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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辟疆如同木偶般,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无情的冷雨,如皮鞭般拼命地抽打着他的身体,可是他却并没有感到一丝丝疼痛。他的心,早已经碎了一地,无法收拾。昔日的恩情,此时早已经烟消云散。
良久,田辟疆突然间用脚一踢,那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长剑,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你说过不杀我的!”夏迎春见状,吓的失声尖叫起来,“君无戏言,你说话要算话!”
话音未落,却见田辟疆的长剑却砍向了自己的衣袖。只见一片宝蓝色的布片在空中飞舞着,如同一只断魂的蝴蝶。它在冷雨中随着冷风无助地飞舞着,也不知道到底要飘向何方。
他木然地转过身去,如同一个疲惫的老人,步履蹒跚,缓缓走向门外。
“以后,你就一个人住在这金屋子吧。”他的声音,比无情的冷雨还要冰冷。
听着他那冰冷的声音,夏迎春知道,他们之间真的完了,彻底完了!
泪水,血水,混合在一起,顺着她那苍白的小脸,缓缓流下。
“还好,他没有杀我!”夏迎春无力地倒在血水之中,心中暗暗地想,“娘,来救我啊!你快来救我啊!”
凤羽宫,灯火通明,竽声震天。而水月宫,却仅有一点微弱的烛光跳跃着。薄薄的的一道芙蓉墙,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边,歌舞升平,而另一边,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味。如今,冰火两重天,昔日钟无艳所承受的煎熬,如今夏迎春也正在一点点地品尝着。
“可恶的狐狸精!”夏迎春一把打翻了案上的药,恨恨地骂道,“昔日那些拍马屁的小人们,如今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的右手,依旧毫无知觉。以前,有那些宫女太监们在,他们还能帮她喂饭。可是如今,水月宫所有宫女太监都死在了田辟疆的剑下,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每天,只有一又聋又哑的老宫女来给她送饭送药,连屋子也不打扫一下。
昔日美丽奢华的水月宫,如今也流露出了颓败的气息。蛛丝儿结在了雕梁上,美丽的霞影纱,也渐渐褪却了颜色,变得苍白不堪了。满院的鲜花,没有人打理,如今早已经枯萎凋零。袅袅的乐曲,隐隐从芙蓉墙那边传来,吹的依旧是熟悉的曲调。只不过,那优美的乐曲,如今不再是为她演奏,而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
暗褐色的药,在冰冷的地上流淌着,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以前太医开的药,都尽量好喝一点,而如今,他们不再理会夏迎春的味蕾,不管什么虎狼之药,都一股脑的开上去。反正,她的右手,他们也是无能为力的。
一直生活在富贵温柔乡里的夏迎春,如今终于饱尝世态炎凉,看尽人间冷暖。昔日熙熙攘攘的水月宫,如今冷冷清清。没人来,所以夏迎春也不再梳妆,更何况她的手也不大方便,所以现在的她看起来脏兮兮的,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可是那名贵的衣料,却分明在提醒着人们,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女人,和街头乞丐,有着严重的区别!
这时,那又聋又哑的老宫女提着食盒缓缓走了进来。只见她已经有些年纪了,头发雪白,那张脸仿佛脱了水的水果,又干又皱。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碗,便迅速将食盒内的饭菜放到了桌上,收拾好地上的碎碗。她虽然上了年纪,可是动作还算麻利。
“你倒是说句话啊!”夏迎春终于见到了个人,连忙说,“和本宫说句话,一会儿就成,好吗?”
她这人热闹惯了,突然间冷冷清清的,一时间还是真的有些不大适应。以前,夏迎春又如何能将这种最为下等的老宫女放在眼中呢,可是如今,看着这个一言不发的老宫女,她恨不能拉着她,和她秉烛长谈,彻夜不眠。
遗憾的是,不管她怎么说,这老宫女都是一言不发。她收拾完东西,提着空食盒,缓缓离去。对于夏迎春的这恩惠,她无法消受。
“臭哑巴!”看着老宫女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夏迎春气的一跺脚,恨恨地骂道,“真缺德,故意派个哑巴来送饭!分明想把我逼疯是不是?可恶的钟无艳,你好狠!”
她恨钟无艳,好像是她逼着她夏迎春红杏出墙的一样,好像是钟无艳把南郭雄推到她的床上去的。至于这个又聋又哑的老宫女,那可是陈公公特意挑选的,和钟无艳并没有半分关系。上次由于玉钏传话的事情,田辟疆大怒,所以陈公公这次非常谨慎,选了个又聋又哑的老宫女,这样的话,将通风报信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我娘怎么还不想办法救我呢?”夏迎春根本就没有心情吃饭,她坐在那落满灰尘的木榻上,心中胡乱地想,“难道她不知道,我现在落到这般田地了?”
她一直认为,夏夫人是个通天的人物。不管什么事情,她都会有办法解决的。不过她并不知道,此时夏夫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因诬陷夏惜春,所以太师府被封,田辟疆所赐的东西也全部被收回,她只能带着那个老管家,住到了家庙中。
大户人家,都建有家庙祭祀的。为了方便祭祀人们休息,都在附近建有房屋,并买一定田地。就算是被抄家,祭祀的产业,也是不入官的。所以这里,依旧是夏家的产业。以前,这里还有道士住在这里,只不过现在早已经被遣散了。
“夫人,您请坐!”老管家用衣袖擦了擦边球一张椅子,连忙说,“搬的匆忙,这里还没打扫。您先休息,等这雨停了,老奴就将这里好好打扫一遍!”
这里有着十几间屋子,虽然不如夏家奢华,却也极为宽敞。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话一点也不假。普通的黎民百姓,也只不过仅仅几间小屋子罢了,而这家庙的宅子,却足有一般小乡绅的府邸大了。
“不用忙了,你也先坐一会儿吧。”夏夫人看着头发苍白的老管家,淡淡一笑,“剪风也死了。现在夏家,也只剩下你我两个人了,还讲究那么多干什么呢?倒是我们夏家亏欠你太多了,在夏家呆了那么多年,到头来,没能回乡养老,却落的只能跟我住在家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