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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营地并没有为明逸和文天回来停留,他们现下要紧事,还是往北往北,早日到达宇文永平说的草场,和关城守军的护翼之下。
明逸和文天刚好杀进来,他们就进来见见三殿下,见见长公主和太师,让他们安安心。这二位都不弱,回来的路上收编的队伍,由难民、溃败找不到队伍的散兵等组成,主将训练有素,虽有乌合之众的嫌疑,战斗力却也可观。
请三殿下继续前行,明逸和文天重新出营地,配合女将军拖延敌军。文天的嘴角勾起,有微微的笑容。他虽没有对三殿下明说,但是他在厮杀的时候,透过敌军看到了,那不是别人,是他的妻子顾氏。
那员老将军,文天也不用再猜,那是他的岳父,他请顾氏回娘家搬的救兵。
他没有对三殿下明说,是因为三殿下很快就能见到,何必这会儿人没有出现,就招人嫉妒。
达官贵人们逃难中,也依然具有达官贵人圈子中的特性,嫉妒、夺功这些必不可少。等到顾氏亲自出现,比文天事先说出更加有力。
因此他回三殿下,他也没有遇到那员女将军,想来,敌军一破,她自会前来。
妻子和岳父还在战场上,文天没有安坐的理由。营地一天不安全,明逸没有安坐的理由。一对名义上的翁婿再次上马,相对拱手,兵分两路,对着敌军左右两翼而去。
明逸再回来时,是晚上埋锅造饭之时。
他把饭碗捧在手上,一面吃一面问近况。万安长公主和耿氏都道:“吃完了再说不迟。”
明道和明达认为兄弟没有那么娇嫩,对他说了出来。
明逸差点把碗砸地上。
“什么!”
“乔家想一辈子粘上我们?休想!”
抄起碗想摔,闻到里面饭菜香。乱世不能浪费粮食,三爷悻悻然重新吃起来。
等他吃完,头一句话还是问这件,请母亲仔细地把话说一遍。万安长公主这个时候才流露出气愤,话由怒气顶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面冷冽。
“乔家那贱人见天儿的闹,亏赶路呢,又有追兵,歇息的日子也不多,逢到歇息,她就闹起来,不是哭她的女儿是我害死,就是哭我们家瞧不起她们家,要瞧不起为什么不早些,睡了一个就不认帐。”
明达又想钻地缝去,这话每每闹在人前面,他的前岳母——吓呸——十足就是个下流胚,比市井说话还要低俗。
但问题是,乔夫人可以不要明乔氏身后的名誉,明达不能不要眼前的脸面。
“乔家这是按着撕破脸的闹法折腾,齐家呢,随后来见我,先是请罪,说乔夫人原是个丫头,让我不要同她一般见识,又说我真的生气,处置乔夫人,齐家也不管。”
明逸骂道:“这到底是让处置,还是不让处置?”一会儿不要一般见识,一会儿齐家又不管。
“我哪有心思在这里同她理论,每天光大家吃饭就足够烦心。宇文永平后面又来一队人送些粮食,也得搭上野菜树叶子才勉强够吃。我心里想的,只是早早到达关城。我说你齐家既然说不要一般见识,你们出面让她安生也罢。齐家又说管不了。”
明逸又骂:“他家是死人吗!”
陡然的,他想到一点:“中路的那女将军打了这几天,三表哥皇上说她半点儿不往营地要周济,几天里怎么歇息,皇上也不知道,竟然是没日没夜的在厮杀。齐家为什么早早在营地里享受上了?汪家心怀不轨,他齐家就没有半点责任不成!倒有心情消遣我们家?”
话题,在明道和明达的佩服里,有一时转到顾氏身上。当然这个时候,明家兄弟还不知道女将军是谁。
“太师冒险前往认上一认,只见到乱军中有个身影,他也没有认出来是谁。凌朝去认,只认出这是正经军队。乌合之众纵然有能力,要么见钱眼开,打不了这么久。要么知难而退,打不了这么久。独这一支了不起,三弟猜猜他们怎么吃?”
