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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是南方天气也渐渐变凉,一路马车颠簸总算到了覃木槿的客栈,外间风吹芭蕉沙沙作响。
顾长歌气势汹汹上前一掌拍在昏睡的小儿柜台前,吓了小儿一个机灵,几乎要从柜台后跳了起来。
本欲发怒,一看来人忙堆上笑脸:“哎呦,这不是软姑娘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顾长歌凤眼一瞪,柳眉倒竖,不满的回复:“你们老板娘呢?让她出来见我!”
小二见这情势,愁眉苦脸,不免哎呦到:“这。。。。都这个时间了,想来二位掌柜的已经歇下了,我可不敢去问,”他表情挤了挤眼睛,“要不您去敲敲门试试?”
顾长歌哼了一声,扭头便往二楼走,到了覃木槿夫妻门外,伸了伸手却又不好意思敲下去,有些尴尬站在门口,本想扭身便回去,却见那小二跟了过来,有些好笑的问她:“我们掌柜的是否歇下了?”顾长歌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方才还气势汹汹,如今自己尴尬站在外面,多少要叫人看了笑话去。
略张了张嘴,耳尖便有些烧了起来,因为心急声音便有些尖细:“本姑娘要做什么还要向你打报告吗?”
那小二微微躬身一笑,点头哈腰道:“那我这边先下去,给姑娘备上好茶,一会姑娘要是口渴便下来喝水,点心用姑娘喜欢的千层酥可好?”
顾长歌暗想,这小厮果然聪明伶俐,会说话,还是覃木槿夫妇调教的好,知道如何使唤下人,脸上挂了几分笑意,刚才的恼怒便也消失了几分,挥挥手道:“劳烦小哥了,千层酥便可以。”
话音没有说完,里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声戏谑的笑便传了出来,覃木槿冒了个脑袋外头看外面,脸上嬉皮笑脸道:“换上豌豆黄吧,不许放糖,阮姑娘不爱呢。”
“哎,”那小二挠挠头,“可上次姑娘叫了几味点心,是有千层酥的呀。”
覃木槿这才站出来,伸手敲了敲他脑袋:“莫想那么多,说了就赶紧去做,油嘴滑舌,”略带了几分嗔怪,看着顾长歌道“你怎么大晚上的过来了?”
顾长歌看她嬉皮笑脸,不免又恼怒了起来,不顾小二还没走远,声音便嗔怪了:“我再不过来,叫你卖了也说不准!”
“哎呀小祖宗,”覃木槿装的童叟无欺模样,一摊双手“我可什么都没做。想来,是伊人在水一方,有人逆流而上了吧?哈哈。”
顾长歌脸上生了红晕,瞧不出是气的还是羞的,只是伸手便乖了一掌在覃木槿脑袋上:“让你没好心眼,再不打你怕是要上房了!”
覃木槿连忙求饶:“哎呦我的姑奶奶,我夫君面前,还给我留几分面子呀?”说着对顾长歌挤眉弄眼,叫她想起一进来时候,小二挤眉弄眼的样子,心里好笑。
这主仆都是一脉的,当主子的古灵精怪,下人也有样学样,利索的很。
覃木槿轻轻把房门带上,与顾长歌一路扭着手到了楼下,坐在靠近窗户的一边,看着窗外夜深,繁星点点灿烂,心情大好,八卦起来:“裴弦可把点心给你带到了?”
顾长歌鼻子里出气,瞪她一眼:“上次你来,我还没弄明白,无缘无故的过去给我带的什么点心,到了晚上又试探着跟我说裴弦的事情。我还当你是一心思慕裴弦,原来是买好了坑等我跳了!如今人就在绣坊,你要我如何?”
“好姐姐,可别怨我,”覃木槿立马告饶“我那时见你走了,一心想着或许裴弦还担心的紧,寻了个旁的名字去了书信到都城,没想到只是希望他得了信便安宁了,谁知他寻了个由头便过来了。”
顾长歌心里也知道,这两个挚友一向对自己是很好的,未必是覃木槿故意要这么做。
而裴弦,自然也不止是过来告诉自己他对自己的情谊,但这才是最主要的。
顾长歌将今日的事情和盘托出,听得覃木槿连手里的豌豆黄也不吃了,表情随着顾长歌的讲述,一会凝重,一会伤心,又一会高兴,尤其是听到,裴弦对自己表白的时候,急得都要跳将起来,抓着顾长歌责问她:“为何不答应了他!好男儿志在四方!他这个闲散王爷,不做罢了,带着你游历四海,再好不过!”
