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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少东家……明日还要带她一道走?”许秘书问。
秦修远点点头,道:“我答应了她,要带她离开这个地方,到时候,去了南京,她愿走,愿留下,她自己选择。”
许秘书犹豫再三,忍不住道:“这可是场赔本的买卖。”
秦修远没有说话,买卖吗?
他和沈昭年做交易,无非就是不将当年的事情闹大,让沈昭年失了面子,而他也能得到心爱的女人做妻子。
如此看来,倒是真像一场买卖。
为了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他使了一些小手段。
得到了沈昭年的来信之后,他让人连夜准备最好的聘礼,带来江北,至于红豆,是她离开南京,他本人就开始准备的东西。
算起来,到头来,若她真的要离开,他所有的准备都是空忙活一场。
只是,许致远跟了他这么多年,是他的心腹,纵使再懂他,也不能理解他对待沈如故的感情。
一个商人最怕的不是在买卖上失去金钱,而是怕失了心,而他无论在和沈昭年的交易上,还是选择沈如故做妻子上,他就赔了心。
这才是他,最大的损失。
秦修远捏住瓶子的手,五指越来越紧,就算她要离开,他也真放手?
他的心,很乱,有两个声音在说话。
其中一个,对他说:秦修远,你已经骗了她两次了,事不过三,再骗她,她会讨厌死你。
另一个,又对他说:秦修远,这个世道,想得到自己渴望的东西和人,绝对不能心软。
到最后,他也不知究竟听哪个声音。
秦修远很苦恼,拿着瓶子,起身,拄着拐杖往外头走。
许致远跟了上来,秦修远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跟过来。
秦修远好不容易来到沈如故的房前,到时候该怎么和她说,怎么将东西送给她呢?
他竟然像个毛头小子,心颓然跳动起来,紧张的要命。
就当他犹豫着敲门之时,里面乒乒乓乓地一阵响声。
紧接着,是沈如故怒意的嗓:“沈崇楼,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怎么,得到一次还不够,所以还要?”
秦修远在门外听得心一阵发紧,那双浓眉顿时拢着。
而房内,沈如故被沈崇楼压在桌子上,他贴近她,似乎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是,我就是贪恋你,我快要疯了。”沈崇楼咬牙切齿地说道,额上的青筋凸起,彰显着他那不平静的内心。
沈崇楼以为自己做得到对她不管不问,可他只要瞧见她和秦修远站在一起,只要想到她要成为秦修远的妻子,他就要炸了。
他为何要隐忍,他又为何要退让,他为何要将她拱手让给别人。
“你该高兴又得意才对,我被你玩弄了这么久,够了,我很讨厌这样的你。”沈如故觉着要疯的人不是沈崇楼,是她才对。
她不知如何待在沈家,面对着几个长得很像沈昭年的同辈人,尤其是面对着沈昭年。
她给过沈崇楼机会,求他带她离开,可沈崇楼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又怎么能那么贪心,他以为自己是谁,天王老子也不能这么过分。
“放开我。”她冷声说了三个字。
以前的沈如故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沈崇楼的眼神渐渐黯然下去,他的心揪住,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沈崇楼整个人还压在她的身上,沈如故见他没有反应,重复一声:“放开我,听见没有。”
“你到底放不放开,我马上就要成为他人妻了,你知不知自己在做什么,让我留点脸行不行。”沈如故紧蹙眉头,用尽力气去试着推开他。
她那恳求的语气,难过的表情,都刻在他的心里,沈崇楼只能如了她的愿,起身。
沈如故好不容易逃离他的钳制,想要拉开门往外头跑,却被沈崇楼一把拽住。
他将她搂住,然后道:“给我一点时间,等我……”
等我去南京找你,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沈崇楼就结结实实地挨了沈如故一巴掌。
沈如故不是不知他究竟想说什么,可这么不知廉耻的话,也能说出口吗?
要么就不要嫁人,嫁了人,还能红杏出墙么?
她是个读书人,要这块脸的。
“我知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个可以随便玩弄的人,但我告诉你沈崇楼,嫁了人,我便是你永远碰不得的人。”沈如故说着,用力去掰他的手。
沈崇楼的心墙轰然倒塌,不,她以后会回到他的身边,他要的只是时间。
未等他说话,只听沈如故道:“在南京,你口口声声对我说,至多等你一年,可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让我嫁给秦修远,这就是你所谓的承诺。”
沈如故红了眼,她并不想面对着沈崇楼还掉眼泪,可她想着都难受。
她哽咽着嗓,道:“你的承诺,真不值钱!”
