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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年这一年对潘兆科来讲,是极为难熬的一年,出院之后,摆在眼前的烂摊子令他一个头两个大。
打从潘兆科住院起,他的碎石厂就充了公,由潘士聪领导着村里人干,没了潘兆科,碎石厂还在照常运作,每天老虎机震天作响,一车车的石头子往外送。
潘兆科心里不平衡的想,碎石厂是他的,他在碎石厂运作,他不在,你潘士聪算哪根葱哪根蒜,是想顶了他的位置,占了他的碎石厂?
该是他潘兆科的,他都得一点点要回来。
要知道,潘兆科享福享了长达十年之久,论能力,他比不得潘阳,甚至连他的老大、老三都比不上。
好在潘兆科有自知之明,出院在家休养的这段时间,慢慢看账本,慢慢理顺头绪。
潘兆科在医院住了这么长时间,出院之后来看他的人自然不少,亲戚朋友,街坊邻里,当然,其中不乏幸灾乐祸想看笑话的。
譬如二房、三房之类。
头些年三房和大房好,潘兆丰跟前赶后跟着潘阳开窑厂,烧砖、运砖,现在翅膀硬了,自己单干,二房跟他挂上钩了,不知道潘兆房和潘兆丰是怎么商量的,眼下这两人合伙干起了窑厂。
这下把朱秀芝嘚瑟到不行,逢人就说她男人开窑厂了,每天烧多少多少块砖,能盈利多少多少钱,若是赶巧碰上张学兰了,还会问一句,“大嫂,大哥住院了,窑厂都谁在管呐?还能干得下去吗?”
就朱秀芝这点猪脑子,也配张学兰搭理?
甩都不甩她!
潘兆科住院期间,这两兄弟没一个过去看望的,出院之后倒是上赶的勤快,借着吃过晚饭的空当,潘兆丰两口子来了。
彼时老潘家人还在吃着饭,全家上下没人愿意搭理这两人。
还是潘恒春招呼了一声,“来看你大哥呐。”
潘兆丰自己拖了张板凳坐了下来,主动道,“大哥,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家里钱还够用吗,要是不够...”
潘兆丰话还未说完,潘士松出腔就道,“三叔,你没听说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劳你操心,钱花不完的花!”
闻言,潘兆丰扯嘴呵呵笑了笑,没吭声。
潘兆科朝潘兆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人好赖是他亲兄弟,他住院了这么长时间,没去医院一趟,够让潘兆科心寒的,潘兆科也不想看到他这兄弟,开口道,“兆丰,没事的话跟家美回去吧,吃了饭好休息了。”
潘兆科话音刚落,老头子潘恒春道,“兆科,兆丰,吃了饭我有话要讲...兆丰,你去把兆房喊过来。”
潘恒春话里不容拒绝,潘兆丰犹疑了下,终是起身去后岗头喊潘兆房两口子。
再回来时,老潘家已经吃完了饭,姚祺妹把孩子递给潘士松,她去洗碗刷锅,其他人都在堂屋里,潘恒春没拐弯抹角,直接对潘兆丰和潘兆房两兄弟道,“兆房、兆丰,你们把今年的生活费先交给我,不止今年,以后每一年都交。”
冷不丁提这事,潘兆房和潘兆丰两兄弟都愣住了。
潘恒春敲敲烟袋杆子,道,“怎么,不愿意?这些年我没要你们养活,你们差点都忘了我还活着是吧?”
听潘恒春这么说,潘兆丰忙道,“阿哒你这是说得什么话,给就给,不就是生活费吗。”
好歹潘兆丰现在也是窑厂的一把手了,养活潘恒春这点钱他还没看在眼里。
潘兆丰手里是有闲钱,可潘兆房条件就差许多了,不太乐意,冲口道,“阿哒,好好的怎么又提生活费的事了,当初不是说好的吗,你的地给大哥,大哥供养你。怎么,现在是大哥供养不起你了?开始要我们拿钱,那地怎么说,这样大哥倒是占了便宜,一亩地一年怎么也得收好几百斤粮食吧!”
潘恒春两眼一瞪,“干地里收的那点粮食,除却我口粮,剩下的都交粮站去了,合着我就吃点粮食就算了?不穿衣裳不生病,不住房子的?”
潘兆房不吭声了,满脸不情愿。
潘兆科看在眼里,他也不吭声,断然不会再说什么阿哒以后我养你之类的话,阿哒不是一个人的,凭什么他来养?要养大家一块养。
潘恒春又道,“我的地以后归我自己,我自己种,你们兄弟三每年每人给我五十块钱,生病住院就另算,还有我住房子的问题,我现在住的地方是你大哥的,兆房、兆丰,你们看是把盖房子的钱给你大哥,还是你们兄弟三个给我重新弄地皮盖一个房子?”
