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051章: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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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阿妩垂眸一顾, 前所未有的高度让她有些目眩, 她忍住哆嗦,咬牙道:“你的要求我都可应下。”

    王氏守在阿妩边上,担惊受怕至极,生怕她一个不稳跌下去,“娇娇, 你听阿娘的,先下来说话!”

    阿妩也想在下面好好说话, 可奈何有人不听,她怕她一下去, 蔺荀手里的鞭子便会再度招呼在他兄长身上。

    阿妩给了王氏一个安心的眼神, 转而定定凝视蔺荀,“唯有一点, 你必须应我!”她一字一顿,态度十分坚决。

    “你答应我,绝不伤我母亲兄长一分,绝不动平舆百姓一毫。你若应下这些, 我便允你所有要求。”

    蔺荀舌尖微抵下颚, 面色冷然, “若我不应呢?”

    “若你不应,我便从此处跃下!”她银牙紧咬, 掷地有声。

    “阿妩!莫做傻事。”刘巽从后怕里回神, 焦急劝告阿妩。

    “娇娇, 你万莫犯傻, 你若走了,阿娘和你二兄该如何向你故去父亲和长兄交代?!他们由来疼你,你千万莫做傻事啊!娇娇,你听话,你下来罢。”王氏平时在人前大都端庄自持,此时此刻因阿妩所处之境,不由得在人前红了眼。

    阿妩摇了摇头,反倒倔强与蔺荀对视,“我方才所言,燕侯应否?”她目光灼灼,急切想得一声肯定,清亮的眸中似有火燃烧,照得她愈发妩媚动人,撩人心弦。

    蔺荀忽而眯眼,扯唇露出一个大笑。

    他这样抱着臂,遥遥地瞧着她,无再多言的意思。

    四目相接,无声对峙。

    庾清轻咳一声,以示提醒。

    蔺荀却一挑长眉,面上带笑,语气十分桀骜,“她既要跳,就让她跳。”

    他这一生,最厌便是为旁人胁迫。

    谁都不行。

    何况,他原本便没打算要动王氏和刘巽,更没打算动这平舆的百姓。

    最重要的是他认为阿妩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像她这样娇生惯养的豪门贵女,过惯了锦衣玉食的享乐日子,压根没有跳下来的胆量。

    蔺荀的笑,落在阿妩眼中成了一种讥讽与藐视。

    她与之无声对峙,良久,终于在心中得出一个结论。

    这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就算她在此地站成一桩石像,他怕也不会动容半分……他对她的死活,压根毫不在意。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千里迢迢从蓟城南下至平舆来求亲?

    阿妩一口银牙几欲咬碎。

    她思索半晌,脑中忽如流水掠过一串串画面。

    是了,当初她与她二兄辱他至甚,使他沦为整个大魏的笑柄,他甚至因她差点丧命,而今他们落势,他自然是抱着戏耍报复的心看笑话来了。

    阿妩无声握拳,忍住心中汹涌的怒意。

    风雨渐大,细如牛毛的雨丝渐渐缀落成珠,盘结在她一头鸦羽般的发上,透明的珠子顺着她的发梢一滴又一滴缓缓落下。

    阿妩的心被冰冷的雨水泡冷,连带着最后不切实际的愿想也被冲刷干净,眸子渐渐黯淡下去。

    近来她遭受这诸多变故,哭过恼过,恨过怨过,也曾想过逃避放弃,可她唯独没有想过……去死。

    她舍不得阿娘,舍不得二兄……

    阿妩扯唇,却发现自己压根笑不出来,只感到眼睛有些发酸。

    反正都是要嫁人的,嫁不成王邈,嫁谁又有何区别?而今已是如此,日后总不会有这更差的处境。

    何况她除了接受,别无选择啊。

    细如落珠的雨打在蔺荀玄色的明光甲上,发出细碎的啪嗒声。他眉目染了湿意,隔着隐约的水汽看着墙垛上那个飘飘欲坠,仿佛一阵风都能吹翻的身影,眉目忽然冻住,冷如霜雪。

    正待阿妩想通,打算从城墙之间的垛口退下时,脚下却陡然一滑,下一瞬,整个人就这样滑了出去。

    “啊,娇娇,我的娇娇——”王氏神色疯狂,扑身去抓,却只碰到了一处一角。

    桂妪见王氏大半身子都要探出,卯足了劲将她按住,“夫人。”