她要打要骂,他都忍了,沈崇楼保持沉默,有些事,她若知晓伤心,不如就让他一人承受。
“是我负了你,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他自言自语。
沈如故笑起来,她想,若是有面镜子照照自己,笑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几分。
比起恨他,她更爱他啊!
“是,你们沈家本来就欠我的,我自然恨你。”沈如故并未将话挑明。
虽说,父债子偿,她做不到将父亲的死强加在沈崇楼的身上。
想来,其实和秦修远离开,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即便沈崇楼带她离开了,现如今知晓父亲死亡真相的她,也做不到心无旁骛地和他过两人的日子。
既然爱不起,恨不起,她要开始新的生活,试着忘了过去,忘了他。
沈崇楼总觉着她话里有话,想问,却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如故,在吗?”是秦修远的声音。
沈如故即刻看向门外,听秦修远的语气,怕是刚来。
好在秦修远是刚刚来,若是早些来听到她和沈崇楼的对话,她没脸面对秦修远。
“在。”她在里头应声。
当着沈崇楼的面,她一边走,一边整理衣裳,打开门,秦修远衣冠楚楚地拄着拐杖站在外头。
秦修远并未朝里头看,沈如故心里只求沈崇楼这个时候别从里面出来添乱。
然而,事与愿违,沈崇楼出来了,只不过,秦修远的脸上并未挂着惊讶的神情。
秦修远那张波澜无痕的脸,只是嘴角轻轻动了一下,他面对着沈如故,然后道:“我说过,有东西要给你。”
沈如故本想问,是什么东西,只见秦修远看了一眼沈崇楼。
秦修远对沈崇楼道:“沈三少在这里听我和如故的私话,怕是不妥吧。”
“我是她最亲密的人,有何不妥。”沈崇楼故意将亲密二字说得很重。
沈如故很尴尬,顿时脸上的绯色也浓重了不少,她低着头,也道:“既然是私话,三哥你还是别听了。”
她下逐客令很明显,沈崇楼微愕,三哥?
呵!好一声三哥,她是不是觉着自己要成为秦修远的妻子,所以要极力和他撇开关系?
“你以为我稀罕听。”沈崇楼冷声,甩手离开。
望着沈崇楼的背影,沈如故承认,自己的心,被深深刺痛。
她的种种表情,都落入了秦修远的眼中。
秦修远常常在想,一个人望着心爱的人为另一个人心痛,为另一个人掉眼泪,这个人会是怎样的心情?
现如今,他明白了,原来,是比这个心痛地掉眼泪的人,还要痛上几分。
他强自挤出笑,捻着红绳,将小小的玻璃瓶垂直放下,晃在半空中。
沈如故眼前多了一小罐红豆,她不明地朝秦修远看去。
“喏,给你,这东西不值钱,不过我认为,它很适合你。”秦修远牵过她的手,然后将玻璃瓶放在她的掌心中。
在百货,沈如故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小罐子,也有玻璃的,只是如此小巧的玻璃品实属难得。
虽然里头装的红豆不值钱,但红豆的寓意却是:相思!
秦修远甘醇的声音,在她耳畔萦绕:“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用饱含深情的眼,凝着她,道:“你离开南京的那段时间,我总在想第一次见你的模样,小小的耳坠子,一晃一晃,并不张扬的小红豆,和女大的校裙相得益彰,可我最喜看你穿旗袍的模样,真美!”
沈如故被说得实在是不好意思,尤其是他说到耳坠子,她更是耳根子红了。
“这些红豆,是我到古书上说的南国之地苏州吴衙场一个一个采摘的,我瞧见不少洋人喜欢将小东西装在玻璃瓶里许愿,便做了一个给你,希望你喜欢。”秦修远诚诚恳恳地说道,然后将她的五指一个一个按压成拳。
沈如故心中划过一阵暖流,她忽然想起了秦安容的话,秦安容说过,秦修远对妻子会很好。
她又失笑,只可惜,她不爱他,一点都不爱。
沈如故望着玻璃瓶口裹着的云锦,很小的一块,上面的图案细看却很精彩,云锦坊的东西向来精致又逼真。
比起红豆,上面的云锦更让她眼前一亮,她脸上多了点点欢快之意,摸着上头的云锦,由衷地感慨道:“真的……好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