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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再喝了。”
艾瓷的面前才刚刚摆了两个空瓶子,就被顾庭皱着眉头叫停。
他们正坐在便利店的窗前,面对着玻璃,看向窗外宽广深沉、波涛翻涌的大海。
这家便利店就位于海岸边,只是它面朝的这片沙滩过于狭小,没有被开发成旅游景点,只有三两满载而归的渔船停在沙滩上。
此刻。
天色墨蓝,新月当空。
海风呼啸,人声寂寂。
黑黢黢的礁石林立在山崖底下,清明的月色下,可见翻着白沫的浪花不断拍打着石壁。
看起来有几分孤凉萧索。
艾瓷没理会顾庭不赞同的眼神,正打算起身再去拿一罐冰可乐,脸色却突然一变,凌厉的目光倏然投向窗外:
“——要来台风了。”
她感受到了不远处海域上方正在逐渐降低的气压,顿时定在原处,悄无声息地绷紧了后背。
台风来临的征兆之一:气压降低。
隔了两个座位的其他客人听见了这话,忍不住插嘴:“怎么可能?今天的天气预报根本没说。”
他的同伴也应和道:“是啊,台风预警起码要提前好几天发的。眼下连蓝色预警都没有,不会来台风的。”
他们以为艾瓷是看外头风高浪急有些杞人忧天,便安抚她道:“你是游客吗?现在虽然是风季,但台风不会毫无征兆就到了,晚上的海风总是会大一些的,不是台风,你不用担心。”
听了这番话,艾瓷抿了抿唇,却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盯住远处浪花翻涌的海面。
天气预报没能及时播出,是因为这一场台风来得迅疾。
因为这是一场珀西费克临时起意的台风。
他怕是,为她而来的。
“确实要来台风了。”顾庭突然开口肯定道。
艾瓷收回视线,转头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她没想到顾庭竟然能看出台风即将到来的征兆。
顾庭望着远处,声线清朗,又含着一丝冷意:“海鸣出现了。”
其他客人不解:“什么是海鸣?”
“海鸣,是指台风接近的时候,长浪渐高渐大,撞击海岸山崖发出的吼声。还有,”
顾庭指了指远处微亮的天空,“那是白色羽毛状的卷层云,这种云通常处于台风的最外缘。”
似乎是应和着他的话,顾庭刚刚说完最后一个字,便利店内播放新闻的电视机里,男主播的声音突然落下,传出了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
“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今年的第15号台风伊万斯,已在太平洋海域上生成,中心风力将达到17级,这是今年的第三个超强台风……
“……伊万斯的移动速度十分迅速,预计将在今晚12点在我市东海岸登陆,请各位市民备好应急物品,关好门窗,切勿外出……”
电视屏幕的右上角不知什么时候也挂上了台风红色预警。
店内的客人开始抱怨:“搞什么啊?今晚有台风现在才说,那海上作业的渔民怎么办?”
“直接就红色预警了?蓝色预警都还没挂呢。在我的印象里,从来没有台风来得这么急过。”
“太奇怪了,以前的预警从来没有这么赶过吧?气象部门是做什么吃的?台风这么大动静没提前观测到?”
“……”
不过他们抱怨归抱怨,还是赶紧买了这几日需要储备的水和食物,匆匆离开了便利店,只是走出很远还能听见他们对这次反常现象的讨论隐隐约约地传来。
顾庭弯腰提起脚边的购物袋,神色淡然地说道:“我们也回去吧,明天的航班可能会取消了。”
艾瓷一时没有动,试探地问道:“你是怎么看出台风要来了?”
顾庭反问她:“那你呢?”
艾瓷的脑子里突然空白了一下,她对顾庭扯过许多谎,这一次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再扯了。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预感:顾庭恐怕对她的身份背景开始怀疑了。
——唉,毕竟哪里有普通人类像她这么牛逼的?
艾瓷随口胡诌道:“我?我就是看外面风这么大瞎说的。”
顾庭眼中毫无波澜地扫了她一眼:“我也是瞎说的。”
“可是你的理由都很有道理,然后你说你是瞎说的?”
顾庭转过脸来对上艾瓷探究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而冷寂,在这一刻犹如一池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清冷而低沉的嗓音随后在艾瓷耳边响起:
“做我的助理,你最好还是先了解一下我的专业。”
“……哈?”
顾庭的专业?不是表演吗?
根本没了解过老板背景的艾瓷有些懵逼,回过神来迅速掏出手机查了查顾庭的个人资料。
她默读着顾庭的某度百科:
“顾庭……毕业于京大……气象学专业?!”
艾瓷有些惊讶:“你学气象的跑去演什么戏啊?学气象前景多好啊!”
学气象前景好?
顾庭很少听到有人这么说。
气象学完全是个冷门专业,国内几乎没有几所高校设立这个专业。
当年若不是因为喜欢,以他的成绩明明可以上京大最好最热门的专业金融学。
只是后来……
他不想多回忆过去,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喜欢气象学?”
艾瓷笑眯眯地,语气里隐约透着丝骄傲:“对,大气多迷人呐,又可爱又有趣。”
……这个语气听起来怎么觉得像是在卖安利?
“老板,你当初为什么想学气象?”
“不为什么。”
气象学与表演,这分明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专业。
“都当了这么多年演员,却还记得你的专业知识……你真正热爱的,究竟是哪个专业呢?”
艾瓷刻意微微压低了声调,像是不解地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等顾庭回答就又问道:
“那你觉得今天这场台风是不是很反常?”
“确实挺反常。”顾庭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又催促着:“我们快回去吧。”像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谈。
艾瓷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问,直接伸手推开了店门。
狂风在霎那间涌进屋内,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把店内的商品噼里啪啦刮掉了一地,若是瘦小一些的人一定站立不稳。
顾庭顶着风不得已后退了一步才站定,艾瓷却在这风中站立得不动如松,若仔细观察,连她衣服和发丝飞扬起来的弧度都有限。
顾庭站稳以后便走出了便利店,艾瓷落后一步。
她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天际线上,喃喃道:“这个家伙,每次来的时候阵仗都这么大啊。”
她的话刚刚出口便瞬间被淹没在风声中,顾庭只是听见她说了一句什么,却没听见内容,但他没多问,提着两袋东西率先往前走。
艾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顾庭的步伐很大,她却一步也没有落下。
她的指尖垂在身侧,悄然捏出一个神秘的手势。
狂风已经到来。
唯有他们周身,是她辟出的一方尚算平静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