    “阿妩,阿妩!”刘巽目眦尽裂,不顾阻拦忽似发疯一般往城墙奔走。

    可惜他与阿妩所距甚远,要救她显然已来不及。

    阿妩掉下的一瞬,浑身血液倒涌,脑袋一懵,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谁知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个披甲戴胄的陌生怀抱。

    王氏瞧见这幕浑身脱力,不住后退,好在桂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刘巽也很是狼狈,大口大口大的松着气。

    庾清一个眼神示下,刘巽便被蔺荀的人马再次架住。

    城墙不算高,但离地还是很有些距离,阿妩坠入蔺荀怀中因巨大冲力逼得他连连后退,蔺荀强撑了几瞬想要稳住身形,无奈坠力太猛,最终不住摇摆几下,重重跌落在地。

    恍惚中,阿妩似乎听到咔嚓的轻微脆响。

    庾清瞧见这幕,神色颇有些凝重。

    阿妩心跳如擂,脸无血色,咽了咽干涩的嗓子。

    她整个身子几乎都压在身下男子身上,他身上冷锐的铠甲在方才不慎刮到了她几寸肌肤,好在只是些擦伤,并无大碍。

    此刻,与冰冷铠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两只箍在阿妩腰身上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料,阿妩能清晰的感受到从身下之人手心传来的力道和热意。她的下巴磕在他的胸膛,呼出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了他的身上。

    因二人近在咫尺,所以阿妩清楚的嗅到他身上竟带了一种似兰草的淡淡香气,恰好她最喜也是兰草的味道。

    这与她想象中不修边幅,邋遢不洁的武将完全不同,此人的身上完全没有那种令人不适难耐的味道。

    阿妩并不知是谁助了她,只以为是蔺荀队伍里的寻常士兵,她动了动身子,手掌强撑在地借力,想要起身道谢。

    谁知,下一瞬落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左手手腕被人狠狠握住,往前一送。

    她再度跌回了他的怀中。

    耳边传来一道让她战栗的声音,“翁主宁死,也不愿嫁我?”他咬牙切齿,眉眼如冰,隐隐伸出还掺了些阿妩瞧不分明的情绪,质问之声仿佛是碾碎了一般从他齿关挤出。

    竟是蔺荀!

    明明拂在耳畔的气息有些微热,阿妩却觉忽然置身冰窖,浑身都无法动弹。

    “说话!”他声音里满是隐忍的怒意。

    阿妩久久不动,落在腰间的手越收越紧。

    “放开她!”刘巽再次与左右起了争执,欲向前解救阿妩。

    “二郎,你先勿要多言。”王氏虽看不上蔺荀,但方才多亏他反应及时,否则就要酿成大祸,王氏道:“多谢燕侯救了吾女,地上寒凉,实在不便谈话。”

    蔺荀却是未理,执拗地将阿妩禁锢。

    “放手。”阿妩忍不住疼痛,紧抿红唇,对上了他幽黑冷萃,如野兽般眼。

    不管他娶她所图为何,报复也好,泄愤也罢,她都别无选择。

    如今二兄在他手中,他的数万兵马将平舆城围得水泄不通,她若不应他,那他父王镇守汝南多年的心血,她阿娘兄长,这平舆的一方百姓,又该怎么办?

    阿妩撑在地上的左手骤然收紧,扣得地上的泥土有些变形,贝齿将下唇咬得泛白。

    可是,她并不甘心啊。

    年少时,她曾以为凭她的家世才貌,足以配得上世间最好的儿郎。

    而今大难当头,才惊觉曾经这些引以为傲的东西不过虚幻泡影,毫无用处。若再来一次,她倒宁愿自己普通一些,免得引来各方人马觊觎,还连累至亲。

    蔺荀见她久久不答,眸底晦色掠过,加大力气,攥住阿妩胳膊带向他,使她不得不与自己对视,“你愿也好,不愿也罢,但凡我蔺荀所求,不到手中,誓不罢休。”他目光冷萃,如天罗地网将她罩住,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你最好……”清楚这点。

    “我愿意。”阿妩微微闭眸,眼睫微颤,强忍着手臂上的痛意,打断他还欲再说的话。

    闻声,王氏喝叫起来,“娇娇!”

    王氏想往这边靠近,却不敢贸然下城,只能在城墙上急得团团转。

    “阿妩,你身份高贵,如何能——”刘巽话还未完,蔺荀一个眼刀冷冷递了过去。

    三番四次被刘巽打断,早将蔺荀磨得没了耐性,“伯先。”蔺荀一个眼神,庾清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汝南王奔波一日,想来乏了,先好好歇息罢。”

    刘巽睁大眼,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旁边的士兵轻车熟路赏了一记手刀,随后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蔺荀眸光陡然深沉,转首对上阿妩,眼底是似有无声暗流涌动,他的声音沉了几分,“你说什么?”

