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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第一章
刺客们偷偷地潜入了别馆。
走廊上，一个头发蓬乱、打着哈欠的侍女不巧看到了他们，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领头的塔格曼见此情形，扬起手臂，一枚短剑从他的衣袖中飞出，刺中侍女的脖颈，侍女缓缓倒下。跟随着塔格曼的刺客迅速冲到近前，将倒下的侍女轻轻接住并放倒在地上。
随后，他们沿着走廊继续前进。
走廊尽头的门紧闭着，门缝里透出些许灯光，门内传出响动。
刺客们更加放轻了动作。
那扇大门内是一间大厅，正是卡尔玛一行人的住所。
刺客们让身体紧贴着走廊两边的墙壁，向大厅缓缓靠近。他们在到达大门前 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别馆一层左右两侧的房间里，住着下人们。下人们并没有隐私权，全都住在一起。
“我们要怎么做？”
塔格曼身后的刺客压低声音问道。
“都杀掉。”
塔格曼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了避免引起卡尔玛一行人的怀疑，尤柏林公爵并没有告诉下人们他意图袭击卡尔玛的事情。
刺客中有两个人从怀中拿出迷香点燃，然后将两边的房门轻轻打开一条小缝，把迷香塞了进去。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里面飘出阵阵柠檬的香气。两个刺客又打开房门，熄灭迷香并把迷香重新放入怀中。
刺客们分成两拨分别进入了下人的房间。下人们都陷入了昏迷，就像一具具尸体一样。他们砍断了所有下人的脖子。
一瞬间，房间内充满了血腥之气。那些被迷香迷昏的下人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丢了性命。
客人们为了保护隐私，原本都会住在位于别馆三层的贵宾房里。但是，卡尔玛他们为了防范刺客的偷袭，全部住在了宴会用的大厅之中。
一旦吵醒下人，事情必然会产生变数，因此不能留下活口。只是因为和卡尔玛一行人住在了同一层，那些下人就遭受了这无妄之灾。
将下人全部处理掉之后，刺客们拿出短剑向墙上掷去。
当当当……
所有短剑都被垂直地钉入墙中。
塔格曼踏着刺入墙中的短剑向上一跃，同时挥舞自己手中的短剑。他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在天花板上弄出了一个大洞。
塔格曼通过洞口登上了房椽，并在房椽上绑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向下垂去。其他刺客顺着这条绳子一个接一个地攀援而上。
刺客们顺着房椽慢慢向大厅移动。到达大厅正上方以后，他们趴在房椽上侧耳倾听着下面的人的动静。
虽然他们能够听到人们走动的声音，但是无法听清他们说话的具体内容。
刚才给下人们下迷药的刺客，再次从怀中掏出了迷香并点燃。他的意图不言而喻。
塔格曼冲着他摇了摇头。他认为在还没有弄清楚大厅里的情况的时候，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塔格曼用脚勾住房椽，将身体整个倒挂起来。然后他用短剑在天花板上挖出一个手指大小的洞，用以观察大厅中的情况。
大厅里聚集着二十多个人，他们全部看着站在大厅中间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有着发达的肌肉、古铜色的皮肤、黝黑的头发，约莫二十岁的年轻男子。他站在大厅中央，手中提着一根铁棒。那铁棒看起来十分沉重，并且在微微颤动。
“那个人就是卡尔玛。他在干什么呢？”塔格曼心想。
夜已深了，他提着那么重的铁棒，究竟在做什么呢？
“那是一把剑，一把变种剑。”
塔格曼仔细观察后发现，铁棒上挂着很多铁钩，那的确是一把比一般的剑宽很多的变种剑。
“是把好剑。”
不论多么结实的剑，颤动到这种程度，都是很容易折断的。能够承受住这种重量和如此程度的颤动，就足以说明这把剑的弹性和硬度实属上乘。
看着这把剑，塔格曼的脸上渐渐满布疑云。
“嗯？为什么剑会不停地颤动呢？”
剑客保持直立不动的话，手中的剑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颤动的，但是这把剑却在一直不停地颤动着。
“它在移动。”
塔格曼的脸一僵，他发现剑身正如蜗牛一般缓缓地移动着。正因为在移动，所以剑身才会不住地颤动。
不知卡尔玛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的脸竟红得像熟透的柿子一般。他全身出力，汗水化成水蒸气升腾起来，而他手中的剑却还是像蜗牛一般缓缓地移动着。
大厅里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卡尔玛。人们的反应很正常，因为缓慢地移动这么重的剑需要的力量比快速移动它要大很多倍，卡尔玛真的是在做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看到这种情形，塔格曼也变了脸色。他通过天花板上的洞观察大厅已经大约十分钟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那剑也只移动了一寸。不知道卡尔玛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多长时间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非要杀了此人不可了。”
塔格曼在这十多分钟里一直认真地观察着大厅里的情况，他手下的刺客用脚轻轻碰了碰倒挂在房椽上的塔格曼。塔格曼没有说话，用手指了指大厅，意思是让他们自己去看。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其他刺客也小心翼翼地在天花板上挖开小洞，向下面看去。他们的脸也全都僵住了。
