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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件事很重要, 希望你能仔细听。”
骆泗顶着压迫感开口。面前人精神力实在太强, 与他这样近距离接触, 骆泗只觉得背上冷汗直冒, 好像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
“我很尊重你。”骆泗勉强自己忽视压力:“无论是你的行事风格、为人处世,还是交友, 都带有强烈的个人主义风格。我不想做过多干涉。”
那道目光越来越强烈, 几乎将人盯穿。骆泗强忍着压力说:“所以你是不是也该尊重我一下?”
亚托维尔依旧望着他, 目光深沉:“比如?”
骆泗陷入沉思:“比如……咳, 不要强迫我, 做不喜欢的事。”他拍了拍床铺。
亚托维尔好像听明白了, 眉头紧锁,专注地看着他:“但你是我的伴侣。”
骆泗紧张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我们没有感情基础……这种事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能做,知道吗?”
见面前男人陷入沉思, 他补充道:“这是程序……绝大多数伴侣都是这个样子的,亚托维尔。”
当然,他并不打算解释419这类问题。
那双碧眸依旧锁定住他,亚托维尔不发一语,似乎仍在思考。
趁他还没反驳,骆泗赶紧说出下一条:“第二。先忘记伴侣的事, 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对待吧。”
这次,不用丝毫考虑, 亚托维尔便开始摇头。
虽然幅度很轻, 却十分坚定。
骆泗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至少别在外面喊我伴侣, 可以吗?”
“为什么?”他声音平静, 仿佛只是单纯觉得奇怪。
骆泗没法直说自己想离婚,他挠了挠脑袋:“你很强,各个方面都远胜于我,所以……”
想起什么,骆泗后知后觉拉起被子,把自己裹好:“我不想活在你的影子里。”
这个理由没能说服亚托维尔:“我们是法定关系,这么称呼你,是我的合法权利。”
骆泗挣扎道:“但我们并没有夫妻之实。”
这又牵扯到第一个问题了。亚托维尔深深皱起眉:“那就做。”
见事情又有往危险方向狂奔的苗头,骆泗头疼得不行,只得折中道:“刚才说了,我们需要互相尊重,特别是没有感情的时候——这样吧,亚托维尔,我们先培养一段时间的感情,可以吗?”
亚托维尔沉默地望着他,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骆泗趁胜追击:“直到我们互相允许之前,不要做亲密的事,不要强迫对方,不要黏我黏得太紧……”见对面人想开口,他赶紧道:“那最后一条不算——总之,我们先自然地相处一段时间,好不好?”
说完,他吞了口唾沫。
与亚托维尔的交涉无疑是毫无保障的。面前人一只手就能制住他,如果亚托维尔不愿意,骆泗根本无路可退。
更何况,还有天生的压迫感作祟。仅仅是这样相对而对,已经让骆泗坐立不安。
房内静了半晌。就在他以为交涉失败的时候,对面人缓缓点了点头,似乎是同意了。
“不该强迫伴侣,因为我,应该爱护你。”亚托维尔薄唇翕动,声音像大提琴一般醇厚。
骆泗心弦一动,差点喜极而泣,忙不迭点头。
不说其他几条,只要最重要的这一点通过,已经是一道重要的里程碑了。
然而骆泗还是太过天真。等睡觉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亚托维尔只是说不做而已,没说不能搂在一起。
这具身体十分瘦小,和命运之子相比,不过将将没过他的胸口。像一只大型的毛绒玩具,骆泗被亚托维尔抓进怀里,双臂紧箍,牢牢地搂住。
亚托维尔只穿了衬衫,温热透过背后的布料传递进来,带来些许暖意。命运之子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呼吸冰凉,喷洒在那方软肉上。
