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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推下池塘,险些淹死, 就这么放过对方?
八皇子死了, 那是大事, 禀明皇上, 让人彻查下去,搞不好能查出个蛛丝马迹。
但若是查不出来,他就要面对一个心狠手辣的对手, 藏在暗处, 宛如毒蛇,随时咬他一口。
他看到了不该看的, 那人一定不会放过他。
到底该怎么办?
何钰第一次犯了难。
他看了看天色。
这么晚了, 林中无灯, 方才走的又是阴暗小路,从听到动静,到暗中观察,一直没露过脸。
即使被那人追上,也没有正面相对, 那人一定不知道他的长相, 也不知道他是谁。
只要他不揭发, 那人就查不出他的身份, 而且他把事情隐瞒下来,等同于知情不报, 有连诛之罪。
换个说法, 他只要隐瞒下来, 就等于跟那人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有把柄在我手里,我也有把柄在你手里。
这样做就是投诚,相当于投名状,告诉那人自己没有威胁力,也不会说出去,说出去他自己也要遭罪,用不着专门对付他。
其实即便他什么都不说,八皇子死了,皇上还是会追查凶手。
他的作用一直很简单,就是个受害者,但是身体原因,他又不能当受害者。
当了受害者,不管怎么说,皇上都会请御医过来表示,到时候必然露馅。
怎么办?
如果是父亲会怎么选?
如果是父亲,他一定会选择明哲保身,自己活着才是王道。
那我呢?
何钰心中迷茫。
父亲是父亲,他是他,若他选的跟父亲一样,日后成就肯定超不过父亲,最多只能到达丞相之位。
可丞相之位保不住他,丞相有两个对头,上面还有诸多皇子王爷,再上面是九五至尊。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只有做了君才能保他活的肆意潇洒,不受拘束。
君,那是连父亲都不可企及的高位,若要做君,就必须思想和眼界同时超过父亲。
父亲选择明哲保身,那他就要想的比父亲还多,只有这样才能超过父亲。
也罢,那就玩的再大一点,反正也没有退路了。
何钰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如果那人真的是顾晏生,为什么他敢杀害自己的弟弟八皇子?
因为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不得不做。
母妃修炼功法走火入魔,身在冷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人一口一个杂种的叫,欺负了还说是荣幸,怎能不恨?
今日不杀人,他日就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原来都是可怜人啊。
何钰垂下眼眸,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元宝,我失足坠入湖中,上来时掉了两件衣服,你去偷偷找公主帮忙,再顺便借几件衣服,不要声张,就说这事丢脸,我不想被外人知道,请她千万保密。”
八皇子死了,他需要一个不在场的人证。
从把八皇子约出来,再下手杀害,怎么也要个把时辰,何钰出来才几刻钟?
当然他再待下去也差不多了,所以要请公主做个人证,证明他掉水再上来,已经消耗了不少时间,根本没空杀害八皇子。
也没有体力了。
何钰摸了摸额头,微微发烫,他一定是得了风寒,又因风寒发热。
“如果请不到公主,随便找个有说话权的人也行。”何钰并不觉得公主会卖他这个面子。
夜深露重,孤男寡女相见,成何体统?
