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去留

绿蚁梅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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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污蔑精卫是奸细,在她出逃后及时告密,暗地里杀了小四和张尽,桩桩件件,都是她的手笔。从精卫身边婢女,到营帐里的小兵,也都是她的人。她机关算尽,看透了风长硕和精卫的心思,虽然没有查清楚精卫真实身份,但是同样让精卫精准地步入了自己的圈套。

    只是她没有料到,即便到了这一步,风长硕还是没能彻底对精卫死心。

    可是那又怎么样,精卫再能耐,她也已经死了,彻彻底底活不过来了。

    站在夫君身边的,只有她,正正经经明媒正娶的将军夫人。即便风长硕不爱她,甚至恨她,又有什么关系?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这身份。

    夫君啊,你还不知道吧,你现在极力维护着的那个女子,她已经自尽了。

    她觉得全身泛起冰凉却又畅快无比的寒意。

    小卫姑娘,你别怪我,毕竟,是你自己结束生命的。和我无关。

    风长硕回到营帐里,身心俱疲,想起营帐中的人儿,忽然觉得这是自己身边仅有的温情,又想起方才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好,于是这会子便十分温柔道:

    “小卫,外面有些吵,你若是睡不着便起来吧。”

    被子那里一动不动。

    风长硕听不见声响,只当精卫是睡着了。

    外头又有人喊:“妖女必定已经把咱们的消息传出去了,敌众我寡,风将军,为今之计是我们先转换阵地啊。”

    “此事再议!”风长硕听外头所说不是要拿精卫做人质的事情,心中微微一松,只是听到“妖女”两个字,还是觉得颇为刺耳,于是便朝外头应付了一句。

    一声“此事再议”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喊完风长硕方才想起帐内被子下还睡着精卫。

    精卫不会被自己吵醒了吧?

    风长硕急忙去床边看精卫。

    却见一条血染的被子,边缘处还在滴着血。

    “小卫!”风长硕掀开被子,被子里空无一物。

    这是……什么意思?

    是走了?还是……

    若是身魂俱灭,便是全身消散的。可是……她怎么可能会就这样去死?

    不可能的,她一定没有死。

    她是在害怕自己真的拿她当人质吗?不会的,风长硕虽然刚才口头上强硬,可是打从心里便想保护她,不让她受一丁半点伤害。

    她一定是走了,一定是因为害怕自己对她做什么,所以才走了。

    一定不是死,她不会想不开的。

    从前那个明媚得一脸灿烂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就在顷刻之间结束自己的性命呢?

    风长硕不是感觉不到,精卫的生命精气在快速消散,也不是感觉不到空气中那四处飘散的精魂。

    只是越能感觉到,便越不敢相信。那样一个活生生的鬼灵精怪的女子,在自己没有看到的一个瞬间里,把自己弄得灰飞烟灭。

    小卫,我不在乎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也不在乎你是否告了密,我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像初见时那个明媚可爱的小女孩一样,无忧无虑,天真快乐。

    被染成了近乎黑色的颜色,伴随着她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一丝气息,那开满血梅的被子,像明亮的火焰一般灼热了他的眼睛,叫他全身眩晕。

    没什么的,她,她只不过是走了,又不是死了,怕什么?

    怕什么?

    风长硕又一遍地为了自己。

    没有答案。

    死了,便再也回不来了。可若是还活着,只是走了……万一,只是走了,那她就还能回来,还有可能陪伴在自己身边。

    不,不是,万一,是一定。

    小卫她那么古灵精怪的女孩子,说不定一切只是玩笑,她故意留下一些痕迹,伪造自己死掉的假象,想叫他放弃自己。

    “末将张东辉拜见风将军。”

    帐子外头又有将士。

    张东辉?

    他怎么回来了?

    不是叫他去处理祁羽一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也好,张东辉一向是自己心腹的。

    “进来。”风长硕回答。

    “末将无能,竟然叫贼人掳了去,所幸,寻得时机,偷偷溜了回来。”

    “你身上可有伤,如何了?”风长硕急忙问道。

    “多谢风将军关心,无伤无碍。”

    “无伤?”风长硕略薇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怎么了?风将军?”

    “没事。”

    风长硕想到自己另外有烦心的事,便暂且放下了这个疑惑,“你是被什么人抓的?”

    “是两个男子,他们的仙术灵力都出神入化,前所未见。末将原本十分担心,怕他们是天宫的人,此后不好对付,没想到他们只不过救了一个祁羽,其他的并不在意我,并未多说,只是自顾自的去了。”

    “只要不是天宫的人就好,你有没有考虑过把他们招安了?”

    “他们那等法术,我又劫了他们祁羽小姑娘,怕是不会同意啊,”

    “”罢了,不沾,招安也没事,只要他们不帮着天宫就好。”风长硕心不在焉地说道。

    “风将军,末将这一路回来,听到了一些事情。”张东辉突然提起。

    “哦?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末将听闻,风将军的营帐里出现了一个精卫姑娘,据说是现在天帝的亲生女儿。

    “你想做什么?”风长硕警惕地看着他,宛如一只护食的小兽一般。

    “末将不过一介武将能懂什么?只是对这位姑娘有些好奇,将军可否能让末将赌一赌姑娘芳容?”

