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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高义怒从心起, 又听屋里的周爱民继续说道——
“不瞒两位大哥,我这心里还真是七上八下的。你说万一他们家要是不肯……”
“哈哈周兄弟想多了。咱们这个计划虽然大胆, 但却是不会失败的。只要你把大姑娘往玉米地一拉, 我们兄弟在旁边为你望风,包你手到擒来……老话咋说的,生米煮成熟饭了, 还怕他们家不肯吗?”
“就是, 兄弟你好歹是城里来的知青,文化人!还怕他们家不认你这个女婿?这运气好的, 说不定大姑娘肚子里都要怀上你的小娃娃了。明年这个时候, 咱们兄弟可要跟你讨红鸡蛋了!”
三人喝酒上头, 越说越高兴,粗言秽语不断。
高义在屋外恨得后槽牙都快咬断了!
他早就知道周爱民是个不安分的,可没想到他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干这种事!
乔秀兰心思单纯,说不定还真被他得手了!
高义快步走到屋门前,正想推门进去呵斥他们……可当他的手碰到木门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
周爱民和那两个邻村的男青年, 都不是好对付的。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撞破了他们的奸计,怕是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他了!
他从遥远的北京来,在这里无亲无故,怎么也斗不过两个本地人啊!
高义恨恨地呸了一声,悄摸儿地又离开了。
***
乔秀兰想去黑市, 他二哥乔建国说什么都不同意。那她只好自己想办法。
她的脚伤本就不重, 只是当时砸坏了指甲, 看着十分可怖。休养了两天,加上她日日喝善水,并用善水冲洗伤口,只要不快走或是跑步,脚趾已经不会疼了。
第二天凌晨天黑漆漆的,乔秀兰还没起床,乔建国就已经走了。
灶房里少了两个腌酸梅的陶罐和几个放善水的热水瓶。
……也不知道二哥一个人是怎么拿得下那么多东西的。
乔秀兰也不急,到了上午,家人都去上工了,她就和李翠娥说想去城里逛逛。
李翠娥看着她的脚,面露担忧:“你脚能走不?”
乔秀兰拆了纱布给她看。李翠娥看她大脚趾的指甲上虽然还有乌青,但已经恢复得很好,不发肿也不流脓,也就放下心来,说:“这几天也闷坏你了,去县城里逛逛也好。要钱不?妈给你拿点。”
乔秀兰连忙摇手:“不用不用,我身上有钱。而且我就是去逛逛,不花钱的。”她二哥之前帮他卖桂花糕的钱,还在她这里呢。之前借了他几十块,她有心要先还一部分的,但他二哥却说就这么一点小钱,不用放在心上,让她留着自己花就行。
李翠娥想着儿子们都在私下贴补闺女,闺女私房钱也不少,也就没再多说。
后来趁李翠娥照顾小石头,乔秀兰换下了身上簇新的浅色衬衫,穿上了母亲的布单衣。两条麻花辫也被她拆了,就简单地扎了个马尾在脑后。最后她还翻出了李翠娥洗得发白的旧头巾,包在了头上。
这么一副打扮,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村妇模样了。
乔秀兰就这么出了家门。平时她出门碰上人,总会吸引许多男青年的视线。今天这模样,倒是没人再瞧她了。
到了县城以后,乔秀兰也不急,先去肉铺逛了逛。
这个时候已经不早,早市已经结束。肉铺里的好肉都被挑走了,只剩下一些不好的部位,但还是排着长长的队伍。
果然,当轮到乔秀兰前面几个人的时候,别说肉,猪下水都卖光了。
人群中发出一声声失望的叹息。
乔秀兰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仔细观察。果然,排在她前面的那个中年妇衣着光鲜,好像并不是很失望的样子。见没了肉,她转身就走,丝毫不带留恋的。
这一看,就是有其他门路啊!
乔秀兰赶紧跟上,上前攀谈:“大姐,麻烦问一下。俺从乡下来的,这肉铺每天几点开门啊,我来了好几天都没赶上。家里孩子生着病,就想给他做点好吃的……”为了遮掩身份,乔秀兰还特地带上了土话乡音。
中年妇女停住脚步,看着乔秀兰说:“大妹子不知道吧?我们县城里的肉铺都是天不亮就有人在排队了,等一开门,那好肉可就都卖光了。”
乔秀兰无助地绞着衣摆,“这可咋办,我们村离这儿远,家里孩子又离不开人……”最后她跺跺脚,说:“不行,我今天就睡在这外头等着,明天总能买上!”
