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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仔细去听。
在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在粗重地喘息, 一声又一声,含混地卡在喉咙里, 像是猛兽发动攻击之前,发出警告的声音。
唐绵绵皱了一下眉, 她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大喊一声:
“里面是谁?”
声音一层一层地在巷子里面回荡,半晌,没有任何回应。
她眯着眼睛向里面看去, 眼前的小道像是一张血盆大口, 静静地等着她送上门来,从巷子里吹来一阵风,唐绵绵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错觉, 胳膊上的汗毛顿时起立。
她抚了抚胳膊,轻轻地一抬脚。
脚尖踩到一点木屑,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深吸一口气, 把灯光尽量往里面照,却只能看到朦胧的一片。
唐绵绵揉了一下眼睛,再仔细看时,猛然发现巷尾有两个红点, 漂浮在空中, 就像是两只猩红的眼。
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两团红光。
红光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飘飘荡荡地向唐绵绵这边移来,随着距离的加近,她的鼻端似乎能闻到浓郁的腥臭味。这个味道和吸血鬼的腥气不一样,似乎还夹在着生肉腐坏的味道。
唐绵绵不自觉地握紧拳头,眼看着腥臭味越来越近,远处突然有人在叫她:
“于定定!于定定你跑哪里去了?”
唐绵绵一愣,这是陶萍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答应一声:“在这里!”
陶萍大步跑来,唐绵绵回头时,那两团红影已经不见了,她一愣,揉了揉眼睛发现还是什么都没有,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
陶萍拍了她一下:“大晚上的你瞎跑什么啊!害得我找了半天。”
唐绵绵又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巷子,她深吸一口气稍稍回了些神:“你....怎么找来了?”
陶萍翻了个白眼,她道:“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干啊,要不是秦哥让我出来找你,你以为我愿意出来吗?”
说完,她拉着唐绵绵就走:“还发什么呆啊,赶紧回去吧,秦哥快要下班了。”
唐绵绵被陶萍拉着走,她不由得回头看着那个小巷,虽然还是什么都没看到,但是有了上一个世界的前车之鉴,她不能大意。
回到片场,她一眼就看到习佳拿着一个小镜子在照,鲜红的唇似笑非笑地弯着。
似乎是注意到唐绵绵的视线,她的眼眶微微瞠大,似乎有些惊讶,接着慢慢地转过头,对她微微一笑。
唐绵绵看着她的嘴角,仿佛看到一把尖利的刀。
随着导演的一声“卡!收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秦确一手挽着外套,一手戴上鸭舌帽大步往门口走。
唐绵绵回过神,赶紧和陶萍走上前去。
陶萍熟练地所有人道别,唐绵绵刚想去拿自己的包包,秦确就从外套下一拎,随手甩给她。
“大晚上瞎跑什么?”
唐绵绵手忙脚乱地接过,小声地说:“就去了个厕所....”说完,自动跟在秦确的后面。
两个人的肩膀一擦而过,秦确的鼻子轻轻地一耸动,他眉梢轻轻一挑,回头看了唐绵绵一眼。
唐绵绵低头检查包里的东西,没有发现他的视线。
秦确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打量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玩味地咬了一下嘴角。
他随手将自己的外套往后面一扔。
“拿着。”
唐绵绵被从天而降的衣服蒙住脑袋,差点栽了个跟头,她手忙脚乱地扒下来,不解地望向秦确。
秦确边走边道:“你负责保管这件衣服,明天早上再拿过来,记住,不能有一点损伤,你必须放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唐绵绵赶紧抱好衣服,慎重地点头。
陶萍不满地道:“秦哥,于定定有点粗心,那么贵的衣服让她拿着肯定会弄脏了,要不然你让我拿着吧。”
秦确戴上口罩:“一件衣服而已,你要是真想拿,把我经常坐着的那个椅子也带走好了。”
陶萍知道自己多说了话,她懊恼地皱了下眉,只好不出声了。
影视城外,车来车往,唐绵绵跟几个人告别,她刚想踏上公交车,秦确的脸就是一沉:“不要把我的衣服弄上味道,王戈,你去送她。”
“我?”长脸保镖坐在房车内,不可思议地问。让他去送一个小助理?
秦确用舌头一弹牙:“怎么,练成这么大的块头把小脑练萎缩了吗?我说的哪个字你听不懂?”
