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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第十章
人们看见他都纷纷皱着眉头躲避。行刑官向卡尔玛恭顺地行了礼。
卡尔玛问道:
“你就是这座城里的行刑官吗?”
“是的,大人。”
“如果要向他们施以不足以致命的鞭刑,应该打几下呢?”
“这根据鞭子的种类、受刑人的体力不同而有所不同。我使用的鞭子缠了三层鳄鱼皮,鞭子的尾端还被灌了铅。这根鞭子表面上看起来很粗糙,但是弹性很好。用它打人的时候,被打的人会被打掉拳头大小的肉。一般成人打十下就是极限了。”
“虽然按照他们的罪责应该将他们打死,但是考虑到他们是因为无知才犯了罪,因此从轻处罚,每人打五下吧。”
“遵命,大人。”
行刑官阴险地笑着,不停地玩弄着手里的鞭子。见此情景,农夫们吓得脸色铁青。
“我想知道被打的理由。”
奈德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虽然他大胆地顶撞了正处在气头上的卡尔玛,但是面对鞭刑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害怕。
“因为你犯了杀人罪。本来杀了人应该偿命,但是我念在你们是因为无知才犯了罪,所以你们只需要接受这种程度的惩罚。”
“我们是因为杀了谁才受到这样的惩罚的呢?”
“你们当着这个人的面还要否认吗?”
卡尔玛指着站在旁边的那个老人道。
看到那个老人,奈德刚开始很惊讶,随后愤怒了。
“难道因为我们杀死了地煞鲁玛的教徒们,就要降罪于我们吗?您真的太过分了。”
其他农夫也全都怨恨地看着卡尔玛。虽然他们没敢反驳,但心中想的与奈德说的一样。
按理说,以他们所犯的杀人罪,他们不可能只被处以五下鞭刑。卡尔玛因为考虑到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和他们的无知,才给他们减免刑罚以示惩戒。
可是,他们却不懂卡尔玛的用意,反而心生怨恨。
“你们这些家伙当着我的面杀了人,而且不止杀了一两个,而是杀了几十个人,甚至连孩子和女人都不放过。没错,骑士们玩弄你们的确不对,但是你们杀人的行为就更加不对了。没有让你们血债血偿,你们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杀气。卡尔玛历经数次血战,身上带着强烈的杀气。
平凡的农夫怎么能够抵挡得住如此强烈的杀气呢?他们被吓得面如土色。
“他、他们是鲁、鲁玛教教徒啊。”
奈德哆哆嗦嗦地说道。
卡尔玛冷冷地说:
“所以呢?”
“因为他们施了诅咒,耕地才会欠收。我们只是想要解除诅咒而已……”
卡尔玛冷笑着说道:
“那我问你们一个问题,杀死那些教徒之后,诅咒被解除了吗?”
农夫们一脸困惑地闭上了嘴。的确,他们举行仪式以后,收成一次都没有变好过。
“哼!诅咒从来没有因为你们杀人而被解除过,所以你们也没话说了吧?你们这些家伙如果不是傻瓜,怎么会没有意识到收成与这该死的仪式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呢?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举行这种仪式呢?你们这样做,只是为了自我安慰而已。你们也因为西里卡族而失去了家人,应该会明白这种痛苦。你们将这种痛苦施加到他人身上,还觉得受鞭打之刑冤枉吗?受刑吧!若是觉得冤枉,就看看这个老人!行刑官,用刑!”
行刑官将农夫们的上衣脱下,挥动了皮鞭。农夫们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每当鞭子碰到农夫的身体,他们身上如拳头大小的一块肉便会被打掉,露出猩红的伤口。
……
卡尔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位于第五层的领主居所,占据了整整一层的空间。他的房间就像运动场一样宽敞。
“难道是因为房间太大了吗?”
卡尔玛实在是难以入眠。
他的床头上方,挂着一个巨大的麋鹿头颅。那麋鹿好像在用眼睛俯视着他一般。
卡尔玛盯着那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以前就算是露宿野外,他也可以睡得很好,所以现在不可能是因为房间太宽敞而睡不着觉。
他在床边的书桌上翻找着。在抽屉的最下面,他找到了一个盛满蓝色液体的瓶子。
“来人啊。”
他打开了瓶塞,大声喊道。
布林德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不知道有没有妨碍你休息。”
“我也睡不着,让他们都进来吧。”
“你都发现了?”
“你们的呼吸声能藏得住吗?”
布林德羞愧地向外面喊道:
“都进来吧。”
房门再次被打开。尤斯米娜、博德和科尔林德等这些跟随他来到领地的人全都进入了房间。
“大家都坐……座位不够了,就都坐在地板上吧。”
在领主的房间里自然不会有给其他人坐的椅子。
卡尔玛走到书桌前面,直接坐在了地板上,并招呼大家也坐下。众人互相看了看,便一个挨一个地也坐在了地板上。
“我刚刚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这个,闻起来像是酒,应该很好喝吧?这瓶子像是用琉璃做的,应该是很贵的酒吧?”
博德感慨地说道:
“这酒叫做树之呼吸,是布鲁诺子爵大人珍爱的酒。”
他拉响了召唤铃,将侍女召唤了进来。
“按照人数准备十二个酒杯……啊不,拿二十二个吧。”
博德说道:
“这瓶酒的量很少,就与红酒掺着喝吧,也会很好喝的。”
他又命侍女去取红酒。
侍女低着头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侍女们拿来了几个琉璃杯和五个巨大的红酒桶。
“请把酒给我吧,我来把它们掺在一起。”
博德从卡尔玛手中接过树之呼吸,分别在五桶红酒里都倒入了一点,然后晃动酒桶。
“会不会掺得太少了?”
