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大结局

漫步长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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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坐半晌, 她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总觉得无比唏嘘。在原书中, 正康帝很长寿, 一直到书完结都没有驾崩,安妃还是安妃, 程皇后还是程皇后。除了死去的原主, 那些人各自富贵着。

    或许是因为他们夫妻二人的重生, 才会带来一系列的变化。

    看了看沙漏, 时辰已经不早。想起侯爷进宫多时, 出宫后必定腹中饥饿。她扶着采青的手, 起身去厨房。

    秋季干燥, 挑了几样滋润的食材,放进汤煲中。

    “师母。”

    庭生不知何时站在厨房的门口,一身青色戏装,容颜俊美。她命杨管事守着汤, 自己含笑走出去。

    “你怎么过来了?”

    算起来,她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到庭生了。

    少年身早拔高了一些, 看起来人越发的沉稳, 或许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清俊的眉宇间有了一丝不属于少年的忧愁。

    他默默与她一起走着,行走间的风姿,隐约有了他师父的气势。

    天色已近黄昏, 灰蒙蒙的, 有下人开始点亮灯笼。夜幕低垂, 寒气氲升,采青轻轻替她披上斗篷,她往紧里拢了拢。

    “这么晚,可是你师父有事?”

    侯爷进宫许久,宫里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想来他一时是抽不开身的。

    “嗯…庭生有许多日子没见到师母,甚是挂念。”庭生说着,俊脸一红,许是想到这话有些不妥。

    郁云慈却是高兴起来,“师母也甚是想你,不知上次你归家后,匡老夫人可有训斥你?”

    说到这个,匡庭生的脸色就黯下来,摇摇头,“祖母未曾责备过我,只是不解我为何非卫姑娘不可。她觉得我不孝,对不起匡家的列祖列宗。自那日后,一直关在佛堂不出,也不愿意见我。”

    听他说完,郁云慈长长地叹口气,这个问题几乎是无解的。

    “你的列祖列宗若是知道你为家庭背负如此重的担子,哪里忍心责怪你。你千万不要自责,更不能因此觉得自己对不起谁。你已经做得很好,师母为你感到骄傲。”

    少年眼神一亮,脸上有一丝犹豫。

    “怎么?在师母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她以为他是遇到关于女子成长发育中的问题,故而有此一问。谁知庭生闻言脸露郁色,还有一丝惆怅。

    “师母,您说我是不是现在对祖母坦白?今日宫里的圣旨传出来后,我祖母才走出佛堂见我。她看着很是欢喜,言语殷切,道我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匡家定能如从前一般屹立在众武学世家之首。”

    匡老夫人想得没错,贤王要登基,做为贤王的师兄,庭生自是会得到重用。一朝天子一朝臣,将来庭生必是新帝的第一心腹。

    “庭生觉得有些迷茫,我知道祖母的期盼,可是这期盼终将有一天会被我辜负。我实在不忍心在她认为匡家重新振作之时,一切又重归尘泥。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转瞬即逝。”

    她静静地听着,很快明白庭生纠结的是什么。

    “那你自小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庭生一怔,“自是光复匡家,让祖母和母亲姐姐们能扬眉吐气。将来姐姐们出嫁后,也有娘家可倚仗,不至于受人欺辱。”

    “如此,你就循着自己的本心,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至于以后的事,师母相信事在人为,船到桥头自有路。实在不济,让你曾祖武神托个梦给你,我想以你和新帝的交情,新帝不会因此而降罪于你吧。”

    说完,她眨了一下眼。

    匡庭生被她逗笑,偏还端着老成的样子。

    她跟着笑起来,谁人知道匡家那位战神曾祖就是现在的侯爷。匡老夫人或许有些多虑,侯爷虽然惋惜匡家没有男丁,却也不是迂腐之人。

    “遵循本心?”

    匡庭生低喃着,不知在想什么。少年低着头,姿容俊秀,许久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

    “师母所言极是,庭生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觉得很欣慰,庭生不是那等顽固之人,一点就通。若是那等固执的,一条路走到黑。岂不是要假凤虚凰一生,郁郁而终?

    在他们说话之际,天色已快速暗下来。

    各处的灯笼照映着,树影婆娑,摇曳似人影。府内一切看着如常,往来的下人们不多,脚步不急不慢。

    她皱起眉头,总觉得今日一切有些古怪。

    庭生虽然常出入侯府,却没有这么晚还登门过。且看他的样子,已到了自己院子的门口,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疑惑地看着他,少年的城府还没有那么深。被她这么一看,略有些不自在,低声道:“庭生方才没有言明,其实是奉师父之命,特来保护师母。”

    保护?