中年妇女叹息一声,“为了孩子,也是不容易。”最后她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大妹子,你带够钱没有?”
肉铺的肉那是供不应求,但价格便宜。黑市的供货量大得多,但价格却贵。
乔秀兰一听就明白过来,忙点头说:“够的够的,为了孩子,哪儿还有不舍得的!”
“那你跟我来。”
中年妇女带着乔秀兰在县城里左拐右绕,先开始是越走人越少,但渐渐地,人又多了起来。
“大妹子往前面走就能买到肉。”中年妇女把乔秀兰带到了黑市。
乔秀兰连忙跟她道谢。两人分开以后,她照着中年妇女指的方向一路往前走。
果然,刚走了几分钟,就看到了很多摊贩。加上熙熙攘攘的客人,真是好不热闹!
乔秀兰一个个摊位逛过去,只见那些摊位上卖的东西琳琅满目,什么都有。她看看停停的,在黑市中间最繁华的路口,就看到了自家二哥。
乔建国蒙着脸,正在摊位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吆喝着:“山泉水调制的酸梅汤咧,酸爽解热,养生养胃哎~~”
这时候已经快接近十点,暑气冒了上来。
他打开了一个陶罐子,酸梅的气息在摊位前萦绕。
路过的客人闻着味道,就不自觉地分泌出了口水。但询价过后,不少人都被五分钱一碗汤水的价格给吓走了,买的人倒不算很多。
乔秀兰能一眼认出蒙着脸的乔建国,同样的,乔建国一眼就在人群里认出了她。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乔建国快步上前,把人拉进了摊位。
乔秀兰捏着他的衣摆轻轻摇了摇,“我就想来看看,我不给你捣乱,真的。”
乔建国解了蒙面的布巾给她蒙上,“你啊你,主意真是越来越大了!就是不听话!”
乔秀兰这才发现她二哥布巾下的脸居然是抹了土的。这乔装打扮的,倒是比她还厉害。
“老板,你这酸梅汤咋这么金贵?里头放啥好东西了?”有客人被价钱吓住,但又没走,就打听起里头的成分来。
“大哥,您这就不知道了。这酸梅汤里的梅子、山楂虽然是普通东西,但腌制得好,还加了蜂蜜呢!”乔秀兰抢着开口介绍,“而且这做汤的水就更讲究了。是深山里的山泉水,最是养人的。”
说着她从热水壶中倒了一碗善水煮的酸梅汤,另外从陶罐中分出了一点煮过的酸梅,在摊位里平时放水的小水缸里倒出水,当场又调了一碗。
两碗酸梅汤放在一模一样的两只碗里,看起来差别并不是很大。
“大哥您尝尝。”
男人一手端起一碗,各自尝了一口。他先喝的是普通水现调的,酸梅是真的酸,即使是刚放到水里,喝下去也是酸的让人直皱眉头。而热水壶里倒出来的,事先煮好的那碗,则是酸味和甘甜并有,酸爽宜人,温度还十分冰爽,两口下去既觉解了渴,又消了暑热。真真是好滋味!
“差别这样大!”男人还是不大相信光靠所谓的‘山泉水’能带来这种好滋味,“你们煮过的是不是家了很多糖啊?”
乔秀兰抿嘴一笑,说:“大哥说笑了,这白糖可比酸梅子贵多了,这梅子有多酸,您也试过了。要调出这种甜味,那得下多少白糖?这么麻烦的做法,我们不如直接卖白糖了!”
的确如此。男人想了想,说:“那行,再给我来一碗!”
方才乔秀兰倒的少,也就一个碗底,只够喝上一两口的。他还没觉着味儿,就已经喝下肚了。
乔秀兰收了钱,笑眯眯地倒了满满一碗,又从陶罐里倒了几颗梅子出来。
枚红色的汤水里,放几个赤色的酸梅,光是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男人端起碗,咕咚咚全给喝完了。一身暑热尽数解去不说,肚子里也没有喝过冷水之后的冰凉感,反而觉得暖洋洋的。此时再吃酸梅,也不觉得倒牙了,只觉得酸得够劲!