王戈宁愿秦确上脚踢他,也受不了他惯性的嘲讽,赶紧道:“行行行,我送她。我保证把‘灰姑娘’安全地送回家行不行?”
秦确双手盘胸,微微一笑:“你再贫,信不信我把你的‘南瓜马车’拆了?”
王戈道:“不贫了不贫了,我马上就走。”
说完,王戈对唐绵绵道:“小于,走吧,哥送你回家。”
唐绵绵下意识地看向秦确:“秦哥,那你呢?”
秦确道:“我还用不着你担心,你不要耽误时间,赶紧上车。”
唐绵绵一脚踏进车里,感动地说:“谢谢秦哥关心。”
秦确后槽牙一错,嘴角扯出个嘲讽的微笑:“不要想太多,你今天能让王戈送你,完全是沾了那件衣服的光。”
王戈一听,忍不住拍了一下脸:这tm生硬的借口谁能信?
偏偏唐绵绵看起来信了,她珍惜地抱紧怀里的衣服:“秦哥你放心吧,明天早上我会把它好好带到片场里的。”
秦确敷衍地一摆手,王戈拉着唐绵绵走了。
秦确盯着车屁股,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地皱起了眉。
到家里后,唐绵绵谨记着秦确的话,不敢把这件皮衣弄伤褶皱,于是找个衣架,挂在窗户前。
周兰听见响动,在卧室里慢吞吞地问她:“定定啊,你在干什么呢?我好像看见你拿回一件男人的衣服。”
说到这里,周兰的脸上难得有点揶揄之意,可能她觉得自己常年单身的姑娘终于开窍了吧。
唐绵绵道:“是我老板的衣服。”
周兰面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她叹了口气:“你老板的啊.....你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带回个男生给妈妈看看啊。”
唐绵绵认真地道:“您放心吧,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周兰眼前一亮,她微微直了直上身,眼底满是期盼:“谁啊,能带回来看看吗?”
唐绵绵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行,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
晚上睡觉之前,唐绵绵关好周兰屋里的门窗,周兰道:“关着干什么啊,怪闷的。”
“您前两天不还是说咱们小区挺乱的吗,连防盗网都防不住,我不放心。”
周兰点了点头,叹道:“也是,不知道最近怎么了,不管是咱们小区还是其它地方,总能听到出事的消息,王婶跟我说,咱们隔壁单元,有一个独居小姑娘就死在了家里,被发现的时候骨瘦如柴,好像好长时间没吃饭,活活饿死的。这事怪就怪在她昨天还是挺健康的,怎么就一晚上浑身的肉就都没了呢.....”
唐绵绵皱了一下眉,她道:“您不用担心我。”
躺在床上,唐绵绵看着窗户前不断晃动的皮衣,满足地打了个哈欠。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似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动物在不断地啃噬墙面,接着令人一阵牙酸的声音响起,金属被蛮力打开,渐渐地,屋里出现了若有似无的腥气,砰地一声,窗户被一股力量弹开了。
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悉悉索索地爬进来,没想到从窗户那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嚎叫,像是豺狼捕食后遇见狮子一般,带着恐惧和不甘夹着尾巴逃脱了。
唐绵绵猛地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一个黑影从窗户前一跃而出,只留下大敞的窗户。
她深吸一口气,拿着床头的台灯小心地靠近窗户,窗框上有半张黑漆漆的手掌印,防盗铁棍已经被拉扯得弯得不成样子。她下意识地向下看去,然而夜色太深,什么也看不清楚。
唐绵绵把台灯放下,小心地摸了摸上面的手印,和自己的手比了比长度,又想起在片场看到的两团红影,半晌,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真的有非人类。
然而这个家伙为什么爬到一半就回去了,难道是看到了什么让它觉得害怕的东西?
唐绵绵一回头,就看到秦确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着,随着夜风微微晃荡。
第二天一早,唐绵绵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外套给秦确,然而秦确却怎么也不肯穿了,唐绵绵犹豫地问他:“没有脏,也没有坏,为什么不穿呀。”
秦确开始不愿说,后来被她烦得不行,嫌弃地说:“臭......”,说着,他把衣服扔在她身上:“你要是喜欢,送你了。”
唐绵绵抱着衣服,犹豫地又闻了一下,也不臭啊.....
