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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魔女虽然很喜欢嘴上冷漠地抱怨, 但是实实在在是个非常热心又慈悲心肠的老太太。
比如, 她将白龙的尸体捡了回来, 放在沼底的森林里用魔女的力量帮助重新化为河流的白龙镇养神魂,还把从藏马那里得来的珍贵的植物种在白龙的心脏里。
再比如, 她一直都在说接到藏马母亲的平安绳订单非常的麻烦, 让自己耗费了很多时间和心力,但是她还是妥帖地制作好了平安绳,为了防止藏马的母亲不小心将平安绳碰掉了,老太太还特别花心思地在平安绳上盘了一个小小的平安扣。
又比如现在, 她嘴巴上说着‘付丧神既然已经认主了,还要什么记忆?’, 却依旧收下加奈递过去的礼盒,从礼盒里拿了其中一个增加速度的御魂,把剩下的礼物还给了加奈,让药研等三人跟着自己走到沼底深处的迷雾之林里。
“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会忘记, 但是看你们付丧神这种情况, 应该是被什么人把记忆封存了才是。”钱魔女提着一盏昏黄的灯, 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三名付丧神解释。
“在我沼底深处的森林中, 有一汪能够回溯记忆的泉水, 在月亮的影子倒映在泉水中的时候, 沉浸在泉水里的神明能够看见自己的原身和经历。”
“这汪无名泉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曾经是高天原的某位神明每年自省自悟之处, 自他成为高位神之后, 已经一百多年都没有来过这里了。”
“现在正好有月亮。”钱魔女指了指森林深处那汪幽幽发光的泉水, “自己过去吧,小子们。记得一定要站在泉水中,能够被月光照耀到的地方。”
“多谢您的慷慨。”
三日月代表两名孩子模样的付丧神诚恳地对着魔女道了谢,便兀自穿过树林,走到那汪魔女所指的泉水边了。
“三日月和药研,会想要拿回记忆吗?”全身脱得只剩短裤的萤丸第一个走进了泉水里,扭头问自己身后慢慢跟过来的药研藤四郎。
“我啊,真的不觉得那些记忆有什么重要的。”银发的小正太被冰冷的泉水凉得一个机灵,有些愁眉苦脸,“……只要我现在是主人的不就好了,缺失的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事实上,我的想法倒是相反。”药研摇头,少年洁白的胸膛在月下熠熠生辉,“若是在缺失的这段记忆里,药研藤四郎这把护身刀若是被人施法诅咒、或者设下了任何对于大将有危险的法术,若是因为我的无知惫懒而让大将有丝毫损失,我又如何能原谅自己。”
“……我觉得药研你说的很有道理。”萤丸想了想,用力地点了点头,“呦西,为了保护主人,就朝着找回全部记忆的目标努力吧。”
“小姑娘的话,可不是因为这种原因才特意带着我们来神隐之地找回记忆的。”三日月慢吞吞地脱掉罩衣,“按照她的性格,一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留下我和萤丸君的意思。”
他记得小姑娘在得知了三日月宗近的名字时,在呆滞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惶恐和抗拒。
……我怎么能够使用天下五剑呢?
……我如何能够驾驭这般珍贵古刀的付丧神?
……该怎么样劝阻这位大人离开呢?
三日月宗近,日本国宝级太刀,这样化形的付丧神,几乎可以成为一个小家族崛起的根基了。有多少人渴望得到这样的重宝不惜去偷、去抢、用各种手段去求取。
只有眼前的那个小姑娘,一脸惶恐地思考着如何把重宝三日月宗近“还”回去。
在她的眼里,自己和萤丸都是名贵到不可及的刀,与药研藤四郎完全不一样,早晚应该回到适合且能够配得上他们的主人手中。
正是因为如此,三日月才会在前往莲池家的时候故意引导莲池薰说出那些暗堕付丧神的例子提醒他们的主人,既然已经用血液把老头子契约了,再随随便便丢掉话,老头子说不定会黑化哦。
萤丸懵懵懂懂没有搞清楚状况,药研则是对新来的两振刀报以警惕,三日月浑水摸鱼、插科打诨,在小姑娘终于松口答应萤丸的时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对于三日月宗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名气?财富?力量?还是荣耀?