就算为了名声着想,公主也不会来,最多打发贴身伺候的宫女嬷嬷问候几句。
“知道了。”
元宝蹬蹬几步跑远,他也不怕半路摔跤,跑的又疾又快。
何钰在原地等着,衣服单薄,冷风刮过,竟越发的冷。
他抱紧手臂,额头是热的,脑子却异常的活跃,没有烧糊涂。
若要做君,就必须参与到君之间的斗争中,然大皇子背景深厚,二皇子也有兵马将军撑腰,四皇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堪重用。
皇上最喜欢的是五皇子,亲自带着身边传教,六皇子腿疾,无缘皇位,剩下的几个皇子都是附庸,投靠了其他皇子。
这么一算身后最干净的,竟然是三皇子,没有后台,只身打拼。
其他皇子都已经有了靠山,即便他贴过去,也最多算个锦上添花,绝对不如雪中送炭。
所以何钰不仅不能揭发他,还要帮他登上皇位,若他强,便拿捏他的弱点,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若他弱,便是个傀儡。
没想到竟要与一个将他推下湖,差点将他淹死的人共事。
可纵观全局,皇上有那么多儿子,真正堪大用的,还真没几个,似他这般心狠手辣的屈指可数。
此子只要不死,必成大器。
何钰心有不甘,可又无可奈何。
他这个秘密只有当了君才能解决,所以他必须培养一个能当君的人,否则等待他的只有株连九族。
其实也可以选几位有潜力的皇子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何钰竟有一种顾晏生一定会是最后一匹黑马的感觉。
若真的被他当了帝,那站错队的人还是死路一条。
何钰深深叹口气。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而且他并没有死,反而得了一个现代女子的记忆,包含整个国家的文明,算是因祸得福。
就当是一种生死考验吧。
眼界放广点,心胸放宽点,原谅他吧。
做不到啊!
道理谁都懂,但是要做到还是有点难。
何钰咳嗽两声,努力平复心中激昂,又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总算等到了元宝。
元宝手里拿着衣物,领着一群人过来。
“少爷,我把公主请来了。”
何钰挑眉,心中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公主能请嬷嬷过来看看已经是万幸至极,没想到竟然亲自来了。
莫不是真的被他一杯酒水给收买了?
那只是哄小孩的把戏,但仔细一想,公主现年十一,正处于无忧无虑的年纪,再加上父宠母爱,不似他一般,从小就要明争暗斗,可不就是个小孩。
“参见公主。”何钰单膝跪地。
公主连忙上前搀扶他,“何公子无须多礼。”
她眉头紧皱,“公子在我的生辰宴上落水,本就是我的责任,春梅,快去请太医。”
何钰心下一急,手腕一转握住她的,“公主,我今日落水实在丢人,不想被人知道,若是请了太医,消息必然外传,到时候被我那两个冤家知道,肯定又要奚落一番,请公主千万不要声张。”
这借口找的好,公主也知道他们三家的恩怨。
她脸上一阵为难,到底还是没能扭过何钰,轻叹口气,转身拿了元宝手里的狐裘,亲自给何钰披上,“天寒地冻,何公子千万要保住身体。”
何钰点头,“谢公主关心。”
公主亲手给他披狐裘,已然是越轨之举,若是平时何钰定然得意洋洋,又找那两个对头炫耀,今日竟觉得不自在。
“公主,夜深了,还请公主早日回房歇息。”何钰冒着大不敬想把公主请回去。
请她来的是何钰,请她回去的又是何钰。
公主目光略有些怨念,却又什么都没说,摇摇头转身,让人搀扶着离开。
元宝看出不对劲,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脸疑惑,“少爷,公主怎么对你这么好?”
何钰白了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
元宝抱怨,“少爷也才比我大了一岁而已。”
何钰嗤笑,“论年龄我是只比你大了一岁,不过论心智,十个你也斗不过我。”
元宝深深被打击了,“少爷。”
尾调拉长,满满的不服气。
何钰解开狐裘,将元宝带的其它衣服也一并穿上,不知道是公主从哪找来的,稍大一些,穿着宽松,胜在厚实暖和。
“走吧。”他收拾好自己,望着这个表面奢华,暗里却全是机关算计的皇宫目光冷然,“回去了。”
公主的生辰大宴刚刚结束,为了避免落下哪个公子少爷,宫门一直大开,何钰坐着来时的马车,匆匆回去。
到家后什么都没说,也没向父亲禀报,独自一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夜色幽幽,何钰站在铜镜前,脱下锦衣玉服,露出一具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
活了十二年,竟全都是在骗局中。
公主大宴,这酒都是一等一的佳酿,平时难得喝到。
“好嘞。”元宝一扫低落的情绪,主动引路,去找安静小雅的地方。
御花园很大,未免冲撞了哪位贵人小主,俩人走的路很偏,几乎远离宴会。
酒过半巡,不会有人关心他的去处,即便有人注意到,他也可以说喝多了,去外面凉快凉快。
何钰信步游庭一般,跟在元宝身后,找了个河边的凉亭坐下。
那凉亭很大,四方形,中间是石桌石椅,外围包了一圈长椅,可容人坐下,躺下也尚有空余。
元宝知道他的秉性,衣袖微扫,清出一大片干净的位置,让少爷可以躺着。
何钰也没客气,翘起二郎腿,斜躺下来,打发元宝出去找吃食,自己一个人悠哉悠哉。
夜里风大,微冷,他裹紧了狐裘,双眼半眯,竟有些困意。
正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吵醒了他。
这么晚了,是谁?
