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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到了, 这就是所谓的天火, 其实不过是雷雨交加之时, 雷电引起的火焰,不过是正常的天象罢了!可为何会有人把这种普通的天象当做是异象呢?我看不过是仗着学了些皮毛,就在这危言耸听吧!我说的对吗,李监副?你输了, 你给我姜乙儿了。”
或许是她的神情有些严肃,又或者是话语太过清冽,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李天诺面对突然的变故, 整个人都痴呆了, 她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不过是惊雷罢了, 其实他有一瞬间是看到过的, 只是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一味的依赖古书二月不会有雷。
可事实证明了, 会有, 而所谓的天火不过就是雷炸在树上引起的焚烧罢了,可叹他学了这么多年的天象,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懂得多。
李天诺先是仰天大笑了几声,笑声里满是凄苦和自嘲, 随后在下人的扶持下, 满身污泥怔怔的看着乙儿站直, 朗声道。
“是, 我李天诺愿赌服输, 我学识浅薄愧对天下百姓,明日自会将此天象记录在案,然后上禀陛下递上辞官函。如今我与表弟已经是如此下场了,姑娘可是满意了?”
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其实他也没做错什么,不过是比试嘛,没想到技不如人连带着表弟也被天火焚烧了。
若是这位姜姑娘,早就知道天火会在树边炸开,为何不提醒他们呢?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乙儿微微的抬了抬下颌,轻笑了一声,刹那间好似杏花被风一吹,就含苞绽放了一般的迷乱了人眼。
“是我逼你与我赌的吗?难道不是李大人觉得小女子有辱李家名声上门讨说法吗?李家是否浪得虚名我相信不必小女子说,大家都有眼睛看到了,至于李大人说的下场,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我说了会有雷会有天火,可是李大人信吗?我甚至让所有人蹲下,可李大人和令表弟,又听了吗?”
在场的众人方才还对李天诺有所同情,可乙儿的这一番话说完,马上就跟着点了点头,偏向了她这一边。
是啊,她从头到尾都是被上门惹事的那个啊,事情不是她挑起的,甚至她也说了会有雷会有天火,也告诉大家了怎么躲避,可是李大人不信啊,难道也能怪得了姜姑娘吗?
乙儿的一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李天诺,“要小女说,李大人会有现在的下场,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李天诺刚刚缓过来的一口气,险些背了过去,脚步一个踉跄,耳边全是她的话,“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险些整个人都陷入了魔障之中,又是痛苦又是惊恐,他今日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师,我相信您,若不是您小的今日正打算出城办事,可能就会被天火击中命丧路途了,是您救了小的一命!”
“就是就是,自己没能力还和别人比试,技不如人还不停别人的劝诫,落得这样的下场可不就是自己作的吗!”
越来越的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越发的显得李天诺的可笑和愚昧。
所有人的情绪很快的就被几句话给带动了起来 ,甚至都没人再去关心,姜乙儿到底是谁,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木先生目光一沉,她是故意的啊。
借着这次的机会扬名,有了这场惊雷和天火,不消一日她的名字以及姜家的名号便会在京中传扬开来,甚至她还借着这一场天火,告诉所有人,天火不过是很普通的天象而已。
她不仅借着这次的天火收拾了这对表兄弟,甚至是踩着李家上位,你李家不是天象方术大家吗,却不如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子。
而且她除了扬名之外还施恩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受了她恩惠的,她告诉了所有人,如何避雷如何躲过不测,你看,不听她话的人都是那样的下场!
当年先帝以天火为由惩治了姜家,她就借另外一场天火告诉所有人,姜家无罪!当然先帝也没有错,毕竟先帝也是听信了谗言,他又不懂天象的。
就算等到追究起来,也不会将这样的过失推给先帝,也正因为此姜家当年的罪名才能洗脱!才可以重振家业!
真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啊,不对,应该是三鸟。
因为当年告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天诺的父亲李监正,当年他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自己的妒忌之心,就害得姜家满门,如今这就是他李家的下场!
太精彩了,要不是亲眼的看到了这一切,木先生完全没有办法相信,眼前这个看似纯良的小姑娘,竟然能有这样的心计和算谋。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光有谋划心计也没有用,她还得有通天的本事,这场天火就恰到好处了!
