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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孙府, 很难不生乐不思蜀之感, 毕竟纸醉金迷最磨人心性, 孙家积富累贵,吃穿住行在京畿也算佼佼。从主人到下人又都是妥帖人,知晓人情世故, 不以客礼来待这归省的出嫁女和外孙女,当真做到宾至如归。
孙氏是如鱼得水, 将林家那一大摊子的事情全抛在脑后, 仿佛回归少年, 痴缠在母亲跟前, 孙老夫人也纵她顺她。林淡秾与林冉华因此得了个闲,有孙妙孙奵作陪,连本有些心事林冉华也为这好时光抛却了一切烦忧。
这日阳光明媚,孙妙与孙奵各提了一篮鲜花就进了院子,孙奵进屋放下花篮叽叽喳喳地就开始让侍女布置地方,林淡秾与林冉华闻声出来,就见木桌上鲜花堆叠, 侍婢双手捧着些花瓶端上桌来,青瓷类冰白瓷类雪, 秘色有光黄釉端雅……
孙妙道:“外面花开得正好, 我与阿美去花园逛了一圈就来找你们了, 正好插花。”
孙奵拉着林淡秾去看瓶子:“我与姐姐挑了好久, 淡秾你快选一个。”
林淡秾端详片刻, 挑中一个黄釉的, 孙奵嘻嘻哈哈:“我也喜欢这个色儿的。”她说着就拿了另一个黄釉花器,名似物不同,毕竟只一个花瓶就能做出千种姿态,而一种颜色入了窑更能烧出万般变化。
孙妙轻“咦”了一声,没想到孙奵挑的花器竟然真的有人选了,她提醒道:“这个色并不是时兴的花器用色,也没有什么好的前作,在库房里堆了许久,你们选它怕是要费些心思了。”
孙奵听了又有些犹豫不决,毕竟最后插得不好不仅浪费功夫,还大丢颜面。
林淡秾却觉这花瓶明艳活泼、灵动非常,细细把玩一番已放不开手,她笑着说道:“不过玩闹,便是最后插得不好,大不了也就不拿出去给人看。难得见这样的特别的花器,实在有些手痒。”
“是了是了,正是这样,在自己家里何妨一试了。”孙奵悦然抚掌:“况且我们也未必会插得不好啊,哈哈,指不定你们到时会不会大吃一惊呢。”
孙妙抿唇轻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插吧,也让我能看看你的杰作。”
林冉华看了看两人手中的黄釉瓷器,亦称赞道:“确实难得一见,试试倒也不妨。”
侍婢放下重帷障风,又为主人家奉上金剪、甘露等一应物件,等一切都准备就绪,林冉华与孙妙也各自择好了要用的花器。
四人围着桌子坐下,林冉华与孙妙皆是胸有成竹,没过多久就挑选好自己的花枝拿了金剪就直接上手修剪枝叶。孙奵见对面两人手脚如此之快,撑了片刻忍不住也拿起剪子,寻了一朵最漂亮的开始修剪枝丫。
而此时,林淡秾还不紧不慢地在挑选花枝,一一比对着花器看颜色相不相协,她已比划了许久,仍找不到合乎心意的。
孙妙放慢动作,叹息一声:“阿美太过于急躁了。”
林冉华收拾完一朵牡丹花,将它放在自己的花堆里,望过去看一眼便知道孙妙的话中之意。她只笑一笑,并没有搭话。
……
那厢孙奵剪了几支花,很快便觉得无从下手;她拿起自己修剪的花枝又放到花器里一看,更是面有难色。她折腾了片刻,最后还是先罢了手,凑到林淡秾那边去。
对方还在比划。
“淡秾淡秾,你选好了吗?”孙奵问。
林淡秾“唔”了一声,给她看自己的进度。金剪干干净净,甘泉清澈如昔,黄釉花盆放置在前,旁边摊了一堆的花草,却没有一朵能雀屏中选。
孙奵很是遗憾:“我还以为你方才选这个,是匠意于心。”
林淡秾忍俊不禁:“原来你竟然是这么想的。”
“是啊,否则也不至于去和姐姐说她会大吃一惊。”她说完,低叹三声“哎哎哎”,显然觉得自己失策。
林淡秾拂去去叶上的一点尘土,忍不住笑道:“当时见它就有一些蠢蠢欲动,这样也算一点匠意了。况且也未必不行啊,反正现在还早。说不定我们后来者居上呢?”
“……不错,淡秾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轻易言败。”孙奵定定看她动作,忽然道。
林淡秾见她正经模样,忍不住抿唇偷笑。
“淡秾,你现在在比色吗?”孙奵问道。
林淡秾点点头:“是,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个颜色的花器,还有些无从下手,便准备先从颜色找起来。”
孙奵看她手下一一试过的花色,一脸惨不忍睹:“每一个都很古怪。”
林淡秾又失败一次,只能也叹一声,不过她心态尚好,只是不急不缓地继续试下去,间或也凝神思索能否有什么新的样式适合这花器。
孙奵已是懒得再去摆弄自己那边的花草了,干脆留在这边看林淡秾弄,她看了一会儿,便觉无聊,与林淡秾搭话道:“妙姐姐与冉华姐姐昨日又去了郡主府里面,她们的诗社现在是越弄越大,更是各自去了花名,冉华姐姐是水仙,妙姐姐则择了菖蒲的花名。”
林淡秾道:“很是相称,水仙菖蒲皆是花中雅者。”
孙奵:“那你可知其他?”
