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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炽手执圣旨,直起背脊道:“兵部接旨!”
兵符由兵部尚书温澄保管,此时兵部已有人去了温府,请人过来接旨。
朱炽倪了一眼太子,逼视着他,示意太子下跪接旨。
太子从未跪过九皇子,虽知道这一回是九皇子代皇帝宣旨,也不大情愿冲他跪下。
朱炽肃穆道:“太子这是何意?难不成视圣旨如草纸?!”
太子高声道:“父皇病中昏迷,谁知道你是真宣旨,还是假传圣旨!”
朱炽双手捧着圣旨,换了一个面,将玉玺之印示于众人。
纯玉宝玺,刻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丝毫不作假!只是圣旨上并不是皇帝的亲笔。
朱岩双膝如石,不肯弯曲,他道:“圣旨非父皇所拟,父皇已经昏迷多日,是如何能够授意他人拟旨?”
朱炽冷笑道:“父皇乃真命天子,勤政爱民,深谋远虑,何况鞑靼不安分又不是昨日突发之事,早有预兆,父皇才留下这份圣旨,以防万一。太子莫要心急,待我宣完旨,再给你细看。”
太子道:“兵部尚书尚未到场,九弟何故急于一时?”
朱炽手握圣旨,道:“那便劳太子同我一道等温尚书。”
两刻钟的功夫都没有,温澄就到了。称病自然是假,有圣旨到,他也不敢拖延,略作装扮,弄出一脸菜色,便慌忙赶来了兵部。
温澄到的时候,朱炽往门外一看,对太子道:“温尚书来了。”
如此地步,太子只好跪下接旨。
兵部衙门里乌压压跪了一片,朱炽傲然站于人群之中,朗声宣旨。帝有旨意,命曹宗渭于鞑靼进犯之时,和旧时一样,领总兵之衔,带兵出征,兵部需交出兵符,全力配合。
朱炽读完圣旨,温澄并不立刻起身接旨,在马元滨的授意之下,而是质问道:“下官敢问九皇子,另一半兵符皇上可交给了武定侯?”
这句话的内在意思便是问此圣旨是否作假,皇帝若真有旨意,便定会把另一半兵符交给曹宗渭。
倘或曹宗渭拿不出兵符来,太子便可给朱炽定下假传圣旨的罪名!
朱炽举着圣旨,道:“温尚书是想抗旨?”
温澄依旧垂首道:“下官一心忠于皇上,如今皇上病重,卑职更当尽职尽责。”
朱炽道:“看来温尚书确实是想抗旨了!”
温澄微颤,仍旧道:“下官并无此意,只是兵符事关重大,还请九皇子依律行事。”
朱炽扫了太子和马元滨一眼,那两人眼里的得意之色实在不难看见。
朱炽见兵部众人皆有看戏之色,便递了一个颜色给曹宗渭。
曹宗渭道:“兵符此等重要之物,我怎么可能携带在身上!”
太子眉毛微挑,呵斥道:“那便是没有了!若父皇真有旨意,如何会不将兵符交给你!”
曹宗渭这才继续道:“太子稍安勿躁,请听卑职把话说完——不过事态紧急,正好便带在了身上。”他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锦布荷包,将兵符掏了出来。
温澄仔细地端详着兵符,果然与他所持的另一半几近相同,若非亲眼见过,绝无可能伪造得如此一致。
马元滨见温澄低了头,便瞪大了眼睛,似在询问。
温澄垂首向众人解释道:“果然不假,乃是兵符。”
太子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父皇如何会把兵符给你!”
朱炽讥讽道:“太子能‘料事如神’,父皇如何不可?”
太子吓得一抖,他不明白朱炽话里有话,究竟是不是指的皇帝驾崩一事。马元滨上前来扶了他一把。
朱岩这才镇静下来,宫里投毒的人绝不可能被判他,那些对他生母忠心耿耿的人,绝对不会出卖他的!
事已至此,兵符到底是交到了曹宗渭手里。
拿到兵符之后,曹宗渭接了圣旨,粗略安排出征事宜,便骑马回了一趟武定侯府。
从昨夜起,曹宗渭就不在家中,贺云昭夜里浅浅睡了一觉,很早就醒来,枯坐了一阵子,丫鬟进来催促她洗漱用饭,才起来用了早膳。
将将吃完一会儿,贺云昭便听丫鬟说曹宗渭回来了,她喜不自禁,挺着个大肚子,匆匆赶去迎接。
曹宗渭见着贺云昭快走过来的时候,也加快了步伐,香软的妻子扑到怀里,熏香了他的领口。
抚着她的背脊,曹宗渭轻声道:“进屋去说话。”
夫妻二人牵着手,似新婚那般,她还悄悄地捏了捏他的手指头,曹宗渭反手握着她,不叫她乱挠他的手掌心。
进了屋,贺云昭问他吃过早膳没有,曹宗渭摇摇头,按下要去忙碌的贺云昭,道:“我就要出征了,便不在家中用饭,路上吃些粗粮就是。”
贺云昭心头一惊,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放平了语气道:“何时归期?”
