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鬼和神

野狸七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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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澈去为白月拿吃的,她呆坐在沙发上,看着坤霓早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剧本,她翻开看了看。

    拍的是一部仙侠奇幻古装剧,剧本上还有作者的名字,突然……白月就想起了自己还是黎野时候的日子。

    她还是黎野的时候,虽然忘记了自己作为涂山白月的一切记忆,但因灵魂有感应,她的第六感总是很敏锐,而身世坎坷,妈妈身份特殊,所以她没什么朋友,心里有了什么难过的事,也无从可说,就喜欢写。

    写的多了,她就觉得文字特别好,一开始她把自己做的奇幻的梦写在日记本里,后来,她开始站在自己的世界观和感情观上,写了小说。

    而她喜欢的,也是非常梦幻,脱离这个柴米油盐、喜怒哀乐、钱权恶欲的奇幻小说。

    思及此,她打开了坤霓的手机,搜索了下自己当初的笔名,那些小说还在,留言板上还有读者们留下的言论。

    即便是以如今物是人非的状态去看,还是被感动的红了眼眶,想要流眼泪。

    那些真心融入她故事里的陌生人,为她的故事感动,为她创造的人物感伤,这在她心里,是很奇妙的缘分,是靠法力都办不到的。

    而这一切也告诉她,即便她如今可以化作一只纯白的狐狸,但她已经不是一开始的白月了。

    世上有多少人会相信呢,这个世界,不单单只有人,那些写在神话里的人,也是存在的。

    抬头看了一眼厨房门口,澈进去后就没出来,但却突然冒出了阵阵香味。

    他在亲自下厨做吃的?

    这一点让白月觉得惊诧,也觉得……这个哥哥,身上一定有很多的秘密,从古到今。

    当黎野的时候,她为了写好书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书,从《山海经》到《淮南子》再到道家的《炁体源流》,上面介绍了很多提起来,大多数人不知道的神灵。

    以前她是当故事看,当自己一步一步走向白月后,她才知道,世上所有的文字,哪怕是一句很简单的话,都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

    每一句话,就如最简单的“你好”,都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思。

    她还记得《山海经》里曾有过哥哥们包括她狐族的记载,包括《淮南子》里也有一句。

    这么一想,她咧开唇笑了笑,冲着厨房的方向大声念了出来:“北方水也,其帝颛顼,其佐……玄冥!”

    “澈哥哥,您对后来的记传,有什么看法啊?”

    空气里安静了数秒,厨房里传来了澈的声音:“无看法,不属实。我们被苍生遗忘或许是最好的,唯有担心……”

    “支撑我们存在下去的人,遗忘了我们。”

    澈的声音落下后,立马传来了呲呲的声音,那是煎蛋的声音。

    可澈的话,却让白月的心为之一动。

    她知道澈在厨房定是为她弄吃的,可即便如今他们平起平坐,澈在她心里,还是以前那个能掌控天下,能护他所有在乎之人的神。

    可他如今又实实在在的,像个普通人一样,竟然和她觉得和神永远不会挂钩的柴米油盐打着交道。

    澈的心里,在想什么。

    她一冲动,跑去了厨房,就看到澈并没有亲自上手,而是用法力操纵着锅碗瓢盆,在做吃的。

    看此情况,她吞口唾沫,问:“哥哥的意思是不是在说,嫂嫂把您忘了。”

    她又一次提起了他们的事,可这次澈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依旧做着手里的事,淡淡的语气带着轻微的自嘲:“如果她记得我,或许会来找我。”

    白月又是一怔。

    澈的话里有猫腻。

    他和嫂嫂是最初的原配夫妻啊,如果嫂嫂记得他,那一定会来找他的吧,为什么他要用“或许”?

    这时,澈扭头看了白月一眼,许是察觉到她在狐疑他的话,澈又说:“从我出现后,遇到我的人,都说我是鬼。”

    “我现在,也希望自己是鬼。神是最可怜的,看似强大,又被人当做信仰,可是……一旦我们被遗忘,我们就会一无所有。我们曾经为这个世界做过的,哪怕留有痕迹,也不会有人记得。”

    “鬼,会被凡人恐惧,一恐惧,总会记得。”说罢,澈冲白月笑了笑,把煎好的蛋盛在了盘子里。

    白月无言以对,因澈说的很有道理。

    人总是对悲剧记得更清晰。

    而澈把做好的晚餐交到白月手里时,他的笑容却逐现了心酸。

    这话,他是说给自己听的,恐惧的确会让人记住,就如他恐惧贞儿的存亡时,便拼尽了一切,终能如愿,还能留淡淡的魂魄遇到她。

    和她定下生死婚时,他以为自己是有胜算的,清明节前那一年的时间内,他努力熟悉了现代的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还有语言。

    最终就是为了能更好的陪她。

    只是可惜的是……

    她还是没给他这个机会,她忘了一切,她成了一个真正的普通人,把他当成了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物种,或许骨子里,对他还有些嫌弃。

