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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韬轲得知了叶家的窘迫处境时,对石凤岐又多看几眼,他是何本事,有何才能,连大隋国这等秘事都摸得清楚,只需挑动一根看上去最不重要的神经,就能使叶家全身作痛?
定不是宫里头那个傻太子告诉他的,傻太子石俊颜的无能平庸是真的,并非伪装,也不会是那个抄书先生上央告诉他的,上央的地位还远远摸不到这种层面的事情。
看来看去,更像是大隋国的陛下给石凤岐指明的路,韬轲想起那日宫宴上石凤岐与隋帝的熟络对骂,不由得再次怀疑起石凤岐的来历。
他说他是武安郡一富绅的儿子,韬轲也去查过那富绅家的底细,明着看上去,好像的确如是,石凤岐在家中平平安安长到十来岁,某天一拍大腿说要出去游历四方,便真个往外跑了几年,最后又遇上了无为山的司业,司业见他天资聪颖不可多得,就带上了学院。
但什么样的富绅,才能调教出心智如此机敏深沉的儿子,交遍天下赫赫权贵?
韬轲揣着这样的疑惑并未声张,一如既往地与石凤岐一同商量怎么坑死叶家。
说来他对“坑死叶家”这样的形容词是有些无语的,他没有石凤岐那等跳脱的性子,他更沉稳些,更喜欢用“算计叶家”这样的说法。
就在那个石牧寒与叶华侬雪夜乘轿而谈的晚上,石凤岐又拉着他干了件“算计叶家”的事。
说真的,这个事,韬轲很是不情愿去做。
石凤岐带着韬轲逛青楼,去了明玉楼。
这两位公子哥住那明玉楼里一站,果真引得姑娘们纷纷侧目,好生夸赞。
来烟花地里寻欢的人大多都是脑满肠肥之辈,长得如同一个个流油的猪头,少见如此俊郎的年轻公子哥,一众莺燕围过来,红的绿的帕子挥动时带过来的香粉味差点没把两人熏死。
石凤岐倒还好,实在是见多了漂亮姑娘的热情,所以应付得来,可是向来正经严肃的韬轲,却是尴尬得连手脚都有些不知如何安放。
绿腰站在二楼看着这两人好笑,冲他们勾了勾手指,韬轲如同逃命般逃上二楼,对绿腰拱手作揖:“多谢绿腰姑娘解围。”
绿腰双手抱胸看着韬轲:“我跟她们一样,你怎么不怕我?”
韬轲憋了一憋,半天憋出一句:“绿腰姑娘,与她们不同些。”
“怎么不同些?”绿腰打破砂锅问到底。
韬轲又憋了两憋:“漂亮些。”
“原来你是个看脸说话的。”绿腰故作生气状。
“绿腰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是可怜,明明是学院里颇有才能的弟子,面对着这些姑娘家的刁钻问题时,韬轲却是半点也不懂得应对。
绿腰见他这样子笑出声来:“好了不逗你了。”又冲楼下的石凤岐喊:“石公子,你再这么风骚下去,等到非池姑娘醒过来了,我可是要告状的。”
石凤岐从一众漂亮花蝴蝶里从容退身,临行还行礼,如鱼得水般自在,上了二楼与韬轲一同进了绿腰的阁楼闺房。
绿腰似极爱老街老伯酒馆里的黄米酒,所以房中常备着,上次鱼非池来与是她喝的此酒,这会儿她又满上两杯递给两位公子哥,笑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来此处自然是寻欢作乐了。”石凤岐答话。
“好好说话,我时间金贵着,可没工夫陪你们瞎聊。”绿腰打了个呵欠,小手掩着小嘴,十足的美人懒起画娥眉的慵懒风情。
石凤岐便敛了性子,说道:“我想请绿腰姑娘帮我做件事,事成之后黄金百两作酬礼,姑娘可愿意?”
“黄金百两?”绿腰美目一斜,看了看石凤岐又看韬轲:“你当金子是地里长出来的,随便可以捡?”
石凤岐放了一张银票在桌上,黄金百两,绝不虚言。
绿腰细长手指拈过那张银票看了看,眼神又在这两人身上转了转,最终却只是放下,端起了酒杯:“我的确需要钱,但是我要的是活人钱,你们两个舍得拿出这么大笔黄金叫我一个青楼女子去做的事,怕是要折命的吧?”
“方才我见过了明玉楼中其他的女子,说实话,我本也想找她们中的一人替我做这件事的,但无奈她们都不及绿腰姑娘更好看,更不及你聪明,所以,只好来找你了。”石凤岐说得很直白,他的确需要一个足够漂亮足够风情的人去做一件事,而放眼明玉楼,甚至整个邺宁城,只有绿腰最合适。
不止她生来聪明妩媚,还因为她与鱼非池有过一点交情,更值得信任。
绿腰眼波流转看着这两人,像是在思量石凤岐的话,然后轻声问道:“这事儿跟那位非池姑娘有关?”
