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画、蛊现

尘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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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苍白露悬,渐渐柳痕烟。对乱风秋花落处、依约闻泊船。纵盼冬临晚,深深庭院,谁人相逢香径间。只剩枯蝉。

    欲倚素枝,怕素枝无奈轻薄折。最堪望,一别银钩远,千古盈亏休问、隔帘轻叹。

    ——————银钩词谱

    午夜时分,暮兰楼里来了两位奇怪的客人。其实,倘这两位到别家客栈里,倒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毕竟,这一男一女怎么看都一副朴衣素服。面容吗,与京城里过往的羁旅小商户倒是很象。男子一副粗糙谨慎模样,女子,却难得的别有一番精致韵味,虽算不得大家闺秀,却也是小家碧玉。只是,这两位的寒碜模样,掉到人堆里都找不出的普通人,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住进号称京城天字一号的暮兰楼?

    于是,跑倌很不客气的直接对着两位客人道:“二位若是问路,小地也就告诉你。对门那条街直走约三里地,出去就是一条街的客栈排城,您二位,还是快点去,不然,这个时点,没有客房的话您二位就惨喽!”说完,一甩身上的布巾,做势就要引二人出去。

    女子很客气的对跑倌歉意的一笑,转而抬头望向男子,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个……咱们还是去别地吧……人家……”话还未完,就听男子冷冷的哼了一声,还没等女子反应过来,一把拎起跑倌的衣领,嗓门极大的叫嚣:“我们两个,是来住店的!认的就是你这暮兰楼,不要敷衍我!”然后直接将跑倌给丢在了地上,几声石头落地声,不只跑倌愣了,一边一直没出声的丫鬟与帐房也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两锭金子。

    之后……顺理成章地,二人就被领到了暮兰楼的主厅小阁。

    帐房先生亲自将二人给引到一间极其素雅却不失奢华的小楼前,必恭必敬的道歉道:“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多有得罪,请不要放在心上。作为赔罪,您今晚的房钱我们会去两成。”

    男子豪爽的一摆手,冷嗤一声道:“不用,你退下吧。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要靠近这里。两锭金子一晚,买个清净。先生可否同意?”

    帐房赶紧点头,既而低眉顺目地退了下去。

    进到房间内,女子有些楞怔地看着雅致的房间,半声未饷。男子倒是随意地寻了小桌,用手抚着脸边头发内,似乎在拖曳什么一般,一边说道:“愣着干吗?我现在的力量,只能在夜里吸收月阴才足够维持一夜的人形。以后,我只有夜里,才会以人的面目出现,先事先告诉你一声。”汪筱沁这才反应过来,看到他的背影,想起什么事情一般,终于忍不住支吾道:“那个……寒瑟……虽然麻烦你不好意思,但是能不能麻烦你让他们在开一个房间?我也可以不住在这么贵的地方的!有张床就行!”汪筱沁看见男子已经将人皮面具揭下,如画的眉目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声音顿时变的小起来,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寒瑟却是轻松的将手上的人皮面具放在一个锦盒内收好,道:“你愿意去住那种破烂地方,我可不愿。有张床就行?这不就是?”说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径直走到床边,直接躺了上去,懒散地道:“论保密,只有这里最好。这个小阁内有天然引入的温泉,我去洗澡了,跑了一天,身上难受的紧。”

    汪筱沁看着他一副无谓的模样,心知与他争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看了看外房那雕花的长椅,还是决定将两张椅子并在一起将就了。寒瑟随意的收拾了一个包裹,也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只是汪筱沁也不再如刚才他戴上人皮面具时候的惊讶了,置若罔闻的看他收拾,径直走向后房。

    “对了,小画皮。”寒瑟撩起后房的竹帘的时候,转过身望向汪筱沁。汪筱沁闻声回过头,不解的看着他。“你刚才那问题,是怕我会对你怎么样不成?”“……”汪筱沁顿时愣了。直到看见寒瑟那副似笑而非的佻然模样,清澈的眼睛里仿佛要滴下水一般的润泽。愣了一下,却看到寒瑟眼角分明而刻骨的憎恶和嘲讽,顿时,窘迫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羞辱。

    “记得,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无辜纯情的模样。我会忍不住……”他的手,轻轻掠过她的唇,滑在她的脖颈,却猛然露出一道锋利的光,鲜血顿时滑落。“杀了你……”他淡淡的在她耳边抛下这句冷漠的话,收回暗刀,他无谓的挑开帘子走了进去。

    汪筱沁自己呆呆地坐在那里,脑子里全是寒瑟那嘲讽而冷漠的模样。定了定心情,汪筱沁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黄铜镜里,只一副萧索而素然的平淡女子,再也找不到当初初见菱泱之时那艳绝华美的繁华模样。她有些怔然的抚上不属于自己的面容,依稀忆起当初一个风华绝代的娇贵女子,凌人于云霄一般的美丽,此刻在始终未解的眉端,只剩一脸萧瑟的惆怅。昔日的骄傲与尊贵,此刻只是凌乱而落魄的失魂样子。

    她的名字,叫菱泱。

    从今以后,你就是她,是这个国家独一无二的皇后。

    你的目的,是要寒瑟爱上你。

    青荷的命,饕餮的命,全在你一念之间。

    拜托你了,筱沁,只有你能救青荷,我相信你。

    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连贯性的被带出记忆。唇边依旧是不变的微弱笑容,微微上扬的唇,说不上的苦涩而无奈。事情的变化,根本就不在她的控制和预料之中。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是处在这个旋涡的最中心,随着风浪而左右摇摆。她该如何是好?跟着寒瑟吗?可是,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她似乎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注定被他伤成如此。逃跑,越牢而出,似乎,这是在远离自己需要呆在的真正地方。

    可是,自己能做什么?不出来的话,呆在那个牢房,只有死路一条。寒瑟很恨自己,他明白。可不跟着他,回去的话她又要怎么面对煜白?江落鸿,小玉……锦白……这些人,他们……与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她一时间沉浸在迷茫与困惑之中,连身后多出了一个人都未发现。寒瑟看着她发呆的背影,发觉她的肩膀,瘦弱的几乎不到自己的一半。再也看不出以往繁华似锦的尊贵模样,面前的,只是一个落魄而无奈的失魂女子。一时间,他有些可怜起她。

    虽然,那只是一瞬间。

    “小画皮。”温婉的声音淡淡从背后响起,汪筱沁一惊之下赶忙回头,迎面对上他浓重的眸色。

    风穿堂而落,飘曳的白色素服,与他垂落在背的黑色长发交映在月光之中。湿润的长发,散着晶莹的水珠,隐约的檀云香,轻轻散散,浮现在二人之间,让汪筱沁一时只被那倾城之颜而迷乱。她呆了半饷,心里本来要问的话,消失地无影无踪。她赶忙转过身,怕被寒瑟看见自己的失态,抱了浴服绕过寒瑟就要去后房。却未想,经过他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汪筱沁感觉到自己胳膊上传来的惊人热度,心跳竟突然的慢了一拍。

    “洗完,我有话问你。”他随手将衣物放在她的怀里,既而轻然的经过她的身边,只留未尽的檀云香,久久不散。