电视剧快要拍到尾声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里面不包括讨厌习佳的那个女N号,女N号名叫郑文,这几天似乎是睡得不好,眼底青黑,脸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她进组晚,这几天基本上是戏份最重的时间,她的状态太不好了,以至于导演频频发火。
“郑文,你是怎么回事?你要是想减肥回家减!拍戏的时候你减什么肥,瘦成骷髅怎么上镜?你真以为你那骷髅精的样子好看啊?”
郑文勉强站直,她赶紧给导演道歉:“导演对不起,我真的没有要减肥,我就是、就是压力大,晚上睡不着,一睡着就总做噩梦。”
导演一听,气得直摔本子:“干这行谁的压力不大?谁能睡得着?抗压能力不行你就赶紧回家!”
郑文头一次被骂,小姑娘气性大,当场哭着跑了出去。
唐绵绵偷偷地看了一眼习佳,习佳在慢条斯理地打理头发,坐在导演身边的样子,活像个养尊处优、身体娇弱的姨太太。
秦确抬脚踢了踢她的小凳子:“又在看什么?”
唐绵绵赶紧回头,道:“没看什么....”
想了想,她突然问:“秦哥,你相信这世界上有妖怪吗?”
“妖怪?”他挑了一下眉梢:“当然相信,我还相信这世上有大魔王呢。”
唐绵绵听惯了“妖怪”这个词,头一次听到“魔王”这个概念,有些好奇,她问道:
“魔王是干什么的?”
秦确一听,手腕一动慢慢地压下剧本,飞扬的眉眼在一瞬间弯起,如同早晨湖中第一波了潋滟。
“魔王....当然是吃妖怪的。”
“吃妖怪?”
唐绵绵吓了一跳,她以前知道妖怪会互相捕食,还从来没有听过有能吃妖怪的生物。
“对。”
秦确竖起剧本,挡住微弯的嘴角:“不论对方是什么妖精。”
唐绵绵低下头,用手戳了戳自己软绵绵的肚皮,松了口气:幸亏自己现在不是妖精了。
她现在的身体,只有棉花糖的特性,并没有棉花糖的本体,虽然一遇见困难就麻烦得很,然而有时候却意外地因祸得福,让她能够换个方式生活。
郑文的戏份总算是勉强完成了,她跟所有人道别,然而身为娱乐圈的小透明,跟她道别的也只不过是几个相熟的群演,唐绵绵给秦确买完咖啡回来的时候,郑文已经不在了。
习佳也快要杀青了,她通过导演的关系已经找到下一个资源。组里的人看得明明白白,也只能暗暗羡慕了。
周日晚上,秦确的戏份比较少,他们几个回家得也早。
天气渐渐阴沉,蓝黑色的乌云慢慢地压了过来。
周兰的膝盖一遇见阴雨天就疼,唐绵绵给她用热水擦拭,用手按摩也才见了一点成效,她只好下楼买药。
药店离她们这里的“贫民窟”有点远,唐绵绵走了一会,才看到一个小诊所。
买了药回来后,路过一条小路,唐绵绵突然听到有人有气无力地喊救命。
她一转头,一眼就看到郑文扶着墙,踉跄地跑着,看见她眼前一亮:
“于、于定定!救...救命!”
唐绵绵赶紧扶住她,手刚碰到她的胳膊,就感到眼前袭来一阵腥臭,她下意识地抱着郑文一转身,一团黑影扑了个空,猛地抓在了路灯上。
唐绵绵抬头去看,待看清那个怪物的面貌后,呼吸忍不住一顿。
扒在路灯上的生物,与其说是妖,不如说是怪物,它浑身张着稀疏的毛发,四肢纤长,紧紧地攀在杆子上,就像是从娘胎里就没有进化完全的猴子,青面獠牙,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怪物瞪着猩红的眼,露出满嘴的尖牙,似乎是认识唐绵绵,猛地对她发出一声嚎叫。
郑文更加害怕了,她紧紧地捏住唐绵绵的衣角,哭得满脸都是泪:“你快看,就是这个家伙!它每天晚上都站在我床头,对着我张着大嘴,好像在吸什么一样,我顿时就感觉浑身无力,就像是自己的血肉都被吸走了。今天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定定你一定要救我!”