    阿妩半闭着眼眸,不与他对视。

    虽竭力维持着平静,颤抖的声音还是泄了怯,“我说,我愿意嫁你。”阿妩料想他应是误会她宁死也不愿嫁他,拂了他的面子,才会惹他愤怒至此,“方才我是因失足跌落,并非有意寻短。”

    “多谢……燕侯出手相救。”她对他颔首,干巴巴道谢。

    蔺荀没有说话,陡然松了钳制她的左手。

    阿妩如释重负,趁机起身,寻思半晌,她觉得这时候除了服软别无他法,稳住情绪,垂眸道:“我答应与你成亲,你……也应我一个条件,可否?”她此生从未在人前示弱服软,好容易才憋出这样的话来,语气是到位了,咬得发白的唇却泄了她心里的底儿。

    呵,被逼急了,知晓向他示弱了?

    蔺荀扯唇,用一种甚是漫不经心的语气道:“翁主方才言,只要我应下你的条件,你便允我所有要求?”

    “自然。”

    “很好,日后凡是我之所言,你都要有求必应。”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乐事,眸光微亮,扬起眉,故意半眯着眼用一种隐晦的目光瞧着她,“记住,是所有要求。”

    阿妩从他意有所指的话里回过味,粉面生生憋出一丝血色,牙都快要咬碎才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她活了十多年,从未被人当面以这般羞辱,这个……这个粗鄙无耻,不知廉耻的武夫……

    阿妩暗自握拳,憋得浑身发抖,心想总有一日,她要将今日的侮辱如数奉还。

    可万万未想到这个名冠洛阳的贵女,竟是个说动手砸人便动手砸人的狠角色。

    她们瞧着裴五娘额上的口子,不由下意识按住自己的额角后退一步,隐隐觉得额头火辣辣的痛。

    若方才那裴夫人离得再近一些,那一杯子砸下去,只怕是要留一大疤了。

    所以,是谁言燕侯昨夜怒极出房,将华容翁主晾了一晚?是谁言燕侯此番求娶华容翁主是为了磋磨折磨于她,以泄当年被辱之恨?瞧瞧华容翁主眼下这般生龙活虎,动手砸人的模样,哪里像一个被欺压之人该有的样子?

    陈夫人和吴夫人二人对视一眼,而后略带厌恶的瞧了裴五娘一眼,心知二人这是被她一块拉来做了枪使了。

    先前三人之中,裴夫人出生最高,所以陈吴二人都唯她是从。

    如今瞧明了的形势,陈吴自然要忙着将自己摘干净。

    陈吴二人当即向阿妩以言语表忠心,表示她们二人只是太后所赐,并无争宠之心,且入府至今蔺荀都没碰过她们,叫阿妩大可放心。

    阿妩对于陈吴二人的讨好,并不在意,对于二人自表清白,不觉好笑至极。

    当她是无知小儿呢?

    蔺荀昨夜那般急色的模样,舍得放着这么两个活舌生香的美人不享用?

    裴五娘震惊之余,抚上自己湿热的额角,心里对阿妩更恨,她咬牙指着阿妩,语含控诉威胁,“你这般蛮横凶残,身为主母,毫无容人之量,竟敢效仿那市井泼妇动手砸人,燕侯必然不能容你!”这话就差没指名道姓地给阿妩贴上‘妒妇’二字。

    “那又何如?”阿妩眸光微暗,随后一脸兴致缺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摆了摆手。

    裴五娘见她态度嚣张至此,心中几欲喷火,可无奈她句句在理,反驳不得咬牙跺跺脚,恨声道:“你且瞧着。”言落匆匆而出。

    陈吴二人见状也连忙告辞。

    玉枝见裴五娘气愤而出,不由担忧道:“翁主,若那裴五娘真去告状,那咱们……”

    阿妩摇头,眸色微深,“就算我不打她,今日之事一样不能善了。”

    裴五娘今日本就是为挑衅而来,与她此次的交锋,关系到阿妩日后在这府上的地位。

    若她今日没能压住裴五娘,反倒叫她区区一个妾氏给欺侮了去,那么下面的人自然会有样学样,到时候,她们的处境只怕会更加艰难。

    桂妪蹙眉,“昨夜老奴向府中下人打听府中姬妾之时,那些下人个个讳莫如深,问了好些人,才从最后一位丫头的口中问出府上只有几个不甚得宠的姬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