明逸倒一猜就中:“如果是我,根本不用造饭。现放着数万的敌军,他们也得吃,他们也得睡,他们做好了,哪边有饭香,我就往哪边去抢。多省事儿。敌军再造饭时,又是我休息之时。”
“正是这样!”明道、明达喜笑颜开,仿佛带那支队伍的人是他们一样的欢欣:“皇上奇怪啊,说几天过去,他们不吃不睡吗?凌朝这样回了话,皇上对这支队伍评论最高。”
话在这里,转回原话题齐家和乔家上:“也所以,齐家慌里慌张的想把亲事早早的逼到手,他们出了另一个歪主意。”
“讲!”明逸还没有听的时候,就全身似只喷火龙。
万安长公主嘲讽地口吻:“他们家说,相不中乔家的女儿,那就定我们家的吧。”
“我呸!”明逸重重往地上一口:“这是讹诈!光天化日下的敲诈!”
“还有呢,”明道、明达沉下脸。
“讲!”三爷这会儿看上去,面沉如水,好似在和哥哥们生气一般。
明道阴着面容道:“母亲不肯答应,齐家又说,明二爷新丧妻子,想来没有就娶的心情,那三爷呢?虽是乱世,三爷却到了年纪,应该早早寻上亲事。”
二选一。
齐家借着乔夫人的闹腾,给明家一个选择上的难题。
明逸恼的杀人的心都起来:“我有妻子,我有文姑娘,他家是死人吗?敢说不知道!”
万安长公主语气沉重:“乔家的贱人说,乱世之中数月不见,应该已不在了。”
“放屁!”明逸一声虎吼,忘记他应有良好的修养,忘记面前母亲是长辈,兄嫂也当尊重,冲口就是一声大骂。
随即,他对着帐篷外面走去,边走边气汹汹:“我去见三表哥,三表哥不会答应这种小人……。”
“咚咚,”有鼓声敲破天地而来,伴随的是众人大喊中混沌般的响动。明逸停下脚步,和母亲、兄长一起支耳朵,勉强分辨出几个清晰字音:“护驾……杀呀……”
在夜里的动静,时常忽之在左,瞬间又右。很快四面八方都有,若雷霆阵阵又阵阵,若海涛汹涌又奔袭。
三殿下脑海中嗡的一声。
百官们脑海中嗡的一声。
百姓们脑海中嗡的一声。
他们习惯恐惧,都以为又是铺天盖地的敌兵。虽然明明有“护驾”的字音。
是宇文永平吊着手臂瘸着腿,深一脚浅一脚的赶来,长呼道:“皇上,关城守兵,是关城守军到了!”
说也奇怪,他说话以前,三殿下怎么都听不明白呼声中说的是什么。但心里先入为主以后,再听就字字入耳。
“宣府镇护驾来迟!”
“大同镇护驾来迟!”
三殿下眼泪唰的下来。
他知道宣府和大同离京都的距离,虽本朝修好的路有限,但自京乱日开始到宣府,几个来回也有可能。这指的是一条直路不出偏错,还有合适的脚力。
三殿下却不能,他出京以后,并不是笔直奔宣府,而让郭村撵离了方向。又试图返回京都,结果没成,又让撵走,最后决定向西向北,带的又有庞大的百姓们。
沿路寻吃的,也不是笔直的走,这也耽误钟点。中途又和别的州县联络,指望他们勤王而不能,这也费钟点。
又遇大批敌军袭扰,时时偏离原路。在这初冬的季节,他终于走到了,终于活着走到。真不容易,三殿下泪水潸潸。
等到大家都弄清楚,所有人泪水潸潸。
这个晚上,终于扬眉吐气。两支守军;女将军;明逸和文天的人马更少的可怜,只有一千来人;再加上见到援兵到,营地内所有能战的人一起上马。在清晨第一缕日光明亮时,血泊大地上再无杀声。四野,只余下久久不散的杀戮仿佛还在。
做早饭的人心里也还有死寂,在营里散开来,到三殿下的帐篷外面嘎然止住。
帐篷里尖声锋利,似能划破一切生,和一切的死,让人不重视它都不行。
顾氏怒目文天:“无忧不见了?哈哈!”她惨声大笑:“我杀了这些天,为的就是你们能早早安全,却原来,救下来的没有我女儿!”
带着全身的血腥味道,对着文天就跳过去,盔甲哗啦声中,到了文天的面前,双手揪紧文天的胸甲——文天身上是不知哪里弄来的盔甲。
曾美丽的眸子凶戾而又残酷,压根儿没有看到面前的人是她心爱的丈夫一般。嚎声中若重伤的凶兽:“你还我的女儿来!”
