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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萤对潘蕴慈说, 那抽屉里没有她要的信, 还分析倘若真那么重要, 林肇伦必定另择他处, 小心收藏。
潘蕴慈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旁敲侧击地几次试探,感到闻萤不如过去好对付了。
既然没有收获,潘蕴慈减少了与她的电话往来。
不时陪纪燕宁打麻将解闷, 这个习惯闻萤倒是保留了下来。
纪燕宁三番两次地夸她变美了, 和以前不一样,看去的眼中再没什么提防。
所以总经理谢狄下.台的事情, 闻萤还是先从纪燕宁的麻将桌上听到。
话头是另一位太太挑起的。
来纪燕宁这打麻将的, 多是平日里玩乐不忌的阔太太,大概从丈夫那听到什么风声,添油加醋地讲出来方便大家消遣。
“鸿海的新酒店工程招标,说是开标之后,谢狄擅自改动一份投标文件的报价, 结果其他参与投标的公司举报了,闹到董事会。”
“不会吧?谢狄可是出了名的行事稳妥, 让人放心。”
“放心?还有人揭发他从酒店的新年美食节牟利,企图泄漏鸿海的商业机密。当然了,后一个没证据,但牟利那件事人证物证俱在。”
闻萤眼皮一跳, 不动声色地跟腔:“不会被人陷害吧?我以前在鸿海工作, 谢总在酒店上下有口皆碑。”
对方嫣红的嘴巴抿着笑, 递去一个老江湖的眼色,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酒店那种复杂的环境,谁的脸上不戴面具?谢狄今年就计划退休,走前捞一笔这种事不要太常见。”
可上次那场鸡尾酒会与谢狄打过照面,他寥寥几句尽是心灰意冷,闻萤直觉不像还想着捞一笔的人。
果然一周后,鸿海大酒店新的人事任免发布。
林谨承正式成为酒店的总经理。
*
上任之后,林谨承前所未有地忙碌,虽说董事长林肇伦这次罕见地站他那边,但还剩两个没肃清的部门对他多有微词。
带领鸿海这些年,谢狄可谓功绩彪炳。
眼下他落魄地离任,酒店流言四起,大有酝酿一场是非雨的架势。
林谨承急需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
距离除夕没几天了,闻萤请了钟点工上门扫尘。
她周末本来去逛花市,让纪燕宁截住,不由分说地送来年桔和君子兰。
闻萤礼尚往来地送她两副春联,聊表心意。
除夕那晚在景升吃过年夜饭,闻萤谢绝了纪飞镰送她回家的好意,走去停车场时被他叫住。
只有几度的天,纪飞镰捧着花盆跑来,嘴里还呼着白气,“闻萤,送你的,新年快乐。”
花盆不小,几根瘦长的枝条斜插土中,闻萤接过时还因为小瞧了重量,压得手往下沉了沉。
纪飞镰爽朗地笑:“难得我们都喜欢瑞典女王,帮你剪好枝,肥料也填了,你白天让它晒晒太阳。”
“新年快乐。”闻萤抿着笑,低头看看花盆,有些不好意思,“你送的这么突然,我都没什么准备。”
纪飞镰摸摸鼻子,突然也腼腆起来,“不然,初三或初四那天,你和你男朋友准备准备,我请你们到家里吃饭。”
闻萤眼睛细细地弯起,“你这么忙,还会自己做饭呀?”
“不止会做饭,我能做一桌。”
“那真是有口福了,不过……”她眼里闪过歉意,随即升起深深的失落,“我男朋友他太忙,恐怕没什么时间,以后再说吧,先谢谢你。”
纪飞镰还想说什么,闻萤已转过身,走向自己那辆车。
他笑了笑,站在原地目送她上车。
头顶一束白色灯光,淡淡地打在闻萤身上,她略微低着头,身形孤单又锋利。
纪飞镰想,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月季中的瑞典女王总是直立生长,姿态高傲。希望早点开花,让她高兴吧。
*
回到家,闻萤为那盆花腾出位置。
打开电视机,看了半小时的春节晚会,她就压不住倦意地在沙发上睡去。
林谨承叫醒她的时候,已过了零点。
他说:“新年快乐。”
勾过一边的嘴角划过好看的弧度。
都说阅历会寄存在人的眼睛,越是久经世事,目光越是浑浊透彻。
闻萤简直惊奇,林谨承这样心肠硬起来破冰船都凿不开的人,那双亮得透人的眼眸竟还是纯澈的。
可能正因如此,才格外蛊惑人心。
闻萤眨眨眼,问:“谢狄是你搞下去的?”
“你别说得这么难听。”
“你又抓到他什么把柄了?”
“……闻萤。”
“没事,我好奇而已,反正现在说什么,他也不可能回来了。”
林谨承走到窗边,撩开纱帘,城市夜晚的灯火连缀成片,洒金一般璀璨,衬他清冷如涧。
他不轻不重地说:“能者上,平者让。他做事露马脚,给我机会,这很公平。”
长腿笔直,衬衣和羊绒衫罩住他的上身,举手投足都英气逼人。
但闻萤已然免疫,疲乏地仰靠沙发靠背,打一枚哈欠:“他今年就退休,没几个月了,你耐心这么差?”