林淡秾笑着摇摇头,孙奵嘻嘻一笑,说话是件趣事,更何况是和自己的好友说话。她一张嘴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郡主是牡丹,王三娘是桂花,李十二娘是山茶……上官氏是梅花……”
林淡秾听到一个人名,终于忍不住停了手,侧过头去问道:“上官氏?”
孙奵闻弦知雅意,悄悄小声给了对方肯定的答复:“是了,正是那个上官氏。”
“……”林淡秾心情复杂,实在很难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她亦低下声音,问:“她,她还好吗?”
孙奵:“不知道,不过想来应该还好,又不是嫁不出去,只是当不了皇后了。”
“……”
“她这样也算是名留青史了,”孙奵摇摇头,似叹似怜:“毕竟是古往今来第一位有名有姓被皇帝退聘悔婚的女子,自她以后,皇帝退婚就有了定例。”
林淡秾无言以对,只能低垂下头,摆弄着手里的花叶。
孙奵叹息完,道:“你看到当日之景了吗?”
“恩?”
孙奵:“退聘之礼。宫门大开,皇帝迎回了当年先皇为他下的聘礼。上官文怡在上官家门前怒焚了自己的嫁衣,然后将咬文嚼字地将皇帝骂了一通。”
林淡秾:“……这个不知道。”
孙奵道:“哎,你们住的远,不知道这些事情。上官家离孙家近的很,当日我们虽不便出去看,但母亲让家仆偷偷过去再回来复述。据说里里外外围满了人,上官氏当着所有百姓的面,直接对礼部的官员发了难,最后焚了自己的嫁衣。说一片痴心不得惜,从此陈郎陌路人。”
林淡秾两指抹了一下树叶,心思沉重。对上官氏,她总有一种又羞又愧的感觉。因她知道对方应当是自己前世的“主母”,而但凡妾对上妻总是有些抬不起头的,更何况今生上官氏实际是因自己被退的婚。林淡秾心思本就重,很难不对此抱有负罪感。
孙奵见她沉重的模样,不以为意笑了一下:“怎么了?”
她不待林淡秾说话,已经径自开口解释:“我当时也和你一样,不过娘和我说上官文怡应当是早有准备了。她口条清晰、旁征博引,一看就是早就已经准备好要发难了。你是不知,她当时烧毁衣服以后周围所有人都给她叫好,连礼部的官员也拜了她一拜,赚足了名声、道义。街头巷尾都赞她有先辈遗风,傲骨铮铮。”
孙奵支着下巴,叹息道:“她与皇帝都没见过,何谈痴心;母亲还告诉我那官员也是她家的,这是合伙演的一出戏……哎,总之我是不喜欢她了。”
林淡秾抚摸着花枝,反而道:“她这样聪明,我反倒放下心来了。”
孙奵瞧着她,似有些不解:“为何,她心思这样深?”
林淡秾道:“用来保护自己的心思,也没碍到旁人,难道不好吗?更何况……也未必一定要见过才会喜欢一个人呀,上官姑娘未必没有付出过真心。哪怕是一点,也是难过的。”
孙奵思索一番,又抬眼看林淡秾,忽然粲然一笑说:“哎,上官氏我是不知道了,反正我喜欢你。”
林淡秾乍闻表白,又羞又喜,止不住自己的笑意,扬起的唇畔怎么也压不下来,最后只能低下头继续理花草。
孙奵嘻嘻一笑:“反正这事情就这么了,只可惜到现在也没人知道皇帝为什么要退婚?”
这下,林淡秾再也支不起来笑了,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抿了抿唇,拿起一束紫薇花去比色,结果还是凄惨。孙奵不忍直视,她都不明白林淡秾何以这样执着:“这花瓶难度太高,淡秾你还是放弃吧。”
林淡秾道:“确实希望渺茫,但只要一想到倘若万分之一能成功,就不忍心了。反正也没什么事,边聊边弄不也挺好的?”
孙奵想一想觉得有理,她想继续聊下去,却一时想不起自己方才问的是什么了。
林淡秾见她抓耳挠腮,又不想她再去将退婚的事情,只能边插花边顺口道:“那日听姐姐说京城里最近来了许多边关将军的家眷,不知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
孙奵一怔:“能出什么事?”
林淡秾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呀。”
“他们不就是突然觉得边关苦了,所以想回来,就、就回来了。”孙奵还有些迷茫:“公主都嫁过去了,能出什么事?”
林淡秾停下手,思索一番,片刻后给出了自己谨慎的回答:“不知道。”
孙奵已经想到了什么,结结巴巴说道:“边,边关能出什么事。大不了就再嫁一个过去,不是说了不吝一女吗?”
林淡秾纠正道:“他说的是何吝一身,而且,后面……”
孙奵瞪大了眼睛,后面还有,她不知道呀。
林淡秾回忆起信上面写的,慢慢道:“后面他说,忍辱负重、厚积薄发,才能称万世之王。”语毕她心下一动,恍若擂鼓。
孙奵的心也一下子悬了起来……
侍婢忽然掀了帘子闯进来,叫:“娘子娘子。”
孙妙与林冉华正修至微妙处,正是全神贯注的时候,被这形容失色的侍婢吓了一跳,孙妙挑了挑眉问:“何事如此惊惶?”
侍婢道:“开、开战了。”
孙妙剪子几乎握不稳:“你,你说什么?”
侍婢声音颤抖、结结巴巴地回答:“圣人派人在皇城门口贴了告示,布告天下,还让人在那里念。我,我们和突厥开开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