男人爽快的付了钱,又夸了几句,才离开了。
乔秀兰不知道的是,这位客人算得上是黑市的大客户了。许多在黑市混迹的人都跟他相熟。
此时见他都这般称赞,自然也都抢着来尝尝鲜。
酸梅汤的销路就此打开。不过两三个小时,几个大热水瓶里的酸梅汤就销售一空。
乔建国对着自家小妹竖了个大拇指,“想不到咱家小妹还是个做生意的人才!”
这做买卖的,可没有哪家客人没付钱,就肯给人尝味的。
乔秀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儿就是人才了呢,不过是后世的人都这么招揽生意罢了。
“好了,都卖完了,快回去吧!”乔建国开始赶人。
“这不是还有一壶吗?”乔秀兰奇怪地指着放在角落的热水瓶。那是她之前在镇上买的崭新的热水瓶,绝对不会认错。
“给别人留的,你快回去!”
乔秀兰目的已经达到,怕再待下去,他二哥真给恼了。
乔秀兰走后,乔建国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妹子,真是够大胆的,居然自己打听着过来了!这要万一出事了,算谁的?!
正出着神,冷不丁的,摊位前突然站了个人。
“您明儿请早!”乔建国头也没抬,客客气气地说:“我们摊上的东西都卖完啦!”
可不是卖完了么,乔秀兰做的酸梅汤那么紧俏,他收上来的东西也都品质上乘。就这么搭着卖,已经都卖完了。
猴子伸手拐了拐他,乔建国这才抬起了头。原来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周瑞!
“周哥怎么亲自过来了?”乔建国连忙端起笑脸,“您有什么吩咐,喊人来跑个腿说一声就成!”
周瑞脸上也难得地带了笑,“前儿个的桂花糕还有没有?”
乔建国搔了搔头,为难地说:“不瞒周哥,那做糕点的桂花要洗净晒干之后做出来的才是好滋味。这得过两天才有。不过今儿个得了酸梅汤,也是开胃养胃的好东西,我特地给您留了……您看……”
周瑞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失望,但刚才他来的时候,看到乔建国摊位前人头耸动,想来应该也是好东西。
乔建国把热水壶直接递给了周瑞,又另外包了一小包酸梅子。周瑞要给钱,他没肯收,只说:“周哥喜欢我收上来的东西,那就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今天这东西也便宜,不敢收您的钱。”
整个黑市都是周瑞罩着的。别看乔建国现在干的红火,但到底是新人,已经有不少人眼红了。但现在得了周瑞的青眼,那些人暂时动什么歪心思了。这个已经是天大的好处,乔建国哪里还好意思收他的钱。
“行,往后你收了好东西都给我留一点,月底我来结钱。”
“周哥客气了!”
*
此时乔秀兰已经下了县城回屯子的汽车。下车之后,她怕惹人注意,就没从往常走的大路上去,而是走了一条颇为荒僻的小路。
她美滋滋地盘算着,今天那么些个酸梅汤,一眨眼的功夫就销售一空。但是今天只是试麦,乔建国一个人能带去的数量也有限,所以半上午的功夫就全给卖完了。下午才是一天最热的时候,那时候喝酸梅汤的人应该更多!这要是弄上一大缸去卖,得挣多少钱啊!
光是想想,乔秀兰就忍不住偷笑。
而乔秀兰不知道的是,当他下车的时候,已经有人跟上了他。
当然了,她一路上已经十分小心,所以跟上来的并不是公安便衣。而是高义!
高义前一天偷听到了周爱民几人的话,愁的到了天亮才睡着。
起床后,他就告了假,直奔乔家,敲开了乔家的大门。
可是开门的不是乔秀兰,而是李翠娥。李翠娥说乔秀兰刚出门,去县城了。
高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拔腿就往站台赶。
可他紧赶慢赶的,还是慢了一步,到站台的时候就只看到了汽车的尾气。
县城很大,他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乔秀兰去哪里,是无从找起的。但幸好的是,县城人也多,量周爱民几人的胆子,也不敢在县城对乔秀兰动手。
所以他就在站台旁等着。
这么一等,就是大半个上午。一直到他受不住热,准备先回去了,才在人群中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乔秀兰虽然换了朴素的衣服,还包了头巾。但她身材窈窕,头巾外露出的黑发更像绸缎似的柔顺。相熟的人仔细一瞧就能把她认出来!
