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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贵嫔最终在深夜里,一顶素色小轿送出了宫外。
看着帘卷西风,幽幽放下手里的步摇。
到底她的宫女与她还算有几分情意,自请出宫照顾月贵嫔母子。
阖眼睡下,直至天亮时分像是做了一场梦。
或许很多人的一生都是梦境一般,不知因何而起,不知因何而终,直到清醒察觉不过梦一场,但心中抽痛亦或困顿是那么真切。
因为月贵嫔的事情,皇上到底是与皇贵妃生分了。
后宫里人言纷纷,都说每一个与皇上亲近,位高权重的女子都会落得这样落寞而终,成为深宫里一抹幽魂的下场。
虽然如此,可顾长歌依旧是宫里除了太后与皇后最尊贵的女子。
她的衣食住行不减分毫,皇帝虽不到,但样样东西都不缺。
人们都猜测,或许是因为皇贵妃身价千万的缘故,她得了皇上的默许,在外依旧有许多产业。
后宫的所有事情没有旁的决定,一应都还是顾长歌来定夺。
省去了到乾清宫的时间,皇贵妃每日坚持自己炖一盅红枣燕窝,过了午后打发人送去到乾清宫。无论皇上是否喝下,她都坚持不懈,日日准备着。
因此,内务府每日进贡的也都是上好的血燕。
她去慈宁宫也越发勤勉,晨起梳洗完毕,处理完后宫内的大小适宜便收拾好了到慈宁宫陪太后进香礼佛。
太后身子不好,有时起不来床,她便替太后上香。
为着太后对她的信任,后宫里谁也不能欺负到她的头上。
只是在不为人知的时候,顾长歌总会绕道慈宁花园里走一走,小坐片刻。
这一时半会,碧玺便消失不见。
直到一刻钟后碧玺碎步回来,二人才缓缓回了慈宁宫。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又到了年下。
后宫里忙碌起来,张灯结彩,甬道内奔走的宫女太监脸上表情都紧张了许多。
顾长歌也忙碌起来,一方面是年下的节礼都要预备,另外一方面,坤宁宫的那位身子不好了,怕是要过不去这个年。
皇帝虽然忌惮皇后心狠手辣,但到底夫妻情分一场,从王府的时候皇后就跟在皇帝身边,辅佐皇帝成为了新帝,并且在他当年郁郁寡欢之时,生产晗珠,为他增添了一抹快乐。
小瓷子到景仁宫来,低头道:“皇上的意思,是请晗珠公主回宫照顾。”
顾长歌轻轻蹙眉,伸手抚摸着已经发红的手钏:“晗珠公主回来,这说明皇后的身子不大好了,这样一来,怕是前朝要议论纷纷了。”
小瓷子哈腰轻声道:“这是皇上的意思,昨日皇上去了惠常在处,或许是惠常在说了些什么。”
顾长歌轻笑,展颜道:“如此便依着皇上意思就好,公公去传旨便是。”
“娘娘莫要吃心……到底皇后与……”小瓷子打算劝几句。
顾长歌拿起手钏,一笑:“本宫吃心什么,她是皇后,正经住了坤宁宫的,帝后伉俪情深,这都是应该的。公公去吧。”
“哎……”小瓷子行礼出去了。
顾长歌起身扶着碧玺的手,一手扶着腰轻轻敲打:“这天是要下雪,咱们早些去太后那里便是。”
碧玺答应了一声,又吩咐着小宫女取来大氅给顾长歌系好:“奴婢带着点伞,这天气不定什么时候就下起来了。”
天空乌压压一片,墙壁与地面冻得硬邦邦,顾长歌走在路上,鼻尖冻得有些发红,不禁说道:“前面就是坤宁宫,咱们顺便过去瞧一眼就走。”
坤宁宫里面宫人少了许多,羡予亲自到门口开的门,看见顾长歌露出惊讶表情,屈膝道:“皇贵妃娘娘怎么来了,我们娘娘还在里面睡着。”
顾长歌往里走,说道:“皇后娘娘身子不好,本宫协理六宫,理应照顾一二,皇后娘娘身子如何了?”
羡予跟在旁边快步往里走,轻声道:“娘娘如今时常昏睡,醒来便说浑身不痛快,如今越睡越瘦,”说着,语音有些呜咽,“怎能舒服的了,褥子垫了三层,可娘娘皮包骨一样。”
略微有些惊讶,顾长歌知道皇后自从失了皇上的信心,一蹶不振,常常如何端进去的饭食如何端出来,不肯吃饭喝水。
最后不行了,皇后昏迷的时候,太医院来人为她灌入参汤,吊着命。
她往里走去,大殿内一片阴冷。坤宁宫本该是暖和的,为着前面皇帝的乾清宫,地龙在下面也不会独独少了皇后处。
可是皇帝不入坤宁宫,那些个做事的便不在意着,有时为了省事便少烧一些,早完差事。
她环顾一圈,见四周只有一个炭盆,里面的烟有些呛人,不觉皱了眉头:“碧玺,回头告诉了内务府的人,连皇后宫里的碳也敢苛扣,有几个脑袋够他们掉的!”