林谨承偏头一笑:“谢狄脑子跟不上时代,多待一天,酒店就多损失一天。”
不愿和他多费口舌,闻萤起身回房,“随便,你说了算。我困了,冲个澡就睡。”
林谨承一愣。
她还不如像以前那样,义正言辞地和他争辩。
他忍不住说:“你对我真冷淡。”
闻萤充耳不闻,从衣橱整理出换洗衣物,走往浴室。
出来的时候,林谨承靠在门外的墙壁,双手揣在裤兜里,对上她的视线,迅速撤开。
闻萤没说什么,径自去拿吹风机。
等她关了灯回来,林谨承已经躺下。
昏朦光线中床铺占去一条瘦长的人影,她拿眼角瞟了瞟,不动声色地绕到另一边。
刚坐下,那条人影就靠过来,手臂耍无赖似地缠上她的腰。
闻萤失笑:“何必装可怜,不是你大义凛然地表示‘不爱你,也不能离开你’吗?前半句和后半句的本分我都尽到了,你还想怎么样?”
林谨承沉默地松开手。
空气中捎来闻萤沐浴露的柑橘芬芳,如清爽的早晨。
闻萤脑袋陷入蓬松的枕头,盖上被子。
她眼睛刚合拢,听到他低沉的嗓音:“我不信。”
闻萤等着他说。
林谨承侧身揽过她的肩,凑到她耳边低语:“林谨承,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就算你今天赶我走,也要先答应和我在一起,不然你推开我,我还会再回来,一次又一次地,讲什么道理我都不听。”
闻萤整个人僵成一根木头,脸刷一下变红,高温漫到额头,庆幸没开灯。
他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
要命地一字不差。
林谨承的话里透着得意:“你根本不可能再对第二个人这么说。”
“我……”
“闻萤,今年将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九年。”
“不不。”闻萤算得清楚,“你明明出去了五年。”
“但是在我看来,我们一分钟都没有少。”他抱住她,全身尽量贴过去,像是冻得不行想要取暖,“你的告白让我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的,你需要我。”
——所以你才这样一再的有恃无恐。
闻萤冷下声音:“可是爱这种东西,你不认真对待,它就会消磨掉。”
“我就说嘛,你还是爱我的。”林谨承抓住她的话柄,把脸埋入她的颈窝,“闻萤,等我忙过这一阵,休几天假一起旅游?我们好像还没有一起外出过。”
温热的呼吸吹弹小股气流,挠得她脖子很痒。
“那当然了,我是见不得光的。”闻萤掖紧被子,翻过身没好气地说,“真到那天再说吧,你们男人最擅长开空头支票。”
“保证不开。”林谨承笑两声,厚着脸皮挨近她。
*
大抵以为稳住闻萤的心,林谨承转天晚上就约好一场饭局。
闻萤顺口问:“才初一,什么饭局那么着急?”
谁知他漏嘴说出“庆祝”。
林谨承顿时噤声。
闻萤正在帮他系领带,就势扯了扯,无所谓地笑:“狼狈为奸地终于把别人搞垮了,当然要庆祝庆祝,好歹功劳得分清楚是不是?去啊。”
林谨承绷着脸,面露一丝尴尬,却也不为自己辩解。
闻萤系好领带,他披上大衣,走来抱了抱她就出门。
家里一下空荡荡的。
尝试看电视、看书、玩手机都没用,烦躁像燃烧正盛的火焰,舔舐她的心。
最终,林谨承离开一小时后,闻萤把钥匙放在包里,换上一双皮靴外出。
并非盯梢,她就想开着车随便去哪转转。
后来摸到车钥匙的时候,手指触到一张卡片,闻萤计上心来。
就去林谨承的会所好了。
那家会所相当低调隐秘,对外连招牌都没挂。
据说采取会员准入制,乘坐电梯出入均需指纹。闻萤包里的那张,是林谨承的总控卡。
此外应该还有把机械钥匙,以防指纹失效,虽然那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微茫。
今天是大年初一,会所大门外挂了两盏华丽的红灯笼,再无其他装饰。
闻萤轻车熟路地开到停车场,靠那张总控卡一路过关斩将,轻而易举就到了上次林谨承带她来的地方。
四周弥漫淡淡的香水味,不止一种,除去会所自带的香氛,还夹杂许多其他牌子的味道。
她穿一条栗色长裙,外面罩一件白色风衣,黛眉红唇,像只玉面狐狸。
点烟时,一缕火光映亮她灼人的艳色。
偶尔有人喝得两脚驾云被搀出来,路过闻萤身畔,她不经意地转眸,都能把对方勾得掉魂。
闻萤自然不会勾搭别人,只是想过来散散心,好好参观整夜与她同床共枕的那个人,一手建造的秘密花园。
她吐出的烟不多,都吸进了肺里,于五脏游走一遭,心情平静了下来。
走前去了趟洗手间,闻萤把烟蒂扔进马桶,小小的一根在水流的漩涡中转了几下就消失。
洗手的时候,她听到外面喧声忽起。
可动作仍是不紧不慢,直至走到门边,她眼前晃过一抹红影。
视线下意识追去,闻萤触到一个小姑娘惊恐的双眼。她身上那件红色呢外套又脏又旧,只套进一条手臂,仿佛仅够穿上半边的时间,另一条手臂被人拖着,转瞬进了一间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