    是了,帝位交替,岂会风平浪静。

    就算有圣旨,还有许多官员作证,难保心有不甘之人会趁机发难。铤而走险,富贵险中求,身为被指为辅佐大臣的臣子家眷,她确实是程家可能要挟持的人。

    为什么她会觉得是程家,其实很简单,程家早就挟持她的心思。且程世万居司马之职数十年,必有许多追随的下属。

    上次程家计划失败,现在帝位旁落,难免他们不会迁怒。

    倘若程家想要泄愤,头一个就是针对自己。

    “如此,那进来坐吧。”

    侯爷应该不只派庭生一人,若是她猜得没错,只怕是府中早已布置森严,各门处都守有侍卫。而庭生则是负责贴身保护自己的。

    别人不知道,她和侯爷可是知道庭生真正的身份,故而不需要讲究男女大妨。

    庭生也没有拒绝,和她一起进了花厅。

    采青备了茶水,点心,还有一些干果等。两人坐着,慢慢话起家常。聊到匡家的两位姑娘,还有她们的亲事。话题转来转去,最后提到檀锦。

    “师母,锦儿可有信来?”

    “未曾。”

    她想着,说不定那父子二人还未到南羌。也或许刚到南羌,即便是有信送过来,应该也还在路上。

    不知锦儿怎么样了?

    她目露思念,眼神黯然。

    烛台上的红烛一寸寸地燃烧着,在他们沉默下来的瞬间,似乎能听到隐约的刀剑声。她眸色变得冷凝,看样子侯爷担心的不无道理。

    “你饿不饿,要不让人摆饭?”

    她问庭生,庭生脸色严肃起来,轻轻地摇着头。

    “师母,庭生不饿。”

    她也不饿,于是两人再次沉默。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外面的声音停了又起,起了又停。进攻之人像是前赴后继,又像是逗着人玩。

    正康帝的圣旨下的太突然,下旨之时,就封了宫门。

    程家人便是想冲进去,也无能为力。

    比程家人还要憋屈的是方家,方家眼睁睁看着皇位旁落,却苦无心力。方家根基浅,这些年到处拉拢人,可是都是文臣居多。

    武将之中,以程家为首。

    若不是程世万早年夺人军功之事被揭发,便是他死了,程家也有许多忠心拥护之人。可惜程世万忘恩负义,背弃匡家。

    追随他的武将,大多数原是匡家军中之人。加上还有成家,成国公府百年世家,根深枝茂,岂会毫无准备。

    如此一来,程家想逼宫,也难成事。

    “师母,您身子重,去歇着吧。”

    她一想,干坐着确实不是法子。加上她怀孕后有些嗜睡。左右思量着,终是点点头,嘱咐他多加小心,若是累了,就去檀锦之前的院子歇一歇。

    他一一应下,起身目送采青扶着她转身进正屋。

    门随后关闭,他就站在院子里,靠在一棵树下,看着漆黑的天幕。手不由自主抚上胸口,想起师母刚说的话。

    遵循自己的本心。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逐渐平静。

    他听到有人走过来,抬头一看,正是熟悉的人。

    “师父。”

    “嗯,你师母可是睡下了?”

    “正是。”

    一问一答,待景修玄走近后,平静地道:“回去歇着吧。”

    他一听,长松一口气。师父让他回去歇着,必是大局已定。他行了一个礼,恭敬地离开,脚步轻快。

    景修玄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欣慰。

    须臾间,长腿抬起,朝正屋走去。

    郁云慈并没有睡着,期间有些迷迷糊糊的,却睡不踏实,不到一会儿又清醒过来。她听到动静,拥被坐起。

    修长的手掀着帘子,紧接着看到侯爷进内室。

    “事情…可是妥当了?”

    “自是妥当。”

    “那就好。”她拍下胸口,庆幸地呢喃着,重新躺进锦被中。

    “您饿不饿?厨房还温着饭菜和煲汤。”

    他已脱下大氅,解下腰带,“不饿。”

    说完,转身去净室。

    一刻钟后洗漱出来,已换上寝衣,发间还滴着水。他手中拿着一块大布巾,坐在凳子上,修长的腿伸着,自己在绞着发。

    若是从前,她少不得要去帮忙,但是现在她懒得动。

    “程家那些人怎么样了?”

