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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难得的好机会,秦亦清又岂能这般就作罢了?
可是,就当他琢磨着怎么才能更加有效折磨叶重琅的时候,远远的,貌似有琴音传来了。
琴音没什么新鲜,虽然荒郊野外处处白雪,但谁也不能说就弹不得琴。
但问题是,那琴音断断续续,忽高忽低的声音仿佛忽近忽远,琴音虽不成曲调,可仿佛就像是漫不经心的勾动琴弦,不知该称之为是警示还是恐吓。
更可怕的是,那一声声弦响,一点儿也不显清冽,反倒如……幽幽的鬼音。
东都弟子中也有通晓音律的人,竖着耳朵集中精力听了半晌,猛的骇然道:“天悲鬼琴!这琴音……是天悲鬼琴!”
一句天悲鬼琴,秦亦清立马连备战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两次见识过天悲鬼琴杀人如屠的场景,那简直就是他的噩梦,一个有生以来宁可死也不愿再重温的噩梦。
可是急中生智,人在走投无路的绝境中总有一线垂死挣扎之力,秦亦清当即思路清晰便喝道:“不必惊慌!琴音未曾正视,恐怕此也只是试探……尽快前行!前方便有城镇,魔将必然不敢肆意屠杀孤竹百姓!”
且不论这判断对是不对,逃,是必然要做的。
东都弟子们一听,顿时各各拔腿就跑,反而剩下叶重琅仍旧款步而行,不见半点儿慌乱焦急,那一步一步仿佛丈量好了一般分毫都不差。
秦亦清刚跑了两步,却发现并未有人继续押着叶重琅,情急之下,猛的持枪指向了叶重琅,语速飞快道:“我奉劝你别在此拖延,快走!否则……”
“你敢伤我?”叶重琅淡淡看过去,那眸中冷然虽无杀意,却一时间傲然如神。
为什么不敢伤?秦亦清自己都不知道,但情急问心,他还真是不敢伤。
而就在这时,铮铮两声弦响,颇像是所有琴师起手要成曲的预兆,仿佛下一刻……一曲起,十里浮屠……
念头刚一起,秦亦清便猛的蹲身背起叶重琅,拔腿向前冲去。
然而,就在距离狂奔的东都弟子不远,一处小山包背后,凤起正摆开了姿势,一板一眼勾动着天悲鬼琴的琴弦,她已经够努力了,够用心了,可勾出的弦音,仍旧嘣嘣嘣的,活像弹棉花。
夙凝在一旁已经笑得快吐血了,时不时踮脚看看不远处埋头狂奔的东都弟子,直至人影稍远,才终于忍不住压着声音笑道:“我说……我今天真是见识到了,天分啊,什么是天分!我就奇怪了,诛心算计,绝世功法,哪一样不比音律难学,你这就算快要嫁进孤竹了,仍旧没长进啊。”
“说的是呢。”凤起也有点儿犯愁,“若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觉得叶重琅都快学到我三分不要脸了,我记得他成曲之前,也是这样……”
嘣嘣两声,勾弦,嘣,滑弦,嗡,抚弦,嘣嘣嘣嘣嘣……
“快停停停……”夙凝笑得脸都扭曲了,“人都被你吓跑了,你再别把阡殇引来了,就冲你这么糟蹋他的琴,他不杀你……哎呦……我心肝儿疼……”
凤起终是叹了口气,起身踮脚看了看山后,又叹了口气看看手中的天悲鬼琴,“话说……你是怎么能摆脱阡殇的?”
“这还不简单?”夙凝诧异看向她,“其实不是我摆脱他,而是他不敢离我太近,我抢了他的琴,他追我是不假,但要被我发现了,我追着就亲他,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凤起:“……”
果然,和魔将们分开的时间太久了,她倒是快忘了他们的专长了。
“那你继续吧。”凤起将天悲鬼琴塞给夙凝,忽然问了句,“不过,溯流的替死鬼,我应该能帮你送到了,但替死归替死,神魂不再被缚,你打算让他夺舍还是投胎?”
“那当然是夺舍。”夙凝信誓旦旦道,“而且,人选我都找好了。”
“这么快?”凤起还觉得挺惊讶的,毕竟夙凝一直挺懒的,“从哪儿找的?”
夙凝煞有介事道:“你不是一直要杀叶代依嘛?我不嫌老。”
“你给我滚!!”凤起哭笑不得骂道,“在这等着捡漏呢?赶紧另找个人去,我就算杀了叶代依,碎尸万段也不会留给你!”
“哈哈哈哈……”夙凝笑得颠三倒四,抱着天悲鬼琴还抹了一把眼泪,“看来青邺说的是真的?你还真要为了留叶代依一命,去搏殊俨手中的传承?如此的深情厚意,你怎么不嫁给叶代依啊?”
