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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还都是半大孩子,膳桌都快被掀翻了。
这话毫不夸张,二皇子现在就是个让人头疼的捣蛋鬼。谢宁虽然照看过大皇子和玉瑶公主,可之前哪有这么头疼的时候?大皇子懂事得很,就没有闯过什么祸。玉瑶公主毕竟是个女孩儿,懂事早,也没让谢宁费多少心。
可是到了二皇子这里就不一样了,这孩子太淘了,从睁开眼到闭上眼就没消停过,时常闹得谢宁头疼。林夫人还笑着说:“这才哪儿到哪儿,还没到最淘的时候哪,到七岁八岁那会儿,那是真敢上房揭瓦啊。”
提起这个,谢宁就更头疼了。
不过她很快想到,真到七岁八岁,那时候二皇子也到了上书房的年纪了,到时候就是她想管,这孩子也不归她管了。
午膳时二皇子非不愿意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定要挤在大皇子身边坐。三皇子跟着有样学样,也要跟着大哥哥坐,还想往他腿上爬,乳母都拉不走,还是谢宁把他给抱起来,算是给大皇子解了一半儿的围。
至于另一半……二皇子实在太难对付了,就是亲娘都拿他没辙啊。
好在二皇子在兄长面前还是听话的,只要坐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上,他就不再找事儿了,用膳的时候格外老实。
二皇子比大皇子小着好几岁,但是饭量已经奋起直追,比大皇子吃得还多呢。大皇子不爱吃肉,爱吃菜,二皇子和他正好相反,就爱吃肉。尤其喜欢膳房特意呈的千子肉和清汤肉圆。千子肉多是油炸的,膳房怕二皇子三皇子人还小肠胃弱不能吃得太油腻,给改成蒸的了,上笼蒸的时候,还分数次揭开笼盖把蒸肉里渗出的油脂撇了弃掉,这样蒸出来的千子肉比豆腐还细嫩,香得让人直流口水,还一点儿都不油腻。就着这个菜,二皇子就能吃下两碗饭。
这么能吃,却没有小时候那么胖了。当然了,脸儿还是圆嘟嘟的,手也是肉乎乎的,可要是捏捏他的胳膊腿,上头的肉都结实着呢。
用了午膳一帮孩子呼啦啦跑了个干净。二皇子三皇子非要跟着哥哥走,林敏晟也跟着走了,刚才还乱哄哄的偏殿里一下子清净下来。
谢宁笑着让人把殿内收拾了,青荷问:“主子可要歇一会儿?昨晚上睡得晚,奴婢还听见主子咳嗽了。”
“最近是有些天干。”谢宁说:“让人煮些秋梨汁备着,晚上都喝一碗。”
不过这个午觉注定是歇不成了,青荷才把纱被铺展开,长宁殿就来人,皇上召贵妃长宁殿伴驾,接人的步辇已经到了永安宫门口了。
青荷赶紧替谢宁收拾一下,服侍她往长宁殿来。
白洪齐正在门外等着,见步辇来了,赶紧往前两步扶着辇杠说:“慢些,稳当些。”待步辇着地,又亲自扶谢宁下来。
这殷勤的些不同寻常。
谢宁轻声问:“皇上这会儿得闲?午膳用的可好?”
白洪齐忙答:“皇上这会儿算是得闲了,还没有用午膳呢。”
“元胡使者走了吗?现在在哪里安置的?”
白洪齐在谢宁面前倒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一五一十的说:“已经出宫了,皇上让人安置在礼宾院了。”白洪齐没说的是,元胡使者倒还罢了,那个可汗之子却十分无礼,山南可汗把儿子送来可不是陪着使者来游历中原的,这么个半大孩子正事儿办不了,说是替父朝见,其实就是充作质子的。
谢宁进了殿中,明明已经入冬,殿内竟然门窗大敞,冷风在殿内打着旋儿,竟然同外面一样冷。
谢宁看了白洪齐一眼,白洪齐一脸苦相:“皇上非得让把窗子敞开透气……”
“快让人关上,这样的天着凉可怎么好?”
得她一声吩咐,白洪齐赶紧让人去关窗。
他心里何尝不急?可是他又做不了皇上的主。不过贵妃娘娘腰杆硬,有她发话,白洪齐自然乐于听命。
皇上原本坐在书案前,听见谢宁的声音已经起身走了出来,谢宁轻轻握住他一只手。
殿内这样冷,皇上的手心却很热。
“白洪齐说皇上还没用午膳?”谢宁轻声说:“臣妾正好中午也没吃饱,正好在皇上这儿再垫补些。”
那边白洪齐不用再吩咐,已经吩咐人去传膳了。
皇上拉着她的手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你怎么没吃饱?是膳食不合口味还是身子不舒坦?”