骆泗被压得动弹不得,身后不断传来可怕的气息,像把他架在悬崖之上威胁。
知道亚托维尔是无意的,骆泗只能憋着一口气,闭上眼睛。
他在这个陌生的怀里窝了一宿,一秒钟也没睡着。
第二天起床,骆泗揉揉青黑的眼睛,满脸疲惫地从床上起身。薄光自窗帘洒下,照亮桌上泛乌的纱布。
亚托维尔站在穿衣镜前,一身军装妥帖,包裹住劲瘦的身体。
听见背后动静,他头也不回,将帽檐压低:“去餐桌前坐好。早饭即将送达。”
骆泗打了个哈欠。昨晚浅眠的时间没超过半小时,他脑子还是懵的。直至开始进食五分钟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
作为最高司令官,上将的早餐是才烘焙完成的吐司,同时配有滑腻的奶油与酸甜的蓝莓酱,这种珍馐在军中已属罕见,理应慢慢品味,然而……
骆泗捏着吐司,观察命运之子吃饭。
亚托维尔将三片吐司合在一起,叠得整整齐齐。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那头耀眼的银发上,仿若镀了一层光晕。
他碧眸平静,又将吐司对折了一层,才不疾不徐,优雅地张嘴。
三分之一的吐司不见了。
骆泗睁大眼睛。若是细嚼慢咽还好。看面前人喉结滚动的速度,也许根本没经咀嚼,那口面团就已经滚进胃里了。
他抓紧吐司,看一眼旁边被弃之不用的果酱,有点吃不下去:“那个……你这样吃,有味道吗?”
听骆泗说话,亚托维尔动作一顿。他将吐司换了一边,重新递到唇边。
“无妨。”他面色平静:“这种进食方式,能有效的提高摄取效率。”
骆泗看不下去了。离开始参观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他们根本不用管什么“效率”。
他将自己手中的吐司摆回餐盘,示意亚托维尔把食物递给他。
看着那只摊在自己面前的柔软掌心,亚托维尔静了片刻,才把被自己咬了两口的吐司递过去。
还仔细地摆在了正中央。
骆泗无语的接过,毫不犹豫把吐司拆开,在中间仔细涂了一层果酱。
粘稠的紫均匀地陷在软白面包上,他学着亚托维尔,把三片吐司合得严严实实:“来,现在试试。”
亚托维尔重新将吐司拿回手中。他看了许久,似乎在推测这其中的不同。半晌,才咬下第一口。
“怎么样?”骆泗赶紧问道。
亚托维尔腮帮子鼓动两下,表情依旧冷淡。那头银发垂在肩头,随着动作轻微起伏。
他又咬下一口,用后槽牙咀嚼二十下,最终得出结论。
“效率降低了。”
迎面泼来一头冷水,骆泗无言以对。亚托维尔仔细看着他的反应,见他要开始吃饭,才问了一句。
“你喜欢这样?”
骆泗拿起手中满是果酱的吐司,咬了慢慢一口,鼓着脸点了点头。
对面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骆泗没再在意,等吃完吐司,便拿过一旁的毛巾,将嘴擦拭干净。
亚托维尔同样,他仔细将每一根手指擦拭完,直到都擦过三遍,才戴上手套,布料上一丝皱褶也无。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今天是去练兵场参观机甲的日子,看这架势,又是亚托维尔亲自带他们几个去参观。
骆泗其实很想不通,身为整所军营的最高指挥官,命运之子真这么有空,能成天带他们几个预备军到处游览?
“米萨!”刚走出宿舍楼,骆泗便见到了哈里斯。
哈里斯正守在树荫下,朝他激动地挥手。弗洛伦站在他身旁,见他出现,他表情冷淡,下巴朝小路尽头扬了扬:“就等你了。”
骆泗朝二人笑,跑去他们中央。亚托维尔脚步一顿,径直走去了最前面。
他速度很快,顷刻就将几人甩在身后,只能勉强看见一个披散着银发的背影。
见人离得够远,哈里斯赶紧凑到骆泗身边,压低声音:“米萨,你不难受吗?现在可以走路吗?”
“他怎么没抱着你啊?”一息后,哈里斯还满脸纠结地补充了一句。
骆泗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才意识到面前人在说什么。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骆泗抓狂,决定现在就纠正这些错误的想法。望一眼亚托维尔遥远的背影,他压低声音道:“你误会了,我一点儿也不痛!”
