话了。从那之后,老人便有意识的减少了和亚托维尔交流的次数,甚至有意压抑自己,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看着亚托维尔活得像行尸走肉,心间偶尔也会闪过一丝痛楚。但一想到那是为了爱子的性命,老人便再无犹疑。
但他没想到,不过一次毫无威胁的婚礼合约,竟然会再次影响到亚托维尔早已冰封的情绪。
精神力爆发,不止会害亚托维尔受到生命威胁;还可能影响到他身边的人,甚至整座星球。
仅仅是一缕精神力,就能将皮糙肉厚的虫族打个对穿;若精神力全部倾泻而出,会有怎样的后果?
老人面色宛如泼了颜料般精彩。亚托维尔偏过头,满脸不解,却见对面人缓缓移开眼睛。
“亚托……产生感情,会影响到你的生命,你明白吗。”
这话来得不明不白。亚托维尔摇头:“我不明白。”
仿佛根本就没放在心上,银发男人抬步往外走,步履坚定。老人捏紧双拳,看爱子全不在意,自顾自离开。
在手搭上门把的一瞬,那道银色的背影却突然一僵,缓缓倒了下去。
“亚托……”
亚托维尔瘫在地上,像一团彻底失去生命力的无机废料。老人与女仆合力将他扛起,塞进自家车里,开往就近的研究所。
“……人找好了吗?”老人望向窗外,仿佛不愿多看被迷晕的爱子。
女仆长点头。她头发混着银丝,看起来状态也不太好:“找好了。那人是自愿的。”
不过又一个看上亚托钱权的人……老人疲惫的垂下眼睛,看向年迈的双膝。
不知自己,还能陪亚托走多久。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辅以一定的心理暗示后,亚托维尔关于米萨的记忆,便会被深深埋起,就像他至今记不起自己妈妈的模样一般。
亚托维尔的恢复力很强。才刚刚被推出来,已经可以睁开眼睛,自行下床走动。
“少爷,下次别再一个人深入虫星了,很危险。”女仆长在一边,按规定好的对话,加强对亚托维尔的暗示。
亚托维尔没有察觉到不对,默默颔首,将一身军装穿好。女仆长死死盯着他,见并没有出现异常,这才松一口气。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息不断弥漫。门口传来两声脆响,“咚咚”,瞬间敲进几人心里。
女仆长赶紧去开门。
门外青年个子小巧,一身白袍。他撩起满头自然卷,露齿一笑:“亚托,还好你没事,我都要担心死了。”
亚托维尔静静看着他,见他一路走近,坐到床边。
“你是谁?”
青年面色不变,仿佛胸有成竹。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女仆长就忙不迭应声,声音十分急切。
“哎哟,少爷,您怎么连他都忘了?这是您的合法伴侣啊?”
亚托维尔拂过手套下的硬物,看向巧笑倩兮的青年。青年朝他点头,语气轻快:“我是你的伴侣,维里恩。我们半年前刚成婚。”
说着,他皱起眉:“这次受伤真的这么严重吗……你竟然连我都忘了?”
他将手探上亚托维尔额间。亚托维尔没有躲避,任凭那只冰凉的小手贴上自己的皮肤。
见到这一幕,女仆长与老人对视一眼,松一口气。
“还好,应该还没大碍。”维里恩朝他笑,手勾在脖子上,整个人贴过去,吐气如兰:“好久不见……”
见这名青年如此配合,上来就照人嘴巴亲,女仆长和老人同时移开眼。
维里恩没能碰到那双薄唇。他的嘴一顿,被一双戴了手套的手抵住。
亚托维尔皱眉看他,仿佛觉得哪里有违和感,一动不动。维里恩被盯得背上发毛,片刻后,才听面前人缓缓道:“这样不对。”
“怎么?”维里恩嘟起唇,看起来委屈极了:“亲一下都不行?我们不是伴侣吗?”
亚托维尔缓缓摇头,仔细打量着他:“没有……感情基础。”
此言一出,他背后的两人顿时愣了。
维里恩没有听懂,还保持着那副委屈的样子。亚托维尔起身,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在房内环顾了一周,眼神寸寸扫过地面。
片刻后,他拿起遥控器,在众人的注视下,按开了挂在墙上的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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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过去又醒回来的感觉简直糟透了。骆泗瘫在地板上想。
他那群兄弟姐妹真是一点儿也不留情,围上来后,照着他后脑就是几下。醒来时,骆泗人还迷迷糊糊的,等彻底清醒后,却是后悔得不行——还是再度晕过去比较好。
室内光线昏暗,高大的影子站在窗前,一动未动。听见背后有动静,他瞬间回头,眼神阴翳。
骆泗还是第一次见到元帅真人。元帅看起来四五十岁,浑身上下打理得整整齐齐,仿若中世纪的贵族。
如果不看那双眼睛,恍惚还像是一名好说话的男人。
元帅几步走过来,在瘫软的骆泗身前蹲下,一把掐起他的下巴:“好能耐啊,嗯?亚托维尔的黑料没找出来,竟然还给我开什么精神力机构?米萨,你真是忘记自己的本职了!”