羡予面上一松,如救星到了一般:“皇贵妃娘娘如今来了,我们娘娘也能好受一些,他们不把咱们当人,用这些破碳来充数,奴婢去了好几回都不管用,有皇贵妃的话,量他们也不敢再委屈我们娘娘。”
顾长歌不吭声,上前看了看昏睡的皇后,为她轻轻掖了被角,叹了口气:“可怜见的,若知道有今日,她当初又何必如此钻营呢。”
羡予忽然警觉起来,不再说话,只站了一旁默默忍住流下的眼泪。
碧玺提醒道:“娘娘,时间差不多了,太后也到了该要进香的时候了。”
顾长歌这才起来,告了退往外走。
羡予送出来,再次提醒了碧玺碳的事情,碧玺当时就吩咐了小宫人去内务府。
顾长歌轻声说道:“本宫瞧着皇后的样子不大对,你去查查皇后的饮食,再吩咐了告诉小瓷子一声,让他查查如今坤宁宫常出入的人,是否有不妥。”
碧玺试探道:“娘娘是觉得皇后这一病不大正常?”
“病势汹汹,如此猛烈不正常。”
顾长歌凝视天空,忽然觉得面上一凉,伸手去拂,发现是一滴水,抬头凝望,便看到了纷纷雪花飘扬而下。
乾清宫里,皇帝正在批阅奏章,看小瓷子从外间进来,抬头说道:“怎么了?”
小瓷子哈腰道:“回皇上,刚才皇贵妃娘娘去了坤宁宫,派人训斥了内务府的,说他们苛扣坤宁宫的炭火。”
皇帝放下笔,端起茶杯道:“这也是正常,朕说了不去坤宁宫,他们自然会趋炎附势,皇贵妃做得好,皇后到底是中宫。”
小瓷子应了一声,有些踌躇,也看在皇帝眼里,皱眉:“有话就说。”
“嗻,刚才皇贵妃递了话来,让奴才查一查坤宁宫出入的人,说皇后娘娘病势凶猛,不太正常……”他有些害怕,偷眼瞧着皇帝表情。
皇帝面容一滞,将茶杯重重放下:“后宫之中,乌烟瘴气!要彻查此事!朕虽然不宠幸中宫!可皇后就是皇后!容不得他们放肆!”
小瓷子得命下去了。
皇帝默不作声,站起来,绕到了后门处,看着坤宁宫殿内空荡无人,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
顾长歌侍奉了太后喝了汤药,又拿了一颗蜜渍乌梅塞入太后口中,笑着说道:“汤药真是太苦了,臣妾怀着逸麾时候喝的坐胎药,现在想起来嘴里还是酸苦的。”
太后布满皱纹的脸也浮现一丝笑容,口中含着乌梅说道:“人老了就开始喝药,本来身子还好,越喝身子越虚,不喝也就算了。”
“那可不成,”顾长歌莞尔,伸手从碧玺那拿过来一只通体粉红色的镯子,伸到太后眼前,“您瞧,这是臣妾从外面寻来的,听说玉质温润,您带着最好,挡灾挡祸的。”
太后瞅着,也是笑:“这是糖玉,哀家年轻的时候也有一个,只是后来嫁给先帝,不出两年便碎在了御花园里,后来听说御花园假山碎石,砸了个宫女,回想起来呀真是心惊,当时哀家正从假山过去没多久。”
顾长歌闻言,知道太后是喜欢的,便用丝帕包了太后的手,年岁渐长,太后的手却依然细腻白皙,柔若无骨,若不是多年保养,怎会有如此效果。
她将玉镯套在太后手上,太后抬起胳膊仔细瞧着,赞不绝口:“比哀家之前那个可样子好多了,这个连杂质都少。”
顾长歌抿唇微笑,轻声说:“臣妾今日去瞧了皇后了,皇后娘娘不大好,终日睡在床上,瘦的皮包骨头了。”
听见了皇后的事情,太后敛容:“她坏事做尽,谁又肯可怜她,自己受着吧。”
幽幽一声叹息,顾长歌望着殿外飘雪,重复道:“是呀,坏事做尽,一应报应也只好自己受着了。”
午后服侍着太后歇下了,顾长歌回了景仁宫,听说内务府的总管太监已经亲自上门给皇后送了几篓银碳,又重新安置了许多东西。
她微微一笑,这又有什么呢,皇后如今病怏怏的,怕是也享用不了了。
暖和一些和冷一些,或许对她没有太大区别。
红翡靠近过来,附耳轻声说道:“瓷公公给了消息,说是旁的没有什么,只是庆嫔每每从乾清宫出来,总是依着规矩到皇后宫里请安,旁人不曾亲近。”
顾长歌眉头一皱,说道:“皇上禁足皇后许久,她怎么会去给皇后请安?”
“瓷公公说,是庆嫔求了皇上恩典,想跟皇后学念诗。”
“当真胡闹,”顾长歌不大高兴,“庆嫔想吟诗,宫里自有人教,何必劳烦皇后,此事定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