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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吴家回信了!”
侍女压抑着喜悦跑来和吴君茹禀报,吴君茹顿时精神一振:“真的?信在哪里?”
侍女双手将一封信件递上, 吴君茹顾不得仪态,一把从侍女手中夺信过来,拆开后快速浏览。
这封信吴君茹期待已久, 等到拆开后,她微不可闻地咦了一声。
“只有这一封?”
侍女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她只知道吴君茹一直期待吴家的回信, 这才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跑来向吴君茹邀功。可是现在听到吴君茹这样问, 侍女也犹豫起来:“奴婢只见着这一封, 其他的信使也没有说。夫人, 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侍女小心翼翼地看着吴君茹, 吴君茹低头扫了一眼信上的字迹, 挥挥手道:“罢了, 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等侍女退下后, 吴君茹才将这张宝贵非常的回信铺在桌面上, 仔仔细细读了一遍。
“一切已安排妥当, 勿要轻举妄动。”
信上不过两行字, 而吴君茹却反反复复地看着, 仿佛突然不认识这几个字了一般。
二月底刚放榜的时候, 萧景铎一次就考中进士, 当时吴君茹就心知要糟, 于是赶快写信回吴家求助。可是还没等她等来父亲回信, 江州案就先一步爆发了。江州一事中,朝中被牵连的官员十分广泛,朝野震惊。吴君茹并不是不懂朝政的深闺妇人,她怎么可能看不明白,江州案贬谪了这么多人,这些空出来的官职,显然会由新人顶上。
她暗自恼恨萧景铎运气之好,如果说本来萧景铎选中的几率为五五分的话,那么江州案之后,他九成九能通过授官考核。眼看事态就要脱离掌控了,吴君茹再也坐不住,只能又写了一封信去催促吴家。
如今恐怕很难让萧景铎落选了,这样的话,只能让她的父亲想办法,将萧景铎调到一个无权无势的部门,生生耗着他。
可是不比现代,在这个通讯缓慢的时代,吴君茹心里即使再着急,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等。吴家虽然在长安里也有住宅,但是本家并不在长安,而是聚居在清河,吴君茹的父母兄弟也随着家族住在清河。吴君茹算得上是外嫁,仅带着数个家仆,孤身一人嫁到长安,除非逢年过节,否则很难见到娘家人。虽说长安里也有吴家人,可是这些都是在朝中做官的吴家叔伯,和她并不是同一支,所以并不亲近。吴君茹不可能贸然去托没见过几面的叔伯帮她做事,而且这种事情,吴君茹也不放心告诉外人,所以思来想去,她只能让人送信去清河,然后再让她的父亲托付在吏部供职的吴家人,替她解决萧景铎这个隐患。
吴君茹不清楚古代送信需要多长时间,她只觉得奇慢无比。第一封信久久不见回音,吴君茹对此忐忑不已,莫非,这是父亲不愿意帮她的意思?她怀揣着若干猜测,再次写了一封信去试探,好在这次,吴父终于回信了。
吴君茹看着手中的信件,即使信纸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可是吴君茹却觉得安心无比,她小心地将信纸折好,收在首饰盒的夹层里,然后就安心等待父亲的动作。
随着吏部选试的时间越来越近,清泽院也紧张起来。秋菊等丫鬟得了萧景铎的吩咐,这几天走路都不敢大声,生怕打扰了萧景铎。
一个小厮抱着一捧纸卷从外面跑进来,他推开了书房的门,俯身对萧景铎说道:“郎君,你要的书我都买回来了。”
萧景铎没有抬眼,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小厮借着放书的动作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郎君,方才那边传来消息,信已经送到了。”
“嗯,我知道了。”萧景铎脸色依旧平淡,恍若不觉地说着杀伤性极大的话,“这次做的不错,让她们小心些,不要留下痕迹。”
小厮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等小厮走后,萧景铎伸出手,在书卷里拨了一拨,就露出两张折叠平整的信纸来。纸上满满都是墨迹,看得出来对方写的非常辛苦,字型不好看就罢了,连最基本的工整也做不到,字迹一个大一个小,墨点粘的到处都是。
赫然就是吴君茹送出去的那两封信。
古代传信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慢只是其次,最要命的是,信件会被其他人劫持。
吴君茹显然,就犯了这个错误。
萧景铎展开这两张信纸,一边看一边觉得好笑,第一封吴君茹还顾忌着危险,说话只是含含糊糊,一点而过,等到了后面的一封,她似乎被江州案逼急了,近乎直白地恳求吴父替她做主,让萧景铎落选,最不济也要把他弄到没有实权的部门去。