此言一出,走在一旁的弗洛伦顿时脸色一变。他目光中隐隐含着混乱,瞥了眼上将坚定的背影。
骆泗继续掐灭不对的苗头:“他也不痛!”他眉头皱到一起,死死的:“我们什么也没发生,知道了吗?”
哈里斯依旧纠结,睫毛不停翕动:“什么也没发生,米萨你还彻夜未归?”
弗洛伦冷冷补充:“我懂,搂在一起纯睡觉,对吧?”
……还真是纯睡觉!
花了很长一段时间,骆泗也没能成功洗刷身上的暧昧。到最后,他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抬头朝远方望去。
机甲训练场上,无数架钢铁巨兽正沉默地悬在天际,宛如漫天黑云。不时有炫目的光晕自机身上流淌开来,瞬间合成一束,往远处的拟虫靶击去。
亚托维尔停下步伐,守在场边。他转过头等人,那双眼睛落在骆泗身上。
几人走近,骆泗移开目光,望向穹顶:“这就是真实的机甲?”
亚托维尔点头。练兵场上不时有风吹过,将他一头银发带得高高扬起。压迫感自不远处传来,空旷的天地间,满是冰冷肃杀的气息。
“你们可以先参观机甲训练。”亚托维尔说:“之后,可以去触碰闲置机甲的外壳。”
哈里斯发出声的惊呼,尽是满足的味道。
骆泗抬起头,看着天边黑云:“那是什么等级的机甲?”
“A级。”亚托维尔垂着眼望他:“大部分正式军,使用的都是A级机甲。”
弗洛伦走到二人身边,红发下的眸子隐隐带着狂热:“A级机甲,再往上还有A+级,S级……其中,唯一一架SS级机甲,”他望向亚托维尔:“就是上将在使用。”
帝国利刃。
这是亚托维尔的名号。他所出现的地方,虫族必定溃不成军。
身为全星际唯一一名精神力达到SS级的人类,自亚托维尔出生起,就被所有人寄予厚望。
无论是从小到大都最为顶尖的培养路线,还是这架专为其打造的机甲,都是亚托维尔被所有人期待着的证明。
见弗洛伦提到SS级机甲,骆泗脸上也产生些许兴趣:“SS级?”他望向天边如出一辙的大型机甲:“和这些有什么不同吗?”
“你想看?”亚托维尔突然转过头,专注地望向他。碧眸凝练,如一潭古井。
骆泗摇摇头,正准备否决,就见亚托维尔转身,往场内走去。银发在他身后微扬,宛如一道婉转的水流。
等纯黑色的机甲升到天际,骆泗三人正好走到场内。
走进训练场,才能意识到这里的风有多大。就连说出的话,都会被吹碎在空中,他们只能按住头发,仰头向上方看去。
纯黑的机身线条流畅,淡金色的精神力流淌在机甲表面。这家机甲比周边的都要大上许多,几乎是其他机甲的两倍。
当SS级机甲举起手中炮台,射出第一发子弹时,整座训练场,似乎都要被那道耀眼的光柱撕碎。
弗洛伦仰头遥望,尽是羡慕。那是他无法企及的高度,除了攥紧掌心,他无事可做。
“弗洛伦。”透过风声,耳边似乎传来低语。弗洛伦转头望去,骆泗正看着他,眼神带笑,声音很低。
“你也想驾驶机甲吗?”
哈里斯呆呆看着他们,似乎没反应过来。弗洛伦捏一下汗湿的双拳,回望骆泗,嘴唇发干。
“当然。”
骆泗笑了。他环顾一周场内,头顶不时略过阴影,那是高阶天赋者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弗洛伦跟着望去。他脸上尽是迷茫,仿佛已经在这条路上迷失了许久:“但你不明白……不要以为在模拟对战室赢了,就真的能驾驶机甲。”
“这需要天赋。”弗洛伦死咬下唇,声音从唇缝里挤出来:“即使锻炼得再好,倘若精神力没有达标……就算只是想让机甲朝前迈一步,都难以做到。”
这应该是他经历无数次失败后,才得出的结论。
骆泗看得到弗洛伦眼中的艳羡,那是明明想要得不得了,却不得不抢先压抑住自己的,自知之明。
“如果说,我能找到锻炼精神力的方法呢?”骆泗突然开口。在二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当然,只是一个想法……如果精神力可以通过锻炼得到提高,你会愿意尝试吗?”