一路尾随着乔秀兰往越来越荒僻的小路上走,沿途的人也越来越少。
终于当他们走到一片茂密的玉米地旁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别人。
高义再也忍耐不住,小跑着上前把乔秀兰给拉住了。
乔秀兰正盘算着生意,猛得被人拉住,吓得连忙后退两步,定了定神,才看清眼前站着的是高义。
“你又干嘛?”乔秀兰烦躁地询问出声。这个高义真是烦透了,每回她刚觉着日子舒心,他就跑出来给她添堵!
高义晒了大半个上午,又吃了一肚子汽车尾气,本是心情不好。此时再看乔秀兰厌恶的脸色和不善的语气,心里更是窝火。不过他此番是为了和乔秀兰和好,也是为了给她提醒的,所以就强忍住怒火,笑着说:“这么热的天,你怎么往城里跑了?我在站台等你老半天了。”
高义白净的脸被晒得通红,身上的海魂衫也被汗水湿透了。
乔秀兰可不会有一丝心疼,只抱着手冷冷问她:“你到底要干嘛?”
“好兰花儿,我知道错了。上回不该提议你跟家里闹绝食。我已经想明白了,咱们的事情再重要,也不如你的健康重要!你原谅我这一次,咱们以后好好的,行吗?”
“不行!”乔秀兰断然拒绝,“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我已经不想跟你处了。你别再来纠缠我!”
说完这句,乔秀兰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径自往家走去。
“兰花儿,我还有话和你说呢!”高义急急地跟在后头。想把周爱民他们的事情说给她听。
“你快走开!”当高义再次把她拉住的时候,乔秀兰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不管你要说什么,我都不想听!你这种人,我连朋友都不会和你做……你也别喊我‘兰花儿’,那是我家里人喊的。你以后就喊我乔同志!你再这么纠缠不清,我就去公安局告你耍流氓,让公安把你抓起来!”
“兰花儿,你真的这么绝情?”高义的脸黑了下来。他自诩读书人,知识分子,那可是心高气傲的。几次三番低声下气来哄乔秀兰,乔秀兰居然这么不知好歹!还一次比一次说话难听!
乔秀兰哼了一声。绝情?她还叫绝情?她这辈子没直接想办法把他弄死,都算是心慈手软了!
乔秀兰用力地推开了他,高义没想到她会下狠手,一个没站稳,直接跌掉到了玉米地里。
乔秀兰对着他‘呸’了一声,拔腿就走。
高义呆呆地坐在玉米地里。这一刻,他的脑子是发懵的。难道他和乔秀兰真的不成了?他身边的票据可越来越少了,再过半个月,那可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了!
难道又要过上刚下乡时整天吃卡人的杂粮、还吃不饱饭还要累死累活下地的日子?
不不不……
突然之间,他耳边忽然响起昨天周爱民他们说的话——
“老话咋说的,生米煮成熟饭了,还怕他们家不肯吗?”
高义从地上爬起来,跑上前,一把把乔秀兰拥住。
乔秀兰怎么也没想到,胆小如鼠的高义居然会来这么一出。短暂的惊讶过后,她镇定了下来,勾了勾唇角。
上辈子的她一个人在大城市讨生活,虽然有赵长青的照应,但赵长青毕竟也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全天候地守着她。为了不受人随意欺侮,也为了有机会亲手教训高义,乔秀兰报班学了自卫术和散打。
现在的她虽然体能不讨好,但一身技巧还在,又是个农家姑娘,对付个文弱书生一般的高义,还真不是难事!
高义把她抱住,乔秀兰没怎么挣扎,他直接把她往玉米地里一带……
“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恼我!”乔秀兰既没有挣扎,也没有惊慌地大声呼救,还不是对他有感情!“号兰花儿,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一定……”
话还没说完,高义就吃了乔秀兰角度刁钻的一手肘。
他肋骨生疼,痛呼一声,不自觉地就松了手。
乔秀兰一个鲤鱼打挺,利落坐起,插眼,抠喉,再来个撩阴脚……
在高义一连串的‘啊啊啊’惨叫声后,乔秀兰才心满意足地停了手。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要闯是吧!我呸!干坏事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乔秀兰骂得痛快,看着捂着裤丨裆在满地打滚的高义更是痛快!
想不到啊,她上辈子学的防身术居然真的能有用到这个贱人身上的一天!