    而这样的处境,他还无力改变,甚至手上,连一点去争抢她的筹码都没有。

    上次他的身体被暴露吓到了她,他虽心寒无望,却也有一种很悲哀的兴奋。

    他期待自己吓到她,贞儿总是对让她记忆深刻的东西难以忘怀,他卑微的希望贞儿会因为他的模样吓的做噩梦,总是会魂不守舍的想到他……

    因这样,最起码她这辈子,又重新记住了他,并不会像以前那么简单的忘记。

    只要不忘记他就好,这就是他的心愿。

    白月看着那一盘煎蛋,有些不敢下手:“哥哥,您知道我端着这盘煎蛋,在想什么吗,我从未想到,能吃到您亲手做的东西,这就像老百姓吃到皇帝做的饭一样啊!无上荣宠。”

    澈无奈摇头,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众生平等,且不说哥哥现在的身份还不如你,就算我们是从前的我们,你是我弟媳,登彦不在,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

    话他说的很冷,可其中的暖,在白月的心中开出了花。

    这才和哥哥接触了多久啊,就发现了他那么多好,这样的能屈能伸能冷能暖的曾经神之至尊,嫂嫂怎么可能舍得和他分开呢。

    于此,她越来越好奇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再一想,嫂嫂身边的银发男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病态,可言行举止,却透露着一股狠辣,能和嫂嫂在这一世做夫妻的男人,还让澈哥哥逃避问题的男人,会是什么人?

    ……

    穆甄做了一个梦。

    是个夜晚,在厚厚的雪地中站着一个穿大红嫁衣的女人,她的面前,是巍峨的,直冲云霄的皑皑雪山。

    女人的身边有四个喇嘛,围着她又唱又跳,口中还不断念着梵文……

    她就站在女人身后的百米之外,她看着那位新娘,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很希望能来个人,站在她身边陪着她,或者告诉她那是在做什么……

    就在她忐忑不安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道虚弱的男人声线:“贞儿……贞儿回来……”

    她一顿,猛的回过头去,细细看了很久,才看到有一男子,身上带着血,趟在了雪地上。

    看清他的模样后,她震了一震。

    因心中在刹那间有的心声是,多好看的男人啊,再一打量,她又看到他有一头银白的发,混在雪里难以分辨,他穿着也是一身白衣服,但是染了血,很容易看到。

    她不知这是谁,可在看到他后,心中却如孩子找到归属一般,有了安心和委屈。

    她想都没想,就想迈开步子跑去他身边,却不想这时,她突然被一道力量吸引的不能前进,甚至还身不由己的在往后退着。

    男子该是注意到了这一幕,他看起来虚弱无力,却拼命挣扎的从雪地里站起了身,艰难迈着步子朝她走来,口中还不住的念叨:

    “不准带走她,她是我的……”

    听着这样的话,她流下了眼泪,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要带走她,蓦然她回首,就看到了正前方那身穿红嫁衣的女子身边,tt突然出现了一位身穿黑袍的男人。

    他明明是面向着她,但他的脸却是漆黑一片,看不到他的容貌。

    在她狐疑这是做什么的时候,那穿黑袍的男子突然抬手掀开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他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的恐怖身体……

    “啊——”她被吓的大叫,又下意识闭起了眼,可即便是闭起眼,脑海里还是那恐怖的一幕。

    身体依旧被一股力量吸引的朝着她不愿意去的方向,她太过害怕,便大喊起救命来……

    就在她呼喊之中,之前那叫她贞儿的银发男子的声音突然越来越近:“贞儿!”

    “贞儿!

    当声音在耳边响起时,穆甄突然觉得身体一颤,睁开了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是花见辞的那张脸,表情带着担心。

    再看一眼,这张脸和梦里银发男子的脸重合了。

    缓了片刻,她目光越过花见辞看到那华丽的吊灯和豪华的家具时,才想起自己在度假村的酒店大床上睡着了,刚才是自己是做了个噩梦。

    届时,花见辞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他抬起手捧住了她的脸,顿时他手掌的温度渗进了她的皮肤里。

    “做噩梦了?”他问。

    这个梦的末尾吓的她有些不着调,浑身都没了力气,她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花见辞若有所思,然后放开了她,去旁边为她接了杯水,道:“看来没让晚晚或者浦帆跟过来是个错误,这地方阴气重,即便我们有护身符,也难保证不会被邪祟侵占意识。”

    把水递给穆甄后,他又问:“梦到什么了?”

    穆甄拿着那杯水,都忘了往嘴边放。

    虽然她从梦里回到了现实,可梦里的情景却历历在目,如今意识到那是个梦后,她突然就发现,她梦里的银发男子是花见辞。

    而那个吓到她的穿黑袍的男人……

    是澈。

    包括,梦里站在澈身边穿嫁衣的女人,那不是别人……

    那是她!