唐绵绵对这个妖怪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想,它可能和习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把手伸进包里,没说话。
路灯上的怪物缓缓地咧开嘴,露出延长至耳根的尖利的牙齿,对唐绵绵沙哑着嗓子道:“竟然是你....正好,你们今天一个也别想跑.....”
说完,它尖啸一声,猛地蹿了下来。
郑文尖叫一声,突然把唐绵绵向前推了一把,转身就跑。
唐绵绵眉头一皱,她向前踉跄了两步,眼看着要撞上怪物,千钧一发之际,从兜里抽出刀向上一划。
怪物收势不住,利爪被划出淋漓的鲜血,他嚎叫一声,向后翻滚了两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恼怒地嘶吼一声。
唐绵绵微微喘着粗气,握着刀柄的手却越来越稳。这把刀是她在上次看到那个黑手印后,天天都带在身边,就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在今天就碰上了。
“我就知道.....”怪物张着嘴,涎液从他腥臭的嘴里流出:“你不可能是人类......你的血肉和别人完全不同,你也是一个妖怪!”
唐绵绵道:“我不是妖怪。”
说来也好笑,她一个棉花糖精竟然有一天会对另一个妖怪说出这种话。
“不用狡辩了....”怪物缓缓地收拢利爪:“你是兔子精,还是葡萄精?....无所谓了,反正你的肉早晚会在我的肚子里。”
说着,它尖啸着扑了上来。
唐绵绵咬了咬牙,她猛地蹲下身,躲过这一击,眼看着怪物再度袭来,她猛地打开闪光灯对着妖怪的眼睛一闪。
妖怪下意识地眯起眼,身形一顿,唐绵绵手起刀落狠狠地把到扎进它的脖子里。
妖怪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它捂着脖子,大量的血涌了出来,它不可思议地看着唐绵绵。
唐绵绵看着它踉跄了两步,跪倒在地,自己也虚脱地坐了下来。
似乎经过上一个世界,她变得越来越冷静了,面对这些怪物也不会手足无措了,如果自己在原世界有这么冷静成熟,可能也不会到这里来一遭了。
她苦笑一声,把刀子从妖怪的脖子上拔起来,擦干净后仔细地放进包包里。
四周一片黑暗,郑文已经逃走了,她踉跄地站起来,垂着头走了。
在她身后,妖怪躺在地上抽搐了一下,突然,它的眼睛猛地一翻,一大口气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
它的利爪死死地抓进泥土,半晌,它脖颈处的血渐渐止住,它的眼珠一转,慢慢地坐了起来。
天快亮了,正当它要逃走时,风中突然传来一股骇人的气息。
这个气息如此熟悉,就是这个人,能让它在片场里乖乖待在玉佩里不动,就是这个人,能让它只是看见衣服就吓破了胆。
妖怪的脸慢慢地变得扭曲,他疯狂地扭动身体,想要藏起来或者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来不及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慢慢地,黑暗中不知何时凝聚了一个黑影。
妖怪吓得目眦尽裂,它捂着脖子,刚挤出一个“鬼”字,就觉得浑身发出挫骨之痛,它连一声嚎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化成一瘫血沫进了秦确的嘴里。
秦确的嘴巴动了动,在夜里发出渗人的咀嚼声,半晌,他抹去嘴角的血渍,嫌恶地弹了一下舌尖。
“难吃。”
凌晨,躺在导演身边的习佳眉头一皱,她胸前的玉佩“砰”的一声碎裂,她猛地睁开了眼,捧着自己的玉佩半晌回不了神。
早上,唐绵绵又是起早去了片场,她轻车熟路地买回一杯咖啡,然而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眼睛干涩得不行,这时候想要挤眼泪却挤不出来,她丧眉搭眼地坐在台阶上,认命地抬起一边屁股蛋儿,上手狠狠地一掐。
顿时,她的脸挤成一团,眼泪可怜巴巴地掉了下来。
她晃了一下咖啡,慢吞吞地站起来。
刚回头,吓得她浑身一哆嗦。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确倚在门口,两条大长腿交叠,没有打理过的刘海随意地扫在眉眼处,领口微敞,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他的嘴里却含着一颗葡萄,在她面前用虎牙轻轻地一咬。
一瞬间,汁水四溢。
唐绵绵莫名觉得浑身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