哗啦一声,文天让她推倒在地。
文天和她一样的痛,没有阻拦,倒地也就顺理成章。他一面起来,一面也伤痛不已:“夫人,请听我说,”帐篷里有太上皇、皇帝,有勤王的守军将军,有前来听喜讯,观瞧女将军的官员们,文天不方便直说他在江南摆的原有一盘棋。
要说顾氏知不知道,她多少知道一些。但伤痛于心想来忘记,只是和丈夫算账。有人在,文天也不方便直接提醒。
既然早有准备,为什么还要把郭村引到京外杀。早几年,你在京里做些准备不就行了。文天对三殿下的这个提议出自借机书写宇文家的私心。
他此时说出来遇到宇文永义,和齐家、俞家有什么区别?虽然文天有的是缘由。
比如皇帝在京乱以前,一直信任郭村,文天往京里布置难度大。
比如文天在外省的布置,尽皆是相信他的本家子弟。而他往京里布置,甚至有可能往宫中安插人,万安长公主都没有做到,宇文靖又让打压,说不好直到郭村造反,也布置不成。
还是不说的好。
顾氏呢,已泪裹着痛,嘶声卷着伤害,齐齐而出。文天就在这会儿大叫出来有人去找,顾氏也未必听得进去。
她在战场上英勇奋战,这里有不少人看得见。但这会儿神智乱了一半,跟寻常撒泼的妇人差不多。
在文天半起未起时,扑到文天身上,把文天再一次扑倒,随即,举拳对着文天打的全没有章法,边打边呼:“你还我无忧,把无忧还给我……”
哭声凄厉,让在场的人大部分流下泪水。乔夫人自然不会流泪,她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
她的女儿死了,她的女儿为什么死?还不是因为和文家姑娘在内宅争风,才不受长公主待见。
没有文无忧,长公主也不待见明乔氏,但乔夫人要这样想,她要看人眼泪当解痛药,她自己揣心里乐,也没有人能知道,也就管不了。
“够了!”宇文靖走出来怒斥。
十几年过去,太师终于和拐走侄子的人面对面。在得知文天事先摆下一盘宇文家的活棋,在见到文天返回护驾,太师不是没有想过,他可以原谅顾氏。
但此情此景,顾氏疯子般当着众人的面,按着文天厮打,宇文靖忍不下去。
旧年的怨气争先恐后而出,太师狠狠瞪着顾氏:“你知足吧!你有什么脸面闹腾!他为了你做的还少吗!”
顾氏叉起腰——此时哪有心情顾形象,怎么样能发泄内心的伤痛怎么来——对着宇文靖毫无尊敬,回的又凶又恶模样:“你是谁!我家的事不要你管!”
文天借机起了来,把妻子抱到怀里,顾氏挣扎几下,再次尖叫:“别碰我,你害死我的女儿!”
文天的话和顾氏的同时出来,对着宇文靖冷脸:“六伯,别管我的家事!”
顾氏对着他又是踢又是打,宇文靖哪能忍?侄子对他翻脸,他也压根儿看不到,眼里只有顾氏这个他痛恨十几年的人,太师再次大喝:“顾氏!或者我应该叫你邱氏!天儿为了你弃家弃官!天儿为了你,劫了天牢!”
什么?
滚滚雷声出现在太上皇、皇上、在这里所有人,及逐渐走到这里越来越多的人耳边。
三殿下没有大帐,他是逃出京都,始作俑者郭村都没有想到那晚发难,何况是别人。帐篷是路上寻来,不怎么隔音。这就里面说话,外面站近些全听得到。
为什么没有护卫?
都以为嘉奖勤王的人,都想看看这些功臣们,来的也只是本营地的人。再一个三殿下的侍卫也加入战场,累的不能摆开仪仗。
有的百姓迷糊着:“天牢是个什么地方?是那个天牢吗?”居然还有人肯回他这迷糊话,低低道:“关重犯人的地方。”
“呀?这不是杀头的罪名?文尚书为什么要劫天牢,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有人啐他:“戏文听多了不成?天牢你不懂,知法犯法你却懂了。”
旁边另一个人也啐:“别吵了,正听着呢。”肩膀后,有人把他推开,一个盔甲在身的人,带着满面的凶狠,一步一步,沉重的跟个铁锤砸地似的对着帐篷里走去。
“宇文靖,别为难我女儿!顾氏也好,邱氏也好,与你何干!”