曾经持有他的宁宁被称作北政所,十四岁嫁给丰臣秀吉,一生戎马,征战无数,甚至在之后成为了秀吉坚强的后盾与政治谋士,立下汗马功劳。秀吉更是为了她打破女子不允许持刀的惯例,将三日月宗近送给了她。
声名赫赫、位高权重、所到之处无不为之臣服……这样子的宁宁就开心吗?
眼睁睁地看着丈夫与其他女子在一起缠绵,一生无子,最终在丈夫亡故十年之后出家,并将佩刀三日月宗近改名为五阿弥切。
如果真的能够斩断人生的五种痛苦和烦恼,又何至于最后郁郁亡故?
自诩千岁老年人的三日月慢慢地步入了那汪无名泉。
那么,对于三日月宗近而言,最想要什么呢?
*
“白龙先生……现在是在睡觉吗?”
加奈蹲在那片美丽的河流边,静静地望着如同大理石表面一般平滑的河流,夜空里明亮的星子落在这片温柔的河里,波光流转,微风缱绻。
“是的呢,”站在加奈身边的藏马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所以我们的动作要轻一点,别把他吵醒了。”
“毕竟,就算是有了镇养魂魄的果实,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恢复。”
女孩闻言,乖巧地点头,轻轻地用手巴拉着岸边的芦苇。
“要赶快醒来、要赶快好起来,”加奈低声对着河打气,“你说过要去找她的,很快就可以过去找她的。她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从女孩的腮边滑落,滴在河面上。
出乎意料的是,这滴泪水并没有扰乱河面的平静,哪怕一点涟漪都没有产生,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了一半,没有留下半点踪迹。
加奈并没有发现眼前细微的异样,而是胡乱地用手把脸上的泪水擦掉。站在女孩身边的妖狐眼神一闪,嘴唇瓮动了片刻,以复杂的目光瞥了巫女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藏马先生。”过了很久,小女孩郁闷的声音才在这幽暗的森林里响了起来。
“恩?”
“故事里的汤婆婆那么坏,那些高位神应该都能‘看得见’,为什么没有神明去惩罚她呢?为什么……她还可以照旧经营汤屋、照旧揽财、照旧那样对待……误闯进来的人类?为什么……她没有得到惩罚呢?”
这一次,是藏马沉默了。
“因为……她所做的是正常的‘承诺’啊。”
“她会放走那个人类女孩,本身就是与白龙所做的交易,而白龙也的确认同了这个契约,旁人又有什么好置喙的?就算是手段激烈,白龙本就是她收下的徒弟,就算是让他神魂皆散又怎么样?”
“更何况……”红发的男人嘴角微微勾起嘲讽的笑,淡淡道,“高位神们在油汤中不是非常享受吗?又怎么会去找油汤主人的麻烦?”
“……”加奈张了张嘴,踟蹰着,“可是,他们……是神明啊。是人类所崇拜、所供奉、所心怀希冀的神明啊。”
藏马没有再对此进行过多的解释了,他双眼微颌看着还是个小孩子的日暮加奈:“他们似乎回来了,我们先回屋里去等吧。”
说罢,他便带着加奈绕过了这片白龙化作的湖泊,头也不回地朝着钱魔女的小屋走去。
满心疑惑和愤怒的小姑娘不敢多问,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藏马回去,走在离开的路上,加奈忍不住扭过头望向那条河,在心里对赈早见琥珀川说再见。
错开眼的瞬间,日暮加奈隐隐约约地从眼角瞥到一个白衣少年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河川之上,而在她正眼望过去的时候,又消失不见了。
她揉了揉发花的眼睛,跟随着藏马一起前去迎接从无名泉回来的钱魔女一行人。
远远地看见了药研等人平平安安地回来,脸色平静,小姑娘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迎了上去,先是冒冒失失地向钱魔女问好道谢,再问落在钱魔女后面几步的变得有些古怪的付丧神们:
“怎么样了?有找回记忆吗?还好吗?”