“胡闹呢,”顾长歌嗔怪“他是王爷,皇帝的亲兄弟!若是我真的抛开一切与他在一起,难道皇帝就许吗?难道太后不会阻拦?哪有那么简单。”
“也是,”覃木槿撅嘴托腮“皇家的人,也没那么自由。”
顾长歌伸手,拂开她托腮的手,蹙眉道:“可不许托腮,这样是苦相。”
她话一出口,旋即一愣,民间是没有这样规矩的。
都是宫里的习惯,不可托腮,是苦相,苦相的女子命不好,终身郁郁。
还好覃木槿没有追问,笑吟吟问她:“那你便甩下了裴弦,独自来了我这里?”
“是呀,”顾长歌无奈伸手,拔下发簪,挠了挠头发“如今他这样说,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总觉得我们关系并不似情侣,但我亦不能只把他当做朋友来对待,反而尴尬起来。”
覃木槿沉吟片刻,伸手转着茶杯道:“我想,的确是裴弦做的着急了。若是他肯温水煮青蛙,你早已是他囊中之物了。”
顾长歌嘴中发出啧的一声,正要数落覃木槿口不择言,转而却想到这个词,温水煮青蛙。不免又苦笑出来。
何尝不是呢,自己没有被裴弦放到冷水的锅中,又何尝不是裴缜温水煮熟的青蛙。直到自己决定要离宫,他有危险的时候,依旧不顾一己之身,上前为他挡开熙妃的伤害。
或许如今已经不是熙妃了。
她看着院子里簌簌响动的芭蕉叶子,淡淡说道:“罢了吧,救你说辞多。今夜我便歇在这里,你若困了,不必管我,自上楼去睡吧。”
覃木槿笑道:“难得今日客人少,不如你再去睡那广玉兰下面吧?”
顾长歌知道她是笑话自己,也不恼,推了她一把:“快去吧,与你说话,也不那么堵心了,我一个人静静,再想想。”
覃木槿莞尔,起身到柜台前,跟小二说了句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顾长歌,见她挺直了身子,只望着院子里的芭蕉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无奈摇了摇头上楼去了。
等到顾长歌第二日回去的时候,裴弦早已留下一封书信离开了。
碧玺告诉她,裴弦是不到天明便起身离开的,临走只留了这封信。
顾长歌拆开,略略看了几眼,心里七上八下,既不能承受裴弦这份情谊,又厌烦自己这样的性子,最终也只将信扣在妆奁下,等想起来时候再看便是。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锦绣坊的又惹了几回热闹,都叫顾长歌不软不硬的挡回去了,后来根本也不需要顾长歌说什么,光碧玺一个人就能将事情处理的很好。
顾长歌这才又拿起当时裴弦留下的信,上面断断续续写了当年与自己的初识,后来的事情,以及最后的要求,决不许顾长歌再悄无声息消失,否则必然翻脸。
她笑笑,最终将信折好压回妆奁里,若是自己不愿联系了,翻脸又如何呢。算了吧,算了吧。
忽然听闻外间吵吵闹闹的,顾长歌推开房门走出,见外院里绣娘们没做活,扎堆听着什么事情,七嘴八舌正议论呢。
顾长歌往那边走去,问道:“秋娘,有什么事吗?”
秋娘脸上带了几分喜色,笑着说:“是红翡,听说皇上带了皇后与贵妃到咱们九州来了,还特地指明了要咱们阮记绣坊做新春的常服呢,这不,”她抬了抬手,扬了扬一方丝帛“这上面呀,写好了几位娘娘的身量……”
她忽然发现顾长歌脸色不是很好,想起了什么,倏忽收了声,哎呦一声拍了大腿:“哎呀,瞧我,净顾着高兴了,皇家的事情哪能这么说来说去,我这老糊涂了,老糊涂了。”
顾长歌勉强一笑,也不好表露出什么,只说:“这是好事,那大家抓紧做活吧。”然后略微蹙眉,转身往屋内走去。
忽然听得身后有个轻轻的声音说道:“听说红翡姑娘长得很像当年皇宫里的端柔皇贵妃呢。”
再听见这个封号,顾长歌身形一震,回首去寻是谁说了这话,却瞧见人群里,一个身穿绿色衫子的姑娘,扑闪着大眼睛,正一脸疑惑的瞧着自己。
她仔细分辨,瞧不出她半点旁的意思,见他人都被自己忽然的愣怔唬了一跳,看着自己反应,尴尬的笑了笑:“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说着,伸手抚摸自己的脸。
秋娘见势不好,忙招呼道:“快散了散了,都去做活吧,别一天到晚的说这个说那个的。”
打发走了众人,她才一脸担忧的走近顾长歌,低声说道:“都怪我,这人老糊涂了,就爱乱说话,叫你伤心了。”
顾长歌愣愣看着布帛,伸手拿过来,上面用皇家特用的墨水写的字,散发着一股悠悠的香味。
“皇后……慧贵妃……珍妃……莲妃……”越往后念,越是些不认识的人,直到看到三个熟悉的字,“淑贵嫔……”
心里微微一松,温木槿还在,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