“当然。”赶在思维反应过来前,弗洛伦就已经点下了头。他一愣,再次直面自己内心的渴望。
哈里斯依旧是那副状况外的样子,他来回看了看二人,迷茫道:“你们在说什么啊,就这样不好吗?”
骆泗不说话了。他抬头往天边看去,亚托维尔的机甲早已化作一个小点,自天际一闪而过。
这架机甲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撕裂了那方光线,就连周边空间都微微扭曲起来。
这就是双S级的精神力吗?
骆泗移开眼。等亚托维尔终于从机甲上下来,他正巧也与系统交涉完毕。
“你又想要我做什么?”彼时,系统正在咬牙切齿:“称手的武器呢?嗯?多久才找得到?”
骆泗摸摸鼻子,表情十分镇定:“不急嘛。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你看看我这身板,打得过亚托维尔吗?”
系统沉默片刻,抬头望了望那架满是压迫感的机甲:“打不过。”
“对嘛——”骆泗不以为耻道:“要是不先锻炼好,我又哪里完得成刺杀命运之子的目标?”
系统不是傻子,顷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想要的,是锻炼精神力的方法?!”
骆泗觍着脸笑:“是啊,系统,系哥,你最棒了……帮我想想办法呗?”
系统不吃这一套:“你是想把办法分享给哈里斯他们吧!先不说我有没有——”铁盒子旋了几圈,突然压低声音:“要是真把这个方法放出去,这个世界的规则,可能会被彻底打破……”
骆泗满目纯良:“可我一个人,根本打不过亚托维尔啊。”
系统似乎有些动摇。
骆泗再加一把火:“你想想。等以后时机成熟,我作为指挥官,领着一群这种方法造出来的小兵,把命运之子围在中间痛殴……多爽啊?”
系统瞬间答应下来。
亚托维尔走回骆泗身边时,骆泗刚从系统那儿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原来在这处军营中,就曾经有过类似的研究,想最大限度的提供将士们的潜力。
然而,不知什么原因,实验进行到一半时,忽然被叫停了。
见骆泗一副不再状态的样子,亚托维尔不明显地皱了皱眉。他半俯下身,将面前人目光吸引过来,才缓缓道。
“刚才,看到了吗?”
骆泗不明所以的点头,见面前高大的人依旧半屈着身子,目光平静,这才想起什么,试探着说。
“看到了,挺厉害的。”
亚托维尔这才直起身。他转过头,白手套在阳光下耀眼非常,指向停在场外的几座机甲。
他开口,声音无比低沉:“现在,你们可以去触碰机甲外壳。”
哈里斯和弗洛伦几乎是立即就扑了过去。骆泗正想跟着上前,胳膊突然被亚托维尔拉住。
“你可以来摸我的。”男人一本正经道,垂眸凝视着他。
骆泗几乎是被他扯过去的。当手贴在那冰凉的金属体上时,他不由浑身一颤。
被这种特殊的触感弄得低呼一声,骆泗低呼一声,多摩挲了两下。
亚托维尔待在身边,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骆泗没有察觉,等又摸了两把,回过神时,才察觉到不对。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骆泗转过头。
亚托维尔碧眸剔透,不带一丝情感:“培养感情。”
骆泗搭在机甲上的手一顿。
男人话还没说完:“然后,才能圆房。”
他凝望着骆泗,身子微微俯下,银发落在胸前。
骆泗把手从机甲上移开,恨不得立即抽身离去。
气氛霎时变得诡异起来。尴尬蔓延中,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落在骆泗耳里,却显得十分悦耳:“亚托维尔上将,我来汇报实验结果!”