“有关。”石凤岐答道。
“那我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不要自己的命了。”现实的绿腰姑娘说话直接坦白,让人无法生厌。
的确,没有谁非得为了一个与自己只是聊了一晚上的外人不惜性命,这是很自然很应当的道理,无任何可责怪处。
石凤岐不再说话,只是查觉绿腰的目光不管如何流转,最终是落在韬轲身上的。
虽说石凤岐怎么也追求不上鱼非池,但是对这些普通女子的眼神却十分了然,所以他决定让韬轲去跟绿腰商量这件事。
韬轲对石凤岐这样的安排有点发恨,明知他最不擅便是与女子来往这些事,石凤岐还偏生让他与绿腰独处,局促中,韬轲他有些红脸。
这件事的确有那么一些难以启齿,一招不慎也的确是会让绿腰丢了性命,石凤岐不想强迫绿腰,能说服是最好的,说服不了,再另想办法。
他出了绿腰的暖阁,又出了明玉楼,留下了韬轲与绿腰二人细细商量,自己去了上央的府上。
上央见石凤岐脸上的神色实在难看,好心好意请了大夫来替他把脉,石凤岐草草清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问上央:“学院里的司业可是与你谈过了?”
“谈过了,他们似乎对我的一些看法很有兴趣。”上央说道,“一年多前他们来大隋国的时候,也是准备把我带上无为山的,只是我想着,我毕竟不是定天下之才,所以也就未去。”
“你总是妄自菲薄。”石凤岐刚上完药拉上衣服,对着上央道:“安排一下,我想让太子做件事。”
“公子有事要办?”上央问道。
“对,叶家势大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伤筋动骨了。”石凤岐合声慢说。
自打鱼非池昏迷,石凤岐就很少再笑,心头总是像压着一团重物沉甸甸的,原是不爱情绪轻易受他人影响的,但他近来总是莫名沉郁,难再轻松自如。
上央看着有些担心,尚是如此年轻的年纪,若就早早过份阴郁,总是不好,想劝却也不知怎么劝,所以只能陪着沉默。
一物降一物,鱼非池降得了石凤岐,韬轲降得了绿腰。
不知韬轲是怎么说的,总之说服了绿腰便是,那日清晨,绿腰难得的早起,描了精致好看的眉眼,又着了一身漂亮的纱衣,懒懒地坐在了明玉楼前方的栏杆上。
一顶低调奢华的轿子缓缓抬过来,小厮拉开帘子,恭敬地请着绿腰进去,半点怠慢的意思也没有。
绿腰走到轿子处,瞅着里面的人皱皱眉:“我可是为了那一百两的黄金才答应做这事儿的,你别毛手毛脚,当心老娘折了你一双手。”
轿子里的人极是无奈:“绿腰姑娘,你当我乐意干这事儿?上吧,咱两早死早超生,谁也别耽搁谁,你赶着做生意,我还赶着睡大觉呢。”
绿腰进了轿子,琢磨着昨儿晚上与韬轲说话时,他脸上局促不安的神色,听闻着也是一个向来气定神闲颇是从容的才子,怎地到了明玉楼中便换了个人似的?
莫非是不喜欢那地方?
绿腰想着,有了这一百两的黄金,她足足把自己的卖身契给买回来了,到时候换个地方与他说话,或许他就没那么尴尬了。
这般想啊想的,轿子落在了一处茶楼前,茶楼建得精致巧妙,曲廊几回转,两道常青竹,偶尔还能听到远处的琴音袅袅而来,透着幽然。
绿腰走到回廊中间处,看着旁边的人,伸了一只手出来,撇撇嘴:“喏。”
那人一脸的苦脸,怎地如今还要看一个头牌的脸色了?便也只是握住那只柔荑酥手捏在掌心里,两人模样亲密。
双双走到回廊尽头处,一排清雅小筑,其中一间口门站在个身着竹叶青色袍子的侍女,见着两人来,轻轻推开了小筑的的门。
里面坐着个姑娘,姑娘她是叶华侬。
叶华侬姑娘她脸上一分笑意,九分嘲讽:“太子殿下。”
大概石俊颜是历史上第一个被臣子退了婚还能咽下这口窝囊气的太子,堪称史上最无能的太子,叶华侬乃心高气傲之人,看不上他也实为正常。
反正她连学院里的司业们都看不上。
太子殿下石俊颜掩着嘴咳嗽两声,未忘了他还要继续装个病,半个身子倚在了绿腰身上,绿腰捏着帕子抚抚他后背:“殿下,此处风大,不如进去再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