听的人恍然大悟,女将军身边还有一员能战的老将军呢,敢情,这是顾氏的父亲。
但顾氏和邱氏怎么解释?
三殿下对明逸低声:“这个人是谁?”
明逸正要回答,老将军自己回了话,高喝道:“老夫邱宗盛!宇文靖,原来你还记得老夫!”
邱宗盛?
三殿下不用明逸回答,他已经想起来。郭村把文天打发出京的借口,不就是查三十年前的贡品旧案,押送的将军就叫邱宗盛。贡品丢失折合三百万白银的黄金,宇文靖把他押在天牢,十几年前,确切来说,宇文天离京那一年,邱宗盛自看管严紧的天牢越狱,此后不知下落。
劫狱?
宇文靖的话里已说明白。
当年太师还当权,他器重的侄子想劫狱,想来弄明白换岗钟点,看管的人手,不怎么难。
三殿下这会儿应该怪罪文天,或者因他回来的及时而放过吗?他都没有。他迅速对明逸道:“表弟,那三百万白银的黄金,他肯交出来吗?”
明逸低声道:“既然肯来,这几天又不顾生死的拼杀,想来不会再隐瞒。”
邱宗盛当年受刑无数都没有松口,这二位为什么这般肯定黄金还在邱将军手里。这不是太师重新受重视,太师当年一口咬定邱宗盛知道黄金下落,先是要杀,后来没找到钱,怕断线索,就把他押在天牢几十年。
这对表兄弟私语的时候,宇文靖和邱宗盛对着咆哮。
宇文靖狂怒:“别以为你勤王有功劳,老夫就不敢拿你。邱!宗!盛!今天你再不说出黄金下落,可再也没有人为你劫狱了!”
邱宗盛轻蔑地一笑:“宇!文!老儿!老夫我不为勤王来的,要什么勤王功劳!我为的是——我的外孙女儿!”
“父亲,他丢了我的孩子……”顾氏在文天怀里哀哀痛哭。文天抱着她泪落如雨:“夫人,你冷静冷静听我说,夫人,我对不起你……”
“还我的无忧,你丢了我的孩子……”顾氏愈发号啕的厉害。
那一对正确称呼上应该是亲家的人,让这哭声助长脾气,再次开吵。
“邱宗盛!你生的好女儿,拐走天儿不说,还害他劫狱!”
“宇文靖!你当年不敢追查,只和老夫过不去,你害的老夫几十年不能回家,你害的老夫不知道女儿出生!你害的老夫受尽苦刑,宇文靖!老夫我当年发过大誓,重新和你见面的一天,就是和你算账之时!”
顾氏,是邱夫人送走丈夫出公差以后,才知道怀上她。但随后邱宗盛再没有从京里回来过,官职也撤了,邱夫人独自生下顾氏。
邱老将军说到这里,对着文天暴怒:“天儿!我看你对我女儿还算真心,这些年我为你们夫妻隐居,为你不寻宇文老匹夫!你是知道我誓言的,如今你别来劝我!你也劝不动我!”
文天也怒了:“这不是算账的时候,岳父,六伯!你们以后再算!”
“无忧,还我的无忧,”顾氏哭着一直没停。
文天红了眼睛,望向宇文靖:“六伯,劫狱是我的聘礼,您要追究,只寻我就是。”
再望向邱宗盛有了乞怜:“岳父,找无忧最要紧啊。”
宇文靖哑了嗓子,虽然犹不能原谅顾氏,但默默的不再发怒。在太师的心里,他有多疼爱文天,就有多仇恨顾氏,让他原谅有如掘山填海般难。
当年,顾氏出现在文天面前,看似惊艳的那一见钟情里,只有宇文天大公子。
顾氏前往,为的是劫持宇文靖看重的宇文天,换回自己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面的父亲邱宗盛。
后来,不可能劫持,也曾经动过杀人的心,拿宇文天的尸体去换邱宗盛。
无数回合的假话、比拼中,这一对人产生情意。宇文天提出以救出邱宗盛为聘,愿与顾氏结成夫妻。
宇文天知道顾氏身份前后,宇文靖也查到。顾氏有几回想置宇文天于死地,太师也知道。他本性深沉,又上位已久刚愎自用。见侄子已陷进去,爱惜他而没有说破。想着迟早要把顾氏带进家门,内宅里折磨死个妇人,还不是小事一桩。而宇文天也确实想过把顾氏隐瞒身份带回家中,顾氏恋上他,只要他肯救出父亲,也愿意随他回家。
随后,宇文永杰的死,把宇文天打醒。
太师眼里只有整个宇文家,怕伤到宇文家,他连儿子的死都不追究,他还会在乎顾氏的生死?