骆泗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这人他认得,或者说,即使化为灰烬,也能刻在原主的脑子里。
他就是米萨未来的情敌,精神力高达S的天才科研人员,维里恩。
这人是怎么和亚托维尔搞到一起的,骆泗倒是不清楚。他只记得,维里恩对待亚托维尔和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差不多,都挺自然。
也许,这就是攻略亚托维尔的重点?骆泗挥散这道想法,望向面前人。
维里恩身穿白袍,个子比骆泗高不了多少。他脸上笑容恰到好处,浅棕色的卷发乖巧的搭在颈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许多。
骆泗看看他,又看看黏在自己身边的亚托维尔。想到日渐安全的尾椎骨,脸上不由露出一个十分兴奋的笑容。
“上将。”骆泗故意选了个疏远的称呼,使自己看起来和亚托维尔没那么亲密:“不如,你先跟他过去处理吧?我和哈里斯他们自行参观就好。”
亚托维尔转过头,专注地望着他:“不。”
“为什么?”骆泗笑容一僵:“你该去处理公事了啊?”
他真的无法推测亚托维尔的举动。
一旁维里恩看着二人互动,脸上写满好奇,资料被他乖顺地搂在白袍里。
亚托维尔启唇,平静地望向骆泗:“我想待在你身边。”
骆泗浑身不舒服:“但你得先去处理工作。听我说,亚托维尔,有些事不是凭借喜好定夺的……”
“互相尊重。”亚托维尔突然说。
见面前人愣愣的,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他补充说明道:“我不强迫你,你也不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
昨晚约定的内容,今天就被亚托维尔拿来反驳,骆泗无话可说。
担心某人又把“伴侣”二字挂在嘴边,骆泗抢先认怂:“好吧。可我也想去实验室里参观一下。”
据系统所说,那份废弃的资料,就被随意的丢在某处小型科研场的墙角。虽然不知是不是维里恩所在的实验室,去找找总是好的。
没有通知哈里斯与弗洛伦,骆泗先行离开,与二人一同前往办公楼,
一路上,维里恩都在正大光明地打量着洛泗。神色间是不加掩饰的好奇。
这处实验室建在三楼,比骆泗昨天去的那个小了一圈。系统十分贴心,在他脑海中用一只小小的红点,标记了废弃资料所在的位置。
不远处,还有一团光红得发亮,代表着武器库所在地。
假装没察觉到系统的良苦用心,骆泗仔细观察了地形。趁亚托维尔在和维里恩交接工作,他赶紧从实验室溜了出去。
走廊几乎没什么人,找到资料的过程十分顺利,那张记满了实验数据的手稿就静静躺在房间一隅,上面落了一层灰。
把它塞进怀里,骆泗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回到实验室,维里恩正好将工作汇报完,见骆泗出现,亚托维尔转过头,专注地看他:“你去哪里了?”
声音冷淡,仿佛并不在意。
偷跑被抓,骆泗不敢掉以轻心。他将湿漉漉的双手举起,展示给二人看:“上了个厕所。”
亚托维尔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二人又在实验室逗留片刻,便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下午的参观地点,是正式军训练体能的地方。比起机甲训练场,这里倒是和预备军的训练所差不多,满满都是奇怪的器械。
看样子想提升实力,最重要的突破口,还是在精神力上——这样思考着,骆泗捂紧了怀里的单子。
等到了晚上,又被亚托维尔拖去卧房时,骆泗已经看淡了。抱着睡就抱着睡吧——他自暴自弃地想。
反正屁股暂时脱离了危险,其他的就随意吧。
然而骆泗还是太天真了。当怀里的废纸被亚托维尔摸到时,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纸就瞬间被人抽出。
“这是什么?”床头灯光昏暗,只能隐隐照亮人影。
亚托维尔掩在阴影处,神色看不真切。他手指夹着那张废纸,不过一眼,就已经明白上面公式的意义:“你想锻炼精神力?”