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是从郭晨飞开始?她又是什么时候知道郭晨飞和李天诺的关系的?
又或者是说,从她第一天开始摆摊算卜开始,她就已经想好了这些,她一直在等,等这个机会,郭晨飞不过是个引子。
不是他郭晨飞还可以是徐晨飞刘晨飞,只要她放出风去,李家是沽名钓誉之辈,那么李天诺就一定会上门的,而这天雷天火就在这等着他们了!
木先生被自己的猜测所惊到了,手心全是虚汗,还好,还好他没有表现出对姜乙儿的不满来,不然很可能郭晨飞就是其他人的下场。
等到木先生想清楚这一切的时候,再抬头去看乙儿,他的神情已经发生了莫大的变化了,果真,姜家的所有人都是不容小觑的啊。
李天诺的神志不清已经开始疯言疯语了,下人更是没有人敢惹这个所谓的大师,带着李天诺和郭晨飞的尸身不知何时灰溜溜的走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一定要马上去告诉老爷!为郎君和郭家郎君讨回公道才是。
围观的众人也从震惊当中慢慢的缓过神来了,“对了,刚才神卜大师说,她姓什么?叫什么来着?”
“好似是姓姜,叫姜乙儿。”
问话的人还有些迷糊,总感觉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姓一般,“姜?哪个姜啊?”
“莫不是江河湖水的江?”
一时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好似在京中从来没听到过这个姓啊,可为什么好似有些耳熟啊。
“不!是炎帝生于姜水,因以水命姓为姜的姜,是湘阴姜氏的姜!”说这话的时候,乙儿的眼神格外的坚定和骄傲。
“啊!我想起来了,前几日大理寺通缉的不就是姜姓族人吗?”
一瞬间寂静无声,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了些许的小算盘,原来就是那个姜家啊?所有人的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了疑问,她还只是姜家的子孙,那当年的姜家到底是何等的神童啊。
又是为何会得罪了先帝,而被大理寺通缉呢?
“姜大师,您与小人有恩,是小人全家的救命恩人,您放心,即便是打死小人,小人也不会供出您的下落的。”
“我也是!您不收我们的银钱,为我们算卜,还以身犯险告知我们天象,我们虽然是平头百姓,但也不是恩将仇报之辈!”
正在群情激奋的时候,一辆青灰车棚顶的马车从路口缓慢的驾了过来,在空地上停了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由小厮搀扶着,从马车上拄着拐杖走了下来。
老者走的很慢,但拐杖一下下的敲击在刚下过雨的地面上,留下浅浅的印子。
最后在大门前的台阶下停下了脚步,仰头直视着乙儿,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听闻有位大师能断吉凶可知来事,不知可否为老朽算上一卦?”
杏儿好心的上前答话,“老先生,我家姑娘今日的卦已经算满了,您可以等明日一早来算。”
谁知这老人家也不生气,好脾气的呵呵一笑,“老朽知道大师的规矩,不过大师可以先听听老朽想算些什么,再拒绝也不迟。”
木先生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位老者有些眼熟,等仔细的看了几遍之后眉头紧锁,有些诧异的看着姜乙儿。
难道她连这个也算到了吗?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乙儿根本就没有问他要算什么,露齿一笑,“不用了,老先生想知道的东西不必算,答案不是都已经写在我的脸上了吗?”
老人家驻足站定,愣愣的看着她的那张面孔,过了片刻道:“你说的对,是老朽糊涂了,不过老朽府上有一物是大师想要求的,不知大师可愿意过府一探?”
乙儿的眼底是看不见的深渊,该来的终于来了,上下唇一碰,从候间带起一音,马上就要从唇齿间咬出。
就听到身旁的木先生突得大声道,“学生不知葛太傅登门,有失远迎还望葛太傅恕罪。”
周围的人都深吸了口气,眼前这位头发花白任然精神抖擞的老者,竟然就是当今陛下的亲舅公,也是三朝元老重臣的葛太傅!
