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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蒙几乎没要吐血。
摊上这么一个不按条理出牌的主子,也活该他心力交瘁。
苦笑道:“主子,苦肉计也不带这样玩的。你这样自残,玩得大了,万一有什么事儿,那如何是好?”
“能有什么事儿?”冯润不在乎:“不就是伤着脚么?离心脏这么远,死不了人。”
双蒙吓她:“烫得这么严重,日后留下疤痕怎么办?”
冯润道:“没关系。穿上鞋子,有谁能看得到脚上的疤痕!”又再道:“这叫舍不了小伤,保不了大命。”
双蒙无言以对。
太医很快来了。
诊断了一下,然后道:“娘娘的脚是被烫着了,还好不是很严重,抹了药膏,很快便会没事。”
“乱说!怎么会不严重?”冯润不高兴了,咻咻嘴道:“你看你看,脚面肿了老高,一阵又一阵钻心的痛,我根本没法走路!”
太医头发半花白,是个医术经验丰富的老头子。
以为冯润是担心伤势,安慰道:“娘娘,是真的不严重。被烫着的地方只是红,微微肿了些,庆幸的是没起泡——”
冯润打断他的话:“现在没起泡,待会儿就起了。”
太医笑道:“娘娘放心好了,不会的。”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小箱子里,取出一个白色小瓶子:“这药膏,是治疗烫伤的特效良药。涂上患处不到一个时辰,红肿会渐渐消去,楚痛感全无,走路完全不受影响。”
冯润不甘心。
巴眨着眼睛可怜兮兮道:“为了预防万一有什么后遗症——比如说,我的脚面受到感染,会化脓什么的,或是我走路不小心,摔倒了然后不巧撞到被烫伤的脚面,再然后不巧在这个地方被划伤了好大一个口子,流了很多的血,那岂不是变成了雪上加霜?之后成了久医不痊,到时候我的左脚活生生的被废掉,我不幸成了跛子,那我就惨了,欲哭无泪了。所以我觉得嘛,既然我的脚伤成这个样子,我还是得卧床休养几天才是好。别人说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是不是?这是为了安全起见。”
太医被她劈哩叭啦一通话绕得云里雾里。
抚摸着胡子,沉吟了一下。
只道冯润是娇气,受不得半点痛楚,心中惊恐。于是他道:“既然娘娘说要卧床休养几天,那娘娘就好好地卧床休养吧。”转头吩咐落依:“记得要给娘娘涂上药膏。一个时辰之内,红肿便会消失,不留烫伤疤痕。”
太医离开后,冯润不肯涂上药膏。
还自怨自艾:“我真是蠢!刚才我应该脱了鞋子,解下袜,然后才把茗粥倒下去!如果那样的话,估摸烫伤面积较大,伤势较重,还会起泡什么的,最好是涂上了药膏十天八天也好不了。”
双蒙叹为观止。
“主子——”他一脸无奈,声音带着哭腔道:“如果你的脚烫伤严重,涂上了药膏十天八天也好不了,太皇太后和主上怪罪下来,整个汀兰宫的内监宫婢全部被责骂,还要受罚。”
“不就是被骂几句,受一点点惩罚么?”冯润横他一眼,不忿:“惩罚也不过是掌嘴,最重顶多是杖刑。到时候你们忍一忍,咬紧牙关挺一挺,不就过去了?反正那些惩罚又死不了人是不是?”
双蒙无语。
不停地擦着额头冒出来的冷汗。
太阳下山,夜幕来临。双二又到汀兰宫来传拓跋宏的口谕来了:“主上有旨,大冯贵人今晚到宣光殿侍寝。”
冯润庆幸,还好她的脚没涂上药膏,还有些红肿。
当着双二的面,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
一脸痛苦道:“我的脚今天被烫伤了,痛得厉害,太医说了,要卧床好好休养几天。所以,这几天我去不了宣光殿侍寝,双二,麻烦你跟主上说一下。”
双二皮笑肉不笑道:“主上说了,娘娘的脚尽管被烫伤,可药膏都不用涂上,想必也不是什么事。主上还说,娘娘到宣光殿侍寝,也不是走路来,而是坐辇榻来,别说烫伤一只脚,哪怕两只脚都被烫伤了也不打紧。”
呸,这是什么话?