朱秀芝当即道,“弄地皮?阿哒你当地皮是容易换的啊,我们哪有这么多闲田拿去换地皮!”
窑厂已经占了他们两亩田了,剩下的田收了粮食,留足口粮,再交给粮站,压根就卖不到几个钱了。
本以为这样潘恒春会心软,哪知老头子熟视无睹,继续道,“兆房、兆丰,你们看怎么办吧。”
潘兆科适时开口,问张学兰道,“学兰,当时我们盖杂货铺两间房花多少钱?我有点记不清了。”
张学兰接过话茬,想也不想就道,“连砖带瓦,还有泥瓦匠费、门窗费、粉刷费,统共花了将近一千块。”
张学兰话音刚落,孟广美嘀咕道,“谁知道是真花这么多钱还是假花这么多钱。”
这话好巧不巧就给张学兰听见了,顿时气乐了,“当时盖房子你男人也在,你问问你男人不就知道了?就算你男人忘记了,那房子搁那搁,明天我们就找人来估算估算花多少钱,看我有没有撒谎!我可不像某些人,专干趁火打劫的事!”
张学兰这一番话说的潘兆丰两口子顿时不自然了起来。
潘兆丰斥责道,“广美,没你的事你少说话!”
潘恒春扫了一圈众人,道,“行了,为这点事吵嚷什么!学兰说的没错,这事我记得,是花了将近一千块钱,学兰已经够憨厚了,还没给你们折算地皮费,那两分地皮也是兆科拿自己地跟队里换的。”
潘恒春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吧嗒吧嗒抽着烟袋,等着潘兆房和潘兆丰回话,任由两兄弟交头接耳商量。
只要不傻,这时候都知道,宁可给钱,也不能再换地皮重盖房了,那样只会花更多精力更多钱。
潘兆房道,“阿哒,我们给钱吧。”
潘恒春点点头,道,“成,你两家各给你大哥三百五十块钱,别跟我讨价还价,真要较真起来,你们不止出这些钱!”
两兄弟见潘恒春面色不太好,哪个还敢再叽叽歪歪,自然同意了潘恒春的决定。
潘兆丰瞧了一眼他大哥,慢吞吞道,“那阿哒,杂货铺怎么办?既然我们出了钱,房子就是我们三人的了,大哥的杂货铺怎么也不能再继续搁那儿了吧?”
潘兆丰多鬼啊,那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一点好都不能让别人占到。
眼下孙子辈的人只有潘士松在,潘士松是个暴脾气,听见潘兆丰这么说,当即就炸了,龇牙冲口道,“潘兆丰你现在算的倒是清楚明白,你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点德行,没有我阿哒,能有你今天?!”
潘士松这番话算是对长辈的大不敬了,要搁在平时,此时潘兆科早脱了鞋砸他了,可眼下,潘兆科持睁一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他老三的话正是他想说的,他自己不好说太难听,老三代他说出来了更好。
果然,潘兆丰脸上一阵红白交错,死死捏着拳头,如果潘士松不是二十多岁,而是十几岁,潘兆丰早就揍他了,可惜啊,人不得不服老,他倒是想揍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干仗得赢。
潘恒春喝斥了潘士松一声,“士松,大人讲话,小孩别插嘴!”
潘士松吐了口唾沫,愤愤然坐下,死瞪潘兆丰,实在是潘兆丰做的事太不讲究,如果不是潘恒春在,潘士松真想冲上去跟他干仗,把这帮人打的有多远滚多远。
潘恒春敲敲烟袋杆子,道,“杂货铺早就已经归我了,论这点,你大哥比你们有良心啊,唉...”
潘阳确实早就把杂货铺给潘恒春了,每年挣的钱潘阳分文都没要。
潘恒春说出这番话,二房、三房哪个还敢再吭声,但不吭声不代表他们就服气,老头子话虽这么说,杂货铺挣那么些钱,老头子能花的完吗?花不完的钱到底哪去了?钱在老头子手里,他还不是想贴谁就贴谁!
不管二房、三房有没有意见,这事算是拍案定下了,潘恒春让他们明天就把钱都给潘兆科,谁要是敢晚一天,他得亲自去问问是怎么回事,打什么主意!
二房、三房离开后,潘恒春又进里屋一趟,窸窸窣窣一阵,再出来时,手里多了厚厚一卷钱,全是潘恒春这几年存下来的。
虽说潘阳不要这间杂货铺给他了,可潘恒春也没有理由去乱花钱,何况潘阳把他照顾的很好,他也没有花钱的地方,现在老大有难处,这钱他怎么也不能要了。
潘恒春道,“老大,这里有一千多块钱,你拿着,头几年杂货铺营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