何钰被那声音扰的睡不着,索性站起来,出去瞧了瞧。
他走到林后,借着月光,一眼瞧见兵刃相见的几个人,其中一个他竟然认识。
是八皇子顾晏殊。
皇上与贵人所生,从七品,原先是个小宫女,后来母凭子贵,一跃成为贵人,不过也仅此而已,没有后台,在这后宫中很难生存。
后来听说投靠了大皇子的生母,勉强将八皇子顾晏殊拉扯大,为人下,给人当棋子,日子过的不容易。
另一个他竟然认不出。
瞧身形也才十一二岁的模样,与他年龄仿佛,功夫不算高,不过基础功扎实,再加上下手毒辣,竟无人敢上前。
顾晏殊虽然不受宠,不过到底是皇子,身边跟着几个下人,好几人打一个,居然还拿不下对方。
是谁?
“顾晏生,你个杂种,我欺负你那是你的荣幸,你竟敢设计将我引来此处,还妄想害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顾晏生?
顾是皇姓,晏是皇子们的辈分名,顾晏生也是皇子。
不对不对,怎么没听说过皇子中还有这号人物?
何钰从头数了一遍皇子们,当今圣上有十几个儿子,除了其中几个出色的,其他都是附庸。
每一个他都认识,即便不熟,也是点头之交,最起码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竟然不晓得这个顾晏生。
不不不,其实皇上还有一个儿子,是被打入冷宫的三皇子。
传闻在十几年前,皇上从民间带回一个江湖女子,还封了她为贵妃,生下了三皇子。
后来因为练功走火入魔,生了癔症,差点将皇上掐死,皇上大怒之下将之打入冷宫,三皇子顾晏生受了牵连,与母妃一起成为禁忌,宫中无人敢提。
何钰还是无意间听父亲说起的,只不过他当时分心,没仔细听名字,只记得是个倒霉孩子。
是他吗?
何钰也不敢确定。
如果真的是他,他怎么敢?
何钰震惊不已,那边斗争起了变化,顾晏生终究不敌众人合力,被人打的倒地不起,八皇子派人查看他死了没?
刚一走近,便被地上骤然爬起的人捅了个正着,死了一个人,另一个人大怒,“你敢!”
顾晏生不仅敢,还将他也一并杀了,八皇子吓了一跳,丢下剩下的人拔腿就跑。
他这一跑,剩下的奴才没有主心骨,气势弱了几分,竟被顾晏生三下五除二杀了个干净。
那人当真煞气十足,杀红了眼似的,追起了八皇子。
八皇子连滚带爬,朝这边跑来。
不好,若是撞上了,少不得又是惹祸上身。
何钰的担心是白担心了,顾晏生并没有让八皇子活到那个时候,手中匕首陡然射出,正中八皇子后心,八皇子惨叫一声,喊的撕心裂肺。
他大抵是想引起侍卫们的注意,可惜这里实在偏僻,就算是巡逻也要半个时辰一趟。
顾晏生是算准了时辰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杀害吧。
说来也怪,他既然生在冷宫,又是如何绕开重重巡逻跑来这里的?