宇文天当机立断,劫了天牢,带顾氏远离京都。又要守宇文永杰的遗言,顾氏得到他的人,虽犹恨宇文靖,但并不阻拦他照顾家中,夫妻奔波四处躲避宇文靖的搜索,直到在小城内安身。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宇文靖,倒也简单,夫妻远走高飞,随便找个地方隐居也就可以。
后面半段,顾氏随着丈夫四处奔波,只为寻个离太师最近的安身地,是闯宫那天,明逸送上文天的留言,宇文靖在那天得知。
他还是恨顾氏,十几年的恨不可能一下子没了,但想想丢了孙女儿,想想这对父女前来勤王,想想这对父女挑明不是要功劳的人,太师怅然叹息一声。
“邱老将军,咱们的话以后慢慢再说。”丢了无忧,太师一直愧疚。
邱宗盛做了几十年的牢,甫一出去,多了个女儿,又多了个有名的女婿。这女婿为他肯劫狱,为女儿不要大好前程,邱宗盛因此答应宇文天,他虽发下见到宇文靖就要发难的誓言,但却可以做到不去见宇文靖。
后来和夫妻通信,知道有了外孙女儿,邱老将军更觉得仇恨可以灰飞烟灭。长辈之恨,犯不着让晚辈为难,他更死了和宇文靖相见的心。
这些话为什么不告诉无忧呢?
刑部里还挂着这案子,邱宗盛还是钦犯一名。邱宗盛提出不说也罢。文天伺机照顾宇文靖,也伺机为岳父翻案。等翻案后,对娇女再说不迟。
十大公子之首,为什么这么久还不为岳父翻案?他不是没几年就知道郭村野心过度,定下来郭村造反之日,宇文家翻身之时,为岳父翻案也有望,犯不着在郭村手底下看眉眼。
邱宗盛已等了几十年,不在乎再等几年。
本来一切皆好,皆在天公子手掌之中。结果这一天来到,只一件不好,又最痛心,丢了他和顾氏的情意纽带,他们唯一的孩子文无忧。
邱宗盛也叹口气:“等我找到外孙,再同你说。”
总算他们不吵了,由他们的话而惊心动魄的围观人等,也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场架吵的人人心里提着大石头般,听的人如过惊涛骇浪。
劫钦犯?
可能是冤案?
一对仇人子女成了亲?
三殿下最关心的还有黄金,那批黄金在哪里?
见到消停,三殿下也和明逸商议完。微微一笑,好似没有听到钦犯和劫狱这种话,而是和颜悦色的继续嘉奖:“适才见到文夫人,我就问还有一位老将军在哪里,夫人说您整兵去了,却原来,是邱老将军。老将军老当益壮,不减当年呐。”
邱宗盛以钦犯身份听到这句话,鼻子一酸,他不是不知情识趣之人,三殿下明明听的一清二楚,却给他台阶下,虽然眼下殿下用人之际,邱宗盛也肯接受。
跪下来行了三拜九叩的礼。
白纸诏书,而且没盖御玺的皇帝三殿下,见到人肯恭敬他,就也愿意高看对方。特别是这父女太能厮杀。
虽然他们明说,只为救文姑娘。但是放在有私心的人身上,他们大可以闯进三殿下营地,救了以为在这里的文无忧就走。
这父女们没有那样做,而是不用知会,就知道整个营地北迁成功,才是真正的安宁。他们一直在厮杀,此时的盔甲上,散开来满满的血腥气就是铁证。
这还应是忠心勤王的人。
三殿下笑容加深,也就大着胆子问他:“你可愿意回朕,当年的那批钱,你真的不知道线索吗?”
“回皇上,三百万白银的黄金,臣不日呈上。”
三殿下惊喜交集,别的人惊呼出声,宇文靖冷笑:“这不是冤案吧?”