加奈歪着头,一脸担忧。
“主人……”萤丸率先开口,他的脸色犹疑不定,想对着加奈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干巴巴地抿着嘴。
“……怎么了?”有些迷惑不安的巫女习惯性地去看药研。
“大将。”药研眼睛闭了闭,才勉强露出个笑容,“……我们回去再说吧。”
“……那好。”
加奈勉强压下心底的惊疑和不安,看向钱魔女和藏马处,妖狐已经满脸微笑地向老太太告别了。钱魔女对加奈招了招手,小姑娘下意识地跑过去扶着她。
“你的那几个付丧神,的确是丧失了一部分记忆。”魔女低声告诉加奈,“至于想起了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我看那几个孩子的样子,也一定不是什么小事,既然他们不愿意在这里说,你们就回去吧。”嘴硬心软的老太太拍了拍加奈的手,故作驱赶地道:“快走、快走,都这么晚了,老婆子该睡觉了。”
“钱婆婆。”小姑娘抱住魔女的手摇了摇,“我还能过来看你吗?”
钱魔女忍俊不禁:“不能,因为你是个大麻烦。”
虽然这样说了,魔女却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卷海原电车的车票塞进小姑娘的手里。
——“下次你再带这么多人过来吵我,就不招待了!”
*
加奈本来以为藏马会把她和付丧神直接带回最开始的候车室,然后穿过廊道回到车里。藏马却带着加奈提前在油汤的那一站下了火车。
“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怎么说也要让你体会一下神明的供奉。”温和的红发妖狐这样解释着,取道坐落在油屋前方的小镇。
天完全黑下来之后,这些在白天看起来有些荒芜破败的小楼在斑斓的灯光与红色的灯笼的点缀下焕发出别致的活力。大大小小的酒肆、饭馆、食铺林立,时不时有青蛙或者侍女站在店门前招揽客人。
街道上遍布着低位神明,有和土地神打扮类似的守护神,有头上长着尖尖的角的从地狱里过来度假的鬼族,还有一些以原型在路上踱步的妖怪,熙熙攘攘的热闹街道显得有些拥挤,因为加奈巫女的身份,倒是没有什么神明注意到她。
加奈注意到街口酒肆边上的空白墙壁上,贴着一张奇怪的告示:请各位客人尽量保持人形出行,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小姑娘:……??
“那个啊……”藏马在发现女孩盯着的告示之后,示意疑惑的加奈去看附近一家酒肆的门口。
这家酒肆在这些店里算是较大的一家了,此刻看着似乎是酒肆老板的‘人’正愁眉苦脸地望着门口,他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看起来是哈密瓜(?)的妖怪。
“客人先生。”酒肆老板见哈密瓜要进来,急忙阻止,“客人先生,如果您不化为人形的话,会把小店的门和桌椅都撞坏的。请您稍微理解一下。”
“什么?”那只巨大的哈密瓜竟然说话了。加奈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哈密瓜,非常好奇对方的嘴巴在哪里。
“我一路辛辛苦苦地跑过来想喝点酒,你竟然叫我变成人形?你是不是歧视我们南洋漂洋过海的妖怪?”哈密瓜妖怪显得非常不满。
“完全没有的事情。”酒肆老板连连摆手,“只是咱们街上的规矩……”
“怎么?我不化为人形就不准我喝酒吗?你们东瀛的这群神明,整天就知道人形、人形的。我们这些很难化形的妖怪,还有没有一点妖权了?你再这个样子,小心我去妖权保护协会举报你们这家店。”
“客人先生请息怒啊——”酒肆老板看起来都快哭了,不断地向这位哈密瓜客人解释起来。
“噗——”加奈赶紧捂住嘴克制住笑声,酒肆老板已经够可怜了,就不要再幸灾乐祸了。
“药研、药研——”习惯性地去拉熟悉的付丧神,想让大家也看一看那位哈密瓜先生的加奈第一次一手抓了个空,她扭过头,看见药研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药研?”
“……是,大将。怎么了?”这才回过神来的短刀下意识地询问巫女。
“……”小姑娘抿了抿嘴,“……没什么了。”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还是三日月揽住加奈的肩膀,打了个圆场:“藏马先生在叫我们了,先过去吧。”说罢,以稍带强硬的态度把加奈往藏马的方向推去。
落在后方的萤丸担忧地看了一眼药研,才迈开脚步跟了上来。
被留在最后的药研藤四郎孤零零地站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手掌用力握成拳。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知不觉露出一丝苦笑的短刀深吸了口气,才大步跟了上去。
对这里比较熟悉的藏马带着加奈走到一家据说是这条街里最为美味的食铺,一进门就看见一位坐在吧台的客人正在对着做寿司的厨师愤怒地大喊:“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故意给我吃章鱼的?”