这胆子也太大了,竟然真的将八皇子给杀了。
虽说八皇子死不足惜,这厮当真欠揍,居然说出那番话,死就死了,何钰一点不同情他。
他是同情自己,撞见了这种事,搞不好就是牵连之罪,再搞不好会被顾晏生一同杀人灭口。
他悄悄后退,尽量不发出声音,也不敢停留,趁那人还没发现,转身溜走。捡的小路,绕开那里,穿插进竹林,希望能在半道与元宝汇合,免得元宝跟他一样误入,成了一个冤魂。
何钰脚下疾步,踩在鹅软石铺成的小道上,旁边是幽幽池塘,养了些许金鱼,不时冒出头吐个泡泡。
他歪头看了一眼,突然愣住。
平静的湖面倒影出假山明月的景象,岸边除了他,还有一个人。
离他很近,近到他似乎听到了呼吸声,和长发拂过面颊的酥·痒感。
何钰停下脚步,长袖中滑出一把匕首,他握紧了柄,反手便刺了过去。
噗!
何钰整个人坠入湖中,冬天穿的臃厚,衣物尽湿,顷刻间人便沉了下去。
他奋力挣扎,奈何湖水冰凉,冻的人浑身无力,手脚软的像棉花,脚下踩不着实体,手也碰不到东西。
何钰睁开眼,依稀还能看到岸边站了一道人影,不大的年纪却一脸老成,眼睁睁看着他在湖中奄奄一息,脸上竟连半分表情也无。
一双眼波澜不惊,宛如黑潭,深不见底。
好狠的心。
何钰不敢说自己是好人,但杀人这种事如何也做不来,那人却信手拈来,杀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一看就不是新手。
为什么?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就因为看了不该看的,就要杀人灭口?
死的太冤了。
莫不是作孽太多,遭报应了?
也罢也罢,命该如此。
何钰闭上眼,放弃了挣扎,彻底沉入湖中。
将死之际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是个女子,与他同姓,只差一字。
那女子名叫何玉,生在一个奇怪的国家,那里有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男子不储发,女子不避嫌。
最神奇的是,那里竟然讲究男女同等,夫妻一对一,女人与男人一样,可以肆意上街,抛头露面,得到一样的工作机会,甚至亲自下海捞金,做万中无一的女强人。
那个叫何玉的也不简单,出国留学,去了一个民风开放的国家,见面必要搂搂抱抱,不合体统。
那女子竟然还与数十个男人发生过关系。
一幕幕记忆滚过,何钰小脸烧红。
好一个不知羞耻的女子。
那女子意外身亡,想在他身上借尸还魂。
何钰不肯,本已经放弃的心竟又起了几分挣扎。
若他死了,那这具身体不就落到了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手里?
若他死了,杀他的人岂不是逍遥法外?
若他死了,元宝那厮没有人撑腰,怕是活不过明天。
所以不能死!
何钰蓦地睁开眼,抖着手解开狐裘的带子,又脱了两件衣服,身上总算轻了些,他划动手脚,朝上游去。
顾晏生并没有一直留下,大概是他方才放弃,湖面平静下来,以为他死了,所以离开。
何钰探手抓住岸边的石头,仅休息了片刻便爬了上去,浑身狼狈的倒在地上。
晚风徐徐吹来,刺骨的寒,何钰理了理衣物,冻得瑟瑟发抖。
不过他还有一点理智,知道这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少爷!”远处突然传来元宝着急的喊声,“你在哪啊,别吓我。”
“少爷!”
脚步声越来越近,元宝手里拿着吃食,沿路寻找他家少爷的踪迹。经过一处假山时,后面陡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拖了进去。
元宝心中一惊,正待发作,耳边灌入少爷说话的声音。
“是我。”何钰放开了他。
元宝长舒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又是一惊,“少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