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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宁正坐在暖阁里看账。西街的铺子打点好了,这个月的盈余就少了一大半。不过看样子,应该不久也能回来。
漆花的红木窗开着,外面的暖阳正好。守在一旁的菱角拿了帕子在绣,绣着绣着,突然将一旁矮几上的剪刀给碰落了下来。清脆的一声,吓得心宁心中一跳。
"菱角,你怎么了?"心宁抬头,见菱角居然没有什么反应,不由地疑惑地看向她。
菱角愣愣地看着窗口处,神色复杂难辨。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能出现的事物,又是惊讶,又是喜悦。
心宁好奇地转头,却发现窗户那儿不知什么时候倚了一个男子,一身白衣,微笑着看着她。
莫名地心中一痛,心宁捂住胸口,皱眉看着这陌生的人。这张脸太过好看,轮廓分明的侧脸被阳光映得恍如琥珀,薄唇轻勾,凤眼含情。最耀眼的是那一头长发,竟然是银色的,让这人看起来分外的不真实。
"楚儿。"那人开口,叹息着唤了一声,声音低哑缠绵,听得心宁一震。
脑海里恍惚闪过什么,快得她抓不住。心宁皱眉,看着那人道:"你是谁?"
凤盛骆朝心宁走了过来,听得她这一问,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怔愣地站在了原地。一双眸子瞅着她,突然就盈满了悲伤。
"你当真是不记得我了。"他低低地说了一声,额前的银发遮住了表情。半晌才抬头,继续走到她的身边。
"我是凤盛骆,是你最不该忘记的人。"
心宁看着他,越走近,她心里居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好像是丢失已久的宝贵东西,终于又回来了。可是,她分明不认识他,记忆里,寻不出半点关于他的痕迹。
真的是她忘记了他么?心宁抬头打量他,终是摇头:"我的确不记得你,不过你为何说,你是我最不该忘记的人?"
凤盛骆低头,深深地看着她,眼里有深情如海,有不顾一切的爱恋,任谁看了,也会知道他是多么深爱眼前的女子。
"因为你曾经很喜欢我,正是因为你忘记了,所以后来才会在另一个人手里伤得那么重。"他将她鬓边的头发挽到耳后,温柔地说:"你忘记了,我却还记得,幼时你曾说,长大后一定要嫁一个同夫子一样冠绝天下的男人。可是后来,你嫁错了。"
心宁皱眉,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你认错人了罢?"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认错。"凤盛骆抓过她冰凉的指尖,握在手里,轻笑道:"不管你是左楚歌,还是慕容心宁。楚儿,你都是我此生最疼爱的女子。"
心宁被震憾了,不由地侧头去看菱角。他知道她的身份,那么应该多多少少说了真话。既然是她忘记了,那么菱角她们该记得罢?
菱角看着自家主子投过来的询问目光,不由地叹息一声,犹豫半晌,点了点头。
凤盛骆能出现在这里,定然是独孤紫袭愿意告诉他主子的下落。独孤姑娘该是认为只有凤盛骆才能照顾好主子,给她幸福罢。也罢,若他真的能一如既往地对主子好,她们也总归都是开心的。
有些不解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心宁问:"既然我原来是喜欢你的,那么为何我还会嫁入宫中?"
以她的性子,若是入宫前深爱一个人,是谁也无法让她屈服了嫁给不喜欢的人的。
"因为你没有发觉其实你喜欢我啊。"凤盛骆脸上又挂起了妖孽的笑意,眼梢一挑,笑道:"若不是你入宫那一年,我因事回了离国,你以为你还会嫁给燕王么?"
当然不会,无论如何他也会抢了她去,断不会让她在后来受那么多苦难。
"咚咚。"有人敲门,心宁赶紧抽出自己被凤盛骆握在手心的指尖,朝门口道:"进来。"
不言端着一盘水果,笑吟吟地推开门,正打算说什么,却看见了一旁长身玉立的某妖孽。手中的盘子,不知不觉就落了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心宁扶额。看来,这人没有骗她了,可能的确是自己因为什么而忘记了他而已。不然,身边的两个丫头见着他,也不会一个碰掉剪刀,一个摔了盘子。
"楚儿可是信我了?"凤盛骆唇角勾起,笑着问她。
心宁看他一眼,点头。
凤公子抑郁已久的心情突然就好了。
独孤紫袭告诉了他所有他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包括楚儿生下了一个孩子。不过,他不介意,他只是心疼。若不是为了绝顶崖上的无果花,他一定能在后来好好保护楚儿。
也庆幸是无果花,让他在落下来之后还能不死,虽然骨头断得差不多了,但是在药农的家里,他还是慢慢地复原了。
风城启难应该是放出了他死在离国边境的消息。不过,父王仍旧康在,他的心腹也知道他不会轻易就死了。他已经寄了信回国,所以,等他追到楚儿,抱着孩子一起回离国,也是不迟的。
于是凤盛骆就在慕容府住了下来。慕容小公子的第二个克星,也就此正式登场。
襁褓里的小奶包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一头银发的陌生人,竟难得地没有哭。黑黑的眼珠儿尽管打着圈儿,嘴里还吐着泡泡。
团喜在一旁惊讶地看着,连声道:"真是奇了怪了,小公子这时候一般会哭的。夫人不在,它怎么会安静了?"
