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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妈妈的意思是他死了，是吗？老师说人死后就不在这世界上了，去了另一个世界。”
乔薇点点头，“是，他死了。很久以前，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妈妈和你一起被坏人抓走了，他为了救我们而死了。” “真的吗？我还以为是爸爸他不要我们了，因为妈妈从来不提起爸爸，我想妈妈一定很讨厌爸爸，而且我在电视上看见别人说妈妈离婚了。我们班罗子云的妈妈就离婚了，她说她爸爸和另一个女人跑了
，不要她和妈妈了，她妈妈很讨厌她爸爸，上次我看见她爸爸来学校接她，被她妈妈骂跑了。”
乔薇发现宁宁有自己的世界，虽然他不说，但他的现实世界和内心世界都比她想象得大的多，也许就像王老师所说，在她不知道时候，他的成长就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她认真道：“不是，爸爸没有不要我们，他是因为太爱我们而离开的，妈妈不提起他是因为太想他，可是他离开的时候和我说让我不要太想他，要自己很开心地生活。其实他也和你说过，只是你当时太
小，全都忘记了。”
“原来爸爸没有不要我们，可是他不在了，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宁宁低声道。 乔薇安慰他：“妈妈也不能再见到自己的爸爸了，也就是你外公，可是妈妈想，如果妈妈因此而不开心，外公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也会不开心的，所以妈妈就开开心心的，这样外公也就开开心心的，你想
让爸爸不开心吗？”
宁宁摇摇头。
“对呀，所以我们都要开开心心的知道吗？”
“嗯。”
“可是为什么白天那个哥哥说我像鬼？妈妈我像鬼吗？”宁宁又问。
乔薇解释，“因为那个哥哥知道你能看见鬼，所以才说你像鬼，因为鬼也能看见鬼，可是他不知道你不是鬼，你只是因为有特异功能。”
“哦……”宁宁看向她，“妈妈，你说我这个特异功能好吗？我觉得不太好，因为有的鬼长得很可怕。”
“妈妈觉得还算不错，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如果你胆子大一点，就不会怕了。那些可怕的鬼其实很可怜。”
“唔……如果我有爸爸就好了，可是爸爸已经不在了，可是杨阿姨说妈妈可以再帮我找个爸爸，那我不是有两个爸爸了吗……可是别人都只有一个爸爸……”宁宁嘀咕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经睡着。
乔薇看着他的睡颜，轻轻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宁宁睡着了，她呢？许多时候她都忐忑地在床上躺下，然后一如继往发现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于是无奈之下起身工作。而这一夜，进行过这样的话题之后她自然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乔薇就喝了两大杯咖啡。
最开始在晚上没休息好时，她只用喝一杯咖啡就能保持第二天的精力，然后是一大杯，现在是两大杯。二十七岁，她的身体与生命似乎已经开始枯萎，可她已经没有精力去在意了。
十点前必须完成上午的工作，因为十点十五有个高层会议，也许一开就是一两个小时。
可是在九点多的时候，手机响起。
她有些烦躁，但还是拿起手机。不是杨姐，不是宁宁，手机屏幕上写着“张婶”。 看见这个名字，她的心突然开始紧张起来。张婶是以前爸妈还在时家里请的保姆，做了很多年，后来宁宁出生，张婶的体力和年龄已经不适合带小孩子，所以又新请了杨姐，而张婶则留在了那个她不
愿再去住的老宅，平时照看一下房子。
当时她和张婶说过，三年后，如果那个人过来找她，或者有那个人的消息，马上和她联系。
三年来，张婶主动和她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从来没有哪一次上午给她打电话的，张婶知道她上午是最忙的。
她接起电话，“喂，张婶？”
“小姐，有人要见你，看上去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先生。”张婶说。
乔薇的心开始狂跳，手也不由自主地轻微抖动，很长时间都无法思考。
直到张婶又“喂”了一声。
“我知道了。”她回答，然后看看时间，电子钟显示上午九点五十。她紧捂着胸口，努力平静语气，“你和他说，附近有个‘一面’咖啡馆，让他在那里等我，我一个小时后过去。”
“好。”张婶回答。
“小姐说让你……”她听见电话那头张婶和另一个人的说话声，突然心慌地挂了电话。
随后她拔通了小田的电话，“小田，上午的会议取消，时间再安排，然后帮我把那几套出去的衣服拿来，还有化妆盒，还有看看那条珍珠的项链还在不在，我记得我上次带回家了……”
电话那头小田回应着好，复述着她要的东西，说道：“那条项链好像不在，只有一条钻石项链和两条红宝石项链，还有两条金项链，是在这里面选还是现在回去拿？”
“那就拿那条小红宝石的，还有……”乔薇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她在做什么呢？
心里明知道他这次过来是要和她作彻底的告别，这是他摆脱她之前必须要做的事，自己折腾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摸了摸自己脸。她知道这张脸比三年前不只老了三岁，可是在三年前他对自己都不屑一顾，更何况现在？
“喂，乔总？”
“乔总？”
“不用了。”乔薇突然说，“前面说的一切都不用了，只是会议暂时挪后，改到下午三点。”
她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没有照一下镜子，出办公室，进车库开车，然后离开。