乙儿目光带着探究的回头看了一眼木先生,尽管木先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对她的不喜,可她还是知道,他和陶方谦一样,觉得她会拖累顾洵。
若是他装作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葛太傅,任由她跟着葛太傅走那不是对顾洵更为有利吗,怎么反而会出言阻止呢,他所求的又是什么?
木先生都这么直截了当的戳破了这层窗户纸,葛太傅也就不能当做不知道了,和蔼的看了他们一眼。
“老朽听闻顾府有位神卜大师,久闻大名,今日冒昧上门,也算是老朽叨扰了。今日事出突然,反倒是老朽失礼了,大师今日可有时间去葛府一探?”
不管木先生到底是为了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乙儿都很感激他的心意,现在有这么多围观的百姓,这是让葛太傅就算有什么企图也该注意民意。
可惜不管如何,她都得走这一趟,因为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见他……
“我们家大人这会进宫了,马上就会回来,葛太傅既然到了顾府,那就没有不进门的道理,说出去该说我们顾家不懂规矩了。”
木先生说话很有技巧,这么一来就把葛太傅上门变成了是来拜访顾洵的,想要将乙儿从中给撇清关系。
“无妨,老朽今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顾贤侄不在府上,就不便打搅了,等送这位神卜大师回来的时候,再上门也不迟啊。”
木先生心里冷哼了一声,这个老东西果真是圆滑的很,不留一丝的空隙,“那可不妥,姜姑娘是我家大人的座上宾,若是这么跟葛太傅走了,怕是我家大人回来不好交代了。”
乙儿已经知道了他的好意,心里有些暖暖的,朝着木先生行了一礼,算是道谢,但这是逼迫是她自愿前往的。
这是不打算善了的意思了?葛太傅朝着方才的小厮点了点头,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了一队卫兵,迅速的将两侧的百姓都给隔开了,留下中间的一条大道。
这哪里的请人去做客啊,分明就是先礼后兵了。
木先生不敢就这么让乙儿走了,只身拦在了她的前面,杏儿更是惊慌失措的拉着乙儿的衣袖,一副同生共死的模样。
虽然他确实觉得姜乙儿的家世会拖累顾洵,可自从方才起,他的心中不知为升起了对姜乙儿的钦佩来。
他竟然觉得,有姜乙儿在,没准顾洵的仕途才会更加的顺利。
围观的人也算是看出门道来了,这葛太傅说的好听是来求卜的,其实根本就是个幌子,瞧着他带了这么多侍卫的样子,分明就是来抓人的啊。
“姜大师是个好人,你们凭什么要抓她啊!”“你们这些当官的惯会欺压无辜百姓,真是丧尽天良!”“就是!你们是会遭报应的!”
乙儿的目光从人群中一个个扫过,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她对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他们却回报了真心。
祖父,姑祖母,您看到了吗,不是没人在乎姜家,还有很多人,他们都与姜家同在!
就在僵持之时这时,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及近,所有人的视线顺着声音的尽头看去。
最前面的是一驾熟悉的马车,木先生的眼睛一亮,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这样的局面他可真是撑不下去了。
今日这顾府倒还成了京中最热闹的地方了,这好戏是一波接着一般的来啊!
马车快了一步,迅速的在顾府门前停了下来,顾洵从马车上施施然的走了下来,在葛太傅的身前站定,恭敬的行了一礼,“下官顾洵,见过葛太傅。”
随后就自然的走到了乙儿的身侧,仿若无人的温柔看着她,“今日可是一切顺利?”
乙儿在这之前,从未告诉过顾洵她的打算,以及她想做什么,可顾洵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第一时间的相信她,以及给她最大的支持和信任,这才是她最想要的。
“我很好,有叔父在,没有人能欺负的了我。”
不知何时顾洵宽大温暖的手掌,就握住了乙儿冰凉的小手,“我知道,但我关心的是你高不高兴。”
乙儿眉眼里满是欢喜,兴奋的点了点头,高兴的,能让李家吃这么大的一个亏,她非常的高兴,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她得让李监正好好看着,她是如何拿回属于姜家的一切的。
葛太傅对此也并没有感到意外,他早就知道顾洵会护着姜乙儿,只是他意外的是他们两人的关系。
目光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掌上,眉头紧锁,这好像和他预想的发生了一些偏差。
“无妨,是老朽突然到访打搅了贤侄,既然顾贤侄在那就更好了,当着顾贤侄的面,老朽想请姜姑娘过府一叙,不知顾贤侄觉得如何?”
