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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感觉身体仿佛被穿透, 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不觉想起他们被困在火场里,被火烘烤的那一幕。他们像是火场里的可燃物,火势已经无法阻挡, 只能任其燃烧。
许是冲击太大, 她一直紧闭的眼睛也终于打开了。
熟悉的俊脸, 连绵青山一样的浓眉,日月同辉般的黑眸, 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他同样凝视着她。
两个人凝望彼此, 如同他们进入峡谷,看到桃花的那一刻, 双双屏住了呼吸。
“靳枫?”鹿鸣忍不住叫他。
“嗯?”压在她身上的男人,黑眸凝视着她, 眼神迷离得仿佛隔了一层纱,俯身在她耳边呢喃低语, “宝贝, 别叫我停下来好吗?我停不住了。”
“……”鹿鸣终于相信, 他还活着, 喜极而泣, 抱住他的腰,拼命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靳枫哭笑不得, 她抱得实在太紧, 他不想停, 可也动不了了。
“鹿鸣,”他双臂撑在她身旁两侧,低头吻住她的眼睛,把她的眼泪吻掉,在她耳边低语:
“相信我,这不是人鬼情未了,我没死,还活着。原因,我们能不能做完再解释?”
“我没死,你当然不许死……”鹿鸣脱口说道,说完,忍不住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靳枫倒抽一口冷气,这女人一定是属狗的。
他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笃定说了一个字,“好。”
他低头,双唇再次紧紧锁住她的唇。
这个吻,温柔得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化掉。
她化成了水,紧抱住他腰的手自然而然放开了。
男人终于能动了,薄唇顺着女人光滑细嫩的脖颈继续往下亲吻,和身体双管齐下,彰显他操天野地、狂天狂地的存在。
……
这一刻,靳枫同样是亢奋的,有些难以自制。
八年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思念,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生那么漫长。
他把他的望眼欲穿,付诸在了身体上。
近乎忘乎所以的时刻,他脑海里突然闪过坠落悬崖的那一幕,满腔狂躁的火不知不觉化作文火,低头吻她,很温柔。
当你意识到,死亡终有一天会结束一切,你的心会变得柔软,会对自己爱人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温柔起来。
你会挣脱世俗名利的羁绊,抛下一切顾虑,只想和你最爱的人在一起。
毕竟,人终究是要死的。
经历了生死劫难,两个人似乎都达成了这个共识。
鹿鸣同样回以温柔。
他时而温柔似春风,时而狂放热烈得像一只奔跑的雪豹,带来最强劲的风。
起初,她像一只茫然无措的小鹿,在雪豹的驱赶追逐下,渐渐地,她闪亮得像一只奔跑的鹿。
呼吸越来越艰难,明明很痛苦,可她却很迷恋。
某一刻,她感觉到一种万念俱灰的悲哀,下一刻,她又感觉至死般的快乐。
四月的野外,气温虽不是很高,但也不冷。
鹿鸣看着他额上的汗滴落下来,有的滴在她身上,有的落在了旁边的土壤里,冒着热气。
他们四周都种满了三色紫萝兰,微风吹来,带着男性力量炙热的汗水,三色紫罗兰荡荡的香气,泥土纯朴厚重的气息,糅合在一起,在她与他之间氤氲飘摇。
湛蓝的天,不知何时变成了紫红色,如一张紫罗兰编织的巨网,繁华绮丽,铺天盖地地撒下来,仿佛一张棉被,将他们严严实实地盖住。
天这般高,地如此远。
整个世界变得雍容闪亮,一种魅`惑的,诱`人的闪亮。
渐渐的,时间和空间扭成了一团,变得虚幻。
人仿佛浮在了半空,无法落入实地。
天与地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
汹涌澎湃的浪潮,仿佛文火慢炖之后的一锅浓汤,芳香扑鼻,又暖又甜,再经热火烘烤过,变得滚烫,急急地淹过来,把他们的血都煮沸了。
……
许久之后,风停了,四野里一片寂静。
鹿鸣打开眼睛,环视四周,仿佛大梦初醒,眼前的一切都似真似幻。
裹在两个人身上的披毯,在激烈的动作中,早已被□□得不成样。
他简单整理了下,铺平,让两个人身下垫着一半,另一半盖在身上。
披毯长度不够,她的小腿和肩膀都露在外面。
许是担心她会凉到,他把两个人的外套拿过来,一件披在她身上,一件盖在她小腿上,重新躺下来。
“你不冷吗?”鹿鸣仰头看着他,说话的时候,牙齿有些打`颤。
“不冷。”
他躺在她身旁,随手把她揽入怀里,让她的头枕着他的手臂,靠着他侧躺着,他连人带披毯和衣服,把她抱紧。
鹿鸣瞬间感觉温暖了很多。
他额头上、身上全是汗,她也放弃了把外套盖在他身上的念头。
“不能怪我。我本来也想按部就班来,求婚练习了无数遍,结果把你求跑了,”他紧盯着她的眼睛,嘴角一弯,“看来,还是简单粗暴适合我。”
鹿鸣脸一热,把头埋在他臂弯下,强忍住不笑,感觉透不过气来,抬头。
她平躺着,仰望天空。
鹿鸣回想起那晚的情形,咬咬牙:“我要是知道后来的事,我那晚直接把戒指收了,先把你睡了再说。”
靳枫赫然看向她,“要这么说,沙漠篝火营会那晚,我就应该睡了你。傻子才拒绝一个投怀送抱的女人。”
鹿鸣扬手捶了他一拳,“谁投怀送抱了?我才没有,那天晚上我喝醉了。”
“嗯,你是公主,确实不会干这种事,”靳枫也平躺下来,若无其事地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三更半夜在我的房间来来回回移床。”
“……”鹿鸣又羞又恼,抓住他的手臂,直接咬下去。
这男人,当时装得跟正人君子一样,现在来找她秋后算账。
靳枫也不推开她,任她又捶又咬,嘴角、眉眼间都是笑。
她那叫什么咬?母蚊子咬他一口还要吸点血,她比母蚊子还要怂,几乎就把他含在嘴里。
被她含了一会儿,他又开始心猿意马了。
鹿鸣放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我心脏都被吓得破了?”