“都不是。今儿应汿和敏晟过来请安,臣妾就留下他们一同用膳了。泓儿和沣儿两个一见人多愈发闹腾,光缠他们就缠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吃。”
听着谢宁说孩子的事,皇上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越大越淘气,等腾出空来得给他们好好上上规矩。”
谢宁才不把他的话当真呢。皇上也就是这么说说而已,哪回也没见他真下狠手,皇上可比谢宁还要惯孩子。
膳桌抬进来,谢宁和皇上分左右坐了,白洪齐不放心旁人,让侍膳太监站一旁去,自己亲手捧了筷箸巾帕过来服侍。
皇上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再没谁比他更清楚的。
谢宁却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了。
皇上不高兴,这个谢宁看得出来。
这样的天儿还大敞着门窗吹风,可见心里有火气。
谢宁中午确实没吃多少,这会儿陪着皇上,用汤泡了半碗饭,还吃了两个三鲜馅儿的小饺子。
等膳桌撤下去,皇上的神情也比刚才显得平和松驰。
谢宁和皇上一起靠在软榻上,轻声问:“皇上刚才似乎心绪不佳?”
“无事。”皇上轻抚着谢宁半披着的长发。他很喜欢谢宁这一头秀发,不象其他嫔妃那样用发油香膏之类抹得黏腻。隔了一会儿,皇上才轻声说:“朕有生之年,必定要平灭元胡之患。”
谢宁仰起脸:“是不是元胡使者陛见时无礼,冒犯了皇上?”
皇上冷笑了一声:“不说给你听,你绝对猜不着元胡使者对朕提了什么要求。”
想必那要求一定很过分。
因为……谢宁还从来没见皇上这样动怒。
“那使者居然敢说,山南可汗之子与朕的公主年纪相仿,若能成就姻缘,元胡与夏朝必定更加和睦亲厚,永为兄弟之邦。
谢宁勃然大怒:“凭他们还敢肖想公主?白日做梦!”
玉瑶公主虽然不是谢宁所生,却是在她身边养大的。听到元胡人居然敢打想让公主和亲的主意,谢宁焉得不急?
“皇上没答应吧?”
“朕怎么可能答应。”皇上的气头过了,这会儿声音很平静:“连先帝那时候都没有以公主和亲,难道朕就那么无能非要舍出自己的女儿做筹码?”
谢宁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是臣妾失言了,皇上这样疼爱公主,自然不会答允元胡人的无礼要求。”
谢宁了解皇上的心结。有先帝那么个不争气的父亲在,皇上时时将先帝当做一面镜子,处处都要比先帝做得对做得好。先帝如此昏聩尚且没有拿自己的女儿去和亲,皇上当然更加不可能。
“朕更气的是,元胡人这样无礼,朕却不能当场命人砍了他们,还得以大局为重,给了赏赐,命礼宾院好生款待安置……”
这让皇上觉得屈辱。
倘若夏朝现在有一战定乾坤的实力,又何须与山南元胡部虚与委蛇?今天那元胡使者和王子就是知道夏朝皇帝用得着他们,所以才敢大胆放肆做非分之想。
“皇上别气,为这样的事生气不值得,更不能因此折腾自己身子。他们狂悖贪婪,终会自取灭亡。战事一起,不知要填多少人命进去,皇上仁厚爱民,不是那等只顾自己一时痛快的人。”
谢宁的话,都说到皇上心坎上了。
可是……做明君,做仁君,很多时候就得憋屈自己。
“来,来看这个。”
长宁殿书房里有一张舆图,谢宁曾经见过。不过等太监拉开帐幕,谢宁发现墙上的那张图和她上一回见时又不一样了。出了关再向西北的那一片地方比从前详细了许多,添了一些之前没有的东西上去。有山,有河,还有城寨在上面。
“这都是后来一点儿一点儿添上的。”
皇上站在她身旁,揽着谢宁,两人就这么静静伫立在这张铺满了一面墙的舆图之前。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如何,皇上没有说,不过谢宁都明白。
“是,总有一天。”
谢宁对此毫不怀疑。
在她心目中,只要皇上想做一件事,就一定可以做成。
元胡使者在京里待了不到十天,皇上召见了两次之后,使者就匆匆赶回去了,那位小王子却被留了下来,礼宾院还安排了人教授他读书写字。
谢宁虽然没见着人,可是对这位元胡王子的形貌也了解了个大概。就那德性,居然还敢妄想匹配公主。
皇上这两日进膳不多,谢宁也知道这是连日操劳的缘故,琢磨着明天李署令来请脉,请他替皇上开个方子好好补养补养身子。
夜半时分帐子里昏昧不明,谢宁忽然间惊醒过来,伸手摸了一把,身边的人呼吸急而重,身上火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