文天和顾氏一起怒目,文天怒道:“六伯,少说话!”
“老匹夫!那咱们就简单的说几句吧。你敢当着皇上的面,说你当年不知道应该查谁吗?我押着贡品上路,没出本省,就发现押运的士兵不对。我为保护这批黄金,我把黄金藏了起来。让他们以为到手,他们窝里反去。本以为到京里以后,你宇文老匹夫有个火眼金睛的名头,你敢把幕后指使查出来,我把黄金献出,还我清白名声。我没有清白名声,家里人怎么办?若由我揪出不轨的士兵,我家里人还在外省,报复起来,我家里人怎么办?由京里查出最好不过。谁想到你不敢查他,倒把老夫拷打,老夫瞧不起你,你闭嘴吧!”
宇文靖这一回真的老实闭上嘴。
三殿下再糊涂,也听出当年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般简单,太师不敢查的人,想来有他的衡量,而邱老将军也确有冤枉。
忙也劝着:“老将军,此事再说可好?”
邱宗盛息息火气,再回道:“回皇上,我收到女儿报信,出来寻找外孙时,安排人起出这笔黄金,他们都是可靠人,最迟一个月内,会把钱送到这里。”
三殿下大喜:“老将军英雄也!”三百万两能做什么?能买好些马匪对郭村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如果三殿下不想过冬天,报仇心切的话。
下一句,三殿下却听不懂。邱宗盛道:“臣今天先交人马。”
“这人马不是老将军自己的吗?”三殿下奇怪。
邱宗盛对文天望去,文天已把顾氏安抚的差不多,松开手以前犹温柔地道:“别再闹了,我有话要慢慢说。”顾氏清冷面容没有回答,但文天知道她已同意,放开妻子,到三殿下面前跪下:“回殿下,我岳父我妻的五千人马,原归属京郊大营。”
凌朝在这里,那位丢了人马的顾将军也在这里,两个人差点儿没一蹿多高,有伤,蹿一半咧着嘴又呆原地上。一起欢呼:“五千人,是那五千人。”
顾将军道:“你总算还我的人。”
凌朝道:“我天天寻思,你把五千人弄哪里去了。”
凡去过留芳园的人都想到,这不是留芳园外名公子比试,从此不见踪影的那五千人。
顾将军没带这兵,也分外得意:“怎么样,难怪厮杀数日不见疲累,我练兵可是兵见兵怕。”
从三殿下开始,都奇怪文天把这五千人藏在哪里,但明逸悄悄提醒殿下:“留芳园地下有地宫。”
“咳咳,”三殿下让自己口水呛住,谜底揭开,原来这般简单。留芳园的地宫确实有路通往山中。
游春的时候,都以为宇文天神鬼莫测的手段,都没有往地宫里想。这其实也算障眼法的一种,但却是能耐上的障眼法,三殿下着实钦佩。
今天是三殿下的好日子,他有援兵,又有了钱,还解开一个已忘记的谜底。
心情大好中,也为抚慰顾氏父女,接下来就商讨怎么寻找文姑娘。文天带回来的消息,文姑娘应在江南,是吴书舟帮了忙,文天不会说,明逸他不知道。
三殿下的用意倒也明了:“老将军和文夫人前往南方时,请一一联络各处州县。”
乔夫人这个时候走了出来。
早就嫉妒成红眼睛的乔夫人,在看到顾氏原是出风头的女将军,她不痛快。看到文天对发疯般的妻子百般回护,她不痛快。看到邱宗盛得到皇上嘉奖,她不痛快。
总算能让这一家人不痛快,乔夫人风风火火冲出这几步。只有几步,她站在侧边。
“回皇上,不用去找了。”
齐大人虽知道她有用处,但是又难过上来,这是什么话?不用去联络州县?
三殿下正对她乱讨亲事,而引得官员们心思都放在讨亲事上面,三殿下也不痛快,对这胡言乱语翻脸斥责:“放肆!你让朕放弃全国吗?”