骆泗有些尴尬,从他怀里钻出来。虽说是张废纸,但怎么说,他也算擅自拿了人家东西。
此时猛然被正主发现,骆泗说话都变得结巴了:“是……是啊。”
亚托维尔皱起眉。他打量着手中薄薄的纸片,仿佛在评估这一举动的价值:“没有必要。”
骆泗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气闷:“我不需要你保护我。”
亚托维尔歪过头。他仔细打量着面前人瘦小的影子,银发在背后滑过,铺满无机质的冷光。
“我说过,你能力太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是我无法企及的。”骆泗选了一个更能让亚托维尔接受的突破点:“所以我得变得更好,站在你身边时,才不会被人忽视。”
一片寂静中,亚托维尔看了他许久,默默把那张纸收入口袋。
骆泗瞪大眼睛,看着他动作,心想虽然偷拿是不对,但是这就把东西塞自己怀里了,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直到第二天,骆泗也没能要回那张纸片。今天的行程依旧是参观训练场,亚托维尔似乎终于接到了工作,没再和几人一起来。
骆泗在训练场仰头看天时,尚不知亚托维尔已经推开了实验室的门。
“上将。”科研组长朝他敬了个礼,手上动作没停。他最近在研究微型机甲,此时已初具成效,即将开发出新的代步工具。
实验正在关键时刻,他专心致志,一心处理着各类数据。
亚托维尔朝他点头,不顾那人还在工作,一把将纸片拍在桌子上。
组长这才回过神,停下手中数据:“这是?”
“这个实验,重新启动。”亚托维尔平静道。
组长看了两眼,深深皱起眉:“上将,即使精神力,真的可以通过锻炼得到提高……”
他目光犹疑,盯着这张早已废弃的垃圾:“我们算过阈值。能提高的量,顶多是在B到A级之间,再往上是不可能的了。”
亚托维尔说:“没关系,继续。”
组长一张嘴开了又合:“可这对我们的机甲战士毫无用处,机甲至少都得A级才……”
亚托维尔眉峰微蹙。意识到不可能说服他,科研组长只好将废纸收起来,慎之又慎地压在最底下:“明白了。等完成这一阶段的研究,我们会马上重启这个项目。”
似乎这才满意,亚托维尔转过身,径直从房内离去。
看他依旧平静的侧脸,组长真的想象不出,是什么原因,才让他定下了这个决定……
骆泗尚不知某人为他准备了一份惊喜。就在几人仰望天空的机甲大战时,他手上腕表突然震动了起来。
骆泗回过神,抬手一望,是一串空号。
这个场景他见过,是第一天嫁入豪门时,元帅打来的那场电话。骆泗顿时不敢大意,趁弗洛伦和哈里斯尚沉迷于对战,他悄悄抽身,去墙角找了个隐秘的角落,按下语音接听。
“喂?”
“哼!米萨,原来你还活着。”
元帅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听起来饱含怒火。骆泗不敢大意,先道了个歉:“这些天我在亚托维尔的军营里,一直没时间……”
“军营?”那头,元帅的声音却是骤然一变。他压低声音道:“你在亚托维尔的军队里?”
“对。”骆泗皱眉。有风吹过,带得林间树影婆娑,像无数人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心慌意乱,他不得不跟着压低声音:“怎么了?”
“还用我教你吗?”元帅声音渐冷:“去他办公室,把能找到的东西都找出来!”
骆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间谍生涯一点儿也不让人愉快,他对辞职跃跃欲试,又不可能如此草率。
“知道了。”骆泗只能先应付过去:“我先去找找,等发现能利用的东西,再告诉你。”
等元帅终于挂断电话,他松一口气,一转身,树影下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骆泗吓了一跳。未来情敌维里恩正笑眯眯地站在那儿,不知听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见骆泗望过来,他朝人招了招手,神态亲昵:“米萨,现在有空吗?想不想来试试通讯机甲?”
骆泗能说没空吗?
骆泗只能跟着维里恩往演习场走,一边还想着,怎样才能问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维里恩究竟听到没有?