这名章鱼化形的客人伸出自己的章鱼触手,指着身前那盘芥末章鱼,克制不住脾气地发起火来。
“客人,这是您点的海味八鲜套餐里一样呀。”厨师不徐不疾地解释道,“如果您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把章鱼换成烤墨鱼的,只是墨鱼的风味远远不如章鱼。”
“那倒是实话,”呆呼呼的章鱼妖怪听见这番话,不由得自得地点点头,“不是我吹,就是我们章鱼家族才能称得上海味八鲜的头名,墨鱼嘛……诶,它们不好吃的。”
加奈:……………………这个忍住不笑,有点困难啊。
“那就……不换了?”厨师问。
“当然不换——不换个头啊!快给我换了!”
大怒着说完这句话的章鱼妖怪,顿时引起了哄堂大笑。
加奈也忍不住笑了,小姑娘一边笑,一边回过头去看三日月和萤丸,却见他俩一如刚刚的药研一般神思不嘱,目光复杂,没有露出半点笑意。
巫女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空。
慌乱不安的感觉涌上来,她勉强地坐到卡座里,在老板热情的招待下,食不知味地吃着老板推荐的据说是神明最爱的绝佳料理。
真是奇怪,明明闻到酥到骨头的三黄鸡先闷后烤散发出来的香味,吃在嘴里却没有丝毫味道。明明是店里几百年的特色奶油酥烤大虾配蒜蓉和牛块,却连一丁点的蒜蓉黄油的味道都尝不出来。
很有眼色的藏马早已注意到了加奈和付丧神之间奇怪的气氛,他慢条斯理地品尝完自己那份食物,喝了一口热茶清口,才对小口小口艰难进餐的加奈问道。
“这边的大家也是神明,开酒肆的也是神明,开食铺的也是神明,你觉得神明……是什么呢?”
日暮加奈闻言,放下了筷子,苦笑起来。
“……我觉得,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神明并不意味着拥有神性,不管是低位神还是高位神。归根结底,与东方古国中华传统里的‘神’完全不同,日本的八千神明,本质里却是人性。
可以因为事不关己而高高挂起的神。
可以因为客人的抱怨就哭唧唧的神。
也正是因为人性的缘故,才最是可爱……又可恨。
“你的那个叫做药研的付丧神还在外面,去叫他进来吧。”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藏马示意了一下门外,对小姑娘暗示。
“……是,容我失陪。”
加奈毫不迟疑地放下了筷子,对着藏马鞠了一躬,站起来朝着食铺外走去。
付丧神……也是神的一种啊。
看着小姑娘推开门跑了出去,红发的妖狐向老板要了一壶冷酒,自己先倒了一杯,对着面无表情的三日月宗近和明显有些怆然的萤丸举了举杯。
“不管你们之前如果,”藏马碧绿色的眼眸里流淌着无情和警告。
“……请不要伤害她。”
……
“——药研、药研!”
看着静静伫立在街角、站得笔直的军装少年,离开食铺的加奈急忙朝着他的方向跑去。
“大将,您不是在吃饭吗……怎么?”
药研惊讶地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加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沉,“还是食铺里有什么人冒犯您了?”
“没、没有的事,大家都很好。”
日暮加奈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犹豫着反手握住药研的手。
“我们回去吧。”
她说。
“……吃完饭,我们就回去吧。有什么话,有什么想说的,想起了什么都没有关系,我们回去好好说吧。”
她半是恳求、半是希冀地露出一个真诚而温柔的笑容。
“毕竟你们都是我的刀,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们的。我说过的。”
“……”
药研藤四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心中一阵一阵的痛,比自己被烧毁时更加难以忍受。
“大将……”
护身短刀紧紧地盯着努力安慰着他的女孩,声音沙哑而痛苦。
药研忍着流泪的冲动,问加奈:
“如果我说……我们,并不是您的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