凤起白了她一眼,可一提起这个,她忽然想到了,开口提醒道:“对了,叶重琅现在虽然知道我的身份,你们早晚有一天会见面,但是,我和叶代依的过往,你们寻常开开玩笑便罢了,别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那又怎么样?”夙凝又笑了,仿佛凤起浑身上下全都能笑,“他之前还卯足了劲跟他叔父抢女人呢,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还介意听点儿你与他叔父的陈年旧情么?”
滋味就是这么的古怪,要说之前叶重琅坚持要娶她,逼迫叶代依收回了续弦的念头,可当得知她是魔将凤起……话说,魔将凤起当年与孤竹叶代依的私交也是天下皆知,甚至她和叶代依有染的传言也是不少,叶重琅听过没有?
凤起有点儿愁,难怪叶重琅直接就把往事撇清了不去一一谈论,这桩桩件件细想起来,怎么想怎么都是怪。
而凤起此次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知道秦亦清最怕的恐怕就是劫杀过他们的三个魔将,只要稍稍打草惊蛇,秦亦清必定跑得比兔子还快,最起码,叶重琅这一路是他背着走的,最起码,看他晚上还敢不敢将叶重琅安置在马棚。
果然不出她所料,秦亦清背着叶重琅一路狂奔就进了前方镇子,且在客栈住下缩了一整天没出来,而他也在懊恼,怎么前一天没有想到,将叶重琅放在了马棚那样完全不够隐蔽的地方,现在,真把魔将给引来了。
房间,勉为其难给叶重琅安排了,但是饭,没有!
不过,叶重琅倒也没什么意见,反而主动提出,让东都弟子将琴还给他,若有鬼音肆虐,他需以琴音保他孤竹百姓平安。
秦亦清斟酌了一下,倒也觉得合情合理,如果叶重琅不是顾念着孤竹,又怎会这般束手就擒?
他当即就命人把悲问还给了叶重琅,但是惊情,绝对不行,而他哪怕欲以琴音抵御鬼音,护的也是他孤竹百姓,反正饭,没有!
可秦亦清前脚走没多长时间,后脚,凤起就拎着个食盒翻窗进来了。
“饿了吧?你早饭都没吃,这镇子挺大的,我就索性在酒楼买了饭菜,花样还不少呢,看你喜欢吃什么?”
叶重琅忍不住笑得分外无奈,“我觉得,你当之无愧是气死人的一把好手。”
“啊?我哪儿又惹你生气了?”凤起还觉得挺无辜的,她送个饭怎么就气死人了呢?
当然,如果她知道,秦亦清此刻在外面,以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情,吃的是客栈中的四菜一汤都尤为满足。而他认为应在房里忍饥挨饿的叶重琅,吃的是天香楼的十道招牌菜,喝的是十全大补汤……凤起也会觉得,她真是气死人的一把好手。
但这世间会气人的又不止凤起一个,叶重琅慢条斯理吃饱了之后,随即便问了句,“今日那琴音,出自你手?”
“啊……没错,你听出来了?那看来我这些日子跟在你身边,就算耳濡目染也算有长……”
“惨不忍睹。”叶重琅淡淡评价道。
凤起一低头,嘀咕道:“琴音是用来听的,你这就不气死人了?什么叫惨不忍睹……”
“我来教你。”说着,叶重琅仿佛容不得她拒绝,就将她带到了桌前,按着她坐下。
凤起看了看眼前的琴,有种预感,继棋术之后,她又要显露一手永远也超越不了叶重琅的技艺了。
她索性仰头开始聊天,“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这琴名为悲问,有什么典故没有?”
“待你知琴音,方知其意。”
那就意味着,她有生之年都不会知道悲问这名字是怎么来的了。
“那惊情呢?你曾经不过五岁退了个婚,佩剑如何得来那般奥义颇深的名字?”
“终有一天,你知我心,便都能明白。”
那就意味着,她……还是不够知他的心?是还有什么她不知道?或者是没有懂?
凤起又问,“那你胥山君这个号,是怎么来的?”
“自己想。”
终于不晦涩了,但也等于什么都没说。
然而,那天夜里,是秦亦清有生以来最后悔的一&夜,他后悔不该把琴还给叶重琅。
那天夜里,几乎大半夜,叶重琅房里传来的不是清冽的琴音,而是一种诡异的嘣嘣声,更加诡异的是,那嘣嘣声竟与白天里出现的天悲鬼琴的琴音如出一辙,连绵不绝又锲而不舍的,仿佛要制造一个梦魇,让他们谁也睡不安宁。
这难道是……叶重琅在学天悲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