    “乌合之众,已全部清理。程妃被贬为嫔,打入冷宫,平王迁到京外皇有别苑静心养病。钦天监已算出吉日,三日后新帝登基。”

    “哦。”

    她想起贤王,那还是个孩子。

    他将发绞到大半干,散着发,拿着一本书,靠坐着。姿势随意霸气,松开的衣襟隐隐能看到结实的胸膛。

    冷峻的面容,如峰岭般俊逸的眉眼。

    如此丰神俊朗的男人,是她的。

    她认真地看着,目光温柔似水。

    一室静谧,他放下书,“快些睡吧。”

    “好。”

    她依言,慢慢闭上眼睛,嘴角泛着笑意。

    三日后,新帝登基,改年号顺安,暂居东宫。

    众太妃太嫔全部迁入西宫,太上皇和两位太皇太后未迁。

    顺安帝登基后的第十天,宁王与信国公府的小姐退亲,迎娶了自己府中一名奴籍丫头。良太妃气得晕过去,以死相逼,不愿认那女子。

    宁王放下狠话,若是皇家不认他的妻子,他自愿降为庶民,只为与那女子长相厮守。

    最后,还是顺安帝发话,替那女子削了奴籍,许为宁王正妃。宁王大婚后,说是要游历河山,带着妻子离京。

    有人替宁王惋惜,可郁云慈却觉得宁王是真正的聪明的。

    顺安帝虽然年幼,但帝王之心,最容不得的就是别人对皇权的觊觎。宁王此举,看似荒唐,实则是聪明之举。

    总好过韩王和康王,康王还好些,原做皇子时就不显,现在做个闲散王爷,颇为自得其乐。韩王不一样,他本是嫡皇子,又年长顺安帝,心绪终有些不平。

    然而大局已定,他无能为力。

    他若是一直安分还好,但凡是有些异动,只怕顺安帝定然容不下他。

    秋尽冬来,景修玄越发的忙碌,郁云慈窝在家里养胎。她的腹部慢慢隆起,临近年关之时,她倒是多了一个乐子,那便是与腹中胎儿互动。

    摸摸肚皮,肚子里的小家伙就会感受到,或是踢她,或是翻身。

    锦儿写过信来,笔迹稚嫩,有许多字还是他人代笔。看到飘逸的字迹,应是锦儿的父亲无疑。他们父子二人已平安抵达,锦儿还算适应,或许是有高氏还有喜乐相伴的缘故。

    檀墨言再三感谢他们夫妇,字字真切。

    太上皇的病倒是奇怪,退位之时,已呈回光返照之相。不想过了几个月,他的病情虽未好转,却没有再恶化。

    成太皇太后日夜在佛祖面前诵经,所有人都说是她的诚意感动了佛祖。

    自那日过后,庭生再也没有来过侯府。

    他被顺安帝亲授宫内御卫军统领一职,已经出入朝堂,进出后宫。

    瑞雪兆丰年,昨日刚下过一场大雪,屋顶树梢,白雪皑皑。郁云慈包裹着厚毛的斗篷,采青和传画二人左右相扶,一起站在院子里赏雪景。

    “咦,柳神医来了。”

    采青高呼着,就见柳神医提着医箱走过来。

    “属下见过公主殿下。”

    “免礼吧。”

    柳神医每隔一段时间便来给她请脉,她已习惯,扶着采青的手进了花厅。刚刚坐下,一身藏青大氅的景修玄跟着进来。

    她微微一笑,伸出手。

    采青在她手上搭了一条丝帕,柳神医便隔着帕子诊脉。

    “殿下脉象平稳,母子健康。”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男子,转头问道:“柳神医可能诊出男女?”

    上次写信给锦儿,她提到锦儿要做哥哥,锦儿很高兴。回信问她是弟弟还是妹妹,他要给他(她)准备礼物。

    柳宾自是知道她腹中是男是女,不仅是他,便是侯爷也是清楚的。他小心看一眼景修玄,侯爷不是说自己会告诉公主吗?

    景修玄不自在地咳一声,道:“你们出去吧。”

    郁云慈看到他们的眉眼官司,心里好笑。

    待人都出去后,她嘟起嘴,“侯爷弄得如此神秘,我还以为自己怀的是个天仙。”

    “谁说不是天仙?”

    “这么说,是女儿啰,我得赶紧写信告诉锦儿。”

    看着她一脸喜滋滋的模样,他莫名觉得有种暖暖的东西在胸间流动。那是他身为匡长风时从未有过的感觉,那么的温暖,那么的令人沉醉。

    沉醉到他愿意放弃金戈铁马,只愿守着太平盛世妻子儿女。若是当年的匡长风,必不会如此。彼时的他一心想着是保家卫国,将匡家武学发扬光大。

    世间芸芸众生,或轰轰烈烈,或默默无闻。

    他的前世,太过壮烈。

    这一世,他只愿岁月静好,与她相伴。

    如此,余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