骂完一通,乔秀兰仍觉不够,又恨恨地在他身上连踹几脚。
“我错了,我错了,兰……乔同志,我再也不敢了!”高义抱头鼠窜,忙不迭地求饶。
最后乔秀兰打累了,也怕高义的呼救声把别人引过来,这才拍了拍手,豪迈地把额头的汗一抹,准备离开。
然而她一转身,就看到了满脸震惊、呆在一旁,双手做着扒开玉米杆子动作的赵长青。或许真的是太意外了,他的动作完全是僵住了。
“长、长青哥?你啥时候来的?”乔秀兰连忙把撸到胳膊肘的袖子放了下来,又掏出帕子把头上的汗和草屑给擦了。
赵长青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呐呐地说:“我来了有一会儿了……”
岂止是有一会儿呢。高义刚把乔秀兰拉进来的一瞬间,他就从树后窜过来,捏着拳头准备痛揍高义了!
前一天,高义羞辱了他。赵长青自问不是什么老好人,当然要找机会教训他。可高义也是个警醒的,前一天竟让他找到了认识的人给躲开了。今天赵长青又跟上了他,却看他一直守在站台。
站台上时不时有等车的人和汽车,并不好下手。
赵长青也不着急,像个等待猎物的猎人一般盯着。
后来他就看到高义跟上了一个女人。很快他也认出那人是乔秀兰。
这下他更不好走开了,为的却不是高义,而是为了保护乔秀兰——尽管他知道乔秀兰和高义处对象有一段时间了,却还是不放心小姑娘和这个混蛋知青单独相处。
可他万万没想到,不过眨眼的功夫,乔秀兰就反客为主,压着高义一通暴揍!揍的高义毫无还手之力!
这还是他知道的仙女儿一般的文静小姑娘吗?
他愣住了,然后就见识了乔秀兰长达十几分钟的暴力碾压……
看着赵长青若有所思的神情,乔秀兰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她往常给赵长青献殷勤,他都诚惶诚恐的。这会儿他见识到了她这么泼辣彪悍的一面,以后可不得更加远着她!
都怪高义这个贱人!乔秀兰恨地直咬牙,要不是赵长青在旁,她还得回去再补两脚!
“我送你回去吧。”赵长青说。
乔秀兰点了点头,小媳妇似的跟在他身后。
离开了玉米地,乔秀兰才打好腹稿,柔柔地开口说:“长青哥,我、我平时不是那样的……今天是他先起了坏心思,我被逼急了才这样的。”
赵长青点头,“我知道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只是没想到小白兔似的小姑娘,发起怒来这般凶悍。把他给惊到了。
乔秀兰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脸色,“你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就怕了我吧?”
怕她?
赵长青忍不住弯了弯薄唇,“怎么会。”
也就高义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会被小姑娘压着打。换成是他,一定教小姑娘什么招数都施展不出来!
不对不对,他怎么会对小姑娘做这种事呢!别说做,想都不能想!
赵长青迅速掐掉了脑海里的绮思。但因着这一年头,他的心跳还是加快了不少。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了会儿,很快就看到了乔家的院子。
“你先回吧。”赵长青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乔秀兰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家门。
“兰花儿,这是咋了?”李翠娥看到她就迎了上来。
乔秀兰在玉米地里滚过一遭,衣衫全是褶皱,还沾了不少尘土。李翠娥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乔秀兰没想把事情告诉自家亲娘,省的她操心,反正她是没吃亏的。
“没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说你,脚伤没好,非要出去,这摔了吧!”李翠娥念叨着,又关切地问她:“哪儿伤着了?让妈瞧瞧。”
乔秀兰除了手有些疼——打高义打的,全身上下没一丝痛处。李翠娥带她进屋子检查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
静下来以后,乔秀兰有了新的打算。
她决定拉着赵长青一起干!