刺客在杀人的时候通常需要悄无声息地接近对方。要想成功的话，必须连心跳的速度都要放慢。
正因如此，刺客们需要练习缓慢移动。因此，这些刺客比大厅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加明白缓慢移动的困难之处。
提着这么沉重的剑，如此缓慢地移动，在他们看来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一个刺客抬起头，用手语问道：
“那是什么？”
“希尔泰伦修炼法。”
塔格曼面色沉重地回答。
据他所知，要求练习者以如此沉重的剑来进行修炼的，只有希尔泰伦修炼法。
“希尔泰伦修炼法会要求练习者练习如此缓慢地移动剑吗？”
“不知道。但是，只有使用希尔泰伦修炼法的人才会使用如此沉重的剑来练习。”
即使是杀人如切瓜一般面不改色的刺客也都受到了震撼，塔格曼自然也同样感到震惊。
希尔泰伦修炼法！
五百年前流传下来的，被人们认为绝不可能有人学会的希尔泰伦修炼法，竟然就这样被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刺客们全都沉默地注视着卡尔玛。这时候，又一个刺客用手语说道：
“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塔格曼用手语表示赞同。
对这种无人关心并且几乎快要失传的修炼法，能够一直迷恋和不断研究的，只有切尔林吉家族了。
这个在公爵家的马达卡学会了希尔泰伦修炼法，难道不是公爵传授给他的吗？公爵若是好不容易将这修炼法传授给了他，又为何要把他杀了呢？这其中必有蹊跷。
刚才提问过的刺客又用手语说道：
“把这家伙活捉了吧。”
“活捉之后呢？”
“若是能够得到练习希尔泰伦修炼法的秘诀，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刺客们需要隐秘而迅速地行动，希尔泰伦修炼法正好可以帮助他们。而且，如果卖掉这个修炼秘诀，能够赚到的钱也会是天文数字。
塔格曼确实有些动心，但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不能违抗雇主的命令。”
这些视人命如蝼蚁的刺客，也是有职业道德的。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视人命为蝼蚁，才更加需要遵守职业道德。
提出这个想法的那个刺客脸上闪过一丝惋惜之色。
“确实不能这样做。”
“准备好，把这些家伙杀掉。”
“要用迷香吗？”
“他们都是清醒的，不能用迷香。我先攻击卡尔玛，那时候他们必会陷入混乱。然后，你们再一同进攻。”
“明白了。”
他们掏出毒匕首，在房椽上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卡尔玛的剑还在缓慢地向下方移动。
这样缓慢地移动令他的丹田之气几乎快消耗殆尽了。
原本用腕力支撑着的剑的重量，在一瞬间压到了他的整个身体上，他因为突然而来的痛苦发出了一声大喊。
希尔泰伦修炼法第一阶段练习的重点就是“重”。“重”即负重之意。卡尔玛最先锻炼的就是自己负重的能力。若能突破这个阶段，便可以获得足以推倒山峰的破坏力。这种破坏力的基础就是力量的爆发。当然，现在他的持久力还不够。
第二阶段训练的重点是“慢”。“慢”即迟缓之意，就是要使手中的重剑尽可能缓慢地移动。若剑能够以恒定的速度缓慢移动，则第二阶段的修炼就算完成了。若是能够突破“慢”这个阶段，那么从“重”的那个阶段中获得的破坏力便可以持久。
第三阶段训练的重点是“轻”。“轻”即轻盈之意。获得持久破坏力的同时，修炼者会感觉到剑逐渐变得轻盈。若能将从“重”这个阶段中获得的破坏力灌注于一片树叶之上，“轻”的阶段的修炼就算完成了。
此刻，他正在进行第二阶段的修炼 。
卡尔玛在这有些狭窄的大厅中，无法像在练武场一样尽情地舞剑，所以在此修炼“慢”这一阶段。
他手中的剑移动得更加缓慢。
他身体的疼痛感也渐渐消退。
像云朵般柔软的真气将剑和卡尔玛的身体包裹和支撑住。
这就是外气升腾现象。
这是丹学修炼中的一种站桩功，是用扎马步的姿势进行修炼的一种外功。但若是人保持这种姿势修炼一个小时以上的话，不管再怎么努力坚持，都会不由自主地跌倒。
人体的肌肉中有快肌和慢肌之分。快肌负责爆发力，而慢肌主要负责耐力。
人通过不断地训练，身体的快肌和慢肌都会变得更加发达。
只是，人类的慢肌不论如何发达，也无法使人保持同一个姿势一个小时以上。超过一个小时，人会不由自主地倒下。
但是，如果人通过不断地修炼进而不断地超越身体的极限，便能够产生全身被柔软的真气包围的感觉。
丹学中，这种现象被称为“外气升腾”。一旦出现外气升腾的现象，人就能够把一个姿势一直保持下去。
进行“慢”的修炼就是要达到外气升腾的境界。卡尔玛在修炼站桩功的同时，也逐渐领悟了外气升腾的精髓。
他让剑移动得更加缓慢。
他渐渐感到口干舌燥。
他的力气已经用完了，他到了连唾液都干涸的程度。
卡尔玛放下了剑。
大厅的地面都因为沉重的剑身落地而微微震颤。
卡尔玛筋疲力尽，直接跌坐在了座位上。
“主君，您没事吧？”
旁边的博德担心地问道。
卡尔玛看着剑叹了一口气，随后点了点头。
“我还差得很远。”
外气升腾对修炼者的身体素质有很高的要求。以卡尔玛目前的状态，他能达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希尔泰伦曾经说过，“要拿起超越自己承受极限的重剑，一秒都不停地认真练习”。
而卡尔玛只练习了两个小时，仅仅达到了“慢”这一阶段的入门水平而已。
“主君，您练习希尔泰伦修炼法的秘诀是什么呢？”
博德满怀敬畏地问道。
其他人也都一脸崇敬地望着卡尔玛。
那个时代的人们比现代人更单纯。因此，人们也很容易因为一些小事就产生感动和仰慕之情。
普通人若是提着如此沉重的剑，恐怕连十分钟都没有办法坚持住。而卡尔玛把剑移动了两个小时，却仍然说自己能力不足，所以人们十分尊敬他。
“是坚持。”
卡尔玛回答道。
“坚持？”
“没错。只要能够坚持，世上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话中有一半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