冯润气了七窍生烟。
她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想尽千方百计,好不容易想出这一绝招。不料拓跋宏那厮,压根儿不懂得怜香惜玉,苦肉计算是白耍了。
冯润心虚,敢怒不敢言。
只好乖乖地跟双二到宣光殿。
拓跋宏一改常态,没在南书房批阅奏折。而是在寝宫内,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看着一本砖头那样厚的书。
见到冯润进来,头也没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
冯润生了一肚子闷气。
当下一言不发,拖着一只跛脚,一瘸一拐的步伐极夸张地表现得淋漓尽致,自他跟前走过。走到床口,床上有两床叠得整齐的被,她抱了其中一床,又再拖着跛脚,一瘸一拐的把被子抱到南面角落处。
她偏不要上龙床,偏要睡地上!
那又如何?
一来是赌气;二来是为了生命安全着想。
眼角的余光,看到拓跋宏抬起头来,一双漆黑的眸子轻飘飘看过来,视线悄无声息落到她脸上。面无表情,目光幽深。
冯润装作没看见。
坐在地上,脱鞋子,接着脱袜。
房间内的烛光摇摇曳曳,发出幽怨的光。烛光落到冯润左脚的脚面上,红肿还在,伴着微热辣。
虽然没怎么痛,可冯润还是把脚抬起来,头伸了过去,鼓起嘴巴,对着红肿的地方,煞有介事的吹了又再吹,还适当地配上一脸痛苦的表情。眼角的余光,看到拓跋宏又再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冯润敢肯定,他已看到她的伤脚。
目的已达到,心满意足放下左脚。
拉过被子盖到身上。接着左滚了一下,又右滚了一下,让被子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包裹,——如果拓跋宏要霸王那个强上弓,被子包裹得再严实也没起什么作用,不过是自欺欺人求个心理安慰。
冯润闭上眼睛,睡得提心吊胆。
原来只是假寐,不想后来竟然睡着了。
是货真价实的睡。睡得很死,神情像婴儿,前额贴着几缕头发,嘴唇微微张开,很性感的厚度,均匀的呼吸平和而有节奏。拓跋宏走了近来,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看她,她也不知晓。
她的肤色雪白,如象牙般光源润。双眉修长如画,眼睫毛长长仿若扇子般,鼻子高挺,嘴唇略厚微微向上翘。
美得赏心悦目。
此时她微微皱着眉,像做着一个并不美好的梦。
拓跋宏一动也不动地看她。
心里想,她的梦中,可有他?随即,轻轻摇了一下头,她梦中怎会有他?想必,只有那位姓高名飞的俊美少年郎吧?
第二天冯润醒来,拓跋宏已离开寝宫了。
又一夜平安无事。
尽管如此,冯润还是惶惶不可终日。她躲过初一,可十五呢,可不敢保证能不能躲过。拓跋宏目前没对她怎么样,并不代表,他以后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冯润只想活着。
毕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此时秋天已来临。树叶渐渐变黄,开始零落,风掠过面颊的时候,微微的透着寒意,秋意袭人。
“双蒙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冯润懒洋洋的趴在院子的一张软塌上,左脚涂上药膏,红肿己消,也不再热辣痛。她对着蓝天白云,长吁短叹:“到底有没有好的法子,让我不用再到宣光殿侍寝?我愁都愁死了!”
双蒙站在一旁,死憋着没吭声。
冯润又再道:“把自己烫伤这计用了一次,就不能用第二次了。再说这计失败得太彻底,如果再用,岂不是显得我的脑袋跟猪一样蠢?”
双蒙仍然一言不发。
冯润想了想,又再道:“早上自宣光殿回来的时候,路过紫云阁。我数了一下,共有四层,那楼梯,又窄又小,密密麻麻。双蒙你说,在楼梯口故意踩着裙子滚下去,既不会一命呜呼哀哉,又不会断胳膊少腿,只是略略伤得严重些,就算高明的太医来医,也要十来天才能痊愈,那要跑到第几层楼的楼梯失足滚跌才适合?”
双蒙听得心惊胆战。
终于忍不住:“主子,不可!”
“不可你有好法子?”冯润瞟他一眼:“如果没有好法子,我就只好冒着生命危险从紫云阁楼梯口故意踩着裙子失足滚跌下去了。”
双蒙苦着一张脸:“主子非要这样做?”
“你以为我想?”冯润巴眨着一双眼睛,楚楚可怜:“我这样做,不外是舍得了小伤,这才保得住大命。”
双蒙长叹一声:“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
冯润心中窃喜。
她就知道双蒙会有办法,只是他胆小怕事,担心引火烧身,因此不敢献计献策。她如此一逼,果然逼出他的好计谋来了。
不动声色问:“是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双蒙又再长叹一声。
终于视死如归那样,凑近冯润耳际边低声道:“主子戴上了约指,那主上就不会让主子到宣光殿侍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