    风长硕嗓音微微嘶哑:“他不在,他走了。”

    “那位姑娘走了?”张东辉深感意外,毕竟他一路都在听闻,这位姑娘是如何的做间谍,如何的保护着天宫的神农氏族,如何的背叛了伏羲氏族。

    当然,他也听到了大家的议论,说这风长硕将军十分庇护那妖女,被那妖女迷昏了眼睛,于是他刚刚便只能推脱自己一介武夫,拿不到什么主意,所以才这般委婉。

    “是的,他走了。”风长硕有些发抖,却十分肯定的样子。

    张东辉再往前几步,还想拿眼睛去觑那传说中的妖女,精卫姑娘,却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这是,静魂破碎的气息,难道那位姑娘已经死了?张东辉深感意外。

    风长硕挑眉道:“难道你也是来叫我,让她做人质的吗?”

    张东辉急忙摇摇头:“不不不,只不过让他做人质,的确是我们目前的反败为胜的好办法,可惜了。”

    “可惜什么?”风长硕带着一丝危险语气。

    “可惜那位姑娘死了。”张东辉满不在乎道。

    “什么死了,他只是走掉了而已,你咒他干什么?”

    瞬间风长硕再次暴跳如雷。

    张东辉一起是在节芒手下做过事的,那时候官不大,自己也年轻,见过一些节芒的做派,当初的节芒大帝个性也是暴躁的,为了一句话就能上窜下跳,杀神砍头。风长硕如今的神态倒真有几分像那位节芒大帝。不过不同点也十分明显,比如说,从前的节芒是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如此暴跳如雷的。即便是那漓姜仙姬死后,还有最后的妖孽徐以琳,他也没有为哪个女子暴跳如雷过。

    张东辉深感意外,却耐着性子说道:“风将军,我一介武夫,说不来什么安慰人的话,但是将军请节哀,既然精卫姑娘选择故去,肯定是有故去的理由,将军无需伤心,恳请将军专心安排战事吧。”

    “我说了,她没有死,她只是走了一段时间,我很快就能把他她找到的,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你无缘无故咒他做什么?”风长硕双眼通红,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将军!”张东辉感到无奈,他只是一个武夫,并不会那些迂回的战术,想什么便说什么,方才的,迂回曲折的,不直接叫风长硕拿那女子作人质的说法已经是他智谋的极限了,再叫他怎么安慰着眼前的男子,怎么欺骗眼前的这位主君,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于是张东辉摘了帽子跪在地上道:“将军,难道你忘了当初,将军的哥哥的死了吗?将军,难道如今要为了一个女子,放弃所有的斗志吗?将军,还有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将军都忘了吗?更有我们的伏羲氏,数以百万的群众,正在翘首以盼着您带我们从重新走上一个权力的巅峰啊,风将军,你睁开眼看看我呀!我们都是您最忠实,最鼎力的名著,和属下呀。恳请将军保重身体!”

    “我何时说不报仇了?我何时说不打仗了,我……我迟早会打的,她……她也迟早会回到我的身边的。”风长硕恍惚着,恍惚着,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了些什么。

    张东辉看着有些揪心,又有些奇怪,只好先转移话题。

    于是耐着性子说道:“风将军,既然您不再为这女子的事情担忧,便与我们开始商量战事吧。我们先转移阵地可好?”

    “转移阵地?”

    “是转移阵地。”

    风长硕一直在喃喃。

    张东辉顺着他的话继续道:“是,是转移阵地,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转移阵地,既然敌众我寡,敌强我弱,那么此刻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躲避敌人的正面攻击,而去敌人的后方,这种薄弱的地方,打他们的措手不及,这样我们才有可能赢。况且我们如果长久在一个地方呆住,即便那位姑娘没有泄露咱们的消息,我们的消息就迟早会报上去,这天上地下哪里不是他们的眼线?”

    “可是……”

    “可是?将军还可是什么?”张东辉有些着急。

    风长硕眼神呆滞地看着床的方向:“可是她回来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什么?”张东吃惊,“将军,你在说什么?”

    风长硕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她回来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顺着风长硕看的方向,张东辉看到了那被血染红的被子,瞬间便明白了,那个她,指的是那个叫精卫的妖女。

    “将军,她不会回来了,她死了,将军您不明白吗?她连魂都消散得一干二净,她不会回来了,将军!”

    “胡说!什么精魂都消散了!他只是走了……走了!”

    张东辉用力的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将军,我求你,不要再欺骗自己,认清现实吧,既然这位姑娘毫不留恋这尘世间,就让她安安静静地魂归天地,这样不好吗?为何非要去打扰她?非要把她惦念着?我们自有我们的事情,我们自有我们该做的,她不想掺合这种假,便由着他去吧。

    “你懂什么?我和他之间,自然是有那种她在我也在,她在我就在的那种联系,你又懂什么!”

    “将军!”张东辉十分无奈。

    忽然外头火光四起。

    吆喝声,呼喊声,哭丧声,威吓声,响作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