“没关系的,这个酒的香味很浓郁,就算只有一点点,它原本的味道也不会被冲淡的。您要尝一下吗?”
他将所剩不多的树之呼吸倒入一个小酒杯里递给了卡尔玛。
“真好喝!”
卡尔玛不禁赞叹道。酒刚一喝下肚,便有一股清凉而爽快的感觉从他的身体里升腾而起。
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里没有污染,所以这里的酒比地球的酒要好喝得多,而树之呼吸又比这个世界里的其他酒更美味。
“这么好喝的酒,要是我能自己独享该多好?”
卡尔玛开玩笑地道。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再说,如果把这种酒和其他酒混着喝,还能品尝到别的酒的香味。来,您再尝一下这杯红酒。”
博德微笑着说道。
卡尔玛喝了一口红酒,露出了欣喜的神情,随即点了点头。
“这酒贵有贵的道理。真的很好喝。不过……这味道有点熟悉。”
“是吗?这种酒很难获得,您在哪儿喝过呢?”
“我在吃水果的时候尝到过相似的味道。”
“什么样的水果呢?”
“是一种像西瓜一样大的,带刺的水果,很难闻,但是吃起来很香,吃过一次就忘不掉了。这酒的味道和那水果的后味很相似。”
博德感叹地说:
“您的味觉不是一般的灵敏啊!这种水果叫榴莲。这酒就是用榴莲酿成的。在常温条件下酿造,就会酿成树之呼吸。在低温条件下酿造,则会酿成龙之气息。树之呼吸的味道是清爽的,而龙之气息则是烈酒。这种水果很难获得,所以用它酿制的酒也很昂贵。”
“好可惜啊。早知道的话就用这酒多掺几桶红酒了。你们快喝,这是难得尝到的好滋味。”
咽着口水盯着红酒的人们听到卡尔玛的话,便抢着去喝那酒。
“哇啊!”
“味道真是绝了!”
大家喝着酒,赞叹道。
卡尔玛微笑着说:
“现在领地的情况不是很好,将来我们也许还要很久才能走出困境。等一切稳定下来以后,我们再敞开了喝这树之呼吸。”
“是。”
“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一群人不断推杯换盏,喝得脸都红了。
“啊,差点忘记了。”
卡尔玛将剩下的十个酒杯放在地上,给每个杯中都倒上了酒。
“我什么都没有为你们做过,让你们受苦了。对不起。安息吧。”
这是他为在与西里卡族的战斗中牺牲的手下们倒的酒。他们是他的第一批手下中最先牺牲的,对于他们的死,卡尔玛的心情是非常沉重的。
大家都感激地看着卡尔玛。
布鲁诺子爵也十分善待手下,但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举动。他们觉得,可能因为卡尔玛来自森林部族,所以他才会与帝国的贵族有许多不同之处。
大家看着卡尔玛放在地上的酒杯,安静地喝着酒。博德默默地看着大家。他们深夜来找卡尔玛是因为有话要说,但是,看到卡尔玛给死去的战友倒酒,他们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面对着这样关照大家的主君,任谁都无法轻易地说出那些话。但博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您对农夫们施以鞭刑的做法是错的。若您想要安定民心,可能需要花费很长时间。”
卡尔玛喝着酒,表情变得很痛苦。
“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吗?如果对方是大恶之人,我心里可能会好受一些。但是,对方只是一介农夫。施刑的时候,他们连肉都被打掉了,身上一片血肉模糊。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冬天了,他们那样怎么过冬呢?但是,我是领主啊,若是不对他们予以责罚,便是容忍了不法之事。”
“主君,这次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但是,您才是问题的关键。在领地上,我们每年都会举行这种屠杀鲁玛教教徒的仪式来安定民心。下次再遇到同样情况的话,您准备怎么做呢?”
“当然要阻止了。”
“那么萨尔汀就会有所行动,领地就会面临被分裂的危险。”
“当然要先把他们赶走才行。”
“赶走他们是治标不治本。您坚持这样做的话,不管您如何否认,都会被认为是信奉地煞之人。骑士们也会离开您的。”
“那么,就去招募一些不迷信的、意志坚定的骑士。”
博德紧紧地盯着卡尔玛。
“主君,连我们都会忌讳这些,您说的那种骑士真的能够找到吗?在白天的战斗中,您看到骑士们的能力了吧?如果拥有那种能力的骑士们离开领地,您知道损失会有多大吗?所以布鲁诺子爵大人都没有想过要赶走萨尔汀。”
“你们现在还不明白吗?对我来说,他们的价值观不是问题,我的价值观才是关键。在我的价值观中,杀人就得偿命,无罪的人不可以随便地被杀死。我既然拥有裁判权,那么就更加不能容忍这种行为了。因无知而杀人的人与心知肚明却袖手旁观的人,这两种人中哪种人的罪更大呢?后者的罪更大!说实话,我也想装作没有看到,那么所有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但是,你们要拿出证据来,拿出他们信奉地煞的证据,拿出他们施了诅咒的证据,拿出耕地是因他们的诅咒才欠收的证据!你们要拿出证据来说服我!”
卡尔玛把酒杯重重地放了下来,语气强硬地说道。
其他人无言以对。
这个世界是有魔法的,所以这个世界上的人既是有神论者,也是多神论者。他们在看到自然现象以后,往往不是去弄清其中的原理,而是直接认为那是神的旨意。
甚至像布林德和尤斯米娜这种理性的人也会有这种想法,所以他们才没有阻止农夫们射杀鲁玛教教徒。
但是,他们也觉得卡尔玛在审判农夫时说的那些话是正确的,所以现在才会变得像哑巴一样。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完全认同卡尔玛的话。他们的价值观不可能只因为几句话就被改变,他们至今仍不清楚鲁玛教教徒究竟是否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