骆泗被掐得呼吸困难,勉强道:“我……什么本职,咳咳咳……”
元帅一把放开他,任由人跪倒在地上干咳:“我把你送去亚托维尔身边,是让你干什么的?”
骆泗还未说话,元帅便再度掐起他的脸,在肌肤上烙下一个红印,仿佛气得急了:“还耍小花招,建立自己的势力……”他咳嗽两声,气笑了:“还真是能耐啊,能耐得不行!”
骆泗不明白他的癫狂从何而来。自保要紧,他移开双眼:“我是为了……给帝国创造更多的战斗力……”
“自作聪明!”元帅手愈加收紧:“谁让你去的!维持现状,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状态,明白吗!”
骆泗当然不明白。他脸被揉得发热,透过元帅的背影,看见墙上挂着的支持率统计表。
那是一张动态表单。代表着亚托维尔的蓝色线条,早已高高扬起,将其他所有人的线条都压在下面。
眼见蓝色还有持续走高的趋势,视线却被突然人挡住。元帅仔细观察他半晌,像识破了什么破绽:“难道你,对亚托维尔那种冰块……”
骆泗心口一跳。他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只像秘密被戳破般,瞬间提高声音:“没有!”
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元帅抚了抚他的脸,眼睛一眯:“太天真了。你真的以为,那种人会喜欢上你?”
他也知道十年前那场感情秘辛。不过元帅并不打算告诉骆泗,他只是任人瘫在地上,狠狠羞辱了一通,才不紧不慢喊人上来,叫他把骆泗锁好。
米萨已经是一颗弃子了。如此无用,还只会添麻烦,他必须尽快找出其他方法,扳倒亚托维尔,无论是什么……
他望向窗外,不紧不慢的下达着指令。远处乌压压一片,像是有无数虫族守在天际,即将进攻这颗处于大后方的帝都星。
看起来不可能发生。不过实际上谁知道呢。
元帅缓缓地笑了。他抽出人手,开始对付那家愚蠢的新兴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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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电视被突兀的按开。可惜里面播放的是录像带,并不是实时新闻。
亚托维尔皱眉,很困惑地眯起眼睛。维里恩趁机再度贴上,唇几乎碰上他的皮肤:“亚托,我就站在这儿,你却选择去看那台愚蠢的电视?”
亚托维尔毫不犹豫把人推远,自顾自起身。众目睽睽下,他将录像带取出来,不是很熟练的捣鼓着这台濒临破碎的机器。
画面中,终于一闪而过新闻内容。
“骗局?!精神力锻炼局只为造梦,背后天价学费为哪般?”
“三位负责人神秘失踪,大量财款去路不明……”
亚托维尔像抓住什么重点,愣愣看着那家处于围攻中的机构。学员们困惑地摆着手,在镜头下不断解释,却无一人愿意相信,只一心追寻着更大的“爆点”。
维里恩赶紧从他手中夺过遥控器,关掉电视。“这有什么好看的。”他说。
无论是实力、身材,还是万人之上的权利,亚托维尔一一满足,简直对足了维里恩的胃口。
可惜性子太冷,完全不解风情——数次诱惑都被无视,维里恩只能咬碎银牙,继续接近。
他想要一个完美的将来——一个可以脱去长袍,享受无忧无虑生活的未来!
他差点儿以为,自己就是亚托维尔心中特殊的那个人了。可曾想半路杀出个米萨,还与亚托维尔结了婚!
明明是个草包,却偏偏在亚托维尔的帮助下,一路取得了少校的军衔——维里恩嫉妒得不行。
还好,亚托维尔的父亲还算明智,知道把那种废柴从亚托维尔身边调走。
只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想至此,维里恩含情脉脉,抬首朝亚托维尔望去。那双眼睛像会说话一般,最终,却愣愣定格在亚托维尔宽大的手上。
不止他,背后的老人与女仆长,也是一同安静了下来。
亚托维尔的手上托着一只玫瑰。没有荆棘,仅仅只是娇弱的花骨朵。
花瓣上似有纹路,仔细看去,似乎是用最精密的工艺誊写的爱语,正随着呼吸肆意生长。
老人突然瞪大双眼,目呲欲裂。
亚托维尔身上,不断涌现出金色的丝线。光芒渐亮,霎时照亮这所狭小的病房!
手上玫瑰似乎也与之呼应,那些爱语散发出微弱的金光,描绘出无数小巧可爱的词句。
亚托维尔收紧手。那是他一点点刻上去的。是为了送给……
为了送给……
光芒忽的一寂——亚托维尔身上精神力逐渐缠绕回体内。老人与女仆长面面相觑,维里恩试探着上前,呢喃道:“亚托……”
一双手把他推开。
亚托维尔按低帽檐,碧眸中是显而易见的怒火。他瞥了一眼房内众人,随后毫不犹豫转身,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