曹宗渭紧握她的手,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便是为了妻儿,他也会拼尽全力。
贺云昭泪眼模糊,点点头道:“我知道,夫君很厉害的,鞑靼打不过你。”
曹宗渭抹掉她的眼泪,安慰道:“等我回来,听我跟你讲我是如何打的他们落花流水!”
贺云昭跟着点头,道:“好。不过你要小心,既然马元滨有通敌叛国之嫌,只怕鞑靼也会知道你的弱点,可要提防着些。”
“我明白。云昭,我最大的软肋就是你和孩子,你在要照顾好自己,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为母则刚,提起孩子,贺云昭又鼓起了勇气,放下担忧,信誓旦旦道:“侯府有我,我和孩子都不会有事。你还赶时间吧?快快去见过父母,屋里衣裳我和丫鬟替你收拾。”
曹宗渭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道:“有劳夫人,我这便去拜别父母。”
贺云昭目送曹宗渭离去,凭栏落泪,她现在才知道,因爱而牵挂一个陌生的男人是什么滋味。
小半个时辰过后,曹宗渭便回来了,贺云昭也已经替他简单收拾好了一些平日里常穿的衣裳和用习惯的器具。
曹宗渭让小昌带人把东西拿过去,又同贺云昭说了会儿话,他见她担忧伤悲,便捡了件好消息告诉她:“你义父从浙江传来捷报,我早上在得到的,这会子想起来就与你说了。”
一听父亲初始便捷,贺云昭当即大喜,随即心中不解,为何前一世父兄一起出战都会腹背受敌,这一世只父亲一人却打了胜仗,难道说前世真有程怀仁从中作梗,害她父兄?!
府外已有人频频催促,曹宗渭不能多待,便只好舍了贺云昭,快步去了前院。
俩儿子送他的时候,曹宗渭趁机多嘱咐了几句,让他们多多照看贺云昭,千万要让她心情愉悦。
离开武定侯府之后,曹宗渭边走边在马上吩咐了小昌几件事,到了都督府门口,他便让小昌回了家,将人留在府中照顾贺云昭。
不过午时,曹宗渭就调兵二十万出征了。
居庸关现只有六万人守,鞑靼之辈多达近三十万,北方早已传来急报,说以现有兵力,至多足抵御三天而已,请朝廷速速派兵。
好在从京都到居庸关不过一天时间,便是行兵,三天时间也绰绰有余,曹宗渭便及时赶到了战场。
早有陆放前去开路,带兵三千偷袭了一场,庚寅年的居庸关之战,已渐渐拉开了序幕。
……
京都这边也有一场看不见的战争。
大明皇宫内,皇后思量,既已假传圣旨,死罪已成,不在乎多做一件或是两件。一不做二不休,她翻遍皇帝寝宫,找到了调动京军三大营的兵符。
京军三大营是禁军,直属皇帝,便是兵部也无权调动,只凭兵符,便可调动禁军。
离太医给皇帝下的死期越来越近了,太子和马元滨虽然在兵符上输了一次,这一回却越发气定神闲了,只等皇帝驾崩,便是太子登基之日!
皇后心急如焚,酷刑之下,又请太医替投毒宫女太监延医救治,这时候却发现了这些人长期食用逍遥散和另外的毒物,已经上瘾多年了!
这些人虽然吸食的量少,但时间长,几乎已经离不开逍遥散了。前段日子受了重刑,常有癫狂之状,忍过之后便又平静了下来,把守住了腹中的秘密。
皇后得知消息大喜,从宫外买来逍遥散,私下命太医配出了令其上瘾之物,一番诱惑之下,果真有人把持不住,肯说真话了。
以毒物诱之,由诏狱司审理之时,“太子投毒”一案,便有了定论。
此案一出,举城哗然。
七月初五,袁淑山上书请九皇子监国,并治太子毒父弑君之罪!太子见事情败露,慌忙与马元滨商议之下,便动了造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