    身上的嫁衣是去年过阴时穿的,而那四个喇嘛,就是送她去阴间的人!

    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缓了很久,她才说了话:“我梦到了你。”

    花见辞正了神色:“梦到了我梦到我做什么了?”

    “梦到……”她刚准备解释,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深呼口气,她又喝了口水平复了心情后,反问道:“花见辞,我问你,你身边高手那么多,你一定知道我过阴的全过程吧?”

    她突然提起了去年的事,花见辞一顿,踢掉脚上的室内拖鞋,上了床盘腿坐在了她对面,突然寒起了脸,用很认真的语气直言问:“你是不是梦到了你过阴的事?”

    须臾,她一阵愕然,“你……你怎么知道?”

    听她这么说,花见辞松了口气:“如果是梦到了你过阴,那就没什么事。丢过魂的人,在阴气重的地方,丢失的那一魂还容易出窍,怕你梦见的,是你丢了的那一魂所带的意识。”

    “这里很好玩,但就是不利于咱们这样体质的人,这两天再做了什么梦,记得都告诉我,防止邪祟。”

    穆甄点了点头,再想梦里,她在看着自己,还真如花见辞所说的那样,就像自己灵魂出窍看着自己肉体一样。

    可是,如果那个梦是自己丢过的魂所带的记忆,那么说……那个梦境就是真的了?

    她的那一缕魂是在过阴的时候回来的?而这样也就和她家人说她过阴回来变正常吻合了。

    但是,还有一个地方不对劲。

    于此,她对他说:“我梦见的,的确和你所说的差不多,但是……如果我的梦是我丢失的那一魂的记忆,为什么会有你?”

    她直接问了出来,花见辞的盛世美颜怔了怔。

    随后,他脸上带上了略微落寞的笑:“谁知道呢,高先生曾经说过,人若丢了魂和魄,它们会去的地方,大多都是自己上辈子或这辈子很在意却遗忘的人或者物的身边。”

    “但我看贞儿,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怕是我说错了吧。”

    说罢,他仰天躺在了床上,从兜里掏出手机,像个大男孩一样,打开了一款游戏,没有再继续和穆甄说下去。

    可是,他越是轻描淡写的否认,越是能让人觉得,他有话没说。

    想了想,她道:“哦,是吗,既然你这么说,那是你丢的魄去过你忘记的人身边?”

    听完此话,花见辞又看向了她,定定道:“嗯,所以我想要找到最后一缕魄,就必须娶你。”

    “什么意思?”

    穆甄问出之后,花见辞看着她的眼睛,却没有回答。

    想了半晌,她才意识到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不会是,他最后的一缕魄,在她身边吧……

    那,结合初次见面他说的话,难不成这个大少爷也是真喜欢她?

    要是这样的话,那她这次做梦,会梦到花见辞,一定有原因。

    一个忍不住,她身子靠近他,“我的梦里为什么会有你,你一定知道原因!请说实话!”

    这时花见辞的游戏开始了,他的注意力到了游戏上,待角色进入页面后,他才慢慢悠悠的答:“今晚让我睡了你,我就告诉你,这样你知道事实的话,应该会更感动。”

    “……”

    一言不合就开车,穆甄只能暗自感叹,再多的诡异事件,还是遮挡不住他作为豪门大少爷的纨绔。

    看她不说话,花见辞又说:“老婆,虽然我今晚上能霸王硬上弓,但还是希望你自愿。还有,你梦见了过阴,那梦里除了有我,还有他吧。”

    “梦是来自你的潜意识和你灵魂深处的东西,我的话可以骗你,但你自己的记忆,会骗你?自己掂量掂量什么才是对的,有些眼前人……需要好好珍惜才是。”

    他的话又一针见血。

    此时穆甄越来越觉得,花见辞之前为了证明照相机没有做手脚而割了腕,不单单是因为他想证明自己,其中还有对澈的不屑,怕他早就知道澈的身体是什么样子了,甚至还知道很多关于她的,她所不知道的事。

    所以如今说出的话,那么的自信和义正言辞。

    可她却在睡醒后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和澈在一起,他对她很好,有时候说的话还很卑微,让她觉得很可怜又值得同情。

    可这突然的梦里,她明显是向着花见辞,甚至和澈分开,和花见辞见面到现在一同出来度蜜月,花见辞对她也是真的好,她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这些事了。

    只是。

    即便梦里自己在抗拒澈,可现在想起他来,哪怕就是想着他那副可怕的身体,她还是不会因为一个梦,就对他有了讨厌的感觉。

    同样,也没有因为那个梦,就对花见辞有了好感,和他在一张床上睡觉,她还是不愿意。

    这是人的感觉问题,她自己也无法控制。

    看花见辞认真打起了游戏不肯说,她也没继续问,而是从床上起来,走去了旁边的沙发床趟在了上面,道:“抱歉,我一个普通人,还是觉得和您这位大少爷成了夫妻有些不现实,咱们还是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