反正她现在在赵长青面前也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了,也不用顾忌什么。两人一处做生意,拉近关系,近水楼台,省的他见了她就跟耗子躲猫似的。
还有就是,她的善水是个必须保守的秘密,她一个人一双手,全做成成品吃食,那是利用不过来的。今天去黑市走了一遭,她发现自己做的吃食受欢迎之余,也给她二哥拉来了许多生意,在她走之前,他二哥其他收上来的东西已经卖完了。这样一天两天还好,长久下去,怕是要给二哥招来妒忌。
黑市里的门道多,说不定就碍了什么人的眼。二哥只身在外,又不肯她这当小妹的牵扯其中,她就得想办法给他添个帮手。
赵长青自然是好人选。
不过这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得和乔建国好好商量商量。
不久后,乔建国也收摊回来了。连着两回,小妹做的东西都带来了极大的客流量,照这么下去,他的生意自然能更加红火。
他拉着乔秀兰进屋,要把今天卖酸梅汤的盈利给她。
乔秀兰不肯收,忙道:“二哥,我前面还拿了你几十块呢。都说亲兄弟明算账,等我帮你赚到的钱还上了那几十块,你再给我不迟。”
“我的好妹妹,那几十块就当二哥给你的不行吗?别跟二哥客气。”
为了堵上李红霞的嘴,他都能拿出一部分攒的钱给她贴补娘家。这给自家小妹花钱,他心甘情愿!
“不不,二哥,我认真的。咱们都一起干了,你得把我当成合作伙伴,而不是半大孩子。”
还‘合作伙伴’呢?乔建国忍不住发笑,但看着乔秀兰认真严肃的神情,他也不再坚持,只说:“那行吧,那二哥先帮你收着。”
“还有这个……”乔秀兰拿出之前卖桂花糕的钱,“我今儿个出门还想着把之前用掉的面粉补上,谁知道一看那面粉袋子,竟比之前还鼓囊了。”
乔家一般是李翠娥管灶房,乔秀兰打下手。李翠娥年纪大了,忘性也大,乔秀兰重活之前则还是个懵懂的小女孩。乔建国赚了钱,都会往厨房添食材。而且他做的小心,每次都只在原来的容器里添一部分。她们母女两个心大的,竟都没发现。
也就现在乔秀兰重活了一遭,之前又是她用了几斤面粉做了桂花糕,所以对家里剩下的面粉格外有数。今天这一看,就猜到是乔建国给补上了。
乔建国头疼不已,“好妹子,这几斤面粉才多少钱。你咋还跟哥哥算这么清楚。”
“不是跟二哥算。”乔秀兰笑眯眯地,不急不慢地说:“是往常二哥偷偷贴补家里,我都没发现。现在我也能赚钱了,当然也要给家里帮忙。再说马上三嫂就要临盆了,到时候肯定得吃些好东西,咱们的钱见不得光,我也不知道怎么帮忙,就只能麻烦你啦。”
能在一家人眼皮底下把做生意赚来的钱用到他们身上,这本事也就乔建国有了。
“行吧行吧,那钱我帮你先收着。回头你要用钱就跟二哥开口,好不?”
乔秀兰点了点头。
说完这个,乔秀兰试探着问:“二哥,我看你摊位上就那么一个小徒弟,人手方面可还足够?”
早前乔建国单干的时候,猴子一个半大孩子帮忙,那是绝对够得。可现在乔秀兰做的吃食吸引的人太多了,猴子一个人可能就忙不过来了。今天要不是乔建国和乔秀兰都去了,摊位前得乱成一团。可乔秀兰和乔建国不可能天天都去,猴子一个半大孩子肯定是料理不过来的。
但是小妹这么问,难道是想借着人手问题,亲自去当摊贩?这么想着,乔建国就不说话了。
乔秀兰猜出了他的心思,说:“二哥别想歪,我不是要自己去。是想给你引荐一个帮手。”
“是谁?”
“你觉得长青哥怎么样?”
乔建国摸着下巴想了想。赵长青这个人么,家庭条件那是黑瞎沟屯最差的,又捡了个傻儿子,那绝对是缺钱的。而且他这个人话不多,沉稳,也能经得住事儿——别看他在黑瞎沟屯像个面团捏的人儿一样,那是他承了老一辈的恩惠,所以对屯子里的人都十分忍让。出了黑瞎沟屯,他身上的凶狠就都冒出来了。乔建国就亲眼看过他和邻村的几个地痞流氓打架,那真是一个人打好几个,血流了一头都不当回事儿,有股不死不罢休的狠劲儿。
他是个念恩的,乔家这么多年来对他也是照顾有加。而且他孑然一身,唯一沾亲带故的傻儿子还在自家住着。如果他来当帮手,倒是绝对可以放心的。
“他自己跟你提的?”
“哪儿能啊!他都不知道我们做这些。是我自己想的。”
乔建国摸着下巴,说:“行,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别搀和。我来想办法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