怀揣着战战兢兢的猜测,二人重回练兵场,在一处小型机甲前停下。
这座机甲通体呈棕红色,比一般的机甲小了不止一星半点,甚至比一个人都高不了多少。
维里恩拍拍那座铁壳,示意骆泗坐进去。见他满目犹疑,他轻声笑道:“通讯机甲本来就是开发给普通人用的。其实,现在已经很完善了,不过一直没找到测试人员。”
骆泗依言把安全带系好,有些惊奇地看着眼前仪表盘:“怎么操作?”
维里恩得意一笑:“把那只拉杆放下去就行,有程序能自动寻路的。”
按理说,身为一名B级预备军,他不该如此轻易就坐进机甲。
但一来,维里恩说这座机甲本就是给普通人坐的;二来,他暂时还不敢忤逆维里恩。
万一,人家已经把该听的不该听的都收入囊中了,就等着威胁自己听话呢?
骆泗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等通讯机甲起飞,他却恨不得掐死那个刚才顺势坐进来的自己。
比滚筒洗衣机更迅捷,比海盗船更刺激——等这座机甲好不容易停下,舱壳打开,骆泗早就瘫软在座位里,不省人事。
维里恩慌慌张张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听起来隐隐含着哭腔:“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个效果……”
“米萨!”这好像是哈里斯的声音。骆泗脸颊上覆了一双小手,惊慌地拍来拍去:“你有没有事?!”
骆泗眼睛都睁不开,只觉得头晕目眩,糟糕透了。周围不知围了多少人,恍惚间,似有一道身影穿过人群,把自己拉入怀中。
这个冰凉的怀抱,有些熟悉,骆泗整个人窝进去,身子就像找到了该在的地方,瞬间陷入昏迷。
等终于醒来,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头顶惨白的天花板。
骆泗正躺在病床上,蓝白条纹的被子盖在身上,散发着消毒剂特有的味道。他一把将被子掀开,环顾空荡荡的医务室。
窗帘被风卷起,室内空无一人。
骆泗满脸茫然:“系统,刚才发生了什么?”
系统慢悠悠的解释:“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在通讯机甲里昏过去了。哈里斯都吓哭了,弗洛伦不停找那个维里恩理论,想找他算账。”
“那是谁送我来医务室的?”骆泗总觉得系统略过了重要信息。
系统气息一顿,瞬间不愉。“这重要吗!”它气哼哼道:“反正不是你自己走进来的,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莫名挨骂,骆泗不再试图从系统嘴里撬出信息。他自顾自起身,脑袋瞬间一痛。
他扶住头晃了晃,拍了拍身上军装,径直往门外走。
实验数据被亚托维尔收回去了,他得想办法再去弄一份。
骆泗出了门,径直往走廊尽头走去。医务室的门重新被合上,只余满室静谧,和一张留有余温的被子。
没过多久,门被悄然推开。
亚托维尔拿着托盘,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时,明显楞了一下。
他银发高高竖起,军装穿得整齐,扣子对齐,严丝合缝地系到第一颗。帽子规规矩矩戴在额头正中央,因为人太高,帽顶几乎是擦着门缝走进来的。
那双手依旧带着白手套,一丝不苟。托盘上,正放了一叠吐司。
吐司似乎是才烤出来的,还留有氤氲热气。两张叠在一起,每一份的夹层里都刷满了蓝莓酱。
见室内没人,亚托维尔身上散发出丝丝金色的精神力,沿着墙壁,漫过每一处橱柜,在房内仔细探寻了一圈。
真的没人。
他端着托盘走到床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几秒,亚托维尔将盘子放在床头柜上,顺势坐在那张还散发着余热的床上。
隔着手套,他缓缓抚摸着渐凉的床铺,碧眸垂下,不知在想什么。
微风卷起窗帘。又坐了片刻,亚托维尔抬手,扯掉总是一丝不苟戴在手上的白手套。
那双修长的手取了一片涂满果酱的吐司,缓缓放进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