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受众芳知(一)

不知春将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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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筠生说到这儿,已然是十分重的话了,这话里话外,无不是争对他们叶家。底下的大人们,个个饱读诗书,心里都知道,周筠生所言出自《诗经.魏风》。有道是: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如今这大钺国谁能是硕鼠?可不就是叶氏一族么……叶之章听皇帝这样说,自然也有些下不来台,面上仍是笑说:“臣当然知晓这典故,臣三岁便已能诵吟《诗经》,早已是滚瓜烂熟了。”

    周筠生道:“这庄稼人,最恨的可不就是硕鼠,什么事儿都没干,净捡着偷鸡摸狗的事儿了。你倒是说说,这硕鼠,该不该死?”

    叶之章脸上发了冷汗,拱手道:“微臣以为,这庄稼人反倒要感谢这硕鼠才是。”

    “哦?此话怎讲?”周筠生从薛巾手上接过茶来,又抿了口,茶烟气儿浮起,倒叫人看不清他的喜怒来。

    叶之章恭谨道:“这庄稼人,往年粮食收成了,如那豆子,都是埋到箱子底下,袋子当中。可不得时间久了,还得闷坏了。倒是硕鼠,虽是偷了几颗粮食,可是反倒也给这些豆子一个喘息的时机,恰恰是成全了大局。因而臣以为,这硕鼠不该死。”

    听罢,这议事阁中悄然无声,此时怕是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周筠生忽而大笑了起来,倒是叫在座诸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了,他也未接叶之章的话头,只是又问了句:“之章,这各部开票子的事儿,想来你也是要经手的,张老年岁大一些,难免犯个糊涂,签字什么的也不敢过。你是年轻人,你怎么就把事儿给耽搁了呢?”

    “臣在户部等着开票子的时候,在座的大人们可都是在场的,当时他们就一个都不签字,臣又可奈何?退一步说,臣倒是要说说李玬李大人了,户部的事儿,因着数额巨大,这张冲之老大人接手晚,搞不清明细,不敢签字,也情有可原。可是你李玬,原先还在鸿胪寺供职的时候,这无非也就是一些细碎的开支名目,也占不到几个银子,可是李大人为何就不签字了?你们鸿胪寺到底要干什么?”

    叶之章几乎是把话给吼出来的,这一声,可把阁内震的回声四起。诸人都望向李玬,有人同情他,一时竟然背了这黑锅,有人在看戏,看皇上身边的红人究竟怎么应付这局面。

    别看李玬平日里话不多,谨小慎微,但凡有什么事儿,那必然都是李玖詹出的头。如今听叶之章如此说,他心下也是不乐意了,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李玬上前,先朝着周筠生行了一礼,方才对叶之章道:“叶大人,下官如今虽不在鸿胪寺供职了,但也有两句话要说。其一,这鸿胪寺,不是什么我们的鸿胪寺,这鸿胪寺是大钺的鸿胪寺!还请叶大人分个清楚。其二,中书省归中书省,鸿胪寺归鸿胪寺,虽然这票子最终是需要经得中书省过手的,可是鸿胪寺也有自己的职能可履行。但凡若是由叶大人说了算的,那还要这鸿胪寺干什么?直接并了不是更好?”

    李玬在眉州时候,虽然是铮铮铁骨,可是自打入了这京师以来,就甚少强出头去说些什么。如今这番话说来,倒是叫在座诸人心下都暗暗吃惊,这李玬也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这些话,也把叶之章有些说愣住了。

    周筠生翻着账册的手停了下来,两眼望着满堂的大臣们。

    李玖詹此时出来打了个圆场:“这议事就议事,皇上瞧着呢,孰是孰非,可不是心里都亮堂着。这谁有干系,谁无干系,在这里也是吵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何必呢?”

    “依微臣看,咱们还是不要说这责任在谁了,倒是不如说一说这赤字的事儿。臣倒是也有疑问想问问叶大人了。这前些时候,筹措的一百多万两白银,为何就先擅自用作了京师百姓安置之用?若是那时将银子送到前线去,如今这亏空倒时能少一大半呢。”说话的是宗人府右宗人樊少华。

    叶之章似就是在等这句话,只是他以为皇帝会亲口来提,可不想,会由樊少华来提出。从前,这樊家虽与叶家也无什么瓜葛,可是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如今樊少华出了头,那便是两家也势不两立了。

    周筠生将账册往旁边案上一放,阖了眼,听着他们继续说着。

    叶之章争辩道:“皇上说了,要以民未填,这京师是大钺的重中之重,先前流民冲击京师所造成的损失也是极为重的,京师若是不稳,皇上又怎么可能在前头安心打着仗呢?咱们是文官,不是武官。这冲锋陷阵的事儿是轮不上了,可是后院灭火的事儿还不兴去做么?”

    这话说的,好似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周筠生挑了下眉尖,对张冲之等人道:“这票子,你们便在这儿签了吧。但凡是不足的,便从宫里头内务府里扣,若还是不足,那就把江南制造局今年本要上供的丝绸布匹一概都停了,来年初,波斯等地还有朝贡,也可解一时燃眉之急。”

    叶之章听了,瞧了眼樊少华、李玬等人,如今算来算去,可不是还是算到了皇帝自个的头上,要说能分出个子丑寅卯来,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云梅宫,曦嬷嬷带着芷若、芷水两公主,从远处慢慢走来。

    芷水一路蹦蹦跳跳,好似还是同以往那般天真无邪,边走还边拉着曦嬷嬷道:“今儿个娘娘召见我们,可是有母妃的消息了?”

    曦嬷嬷笑笑,只是答道:“老奴不知道呢,小公主有什么想知道的,自可自个问问娘娘。”

    芷若一路心事重重,自从丽妃失踪以后,她就每一日心下不沉的。这会倒是比以往越发的沉默了,这一路芷水叽叽喳喳说了什么,她也一概听的不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