“到底是谁吓谁?你一睡就是一个星期,怎么弄都弄不醒,医生说你有可能醒不来,一醒来就一个人一声不响地跑到这里来。我才被你吓破胆。”
靳枫回想起从悬崖下掉下去的情形。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全是她那双悲伤绝望的眼睛,他从来没有那么恐惧过死亡。
也许是这种恐惧,激发了他强大的求生欲`望。
在坠落悬崖的过程中,他双手拼命地挥舞,想捞到点什么支撑物。
没有。
一直往下坠落,后来被什么撞到,大脑受到激烈震荡,他晕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和车都被卡在了一棵古树上。
至少有上百年树龄的古树,长在悬崖底端,枝叶繁茂,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从树上垂下很多绿藤,他用绿藤编成链条,最终安全落到了地面上。
最幸运的是,他从树上下来之前,检查了一下车子,发现刹车果然动过手脚。
靳枫从悬崖底下爬回到月亮山,给应龙打了电话,让森林公安派人去悬崖底下拖车,这一定是最关键的证据。
接下来的局面,远比他想象得艰难。
达哇受了重伤,鹿鸣也晕死过去,袁一武也是哭天喊地,没有主意,他出现的时候,袁一武还以为他见到鬼了。
山月谷森林氧吧发生大面积的地下火,渐渐开始出现明火。
从火势判断,起火的时间应该更早,如果不是他们内部有人看不下去,偷偷报了火警,估计还会继续隐瞒,后果不堪设想。
靳枫安排人以最快的速度把两个女人送进医院。扑火预案启动,他带领整个森林消防队投入扑火战斗。
张小雄和李章程巡视到的墓地火情都很快控制了局面,也加入他们。
森林消防队经过三天三夜的战斗,才把明火和地下火都扑灭。
接下来三天,余火清理阶段,靳枫医院火场两头跑。
一直到鹿鸣醒来的头一天,火场的人才全部撤离。
昨晚,靳枫在医院陪床,给她念诗,好几次感觉她要醒了,最终还是没醒。
一大早,他去找医生,了解她的情况,回到病房,发现她不见了。
靳枫急疯了,楼上楼下跑了个遍,没有人见过他描述的女人,却听到有人说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学生,拦的士离开了医院。
他跑回房间,发现她行李箱里少了衣服,冰箱里的核桃饭没有了,窗台上的三色紫罗兰盆栽也被动过。
他立刻想到,她可能知道了这个地方,应该来了这里。
靳枫跑过来,发现她果然在。
“混蛋,流`氓,骗子,”靳枫侧身看着她,“八年了,我费了那么大劲,高大上的形象你怎么就没记住?”
“……”鹿鸣沉浸在他的讲述中,还没回过神来。
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的逆转。
“达哇怎么样了?”
“她有点麻烦。先回家再说。”靳枫不只是怕她会冷到,更怕他自己会经不住诱`惑,再把她推倒。
靳枫穿好衣服,让她先等一下。
他从披毯里出来,转身背对着她,
鹿鸣彻底清醒过来了,想起大白天的,他们这么放肆,眼下光`溜`溜的,到底还是有些难为情。
靳枫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再转回来,用披毯给她围成一个闭合的空间,转头看向别处。
鹿鸣心中一暖,在披毯里面迅速穿好衣服。
靳枫把东西收拾好,该带走的垃圾带走。
他想起那次,她说到炮友,他一气之下买了一堆避`孕`套`扔给她,没想到她一直放在包里,今天派上了用场,嘴角不由上扬。
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个欠条还作数吗?上面好像注明了,那些东西是专门给炮友用的。”
男人把她往怀里一扯,长臂揽着她的腰,低头直视着她。
“当然作数,十个亿避`孕`套购置款,我给你一辈子的时间,身体力行,血债血还。”
“……”她不说话了。
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三色紫罗兰围绕的那一小片地,他们的伊`甸`园。
鹿鸣想起《圣经》里,《创世纪》亚当和夏娃的故事:
“亚当没有遇见配偶帮助他。上帝使他沉睡,他就睡了。上帝取下亚当的一根肋骨造成一个女人,领到他面前。亚当说:
‘这是我骨中的骨
肉中的肉
她是我的女人
她是从我身上取出来的。’
因此,男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连和,二人成为一体。
当时亚当与夏娃赤`身裸`体,但二人并不觉得羞耻。”
鹿鸣仍记得,最后高`潮的那一刻,依稀听到他在她耳边说:
“宝贝,你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
鹿鸣不知道是因为野外寒冷,还是这句话太戳心,她控制不住地在发`抖,身体微颤了一下。
他当时趴在她身上,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肩窝,紧紧地抱着她,身体同样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他们曾是被上帝驱逐出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被驱逐了八年后,身与心的契合,让他们重新回到了伊`甸`园。
靳枫搂住她的手臂紧了紧,再松开,把手伸向她,一手提着她的包。
“回家吧。”
“好。”
她看了他一眼,把手放进他手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两人十指自然而然交叠,并肩离开了三色紫罗兰花地。
鹿鸣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就好像一直悬浮在空中的一片羽毛,终于落到了实处,心底响起笃定有力的声音:
你的所在,便是心的归处。
天高地远,愿与劲风同行万里,不问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