顾洵像是没有听到葛太傅的话一般,目光一直温柔的落在乙儿的身上,“你想去吗?”
乙儿点了点头,“叔父陪我一同前往?”
顾洵询问的抬头看了一眼葛太傅,“下官深夜拜访贵府,不知葛太傅可是愿意多招待一人?”
葛太傅摸着胡子毫不犹豫的呵呵笑了起来,“自然是愿意的,那顾贤侄姜姑娘二位这边请?”
重兵夹道,不止是诚心相邀了,而是步步紧逼了。
就在这时,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首先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是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马,马儿前头带着绸子的大红喜球。
白马上端坐一人,束发戴冠意气风发,马儿后面跟着敲锣打鼓之人,正在有序的朝着顾府而来。
乙儿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也许是恢复记忆的时候受了些许的刺激,失忆前后的记忆有时候不能很快的融合。
顾洵轻轻的握了握乙儿的手掌,侧着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个名字,乙儿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
“新科状元到!”
所有人都惊奇的窃窃私语起来,原来今日殿选,小皇帝通过考题,最终此人脱颖而出,大殿之上小皇帝直接封了他翰林院修撰,正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可好好的状元郎,不去绕城三圈,跑着顾府来做什么?他都是状元郎了,难不成也是来算卜的不成?
眼见着高头白马上眉清目秀的状元郎,潇洒的一跃翻身下马,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直直的朝着顾府大门走去。
与其说是朝着顾洵而去,不如说是他正目光如炬的朝着姜乙儿而去。
葛太傅有些搞不懂了,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这新科状元也是顾洵的人,那他到底有什么打算,是准备给他一个下马威,还是……
而状元郎却在离阶梯不远之处站定了,在所有人困惑的注视下,径直的朝着顾洵的方向跪了下来。
“学生周昱在此谢过恩公的大恩,一年前,若非恩公耳提面命,让学生一定要进京赴考,学生今日绝对无法得偿所愿。学生知道您在此设卦,特来感谢恩公的再造之恩!”
说完用力的朝着地面磕了一个响亮的头,眼里的真挚让人动容。
这次的殿选结果方才已经公布了,状元郎就是眼前的周昱,而柳品尧没能完成他三元及第的理想,摘得了榜眼之位,而探花则是顾洵的幕僚陶方谦。
周昱的动情的话语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瞧瞧,这位姜姑娘不止是从未做过坏事,还为社稷做了这么多的好事,这样的人怎么能说抓就抓呢!
“这是你自己的本事,实至名归,恭喜周状元!”乙儿也为他高兴,当时替他算卜的时候,只是觉得文曲星当头,却没有想到竟然会高中状元。
这都是命数,所有的善意,终将会在某一日结出善果。
“恩公万万不可如此说,若无恩公,就无今日的周昱,若是有人为难恩公,便是为难我周昱,周昱不才却愿为恩公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殿试的结果让沈谢二位阁老心头震怒,一时气结拂袖而去。好哇,不止是状元没了,这前三甲连一个是他们的人都没有,真是气煞人也!
沈绍出了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这次的殿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个陶方谦他们是知道的,顾洵的人,可是这又从哪里冒出来的什么周昱柳品尧,都是什么东西,怎么之前从未有过耳闻,这两人还同样都是出自太原,真是太古怪了。
对了,他怎么忘了,去年顾洵突然去了一趟太原,太原还遭逢了难得一遇的大雪冬雷,难道这两人也是顾洵的门下?
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这个顾洵,最近到底是为了什么,原本都是不理政事,也不涉及两派相争的,却多次私下与谢易邡见面,到底是意欲何为!
而且最让沈绍感到害怕的是,顾洵好像不是从最近才开始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这样下去可不行,后宫之中也得让慧娴加把劲了,听说陛下很是宠爱那位荣妃,还未曾去过慧娴的宫内,这可真是打他的脸,存心想让他这个阁老难堪!
“停车,先不回府,我们去一趟南平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