到咖啡馆时十点四十，这个时候悠闲喝咖啡的人很少，她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侧颜。
熟悉，又似乎不那么认识。 他仍然有着一副极容易引人注目的容貌，乌黑的头发，洁白如玉的脸，整个人看上去不像三年前那样茫然无措，也不像战国时期的公子珩那样温润恬淡，更不像她所熟悉的魏珩那样冰冷而柔情，而像
是个优雅而深沉的贵族，好看，却浑身上下都透着距离感。
突然之间，他侧过头来，对上她的目光。
这一瞬间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了，只好一步一步往他所在的方向走，就像她每天起床上班工作吃饭一样，不用她动，就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她走下一步。
她在他面前坐下，说出了一句习惯性的礼貌用语，“对不起，久等了。”
这一刻她发现她已经把他当成了陌生人，至少，他们之间需要礼貌。
“是我太过突然。”他说。
“没有，之前也说好了的。”乔薇回他，发现自己竟然还能露出很礼貌的笑容，看来几年的总裁生涯对她磨炼很多。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她的态度。
服务员送来菜单，她摇摇头，“谢谢，不用。”
她无心喝什么，更何况她猜测这一面不会太久。
在服务员走后，两人保持了很久的沉默。
他率先开口，“之前我有说过，会给你一个交待。谢谢你当初救了我，虽然那个时候我很困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带到这个世界。”
乔薇沉默不语，他继续道：“这几年我学会了这里的语言，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我想，现在的我应该能认真地思考问题，作出决定，然后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她自然知道后面他要说什么，心里有股离开的冲动，却还是强迫自己端端正正坐下，将这一场分别坚持下去。
“不管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但我想，现在的我们应该是不合适的，不知你是否能理解。”
果然，他这样说。
乔薇看着他，却问了一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能问一下，你现在还叫魏珩吗？”
他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为了在这个世界有个身份，换了名字，叫顾白。”
乔薇似乎了然地点点头，又问：“你喜欢穿黑色或是深色？”她记得他上次穿着黑色衬衫，而这次是件藏青色衬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给了肯定的回答，“对，似乎是这样。”
乔薇露出一个笑容，有些苦涩。 她想，这个人果然不是她的魏珩。他不再叫魏珩，而姓顾，叫顾白。和秦明的名字搭配起来正好是“明白”。而魏珩一向穿白色衣服，这个人都穿深色，魏珩不爱喝咖啡，而这个人明显并不排斥，他面
前的咖啡已经喝去了一半。
她的魏珩，已经离开这世上了……
“我自然理解。”她给了他回答，知道这一定是他想要的。
他看着她，似乎有些意外，随后道，“好像我们……”停滞一下，才继续：“还有一个孩子，不管怎样，我有义务抚养他，如果有需要，我……”
“没有需要。”乔薇立刻说，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迫不及待，又补充道：“谢谢，没有需要。”
如果他要离开，她希望他能离开得彻底，最好生生世世不要让她再见到，所以她自然要拒绝以后所有的交集。
顾白一时无话。
她心里苦涩得无法忍受，何其意外，有一天她居然和沦为陌生的人他在这里面对面喝咖啡，可是这样的意外，她再也不想有。
她站起身来，“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好，那再见。”顾白说。
乔薇挤出一丝笑来，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
见什么呢？她不想再见，永远也别见。
正好前面没有服务员，没有人看见她哭了，似乎也没有人看见她此时走得没有一丝力气。
出咖啡馆，走到车前，她迟疑了一下，没有去开车。上次的教训历历在目，那辆车至今还在修理厂没拿出来。她抹了把眼泪，顺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很好，可是原来洒脱的背后并不是笑容，而是泪水。也许他会觉得很意外吧，这次这个女人竟然像个正常人了，而不是个疯婆子。只是她替宁宁拒绝了这个父亲，不知道她做的对
不对。
想来应该不至于错到哪里去，毕竟他以后很可能会有其他的孩子，宁宁一定不愿意看见对自己勉强进行“责任义务”的父亲却对别人关怀备至，那种痛苦她已经尝试过，不愿再让宁宁也尝一遍。
路程有些远，足足开了近四十分钟，所以出租车到公司时，她已经差不多整理好了情绪，大致看不出痛哭过的痕迹。
然而下车时却又看到了那辆惹眼的黄色法拉利。
她正想走其他门进去，没想到才转身就被那年轻男孩拦下。
“哎，这么巧，刚好碰到你。”男孩高兴道。
乔薇知道楼上一定有员工在看，所以并没有闪躲，而是端端正正站住，像谈事情的样子问他，“你怎么又来了？” 男孩笑了笑，“我就是好奇……”见她面色不好，立刻解释道：“你知道，我确实是有些无聊嘛，昨天回去我一夜都没睡着，我这不弄个明白我觉得我都要从此得抑郁症了！话说，那孩子真的是你和鬼…
…生的吗？这……真有这种事啊，我以前一直以为不可能呢！” 乔薇看向他，“能请问一下，你是什么吗？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