萧景铎和吴君茹打交道这么多年,早就防着她这一手。萧景铎这些年虽然不常待在侯府,可并不代表他就失去了对侯府的控制。他在清源寺、国子监结识了许多人脉,而且他也不缺钱,所以培植几个下人,然后再慢慢渗透到侯府里,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当日吴君茹身边的跑腿小厮将信交给信客后,立刻就被萧景铎的人盯上。在取得萧景铎的授意后,他的手下在驿站里用药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倒信人,然后将吴君茹的信件换成一张白纸,轻而易举地就偷梁换柱,掐灭了吴君茹的希望。
吴家收到一份空白的纸,自然莫名其妙,不会搭理吴君茹。没想到吴君茹后来被逼急了眼,竟然又写了一封信去催促,萧景铎只好再次截信。但是反常即是妖,萧景铎丝毫不敢看轻世家里的那些人精,第一次送空白信可以说是一时手误,可是第二次又送了一张白纸,这就很耐人寻味了。信客定时来往清河和长安之间,对吴君茹的情况并不了解,可是若吴家生疑后,专程派人来长安问话,那就要露馅了。
故而萧景铎只能假冒吴父的字迹给吴君茹回信,熄了她继续送信的念头。和吴君茹不同,吴父世家出身,修习琴棋书画多年,他的字迹并不好模仿,这就是吴父的回信这样晚的原因。若是吴君茹见识再多一点,或者对书法再精通一些,她就会发现,她手中的回信虽然和吴父的字迹很像,但细微处的个人风格完全不同。
可惜吴君茹不知道,所以她只能喜滋滋地守着回信,等着一个不会兑现的承诺。
萧景铎收起这两页纸,起身站到窗前。
已经八年了,萧景铎在成长,而吴君茹的实力却在消亡。很快,他就可以送他的继母一件大礼了。
很快,授官考核的日子就到了。
选人授官,这是一项是很严肃的事情。选考当天,吏部的考场周围戒严,不许闲杂人等出入。
萧景铎就在这里,开启了他仕途至关重要的一步。成,从此脱离白身,成为官员,青云直上还是郁郁不得志,全看个人能耐;若是不成,进士的荣耀就仅是镜花泡沫,只能继续温书,明年再次参加科举。
选人作官有四个标准:一是“身”,看体格相貌,相貌奇丑或者身有残疾之人不得为官;二是“言”,听受选者的语言对答,考校口才;三是“书”,看字写得如何,毕竟为官后到哪里都离不开公文书写,更甚者日后还要给皇帝写折子,字写得不好看还混什么混;最后一个是“判”,看人文章是否通顺,日后能不能写好公文。
萧景铎进入考场后,先是被带到一个屋子里写文章。“书”和“判”是笔试,萧景铎进士科都考过了,怎么会怕这个。
紧接着,就是选官的真正难题,“身”与“言”。
“身”与“言”为口试,分别由由吏部尚书和两位侍郎主持,称为三栓,萧景铎依次去见吏部侍郎和尚书,由这些大人物提问,他来作答。萧景铎在第三场见到了吏部尚书,吏部尚书是吏部的最高官职,官居三品,在民间被称为宰相。宣朝虽然没有设立宰相这个官职,但是实际上,三省六部的长官便是实权宰相。
面对这样的大人物,萧景铎难免紧张,更别说这位宰相手里还捏着他的官途。吏部尚书面容儒雅,但周身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他拈着长长的胡须,随机挑了三件公务,让萧景铎来处理。
这三件分别涉及农桑、管理手下和与上级相处,这对萧景铎来说不算很难,他沉吟了片刻,就慎而又慎地开口作答。
虽然这些题目很常见,科举策论里考过许多次,可是对着宰相当面作答,同时还要注意言谈和举止,这就不是一间简单的事情了。
萧景铎说完之后,吏部尚书的神色依旧高深莫测,他提笔在萧景铎的名字后勾了一笔,就示意萧景铎可以出去了。
刚走出来就看到许多人等在外面,看到萧景铎,这些进士连忙围过来问:“你考的怎么样?宰相问了什么,这次你有把握吗?”
“这我怎么知晓,尚书和侍郎自有定夺。”
“唉,也是。”一个进士合着手,不伦不类地拜了一礼,“祖宗保佑,这次千万让我选过啊!”
没一会,白嘉逸也出来了。看到萧景铎等人,他走过来招呼道:“选试已经结束了,再想这些也只是自寻烦恼。要我说,好容易选试结束了,我们不如换个地方,痛痛快快地聚上一聚。不然等选官结果出来,我们天各一方,再见面就难了。”
“有道理,不想这些了,我们出去喝一杯!”
进士们相互招揽着往外走,白嘉逸偏过头,询问萧景铎的意思。
萧景铎绽开一个笑容,难得地同意了白嘉逸的邀约:“也好,趁现在大家都在,还能齐聚一堂,再过几日,恐怕就难了。”
白嘉逸咦了一声:“我没听错吧?你同意了?”
萧景铎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到了地方后,没过几杯酒,这些浪漫至上的新科进士们就又手痒了,有的人兴致正好,也不管场合,提起笔就在酒家的墙壁上写起诗来。萧景铎对此习以为常,对其余几个还清醒的人说道:“前些天我有感而发,写了一篇诗赋,想让各位指点一二。只是今日出来的急,没把卷轴带在身边。”
“萧林。”他把萧林唤道身边,吩咐道,“你动作快些,回侯府把我新写好的赋带过来。若是你找不到在哪里,就去询问秋菊,我前几日吩咐她拿去装裱,现在估计已经好了。”
没一会,萧林就回来了。萧景铎笑着接过纸卷,当着众人面拉开。
“哎!”同桌的一个进士叫出声来,“什么东西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