凤盛骆眼里盈满了笑意,伸手,有些笨手笨脚地将小奶包抱起,团喜赶紧在一旁兜着,生怕这美得和神仙一样的公子不小心将奶包给摔着了。
"长得挺可爱的,怎么喜欢皱眉头?"凤盛骆打量了它半晌,用手指轻轻揉了揉小奶包的眉心,笑道:"这般不学好,听着,以后跟我学,不要那么坏的脾气,脾气坏了没女孩儿喜欢你的。"
小奶包睁着眼睛,看了凤盛骆半晌,笑了。小胖手挥着就要去抓他的头发,却被他一根手指轻轻戳开,这一大一小的,竟然就这样玩起来了。
团喜张着嘴在旁边看了半晌,终于恍然大悟,大声道:"你是小公子的爹吗?"
夫人一人独居,带着孩子,说是守寡。可是怎么看夫人也没有多少伤心的神色,想来是和夫君吵架,夫人心性又高,所以独自带了孩子出来罢。这不,如今夫君找来了,连小公子都瞅着他笑呢。
凤盛骆笑得开怀,抱着小奶包道:"是啊,我是这小机灵鬼的爹。只不过要追到它娘,还得费些时候呢。"
团喜听不懂凤盛骆后面说什么,不过关键词她听到了。这神仙一样的公子是夫人的丈夫,小公子的爹!
于是,晚上心宁带着不言和菱角回来的时候,听到下人说的就是:"夫人,老爷带着小公子在花厅里等您了。"
老爷?
心宁嘴角一抽,连忙赶到花厅里去,却见凤盛骆抱着小奶包,正在说最后一句:"...万不可做负心人。"
抬头,看见心宁讶异的神色,凤盛骆一笑,将怀里的小东西递给她,道:"诺,它说想娘亲了。"
心宁呆呆地接过,看了怀里笑得正欢的小奶包一眼,神色复杂地看着凤盛骆道:"你不介意么?"
"介意什么?"凤盛骆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心宁语塞,干脆就不问了。抱着自家儿子坐在凳子上,准备用晚膳。
"不想知道独孤紫袭和月流离怎么样了么?"凤盛骆放下杯子,微笑着看着她。
心宁一愣,是的,她快一年没有联系紫袭了,平时书信也不敢传。她怎么样了,月流离怎么样了,她统统都不知道。
"独孤紫袭前些日子被人刺杀了。"
"什么?!"心宁猛地站起来,吓得怀里的小奶包直撇嘴。
凤盛骆伸手将快哭的某只接过来哄着,然后才道:"你别慌,她没有死,不然也不会告诉我你在江南。她只是受点伤,修养一阵也就好了。"
心宁心里直跳,菱角赶紧给她倒了热茶,帮她顺着气。
"谁干的?"
"伏羲宫里一个叫浮影的侍妾罢。"凤盛骆想了想,道:"好像是与独孤紫袭有杀母之仇。"
眉头一皱,心宁抿了一口茶,沉默。
独孤紫袭是杀手,杀了谁太正常。只是按伏羲宫的规矩,是断然不会杀了什么平民百姓的,那么浮影是谁?
一想到紫袭在伏羲宫,也没什么贴心的人,倒是杀机四伏,心宁有些坐不住了。
"你别着急。"凤盛骆按下她,将又重新笑了的小奶包塞在她怀里,道:"她不用你担心,你还是先担心自己罢。楚儿,如果我没有猜错,风城启难一定是寻你来了。"
不言菱角均是一愣,心宁倒是面无表情。她说过的话又不是闹着玩的,他以为他纡尊降贵了,她就会回心转意?笑话。
只是,若真寻了来,倒是麻烦。
凤盛骆看着心宁沉思的眼神,面上笑得春暖花开,轻笑道:"楚儿,不若你便从了我罢,也少了许多麻烦。"
小奶包没心没肺地咯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