乔夫人陪笑:“回皇上,那倒不是,我祝皇上早早回到京都。”三殿下哼上一声。此时难中,不愿意和跟随的人过不去,三殿下打算就此放过,抬手让她退下就是。
乔夫人哪里肯走呢,抢先道:“我说的是文姑娘不用找了。”她回身,从不多的侍候人手里接过一个包袱,打开来,里面是血迹斑斑的一套衣裳,有上衣,有裙子,还有绣鞋。
这个人本性不识趣儿,此时得意洋洋倒也不用过于奇怪。她用得意洋洋的口吻展示衣裳:“文姑娘已没了。”
这套衣裳,确实是文无忧的。
明逸见到她穿过,三爷认了出来。
万安长公主见到过,认了出来。
耿氏也见到过,也认出来,瞬间眼泪掉落,耿氏是头一个落泪的人。
这衣裳是顾氏亲手所做,夫妻们也认出来。
邱宗盛不认得,急切地对女儿女婿看去,文天夫妻一面点头,一面却诡异的没有伤心。
明逸和万安长公主也想起来,也先不是伤心,毕竟乔夫人说话哪能信?
一对母子,一对夫妻,目光灼烧般盯着乔夫人。
顾氏思女心切,恨声问出来:“你是谁!你怎么认得我女儿的衣裳!你又怎么能在兵乱里得到我女儿的外衣。我女儿若在难中,你当时在做什么!眼看着不成!”
邱宗盛把沾血的兵器一顿地,火冒三丈:“说!”
宇文靖为了文无忧,曾往乔家揍过乔夫人,闻言,也早怒了,和邱宗
盛同时大怒:“说!不说明白,老夫我今天再不放过你!”
三殿下的心里疑窦更生。
破京都的那天,他亲眼见到逃出来有多不易。乔家以吃喝玩乐出名,不是宇文靖,也不是凌朝,家里有出色的护院和会功夫的子弟。他们是怎么逃出来?而且顺利到了江南找到齐家。
一般来说,官员们不应该寻找皇上和三殿下?而不是一出京都,就直奔亲戚处。你有官职在身不是?
太师和凌朝可是战到隔一天才出京,为的就是护送京内能出来的人离开。在他们出京前离开京城的人,当时轻易能见到京都护卫,寻找三殿下并不算难。
他们和文无忧不一样,文无忧一出京就在留芳园,直接在乱党地界上。
他们倒好,敢情一出京就直奔江南,皇上也不要了。这位乔夫人,脑袋上可还有郭党嫌疑呢。他们又是怎么破的外围乱党地界呢?
三殿下缓缓也道:“乔夫人请说个明白,你亲眼见到文姑娘去了?你当时在哪里。”
齐大人木着脸,按着说好的,由乔夫人胡扯去吧。扯的不好,也是她自己担着。乔大人也因此木着脸,打算装他不知道。乔夫人扯的不好,与他也无关系,至多放弃乔夫人就是。
乔夫人一通的鬼扯,什么她在打尖路上见到,当时怎么害怕,见到文姑娘让剥了衣裳带走,谁叫她生的好呢?她不敢出声,怕乱兵把乔大人等在不远处的人全带走。
想想,遇到明家得报个丧,又不能红口白牙诅咒人,得让人信不是,就把衣裳收起。乔大人也就不能知道。
为什么认得衣裳和人,她打发人往明家给明乔氏送东西时见过。
等她说完,宇文靖和邱宗盛看了出来,文天夫妻不但没有悲伤,反更多出沉思。
宇文靖知道有不对,暂不说话。邱宗盛也是一样。文天夫妻没有这就教训乔夫人侮辱女儿的言语,因为夫妻正忙着在心底冷笑,且低低交谈。
文天凑到妻子耳边:“这里不及细说,但是我有确切消息,无忧往江南去时,在她说的那个地名上,还没有乱兵。”
“我看她也是假话连篇,春草在无忧身边,她说的十几个乱兵怎么会是春草对手。天哥,这个人羞辱无忧,等我问明了话,不再要她时,你别说我心狠手辣。”
一声“天哥”,让文天愧意更重:“是是,你要怎么样她都行。只别再生气了。因为你若信我,我认为女儿还在。”
顾氏认真想一想:“我也认为女儿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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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字再改,赶上就行。
……。关于采用真实地名,从严谨上就有难度。仔坚持采用,是写作过程中翻阅资料,推敲里数,也是一种学
习。
如果距离时间上有差错,权当咱们架空了吧,借用了地名。
其实按逃难的人走路来算,一天走的路有限。沿路再搜集物资,那就更慢。如有不对,权当架空。么么
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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